那大枪做棍,抡起来呼呼作响。上前阻拦的贼被,被大枪抽中,哀号声四起。这时候,那成家的二十名亲随也冲了过来,狭长卷刀飞舞,所过之处只见残肢断臂乱飞。
   正如董俷所猜测的一样,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郡兵,甚至连最基础的队形都无法保持。
   二十一个人,面对着近二十倍的敌手,却如同虎入羊群一般。
   董俷在前,完全当成棍棒使用的大枪舞出一道道残影,抽打的贼兵惨叫不停。而后面的亲兵更凶狠,刀刀致命,人马冲杀过去,只留下遍地的尸体,不见一个活人。
   首领先亡,已经让贼兵惊慌。
   再被这么一阵凶猛的冲杀,贼兵们早已丧胆。
   也不知道是谁先叫喊了一声扭头就跑,一个人跑,其他的人更没有在打下去的意志。几百个人呼啦啦四下逃窜,连兵器也不要了。董俷看也不看那些溃败的贼兵,冲到院子前甩蹬下马,抬手把已经变形的大枪扔在一旁,一把抽出了斩马剑。
   “追杀贼兵,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声令下,那二十个亲随五人一组,分成四队立刻散开。
   不是董俷心狠手辣,若是那些贼兵反应过来,发现他们只有这么点人再重新围聚上前,只怕要费些手脚。这样乘胜掩杀,却可以令对方无暇思考,只能一路溃败。
   象龙非常自觉的跑到了一旁,董俷冲进了院子。
   刚一进入院门,四五个额头扎着黄巾的汉子挥舞刀枪就冲了过来。
   黄巾?董俷心里又是一怔。
   难不成黄巾之乱又要爆发了?呵呵,这里为什么要用‘又’呢?想到处在西凉,董俷因为韩遂等人的举动差点以为黄巾之乱爆发。没想到中原各地却是平静异常。
   故而看到这些头带黄巾的人,董俷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错愕,眼看着对方冲上来,他脚下错步一滑……董俷的体型有点像他老子,属于那种极为魁梧的类型。可多年苦练五禽戏,令他的身体和步伐非常灵活。手中的斩马剑滴溜溜一转,横刀一推。和对手错身而过,不但躲过了对方的攻击,更把对方拦腰斩断。那汉子下身往前冲,上半身却倒在了地上。
   肝脏混合鲜血染红了地面,凄厉的惨叫声更回荡夜空。
   趁着其他人一愣的功夫,董俷已经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情况。大约有二三十个敌人,蔡邕被一个魁梧的少年挡在身前,被十几个黄巾贼堵在门口,却冲不出来。
   火势很猛,眼看着就要把整座房舍吞噬。
   而那魁梧的少年更是满身的伤口,却毫不退缩,顽强的挥舞宝剑阻挡敌人。
   场中的情况看清楚了,董俷不免着急。贼兵再次围了上来,这些人的意志,显然要比院子外面的那些人要坚强,而且也颇有勇力。斩马剑一颤,幻出了数十道剑光。
   董俷的刀法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和这些黄巾贼一比,却高明了百倍。
   剑光闪闪,一蓬蓬热血喷溅在空中。十几个围困董俷的黄巾贼被瞬间砍得七零八落。董俷不但招数比他们精妙,更兼那一身天生的古怪力量。他的斩马剑,是蒲师傅专门打造,重四十八斤。而那些黄巾贼手里的兵器,根本无法与董俷相提并论。
   一剑砍掉了对方的脑袋,鲜血喷溅在董俷的身上。
   董俷有点兴奋了,哇哇大叫起来。对手不敢在上来,他冲到围困蔡邕的黄巾贼身前,手起刀落,把一个黄巾贼砍翻在地。凶猛的砍杀,令黄巾贼也感到了恐惧。
   魁梧少年带着蔡邕刚冲出火场,身后的房屋哗啦一声就塌了。
   “伯喈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
   “你,保护好伯喈先生,其他人交给我!”
   董俷冲着魁梧少年叫喊了一声,转身就冲向了其他人。院子里也只剩下十几个黄巾贼,根本不够董俷杀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而董俷瞪着眼睛,向四处张望。那张丑脸上沾着血污,在火光中更显出恐怖的气息。
   看到董俷的模样,魁梧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院子外面,有马蹄声传来。
   蔡邕和少年本就惊魂未定,听到马蹄声,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幸好,来人在外面高喊道:“主公,贼人已经杀退,主公可无恙?”
   “我没事,没事……给我搜查战场,看看有没有活口。”
   “喏!”
   董俷这才走到了蔡邕面前,也不理那少年一脸戒备的模样,躬身一礼道:“先生受惊了!”
   只要是人,总会怕死。
   在没有希望的时候,蔡邕可以大义凛然,毫不慌乱。可是当危险过去之后,强撑着他的那一口气立刻松懈下来。脚一软,险些就瘫在地上。若非少年搀扶,这脸可就丢的大了。
   不过,蔡邕并不觉得难堪,相反自嘲的笑道:“当年王越让我练剑,我还死活不听。今日才知道,这世道艰辛……有些事情,不是靠着圣贤书就能够解决掉的。”
   他站稳身子,“董家小哥,这次多谢你了。若非你及时赶到,邕几乎丧命。”
   “先生客气,先生在颍川替俷求情,这份恩情俷如何能忘?有道是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区区小事,可足挂齿,再说了,能再遇先生,也是俷的服气。”
   这番话说的是条理分明,特别是那一句‘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更是让蔡邕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元叹,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你可信了?”
   那少年也在上下打量董俷,闻听蔡邕的话,也笑了,“学生受教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人影贴着墙边晃动。少年定睛看去,立刻大吼一声,“贼子,休走!”
   他喊的快,可董俷的速度更快。
   一道乌光呼啸射出,蓬的就没入了院墙,挡在那人的面前。
   纵身上前,斩马剑搭在那人的脖子上。董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个人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巨魔儿饶命!”
   董俷不由得一怔。巨魔儿这名字是韩遂对他的称呼,在西北或许有些名声,但在中原……想那韩遂,总不可能把这种事拿出来炫耀。可这个人,又是如何知道?
   心中疑惑,脱口问道:“你认识我?”
79|第五十三章 追悔莫及
  那人一身文士打扮,只是头上的高冠已经不见,头发散乱不堪,正是黄劭。
   董俷打量了半天,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此人,于是问道:“你是谁,如何知我?”
   “在下黄劭,益州巴西人,曾在金城见过将军大展神威。”
   董俷更加奇怪,“你既然是益州人,为什么跑去金城?今日为何又要来劫杀先生?”
   “我……”
   蔡邕在少年的搀扶下走过来,“董家小哥,他是奉中常侍封谞等人的命令,前来杀我。”
   封谞?中常侍?
   董俷自然听说过封谞的名字。他老子董卓,在暗地里贿赂十常侍的事情他也知道。
   再者,十常侍之名,可说的上是天下皆知。
   只是董俷不明白,十常侍为什么要杀蔡邕?而且,既然是十常侍要杀蔡邕,为什么会让这些人出面?看这些人的打扮,分明就是黄巾贼,太平教徒。十常侍和黄巾贼走到一块了吗?可惜,那评书对黄巾之乱的讲述并不多,董俷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段情节。
   迟疑了片刻,董俷的手上猛然用劲,冰冷的刀锋贴在黄劭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黄劭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董俷问道:“我问你话,你要如实交代……你可是太平教徒?可认识大贤良师?”
   黄劭目露惊恐之色,失声道:“你……”
   “我再问你,此前你去金城,可是要和那韩遂勾结,共同起事?”
   “你怎么知道?”
   “现在是我问你,却不是你来问我!”
   蔡邕骇然的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董俷,看着黄劭,最后和少年的目光接触。
   “我再问你,那中常侍封谞,可是和你们勾结在一起了?”
   黄劭没有回答,但眼中流露的惊恐之色,却足以说明了一切。董俷没有再问,因为随从在搜索完毕之后,前来报告说,没有活口留下。有没有活口都不再重要,这个黄劭,应当是太平教中的重要人物,想必知道的事情,也绝不会让董俷失望。
   命随从把黄劭看管起来,董俷想要开口询问。
   蔡邕却先开口,“贤侄,你怎知道,他是太平教徒?你又怎知道,太平教要起事?”
   言语间已经亲近了许多,从小哥到贤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说明蔡邕认可了董俷。
   董俷暗自叫苦,总不成说他是穿越来的,知道要发生黄巾起义之类的话语。
   犹豫片刻,他说:“不瞒先生,去年初,太平教曾在临洮传教,因我觉得他们居心叵测,故而想要把他们驱散,却不想引起了他们的反抗。那些人,也是发髻披散,以黄巾抹额,故而……此后我护送姐姐前往金城,不想遇到韩遂暗中陷害。”
   他把在西凉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蔡邕和少年不停倒吸凉气,看董俷的目光又不一样。
   最后,董俷说:“我从金城逃回临洮后,才知道朝廷已经任命韩遂为金城太守,西部都尉。父亲劝我不可以意气用事,可我却不甘心。善良之人含冤而死,作恶之人却逍遥自在,我不甘心……故而我命人打听消息,这才对太平教知道一些。”
   听上去很合理,没有任何破绽。
   蔡邕迟疑了一下,突然发问:“贤侄,你观这天下大势又将如何?”
   董俷顿时傻了……
   天下大势,天下大势和他有屁关系?他自然知道天下大势,可要是说大汉将亡之类的话语,只怕蔡邕二话不说,立刻就要揪他去官府问罪。他疯了?傻了?但蔡邕问出这话,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回答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蔡邕的帮助。
   董俷想了想,“天下大势,俷并不知道。只是太平教乃是一剂毒药,迟早会对朝廷造成威胁。若朝廷不能及早防备,只怕这些人会成为害群之马,令江山动荡。”
   “那会如何动荡?”
   “这个……也许会让朝廷衰落吧。俷乃一介武夫,对此并不是非常清楚。”
   蔡邕饶有深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贤侄,你当真是小心谨慎啊……呵呵,与你父亲一样。”
   “我父亲?”
   “你父亲董河东,身为司隶校尉,河东太守,说话做事也是非常小心。其实,太平教之危害,邕也能觉察,朝中不少有识之士都能看出,只可惜皇上被宦阉所蒙蔽……邕其实也很奇怪,那些宦阉为何要替太平教说话?如今,算是知道了答案。”
   “什么答案?”董俷忍不住询问。
   “太平教和宦阉勾连,所图谋的事情,恐怕不小。”
   董俷还要请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人喊马嘶。紧跟着就见刘望、董铁匆匆进来。
   “贤弟,伯喈先生可无恙?”
   蔡邕一看,不认识这说话之人,忍不住向董俷望去。
   董俷连忙介绍说:“先生,这是我在离开颍川后结识的朋友,刘望刘大哥,也是陈留人。”
   “哦……多谢壮士挂念,邕一切都好。”
   哪知刘望看到了蔡邕,却不禁热泪盈眶,紧走两步跪在蔡邕面前,“久闻先生之名,望只恨出身卑贱,不能听先生教诲。今日能见先生,望此生足矣,此生足矣。”
   没想到这刘望,居然还是个追星族。
   董俷知道蔡邕很有名,可是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可怕的名望。和刘望相识,时间虽然不长,可也知道此人是有铮铮傲骨。见到蔡邕,居然做如此反应,真是出人意料。
   同时又不得不感叹:士大夫之威名,果然是不同凡响。
   蔡邕连忙搀扶起刘望,连声道:“壮士请起,壮士请起……”
   “来人,把先生的物品送过来。”刘望大喝一声,然后对蔡邕道:“望在路上,拾得先生的物品,这才知道先生有了危险。可惜望不似董贤弟这般勇武,故而只能将那些散落山道上的书简收集……都在这里,请先生清点,看看有没有少什么?”
   蔡邕喜出望外,也不顾的礼数,冲上前去查看。
   董俷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已经变成火海的驿站,忍不住说:“先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找一安全之所再细细详谈。俷担心,那些人贼心不死,又卷土重来。”
   少年也赞同董俷的话语,“老师,董壮士说的不错。”
   之所以称董俷壮士,是以为董俷至今没有任何功名在身,还是一介白丁。蔡邕这才从失而复得的狂喜中醒悟过来,连连点头道:“贤侄说的不错,我们先去管城。”
   说着,蔡邕忍不住看了一眼火场,露出黯然之色。
   “只可惜我那些随从……”
   是啊,跟随蔡邕的人,除了少年之外,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虽说人命卑贱,但蔡邕还是感到非常难过。站立片刻之后,这才和少年登上车仗。
   董铁、马嵩带着三十个亲随在前面开道。
   刘望则在车仗旁侍奉蔡邕。董俷和成家的二十个亲随在后面压阵,一行人在夜色中,朝管城行去。
   路上,那少年和董俷策马同行。
   “在下顾雍,字元叹,吴郡人,是老师的学生。”
   董俷本来在马上好好的,听得少年开口,险些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牛人,居然是牛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年,“先生,先生就是顾雍顾元叹?”
   殊不知,这少年也就是比他大两岁。而先生一词,都是对才学出众,有名望之人的称呼。顾雍一怔,确认了董俷并不是在嘲讽他之后,不禁笑道:“雍实不敢当先生二字。”
   顾雍,顾雍……
   评书里可是有提过此人,那是东吴的牛人,更是江东望族。
   如果说蔡邕是东汉末年的名人,这顾雍可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三国牛人。董俷的脑袋有点发木,心道:真是好运气,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么一个牛人。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顾……”
   董俷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顾雍笑道:“贤弟莫要客气,说起来你是雍的救命恩人,不妨就称我的字,元叹。”
   “元叹兄长,俷有一事请教。”
   顾雍说:“什么事?”
   “昨日在颍川相遇时,我曾见先生身边还有一人,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刚才出了事情?”
   顾雍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贤弟说的,可是我那小师弟?呵呵,放心,他没事的……奉孝本是颍川人,老师让他留在颍川侍奉双亲,顺便在书院求学。不过说实话,我那小师弟头脑聪慧,若是他跟着的话,可能……贤弟这番情意,我将来定会转告奉孝,多谢了。”
   奉孝,奉孝,奉孝……
   这名字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董俷战战兢兢的问道:“元叹兄长,您那小师弟,又叫什么?”
   “哦,他姓郭,单名一个嘉,字奉孝。郭嘉郭奉孝……贤弟,你怎么了?贤弟!”
   顾雍发现,董俷在马上双目发直,久久也不说话。
   不免心中奇怪,我那小师弟声名不显,怎地会有如此威力,让这个好像魔王似的人脸发白,和傻了一样呢?推了一下董俷,这才让董俷清醒过来。
   “冤,冤死我了!”
   董俷捶胸大声吼叫:“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鬼才从身边溜走,悔,悔死我了……”
80|第五十四章 分道扬镳
  管城是个小县,不过由于地处睢水和颖水交界,而且又靠近河南尹,倒也非常繁华。
   人口近四万,有过往的客商往来,很热闹。
   清晨,天刚刚亮,就有一队车马驶入了管城。来到县衙,有人拿着名剌递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听县衙中一阵锣鼓声响,紧跟着县尉身穿官服,慌张的跑了出来。
   “学生恭迎老师大驾光临。”
   蔡邕从车仗里走出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姿态。
   “邕一介草民,怎敢劳大人亲自相迎?”
   董俷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两个字:虚伪。有时候,圣人也要学会这种场面上的礼仪。好像蔡邕,其实挺和蔼的一个人。明明可以先走出车仗,却偏偏要等那县尉出来,还要草民长,草民断……说好听了,这叫派头。说难听了,这叫显摆。
   可如果蔡邕不这么做,只怕又会被人批驳。
   反正啊,做名士累,做一个妇孺皆知,还当过帝师的名士,更累。
   有心和顾雍说话,却发现顾雍早已经跑到了蔡邕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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