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为何?”

紫英拿出夙莘交给自己的匣子,双手交给夙瑶,道:“师叔吩咐,掌门若要询问,打开这个匣子便可知晓。”夙瑶瞥了那匣子一眼,只见上面做工极为精细,疑道

:“哦?如此故弄玄虚,可不似夙莘的性子。也罢,便依她所言,看看究竟何意……”说着打开了匣子,只见匣子里什么也没有,夙瑶正感奇怪,忽听得匣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姐,是我呀。”

夙瑶听出是夙莘的声音,刚想相问,只听夙莘又道:“师姐,这个‘藏音匣’是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很不错吧?”随即传来一阵隐隐的笑声,夙瑶容色变冷,脸上微露怒意。夙莘仿佛看到她的表情一般,柔声解释道:“师姐,你先别生气,我知道,当初我为了一点小事和其他弟子争执,一气之下竟然离开了昆仑山,让你很是为难……”

夙瑶听她说起往事,不觉默然,又听夙莘悠悠说道:“在山上,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可能因为我们性情相近,一样的争强好胜,一样的不肯服输……夙莘别的都可以不在乎,只是一想到这些年来辜负了师姐的期望,早将修仙所学荒废,就更加不敢回来了……我下山后跟着一位老人学做机关,他是‘偃师’一脉的传人,知识很渊博……后来,我走遍五湖四海,才发现世间比想像的更加广大,就算不修仙道,一样可以遨游宇内、乘奔御风,在无尽的天地间,人是那样渺小,许多原本看得很重的东西,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夙瑶脸色一变,凤眼圆睁,似乎对夙莘的话十分不满,只听夙莘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还是现在每天喝酒、行走江湖的日子更适合我……相见不如不见,但愿夙莘永远是你心目中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师妹……师姐,保重……”说完这些,匣子“吱”的一声,重新闭合起来。

夙瑶微微闭上双目,沉默片刻,问紫英道:“你见到夙莘时,她果真如刚才所言,自甘堕落,不但荒废所学,竟然还酗酒伤身?”

紫英听掌门语气不对,犹豫道:“掌门,这……”夙瑶厉声道:“如实答来!”

紫英叹了口气,缓缓地道:“是……师叔她确有饮酒之事——”话没说完,只见夙瑶神色严峻,愤然喝道:“够了!你且退下。我自会告知掌管名录的弟子,将夙莘之名除去。”

紫英大吃一惊:“掌门,您的意思是……要将师叔逐出门墙?!”夙瑶性子冷漠,在琼华派中人缘一向不甚好,唯一一个与之交好的便是师妹夙莘。十年前夙莘不辞而别,最感伤感和遗憾的便是夙瑶,为此她还三番五次地让弟子下山寻找夙莘的下落,想不到今日真正见到了夙莘,却要将她正式逐出门派,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夙瑶重重一顿,肃然道:“不错!本派正值用人之际,她却如此行止,兼之言行不端,又习旁门左道之术,辱我琼华派声名,我留她何用?”见紫英一脸惊异之情,心里猛地一烦,用力一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下去吧!”

眼见紫英退出殿外,夙瑶看着空落落的琼华宫,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不解,手里紧紧地攥着夙莘的藏音匣,发出咯吱的响声,此刻的心情如同汪洋里的一叶孤舟,满眼是无边的寂寞,黯然叹道:“夙莘,想不到竟连你都如此,世情变迁,令人齿冷……满座衣冠犹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可叹妖界将临,我身边却无一人足以信任,悠悠苍天,何以如此待我琼华……”

忽然,夙瑶转过身去,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向剑林后禁地的方向望去。

第五卷 仙剑奇侠传第五部 第十四章 夜闯禁地

夜里,天河睡得正熟,只觉得耳边忽然响起“叮铃”“叮铃”的铃声,那铃声初时还不明显,过得片刻,却越来越响起来,将睡意驱了个一干二净,心里奇怪,刚睁开眼睛,就听见床前传来菱纱的笑声:“嘻嘻,这‘鸣钟符’果然厉害,现在你是不是半点也不想睡了?”

天河翻身坐起,只见菱纱和梦璃站在床前,菱纱手里晃着一张黄色的道符,得意地瞅着自己,奇道:“‘鸣钟符’?就是这个吗?它到底是干吗的?”

梦璃微笑道:“这是琼华派的符咒之一,专门用来对付静思时打瞌睡的弟子,这张符发出的声音除了弟子本人,其他人是听不见的。”转过脸去,有些奇怪地说道:“先别说这个了,快看看那把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担心……”

天河转眼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见本来在桌上放得好好的“这是剑”,此刻竟然飘离了桌面,悬浮在半空中,通体发出微弱的淡蓝色光泽。讶异之余,不由问道:“这剑,怎么浮着?”

菱纱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觉得好累,不知不觉在房里睡着了,后来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鸣声,叫了梦璃,顺着声音一路寻过来,才发觉是这把剑……”天河奇道:“鸣声?”菱纱道:“是啊,这把剑一直在鸣响,我听得很清楚。”转向梦璃,奇怪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梦璃说她一点都听不到。”梦璃点了点头,脸上也是十分不解的神情。

天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点头道:“嗯……好像真的有声音……不过很微弱,听不清楚……”菱纱怪道:“很微弱?不会啊,我感觉比那个‘鸣钟符’还响呢。”见天河摇头,暗自寻思莫不是自己这些天刻苦练功,修为大有长进,连耳力都提高了,不由得心下窃喜。

正在三人为宝剑夜鸣之事莫衷一是,思绪纷纷之时,梦璃忽然道:“对了,你们看,这把剑浮在空中的样子,像不像指着某个方向呢?”

菱纱听了这话,茅塞顿开,顺着剑尖所指的方向望去,忽地惊道:“那边……是禁地的方向?!”她这些天闲的无事,把琼华派上下转了个遍,唯独没去过禁地,此时好奇心一起,便再也消不下去,笑道:“我们去禁地看看怎么样?说不定这把剑跟禁地有什么关系呢。”

这提议大胆之极,倘若换在平时,以天河稳重谨慎的性格,纵不拒绝,至少也要犹豫再三,绝不敢贸然答应,只是他这些天已被紫英惯坏了,几乎已把派中规矩忘在了脑后,再加上自己对“这是剑”和父母与琼华派的渊源也颇有疑惑,一心想搞清楚这些事,于是想也不想便高兴地点了点头。梦璃虽有些担心,终究也抵不过好奇心的诱惑,三人悄悄溜出房来,避过几名巡夜的弟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禁地前的剑林处。

琼华派中,剑林和肃仙堂均是纪念派中前辈之处,肃仙堂中安放有琼华派各代掌门及长老一级人物的牌位,剑林则是陈列前辈们所用宝剑的场所,每到清明时节,现任掌门便会带领所有派中弟子来这两处祭奠前辈英灵。天河三人进到剑林中,只见十余尊巨石铸成的宝剑雕塑上,分别悬挂着若干柄长剑,许多长剑的剑穗颜色黝黑,显是历年已久,不知道是哪一代前辈的用剑了。众人四下观看,不由得感慨万千。想当年,这些前辈想必也是行侠天下、纵横海内的英雄豪杰,或是凭虚御风、修为高深的得道之人,可是时过境迁,今日他们留下来的,差不多也只有这把宝剑了。

三人走到剑林尽头,眼看前方一条小径幽深隐蔽,正是通往禁地之路。正要前行,耳旁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主人有命,琼华派一般弟子不可通过此地!”声音洪亮,有如钟鸣。

天河、菱纱乍听此声,心里都是一奇,隐约感到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调。未及多想,只见眼前白气弥漫,一个人形缓缓显现,赫然便是当日在石沉溪洞里与之交手的魁召!

天河和菱纱放下心来,菱纱笑道:“又是这个怪物。天河,这怪物害怕你的剑,快亮给他看,让他放我们过去!”天河笑呵呵地走上前来,亮出“这是剑”,得意道:“哈哈,快看看这是什么!怕的话就快快消失吧!”

不料那魁召却似根本不认识这把剑一样,脸色愈发阴沉,喝道:“主人有命,擅闯者杀无赦!”天河急道:“喂喂喂,你是不是没看清楚啊?你看你看!”把剑举的更高,那魁召再不多言,竟然一掌击了过来。

天河大吃一惊,幸亏他这些天修为有所精进,已非当年吴下阿蒙,纵身闪开这一击,嘴里仍是急道:“喂,怎么搞的?你不是应该认识这把剑的吗?”菱纱和梦璃眼见不好,也加入战团。那魁召虽是符灵,有形无质,寻常攻击伤不了它,但对手三人均在仙术上颇有修为,战不数合,便被天河、梦璃雷火共击,怪叫一声,消失不见。

菱纱怪道:“想不到,就算看起来长得一样,不同的符灵忌讳的东西也不同,这家伙就不怕天河的剑呢……”梦璃细查四周,道:“我能感觉到,这些符灵的气很强,可见驱符的是个高手,这么强的气,即便一时消失了,过一段时间又会生聚而成。我们还是快些通过这里吧!”三人之中,以梦璃灵力最强,对此类仙术道法也最为了解。听她这么说,众人连忙加快了脚步,迅速前行,不久就来到了一堵石壁前,一道巨大的石门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天河望着这扇门,心生奇异之感,伸手用力推了推,石门却是纹丝不动。菱纱上前将头贴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摇头道:“这道门至少有五尺厚,推是肯定推不动的。”又思索平生所学,在门上四处寻找是否有机关之类物事,找了半天,终于摇了摇头。

梦璃仔细观察这道门,道:“这道门似乎是被法力所封,用寻常方法打不开的。”菱纱正在冥思苦想,忽听天河惊道:“咦?门上的这个标志,怎么和那块玉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菱纱和梦璃十分奇怪:“标志?在哪里?”天河指着石门,道:“不就在门上刻着呢……”两人细看石门,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两扇石门上各自刻着一道道细微的痕迹,众多痕迹组合到一起,俨然便形成了一幅图案。两人刚才之所以未曾发现,一是因为夜里光线太暗,不便观察,即便摸到一二痕迹,也当是风尘侵蚀所致,并未放在心上;二是因为两人方才太过于细查石门表面,所见所查只是眼前的一小部分,所谓只见树木、不见森林,自然无法察觉其中奥妙。

菱纱喜道:“对对对,想不到你这野人有时候还挺聪明的。快把那块玉拿出来试试!”天河取出古玉,放在门上,一阵巨响,石门缓缓打开,天河笑道:“哈哈,成功了!”

三人走入门中,只见禁地所在之处,乃是一个高达数丈的岩洞,顺着洞内小径没走几步,只见眼前现出一个赤红色的石室,一股燥热之气扑面而来,四面的石壁粘稠模糊,看起来几乎要被这里的热气烤化一样,地面上闪着点点火光,令人不敢走进去。

菱纱奇怪道:“看样子,这里和承天剑台也没什么不同,禁地里难道就只有这么点东西?”承天剑台是琼华派中一处天然形成的炽热之地,派中弟子因地制宜,便将那里修建成了铸剑之所。梦璃突然指着一边,道:“那边,好像有一条小路。”

天河和菱纱转眼望去,果然发现在石室入口旁还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三人来都来了,索性一探到底,顺着小路向前走去。没走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小路尽头是另一个银白色的石室,洞壁上结满了寒冰。三人走进石室,只觉得四周空气一下子寒冷下来,菱纱甚至打起了哆嗦,怪道:“一边热死、一边又是冷死,这究竟是什么怪地方啊?”话刚说完,忽见天河和梦璃愕然望着前方,脸上神情无比惊诧,菱纱抬眼望去,也是惊呆了!

只见石室中央,立着一个方圆丈余的冰柱,而冰柱之中,赫然是一个身穿琼华派道服的人!那人端然而立,一张面孔如同白玉雕刻成的一样,相貌极是俊朗,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虽被冰封,一头长发仍是飘逸地披洒在身周,显出几分不羁之气,神色间却透着一种无比落寞的感觉。

天河骇然道:“这、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在冰里?”话音甫落,只听冰柱中一个黯然的声音传来:“此话应是由我来问,你们难道不知道,擅闯琼华禁地乃是重罪?”

菱纱大惊失色:“呀!尸体、尸体还会说话!”梦璃摆了摆手,小声道:“这个人还活着,和我们说话的正是他的生灵,只不过气息很弱,不知道他被封在这里多久了……”

只听那人缓缓说道:“这位少年人,你,能否靠近一些?”天河听他叫自己,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来。半晌,冰柱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又听那人道:“你的长相,果真……你,可认识一个叫云天青的人?”

天河答道:“他是我爹啊。”那人“哦”了一声,又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天河道:“我叫云天河。”

那人似乎怔了一怔,低声轻叹:“天河……天河……天悬星河……”语气忽然急切起来:“你娘,她是不是叫夙玉?”天河点了点头,奇道:“到处都有人认识我爹,今天还是头一次有人问起我娘呢,娘也是琼华派的人吗?你又是谁啊,怎么会认识我爹娘?”

那人悠然道:“吾名玄霄,乃是你爹和你娘的师兄。”略微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身上所携之剑名为‘望舒’,与冰中的‘羲和’正是一阴一阳的配剑,以日月之神为名,原本都归本派所有。望舒、羲和长久分离,一旦重逢,便会发出共鸣,想必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闯入禁地的吧。”

天河等人这才发现,冰柱的另一侧,插着一柄通体橙红色的宝剑,和“这是剑”(望舒剑)的细长轻盈不同,那柄宝剑剑身较短而厚重,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光泽,显是一样神兵利器。众人一见,都不由暗赞了一声:好一柄仙剑!

菱纱奇道:“你……你是天河爹娘的师兄?可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老啊……”玄霄淡淡地道:“我在这里十九年了,只因身被冰封,看起来容颜未老罢了。”

天河又问道:“你叫……玄霄,你刚才说,这把剑是琼华派的东西?”玄霄道:“不错,你可是不信?”天河忙道:“不、不是,我没有不信。”心下却是十分奇怪:“上次梦璃问掌门这剑的来历,掌门干嘛不告诉我们?”

玄霄沉默片刻,问道:“是你爹和你娘让你上山来的?”天河摇头道:“不是,爹早就死了,娘也死了,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是我自己要来这里。”

“死了吗?……他们都已经……都已经……”玄霄似乎十分伤感,叹道:“我原以为自己常年封于冰中,早已心如止水……不想听到故人噩耗,仍是百感交集……唉……”天河也有些难过,这些年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父母都有交情的人,谈起往事,不觉对玄霄亲近起来。

又听玄霄问道:“你们如何进到这里?”天河拿出那块古玉,玄霄声音一滞,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长叹道:“灵光藻玉,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人生百岁,终归尘土。当初我们三人一同修炼仙道、参研剑术,正当风华之年,如今却只余我一人……”

菱纱问道:“只剩你一个……但是,这儿冷到骨子里了,你干嘛一个人待在这里呢?”玄霄不答,反问天河道:“云天河,你应该自小就十分畏寒吧?进入此地,岂非度日如年?”

天河怪道:“不会啊,我身体一直好好的,也没觉得这儿很冷。倒是爹和娘,他们都特别怕冷……”话音未落,只听玄霄惊道:“什么?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喃喃自语不已。

天河正感奇怪,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恼火的声音:“云天河!你们简直是目无规矩,连禁地都敢乱闯!”正是慕容紫英。

原来天河等人离开得太过匆忙,虽然避过了巡夜弟子,却忘了熄灭房中烛火,结果被巡夜的明尘发现。他与天河、紫英交情都不错,心想夤夜不归,可是派中的大过,不愿声张开来,便暗自找到紫英,向他说明此事。紫英悄悄问过其它巡夜弟子,确知三人并未御剑离开,想来想去,也只有禁地一处可去。一念及此,不由得怒气冲天,他虽知掌门有意令自己对他们网开一面,但天河等人如此放肆,实不由他不管,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气冲冲地便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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