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初摆了摆手,“王保长,你不用准备什么酒宴。有准备酒宴的那钱,你还不如赶快把今年春天的钱粮给我交了。我给你半个月时间,你要把你管辖的几个甲的钱粮给我收齐了,运到县衙,知道吗?对了,不准擅自增加税赋,要是让我知道你在中饱私囊,仔细你的脑袋。”
王保长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下官一定遵命行事,收齐钱粮后,一定准时送到县衙,绝不克扣,中饱私囊。”
秦之初点点头,“只要你忠心办事,本公是不会难为你的。说说吧,汉民和本地土著的冲突怎么样了?还打不打了?”
王保长忙道:“大人神威,在你来之前,他们两伙人打得死去活来的,可是一听说大人你带着团练过来了,他们马上收兵,撤了回去。如今已经没事了。”
“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秦之初追问道:“他们冲突的地方,就在滨湖镇附近,你应该知道些情况,跟我说说,他们这次是为什么要打?双方的伤亡情况如何?”
王保长回道:“下官体胖,行动不便,所以我没有亲眼到他们冲突的地方看,不过我派了人过去观战。小四,你来跟县丞大人汇报一下。”
小四穿着一身仆人的衣服,看样子,像是王保长家的佣仆,他身材消瘦,双目乌黑,滴溜乱转,透着一脸的精明,他跪在秦之初面前,磕头道:“小的小四,拜见太爷。”
“起来说话。”秦之初挥了挥手,让小四站了起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四说道:“太爷,其实事情很简单,这不是马上就要插秧了吗?稻田之中都需要蓄水,今年老天爷比较吝啬,降水少,稻田里的水都需要从池塘、溪河中引才行。
在发生冲突的汉民土屋和本土土著村落之间,有条河,那土著村落在河的上游,他们在河道中围了一道坝,把水截了下来,使得下游无水,汉民派人去拔了几回,可是每一次扒开后,土著又给堵上了,然后就开始打起来了。”
秦之初一听,皱起了眉头,水源的问题从来都是导致乡民发生械斗的重要原因之一,尤其是在天旱的时候,降水少,地表的河流湖泊池塘等就成了乡民们争夺的焦点,为此,发生流血冲突,是常有的事情,不光宁清县有,就连秦之初的老家豫北府也发生过多次。
不过这个问题很不好解决,没有足够的水用来灌溉农田,满足人畜的需要,任凭当地官府说破嘴皮子,也是无用。
想解决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到足够的水源,比方说打井,开挖新的水渠等等,不过这些办法都会花费比较长的时间,更重要的是要花钱。
“王保长,你有没有办法联络到汉民和土著的首领,就说我请他们喝酒,让他们过来一趟。”秦之初想了想,说道。
那王保长一听,连连摇头,“县丞大人,不是下官推辞,我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把他们请来。”
第214章 强势
还没等秦之初瞪眼睛,王保长就连忙解释了起来,“县丞大人,在你之前,上一任县令也曾经说过邀请汉民、土著的首领吃饭喝酒,结果那县令大人却是抱着弄一场鸿门宴的心思,要把汉民首领、土著首领一网打尽。
只是没想到那两位首领都很机警,穿着内甲,还带着不少护卫,一见县令大人图穷匕见,就跟县令大人带来的人厮杀了起来,结果县令大人在混乱中被杀,那些汉民首领和土著首领也都不再信任官府了,对官府彻底绝了心思。
大人你要是硬派我去,小人这身肥肉非得让他们包了包子不可。还请大人开恩,明察。”
说着,王保长就跪在地上,给秦之初磕头,他还真怕秦之初借着这次机会,把他送入狼窝中,假借他人之手,除掉他。
秦之初却要比王保长想的好说话,“既然是这个原因,那你还真不好一个人去,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吧。三哥,麻烦你留在这里,带着弟兄们做好戒备,我跟王保长走一趟。”
王保长一听还是免不了要去一趟,腿都软了。
看他没出息的样子,秦之初摇了摇头,“你跟着我,还怕什么。有本公在,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走,赶快给我头前带路。你要是在是这幅怕东怕西的样子,本公就要考虑一下是否把滨湖镇的保长换一下了。”
王保长连忙强自镇定了一下,“县丞大人,你别生气,小人听你的就是。”
秦之初也没带别人,只是和王保长各自骑了一匹马,朝着汉民居住的土屋走去。王保长有心带几个仆人壮胆,可是又不敢开口,生怕触怒了秦之初,直接把他贬为百姓。
王保长以前出门都是坐轿子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骑过马了,他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爬到马背上,那马被他压得都差点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好。
严格说起来,王保长也是汉民,只是汉民和汉民不太一样,有的汉民移民过来早,早就在宁清县站稳了脚跟,占据了宁清县的主流地位,有些汉民移民比较晚,不得不跟本地土著争夺生存的空间,他们在长期的冲突中,慢慢地积累出来了经验,他们修建的土屋就是这种经验最直接的体现。
所谓土屋,又叫土楼,圆屋,圆楼。它们是一种营垒式的建筑,就像是一个用土筑起来的小型城池一样。
所有的土屋都是在土中掺石灰,用糯米饭,鸡蛋清做黏合剂,以竹片,木条做筋骨,夯筑起墙厚三尺,高度普遍都在五丈以上。
这些土屋最低的为三层,高的有五六层之多,每一栋土屋中都有一两百间房屋,多的甚至将近三百间,汉民们就住在里面。
土屋中囤积有粮食,喂养有牛羊等牲口,一般还都有一口水井。一旦有土著来犯,他们就会退缩到土屋中,关好厚重的大门,凭借着他们存储下来的粮食,就能够和土著长期对峙,如果土著想攻打土屋的话,土屋的墙上还有射击孔,可以发射弓箭,投放檑木、滚石等。
正是因为土屋有这么多的特点,一个个也就成了易守难攻的堡垒,别说本地土著讨不到便宜,就连榕西府的官军都奈何不了这些筑起了土屋的汉民。
秦之初、王保长两人出了滨湖镇,往西北方向的路上走,走了大概五里路之后,就见前方有一片丘陵,在丘陵的脚下,一片比较平缓的地方,挺立着数座高大的土屋,或圆或方,令人惊叹。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见道路上横着一道拒马,将路阶段,拒马后面站着几个汉民,手持刀枪,一连警惕地看着纵马过来的秦之初、王保长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赶快掉头回头,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一名像是小头目的汉民朗声喊道。
王保长壮着胆子,纵马到了秦之初前面,“大胆,没看到吗?这是本县县丞秦之初秦大人,赶快让你们的首领出来迎接,否则的话,怠慢了县丞大人,你们可吃罪不起。”
那小头目哈哈一笑,“王胖子,要耍你们的官威风,到别处耍去,我们不吃这一套。兀那县丞,我们首领说了,官府的事情,我们不管,我们的事情,你们官府也别插手,咱们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你要是找不自在,小心跟以前的三位县太爷,都让我们砍了脑袋。”
秦之初脸一沉,戟指着那小头目,“你个大胆的刁民,竟然敢出言恐吓本公。真以为本公治不了你吗?还有啊,你们先后三次残杀朝廷命官,不以为耻,反倒引以为荣,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那小头目不但不怕,反而笑了起来,“哈哈,这位官老爷,你是不是脑门让门夹过呀?还是让驴给踢了?这么笨,这么傻。我们都杀了三个县令了,你以为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县丞吗?弟兄们,给他来几箭,也别射死他,射他头顶上的乌纱帽,还有胯下马,我倒要看看他没了乌纱帽,没了马,还怎么给我们耍威风。”
这些汉民几乎都住在土屋之中,消息相对比较闭塞,到现在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秦之初是名仙师。
有几个汉民从身上摘下来了弓箭,在拒马后拉开弓,瞄准了秦之初和王保长。王保长吓得脸都白了,他们和那几个汉民之间的距离也就是一两丈的样子,就算是现在骑着马回身逃跑,也不可能跑得过弓箭的。
秦之初脸带冷笑,“你们要是敢开弓放箭,就是攻击朝廷命官,意图造反。我要不要追求其他人的责任,暂时未知,但是你们几个,谁也别想跑得掉。放下弓箭,拉开拒马,我还可以既往不咎,要不然的话,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秦之初是官,又是修真者,自然不可能用一种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处理汉民、本地土著的问题,这两群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他要是跟个软蛋似的,根本就别想压得住他们。
另外这些汉民、本土土著的常年冲突,对宁清县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还连杀三个县令,不管谁对谁错,都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汉民也好,本地土著也罢,谁要是先栽倒秦之初手中,谁就是替罪羊。秦之初却是没有因为自己也是汉民,就打算偏袒汉民一方。
那小头目没想到秦之初竟然这么强硬,顿时急了,“哎呀,没想到你还是个不怕死的。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随着小头目一声令下,那几个拉来弓箭的汉民松开了手,顿时有五六枝箭就从拒马后面飞了出来,朝着秦之初和王保长就射了过去。
秦之初在那几枝箭刚刚离开弓弦的时候就动了,他一挥袍袖,一股风就缭绕在他和王保长的身周,这也是五行法术中的一种。
那几枝箭射来,马上就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被风卷了进去,绕着秦之初、王保长打起转来。秦之初在一挥袍袖,那几枝箭顿时调转箭簇,顺着来路,又反射了回去。
噗噗噗……
接连几声箭簇入肉的声音,那几枝箭一枝不空的全都射进了那开弓放箭的人的身体里面,秦之初没想要他们的命,这些箭只是射在了他们的大腿、肩膀等不是要害的地方。
随后,秦之初举起右手,斜指向天,“雷来。”
咔嚓……
晴天一道银白色的霹雳,从天而降,劈在了那个小头目的腿上,直接就把小头目掀翻在地,一条腿变成了炭条。
“再来。”
咔嚓,又是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了拦在路面上的拒马之上,当即把拒马一劈两半,两半拒马都烧了起来。
“妖怪啊。”拒马后面的汉民全都吓傻了。有几个没受伤的,丢下受伤的伙伴,撒丫子就朝着土屋跑去。
秦之初摇了摇头,“就算本公是妖怪,你们也不能丢下自己的同伴不管呀,何况本公还不是妖怪,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更是该死。”
说着,秦之初拿出了鹊画弓——奚一松已经另外又找了一把硬弓,之后把鹊画弓还给了秦之初——,搭上普通的雕翎箭,嗖嗖嗖,就是几箭,每一枝箭都准确无比的射穿了逃走的汉民的大腿。
王保长看着秦之初大展神威,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间,再没有比秦之初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他连忙抓住机会,向秦之初表忠心道:“县丞大人,你真是天上的活神仙下凡来呀,小的真是庆幸能够给你做下属,小人一定对你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二心。”
秦之初把鹊画弓收了起来,“还怕不怕了?不怕的话,就跟着本公一起去土屋吧。本公倒是要会一会胆敢连杀三次县令的汉民首领。他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秦之初自己也是官,当然不会喜欢一个敢违背王法,接连三次杀官的暴民了。
那变成两半的拒马还横在路上,烧着火,马都是比较怕火的,尤其是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马,就更怕火了。
秦之初也懒得下马,他取出了两只纸符,一抖手,就化成了两团狂风,卷着烧着火的拒马,飞到了路边的草丛中,如今天气湿润,路边的草又青,倒是很难引起火灾来。
秦之初和王保长一前一后,纵马继续沿着路往前走,那些汉民全都畏惧的往道路两边缩,那小头目被秦之初毁了一条腿,对秦之初恨之入骨,有心用弓箭背后偷袭,但是一想到秦之初的手段,就不敢开弓放箭,何况,他腿疼的厉害,就算是拉开弓,估计也没什么准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秦之初就听到土屋那边突然传来了示警的牛角号声,苍凉而又低沉,动人心魄。
嘎吱嘎吱的声音接连响起,丘陵脚下的土屋纷纷的开始关起大门,落闩上锁,墙上也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不少人头。
王保长看着敌意十足的汉民,突然又觉得害怕起来,这里算上圆形的土屋、方形的土屋,足有数十栋,好几千口人呢,县丞大人的本事再大,难道还能一个人对抗这么多武装到牙齿的暴民吗?
秦之初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纵马到了距离村头土屋还有十丈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本公乃是宁清县县丞秦之初,奉皇帝之命,特来署理宁清县的大小事务,尔等居住于宁清县境内,理应归属本公管辖。本公为宁清县百姓父母,尔等为何不出来迎接?”
土屋中一片骚乱,汉民们也都设了瞭望哨,刚才秦之初又是放箭,又是引雷,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他们设在村外三里处的路卡,这一切都被他们看在了眼中。秦之初的强势、手段之高明,远远地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良久,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出现在土屋最上面的一个射击孔的后面,“大人是新任的宁清县县丞?老夫是本村的首领,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
秦之初仰着头,说道:“既然你是首领,本公也就不跟你废话了。本公这次来,目的就是一个,就是看看如何化解你们跟本地土著之间的矛盾,消弭你们之间的仇恨,使得本县的汉民、本地土著能够融洽的相处,为一县的兄弟姐妹。”
那首领要不是知道秦之初的手段过于厉害,这会儿只怕也会跟刚才那个小头目一样,骂秦之初是白痴,脑袋被驴踢过了,“县丞大人,你这话是不是太乐观了?我们和土著之间的冲突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他们杀了我们不少人,我们也杀了他们不少人,就凭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像消除我们之间的仇恨,你让我如何信你不是在说大话?”
“本公是不是在说大话,只有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你才能知道。我说你是不是把土屋的大门打开,让本公到里面坐一坐呀。”
第215章 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平等
那首领一阵犹豫,有心不开土楼的大门,可是又怕气势弱了,宁清县先后三任县令都是被他们杀死的,难道今天还怕了一个小小的县丞不成?可是秦之初毕竟不同于一般人,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却又满腹阴谋诡计的县太爷,秦之初刚才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路口哨卡的整个过程,已经有人向他做出了详细的汇报。
能够在宁清县这种官民对立、盗匪纵横、和本地土著冲突不断的情况下,带领着数千汉民稳稳站住脚跟,这首领不是个没担当,没见过市面的,他做事更加的不会莽撞。
那首领在汉民中拥有着无上的权威,他沉思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汉民说话,不过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最后的准备,什么滚石、檑木、箭矢、涂抹了蛇毒的枪、矛等都不断的往土楼上搬,随时准备着在秦之初强行接近的时候,对他进行致命的打击。
“怎么?打开大门,请本公进去坐坐,就那么难吗?”秦之初冷冷地说道,“你们住在宁清县,就是本公的子民。本公现在只带着王保长过来,就是还把你们当成我的子民,愿意跟你们坐下来谈谈,看看如何解决问题。如果你还不打开门,那就是不把本公当成父母官了,那本公也就不会再把你们当成子民。对不是本公子民的人,本公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那首领心中一突,他能感觉得到秦之初说的不是玩笑话,以前三任县令一开始都多少会展示一点怀柔的胸怀,眼前这位县丞可是强势到了极点,要是违背了他的话,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县丞大人,你误会了。我们怎么会不欢迎你来土楼中坐坐呢?我现在就让人打开大门。来人,开门。”首领扯着嗓子喊道。
“寨主,真的要让他进来吗?是不是在他进来的时候,咱们是不是一拥而上,做了他,为哨卡那边的兄弟报仇?”一名面相有些凶狠地汉民问道。
那首领摆了摆手,“不,这个县丞有些不一样,咱们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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