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我明天还要出国度假!”
“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多!”
“既然如此,你今天还是可以出来玩玩。下午四点的时间很酷啊。那就今晚十点在酒吧碰面,怎么样?”
话说回来,总比待在家里看那重播了四千遍的《比弗利山超级警探第二集》好多了。
“不如约九点四十五分吧!”
如果不能让我决定时间,我死也不去。
“我没异议!太棒了,待会见!”我挂掉电话,把两只腿弯在珍妮·史朗特沙发上面,然后翻开那本励志书的重要章节——《面对无可避免之事》。
科隆圆环大道上,满是嚼着口香糖的痞子,他们拿着偷来的照相手机,叽里呱啦地讲着一堆废话。那副德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产物——由失败的难民政策和“奥利弗·盖森脱口秀”那些不伦不类的来宾混杂而成。当我跳进一辆出租车时,我差点想立刻从另一边下车,然后对着摄像头拿出一颗曼妥思薄荷糖,脸上摆出很白痴的笑容。我当然没有真的这么做,因为这种愚蠢的广告已经出现在电视上了。
“请载我到爱尔兰风的竖琴酒吧,温娄尔街!”
就在计价器旁边的后照镜上,我看见一双错愕的波斯眼睛。
“什锦酒吧?”
“不是‘什锦’,是‘竖琴’,温娄尔街,在俾斯麦街转角!”
“偶不猪道啦!”
饶了我吧!又是一个毫无方向感、只会靠地图的文盲,就算在他的屁股上挂上导航雾笛,他也一样找不到自己的屁股。或许他会突发奇想地自动查看市区地图吧。
1 夏威夷核果混泥浆(6)
“那偶看一下市区地图好了!”
宾果!我果然有识人的眼力。
我到达酒吧时,菲尔当然还没出现。店里也是死气沉沉,只有一些可疑的常客。他们早已豪饮了不计其数的健力士黑啤酒,而且最迟在一小时之后,他们将会忘掉一个事实:这个世界能够给予他们的,和他们能够回馈给这个世界的,完全相等——也就是狗屁而已。我在一个名叫布莱恩的红发苏格兰人旁边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一品脱的喜力啤酒。令我庆幸的是,隔壁座位上放着别人忘了带走的杂志。我兴味索然地翻阅着。科隆市南区又有一家新开张的西班牙餐馆。好极了。因此市内总计有二十六家。说唱乐团“疯狂四人组”将在“跳舞喷泉”公园举办演唱会。也好极了。我以前觉得那首《在海边的那天》挺不错,可是他们后来就无声无息了。管他的。哦,这个有意思:内渠道街,将有两星期的时间作单行道使用。这些芝麻大的新闻,还真是有趣得不得了!
菲尔穿着绒质休闲西装来到酒吧,上身的绿色T恤印着哈利宝QQ软糖的字样。他当然不像正常人从门口进来。不!他那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好像自以为在深夜脱口秀出场表演似的,我真想去撞墙!那副德行实在蠢毙了!连问一声都没有,菲尔便从邻桌抓起一把高脚凳,放到我在吧台的座位旁。
“西装很不错喔!”我以讽刺的口吻笑着说。
“是不是帅呆了?我刚刚买的。打折后五百四十九欧元。很酷对不对?你喝的是什么?”
“喜力,十年来都没变!”
“我也要点一杯。对了,你身上还有钱吗?我还没去提款机领呢!”
废话。银行卡早在两年前就被银行柜台销毁的人,当然不会去提款机取钱。我掏出一张五十欧元钞票,塞给这个“哈利宝QQ软糖菲尔”。
“谢啦!对了,你的旅行箱打包好了没?”
“还没有。明天再弄!”
“你去了就知道,休闲度假村真的很劲爆。你最好带一大盒保险套去!”
“到时候再看着办吧!”
接着,我们举杯相干,一边畅饮啤酒,一边说着这几个礼拜以来和哪些女人上了床。菲尔自称他上了两个女人。我呢,半个也没有。菲尔摇摇头。
“你不是曾提起一个在星巴克工作的小妞?你和她的情况怎样?”他想知道。
“什么叫做和她的情况怎样?”
“哎呀……就是有没有进展啊?你有没有什么打算?你还是很中意她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休息一下,不谈感情。”
“现在?你的感情生活已经停摆好几个月了!”
星期六晚上让单身汉不堪其扰的,正是这类话题。真多谢啊!至于那个星巴克小妞,菲尔所言当然不无道理。我觉得她很正点!没有人像她一样,打奶泡时的姿态那么引人遐思。不过到目前为止,我都只透过店面玻璃看着她,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拒绝光顾星巴克。在美军的咖啡烘焙部队占领那栋楼之前,那里是我最喜爱的快餐馆“墨西哥美食小站”。如今再也没有美味的墨西哥薄馅饼可吃了,反而只有取了一串花名的饮料,无论叫什么“巧克力糖糕夏威夷核果”或什么“碗糕”,还不就是一团混杂的咖啡色泥浆嘛!我还没向星巴克小妞搭讪这件事,菲尔压根就无法理解。
“拜托,西蒙,你只需走进店里,问她下班后要做什么。不就这么简单吗?你说对不对?”
“我才不去那里。原因你很清楚!”我反驳他,好把话题从*转开。
1 夏威夷核果混泥浆(7)
“唉……你应该把墨西哥美食小站忘掉!人生还是要过下去。去买个咖啡和糕饼又怎样!”
“我不买老美的咖啡!”
“真的吗?这可真是有趣!为什么不买?”
“老美在全世界开连锁店,卖他们自己一点也不懂的东西!必胜客披萨就是一例。是我脑筋有问题吗?披萨难道不是意大利食物?我也不会以德国人的身份,去美国开五百家法式可丽饼连锁店!”
我喝下一口啤酒。菲尔瞪着我看,眼睛像车灯似的。
“你就是可以去美国开五百家可丽饼连锁店!”
“是啊,是啊,你说得还真是有理啊!”
“喂,西蒙,我刚刚只不过是建议你走进店里,买杯咖啡,问问那个漂亮小妞下班后做什么消遣。我可不记得曾经提起文化革命这几个字!”
“要我进去,我就是办不到!那里的咖啡喝起来像毒老鼠药,而且还禁止客人抽烟。另外,那里老是坐着不下三十个妈妈和哭闹的小孩!墨西哥美食小站……”
菲尔转着眼珠,把他的啤酒杯放下,帮我把话说完。
“……好多了。我知道。好吧,我也很不爽店里禁烟这回事。但是除此之外,你说的完全是屁话!你让星巴克摧毁你的人生,真是令人扼腕!”
瞧,菲尔坐在我旁边还不到十五分钟,我就已经浑身不舒服。其实我应该就此打住,闭嘴不说了,可是内心一股强烈的渴望,却迫使我继续辩解。
“你这几年有没有看新闻?有没有听过伊拉克、阿富汗、贸易制裁古巴这些关键词?我怎么能支持美国!”
“等等,西蒙。让我来作个总结:因为美国的古巴政策,所以你拒绝喝星巴克咖啡?”
“可以这么说!”
“好吧,假如西蒙·佩特斯在科隆抵制星巴克的消息传入白宫,你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喔……总统大人,我们必须修订孤立古巴的赫尔姆斯—伯顿法案,因为西蒙·佩特斯已经宣布,不买科隆旧城区的星巴克咖啡和糕饼!”
不知道我有没有提过,有时候我对菲尔恨之入骨。
“你变态!”
“你混蛋!”
我们沉默不语了一会儿,于是我的目光在酒吧内来回游移。站在射飞镖盘旁的,又是那批嗜酒成癖的家伙,刻意佯装天真少年郎的模样,以为自己正在进行体育活动。一个瘦巴巴的女大学生,在厕所前的墙架上,塞进一叠五十张的免费明信片。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女服务生,正向我们的邻桌端上一篮酒吧自制的爱尔兰面包。我的思绪仍然盘绕着星巴克。
“这本来就是文化革命!”我向菲尔叫板,“你等着看好了,老美最后也会卖我们德国的圣诞节蜂蜜姜饼,而且贵到一个两欧元!”
“没有人会把一个圣诞节蜂蜜姜饼卖到两欧元!”
“老美就会!”
“我刚已经说了:你变态!”
“你讨人厌!”
“再点一品脱?”
“当然!”
我们摇摇头,继续喝啤酒。我又环顾了四周,看看是否彼得·克勒佩尔和乌尔丽克·冯·德·格勒本恰巧也坐在酒吧内某处,那么我就可以和他们俩聊聊运动或海豚。可惜他们俩一个也没出现。午夜十二点时,已经放了两遍的那首英文歌《我就是无法满足》又刺耳地传出。于是我们叫了出租车前往“候厅”。那是一家迪斯科舞厅。菲尔宣称,他和两个在某派对上认识的漂亮美眉相约在那里见面。虽然我借了五十欧元给菲尔,可是因为我是个白痴,所以竟然还付了菲尔的啤酒钱。我们喝下那个爱尔兰胖女招待的威士忌之后,便火速前往“候厅”。
2 软骨头君子(1)
因为菲尔认识迪斯科舞厅入口的看守人员,所以直接免费溜了进去。至少我一开始这么以为。但是当我的二十欧元有去无回,只换得收票员无精打采的微笑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付了菲尔的入场费。这个老奸巨猾的混球!至少值得安慰的是,舞池内已经热闹滚滚。某个满脸青春痘的驻场DJ,戴着柏林都会风格的大框角边眼镜,播放令我神经衰弱的浩室电子舞曲,那些感官已经麻木不仁的市井小民,当然觉得这种音乐炫极了。我在人群中挤向吧台,毕竟我想喝个痛快,而我在那本励志书里写下的解决方案,我也要躬行实践。那个“哈利宝菲尔”已经在舞厅内找到了他认识的两个派对小妞。其中身材比较高的那个,外形的确像是爱开派对的辣妹,比较娇小的另一个看起来像慢条斯理的蜗牛。
“佩特拉,这是西蒙!西蒙,这是佩特拉!”菲尔介绍我们认识。
“嗨!”我向派对辣妹打招呼,对小蜗牛也一样说“嗨”。
“嗨!”小蜗牛回应着。派对女郎则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微微散发出化学物质,而且削着一头前额有刘海儿,覆盖着两耳的黑色短发,让我不禁联想起电影《低俗小说》里疯狂的黑道新娘米雅。
为了打开话题,菲尔补充着说:“佩特拉和卡蒂雅在德国汉莎航空上班。西蒙是德国*的客服顾问,批判起美国政府的古巴政策,可说是词锋犀利,毫不留情!”我凶狠地瞪了菲尔一眼。多谢啊!这个超级大白痴!派对辣妹会怎么想?
噢……所以在美国外交政策方面,你偏向于反对共和党的政见吗?这实在是太太太性感了!我可以和你上床吗?
卡蒂雅,也就是那个看起来喜欢开派对、不像小蜗牛的辣妹,只是淡淡微笑便掉头转身,态度十分明显。女人总是这样。可惜啊,这个蠢辣妹骄傲得很。她的紧身T恤、超火辣的塑料材质黑色丁字裤——拉得几乎高到肩膀,绝对不是“婚前没有性行为”的迹象。我思索着该用哪一句劲爆的话作为交谈的开场白。菲尔带着施恩的眼神,递给我们一人一杯掺着红牛功能饮料的伏特加。他花我的钱请客,而且老是一副整个夜店都被他买下来的样子。不知道我有没有提过:我不喜欢菲尔。我把吸管往背后丢,因为我觉得娘娘腔的男同志才用吸管。接着,我在《低俗小说》的黑道新娘米雅耳边大声说:
“你飞短程还是长程?”
“长程!”她打着呵欠回答,而且连看我一眼都不屑。长程!菲尔曾告诉我,在长途客机服务的空姐私生活都颇为*。他看过的A片不计其数,一定清楚得很。所以我不放弃!
“你飞哪一个国家?”我想知道。
“美国!”
呜呼哀哉!
“造一个完整的句子回答我,会让你的大脑语言区过度疲乏吗?”
这个小玩笑获得的奖赏,是假惺惺的好莱坞白齿笑容,以及毫不迟疑的转头回避。我从眼角瞥见菲尔正竖起拇指向我眨眼示意。他的另一只手,则抚弄着一个傻笑的金发*的黑色连衣裙。我恨死他了!来这里不到五分钟,马上就钓到下一个猎物。我喝光我的饮料,然后又转向我的德国汉莎航空兔女郎:
“明天我要搭柏林航空到加那利群岛!”
“那么……你准备好行李了吗?”黑道新娘问我。
“还没!”我回答她,然后我们的目光又各自转向别的地方。没有人会认为我们俩心有灵犀。除此之外,我的脑筋还陷入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适当的话题。
2 软骨头君子(2)
“你知道吗?内渠道街将有两个星期缩减成单行道!”我问。
“真的?”
“那还用说!”
“啊,那么到时候一定会大塞车!”
“幸好我从不经过那里!”
“我也是……”
我大可把一只脚绑在出租车上,然后被拖到科隆市的波尔兹区,沿路好好用柏油去除脸部角质,以便泄愤。请问我在这里搞什么,只会东拉西扯地说一堆废话?我应该采取攻势,秀出我的冒险精神以及说笑逗趣的本事!而且这些特质最好同时展露出来!
我轻轻碰触派对辣妹的肩膀,然后说:
“有件事我超想知道……”
“嗯哼?”
“……如果和空姐上床,可以获得多少优惠里程数?”
当咧开嘴奸笑的“哈利宝菲尔”打开男厕门时,我正在里面清洗头发上的“长途航线红牛功能饮料伏特加”。
“天啊,西蒙!你今天走衰运是不是?难道你谈起古巴了?”
“你给我滚蛋!”
“你身边还有钱吗?我好像花光了……”
“你没听见我叫你滚蛋!”
菲尔帮了我这个忙,滚一边去了。几秒钟后,我尾随他走入舞厅,但是我转到另一个吧台,点了可以让人从楼梯摔下去的大杯爱尔兰烈酒。我把冰块丢到地上,因为我觉得除了吸管之外,冰块也是娘娘腔男同志喜欢的东西。后来我还续了两次杯。这种烈酒,喝得越多就越不觉得辛辣,果真是爱尔兰人聪明的杰作。只要是距离我十米以内的雌性动物,我都跟她鬼扯瞎掰一番。我向其中一个搭讪时,竟然说了两遍同样的话。就算是酒醉所造成,仍然很丢脸。
过了一会儿我便察觉到,我所偏爱的另一个性别,在我周围画出了避之惟恐不及的禁区。情况很不对劲。是我不尊重女人,还是女人藐视我?或者我们互相轻蔑?无论我怎么做,对于两性关系,我就是完全没辙。我不禁自问是什么原因,让我老是在女人那里碰钉子。基本上,我觉得自己很棒,就算我的身材可能有点干瘦,肤色有些苍白,可是我正坚持不懈地锻炼我的肌肉。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觉得自己毫不逊色,甚至还超过了平均水准。然而,许多长得很猪头的笨蛋,却能够搞上超级辣妹。
当我灌下第四杯爱尔兰烈酒时,我又想到自己老是搞不定女人的可能原因:我正处于单身阶段第四期——彻底的绝望,加上残破不堪的自信心。而且凄惨的是,我深陷在一种恶性循环当中:越是顾影自怜,越是没有指望;越是没有指望,越是顾影自怜。那本励志书提供的解决方法是:拥有自信、放松心情以及保持乐观!理所当然,我觉得灌酒浇愁更是帮助不小。我点了第五杯爱尔兰烈酒,然后有如一只独眼的鹦鹉透过毛玻璃斜视人群。拉警报!熟悉的脸孔正向我靠近!
“原来你在这里啊!”
是菲尔,而且那两个航空公司的高级女佣尾随在后。
“我想静一下!”我随口说说,同时回避任何目光的交集。接下来发生了两件不可思议的事:菲尔花“他自己的”钱,请我们一人一杯红牛功能饮料伏特加;穿着火辣丁字裤的黑道新娘卡蒂雅,为了刚才的泼饮料事件向我道歉,表示我开的优惠里程数玩笑其实很逗趣,但是女人家就是无法接受这种黄腔……
这下子我的心情开朗起来,而且试着把这块失去的长途航线大饼追回来。我对黑道新娘卡蒂雅说,我不久就会辞去*的T点销售站职务,准备自立门户,在网际网络的领域上独创事业,然后狠狠大赚一笔,将来就搬到加勒比海,不住在科隆了。我还说,若有机会,我很乐意向她描述我的事业规划。我问了几个有关搭乘长途班机引发辐射危险的蠢问题。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她在航行时所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体验。她说,最刺激的经验,是逮到一名在洗手间内抽烟的乘客。他不但喝得醉醺醺,而且还发起飙来,掴了卡蒂雅一个耳光。我听了之后有点失望。
2 软骨头君子(3)
“这个偷偷在洗手间内抽烟的乘客,一定是恐怖分子吧!”我揣测着。
“不是,他只是普通乘客而已!”
“他一定是沙特*人!”
“不是,是瑞典人!”
“呃……”
菲尔又花了钱请我们喝续杯。我们四人之间,渐渐营造出轻松活泼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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