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惜梅轻巧地帮他扶好酒杯,倒满酒,递到他的唇边。

  何家骏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还是低头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还要点什么菜吗?”女服务员记下宁惜梅点的菜,征询其他人意见。

  凌雁玉要过菜谱,加了几个菜。其他人补充了两三个后,女服务员识趣地退出包厢。

  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何家骏的气色红润了一点,举止渐渐恢复到常态。

  吴浩东打了个哈哈,说:“要不,我给大家讲几个故事吧,都是真人真事,很有趣的。”

  看众人没有反对,吴浩东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这个故事是我的朋友说给我听的,网名叫楚州狂生。楚州狂生有一个朋友,就称呼他为小A吧。小A是学画画的,据说在绘画方面颇有天赋,对戏剧、文学、摄影都有研究,可惜他社交能力太差,看到女生就腼腆得说不出话来,以至于读到大三都没有女朋友。不过,小A在QQ群里却很活跃,经常妙趣横生,说话也有深度,引起了一个叫小B的女网友的注意。两人加为好友,又是聊天又是视频,没几天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于是,小B主动提出真人见面,见面的地点是附近的另一个城市。小A心里那个激动啊,独守空房二十载,终于有美人青睐。他和小B视频了好几次,虽然称不上貌比天仙,但也清丽动人。小A计划先和小B吃饭,然后带她去开房间。

  “不过小A也不是傻瓜,对飞来艳福还是心存警惕的。他怕被别人拍下裸照传上网络,或者被犯罪团伙搞仙人跳敲诈勒索。临行前,他向对推理颇有研究的楚州狂生咨询,如何防范。楚州狂生告诉他,身上别带太多钱,两千元左右就行了,千万别带银行卡。和小B见面时,千万别喝酒。见面的时间你来定,见面的地方她来定。开房的宾馆你来定,房间号她来定。由于时间和宾馆的不确定性,对方不可能偷拍。一切顺利的话,你开了房间后给我发个短信,告诉我宾馆和房间号。如果一个小时内不再发短信或打电话报平安的话,我马上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第二天,小A乘坐火车到附近城市和女网友小B见面了,一切都很顺利,吃饭,开房,并把宾馆号和房间号发送给楚州狂生。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小A给楚州狂生再次发送了短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回去再联系。

   “第三天,楚州狂生见到了小A,问他,和小B发展到什么程度。小A长叹一声,告诉楚州狂生,开房后,他正哄着小B脱衣服,突然有人敲门,小B打开房门,冲进来三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把他控制在房间里,说他抢了别人的女朋友,问他咋办?他没有办法,只好让那三个人把他身上带的一千多元钱全部卷走。后来,他从房间的窗口看到小B和三个大汉有说有笑地打车走了,知道自己被人仙人跳了。问题出来了,小A从一开始见到小B时,就一直注意着她,确定小B从来没用手机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她的同伙怎么知道他们开房的宾馆呢?”(此谜题引自推理之门楚州狂生原作)

  说完,吴浩东笑眯眯地望着众人,那模样特搞笑,分明是一副你们怎么猜也猜不出来的样子。

  “这还不简单,小B的同伙们一直跟踪着他们嘛。”凌雁玉颇不以为然。

  吴浩东摇摇头:“小A选宾馆时特意拐了好几道弯,还特意往回绕了一圈,肯定没人跟踪。”

  柳雪怡沉吟着说:“也许,小B的同伙在她身上或包里安置了定位器,可以准确定位小B。”

  吴浩东还是摇头:“这个理论上虽然有可能,但现实中不符合常理。就算他们知道小A在哪家宾馆,也不知道房间号,总不能乱搜人。何况,四个人才骗一千多元,穷到这种地步,还有钱去买定位器这种价格昂贵的高科技产品?”

  苏雅本来没心情理会吴浩东,但看不得他那副得意的嘴脸,低声骂了句:“幼稚!”

  吴浩东不服气地问:“苏雅,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解释的。”

  “原因很简单,有人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了小B的同伙,知道地点的就三个人:小A、小B、楚州狂生,排除小A本人,再排除小B,就是楚州狂生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他们。就这么简单。”

  “啊……”凌雁玉和柳雪怡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吴浩东。

  “果然不愧是悬疑推理名家,一猜就中。”吴浩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夸张地大叫一声,“哇,好香啊,这是什么菜?”

  原来,女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一份浔阳鱼片。

  苏雅想不到吴浩东不但幽默诙谐,脸皮的厚度也是超出常人。见势不对,立马转移话题。

  还好凌雁玉没放过他:“楚州狂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浩东挟了块鱼肉放进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其实,小B和她的同伙都是楚州狂生老乡,出来找工作却不顺利,于是向他借钱。楚州狂生既想帮他们,又不想自己出钱,于是设计让小B出面勾引小A。他深知小A寂寞难耐,明知是陷阱也会去试一下。而且,他也叮嘱了同乡,注意分寸,骗个一千多元见好就收。真正的仙人跳,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小A,本来就是业余客串的。”

  柳雪怡说:“这个骗术,也太简单了吧。”

  方媛笑了:“傻瓜!真正的骗术,都是很简单的,正因为简单才实用。那些上当的人,并不是因为骗术的手法有多么高明,而是自己犯了贪、嗔、痴等人性弱点。高超的骗术,就是合理地运用了被骗者的人性弱点,请君入瓮。”

  说话间,桌上的菜肴也丰盛起来,包厢里菜香扑鼻。

  “家骏,你尝一尝!”宁惜梅挟了块啤酒烧鸭,喂给何家骏吃。

  何家骏张口咬住,慢慢咀嚼。

  “好吃吗?”宁惜梅笑靥如花,只是,她的笑容,看上去总是缺少点什么。

  “嗯。”何家骏脸上阴晴不定。

  “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宁惜梅慢慢收敛她的笑容。

  “鸭肾?”何家骏并不肯定。

  “不是,是鸭心。”宁惜梅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特别,“听说,吃什么补什么。不知道你多吃些鸭心,能否补回来。我真的好想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宁惜梅眼睛里的神采渐渐褪去,仿佛流星般燃烧了最后一丝光芒,重新变得飘忽起来。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俯视着正襟端坐的何家骏。

  何家骏打了个冷颤,心悬在半空,整个人都仿佛动弹不了。

  他终于知道宁惜梅的笑容里所缺少的东西——真诚。那些笑容,更多的是讥讽和嘲弄。

  包厢里的气氛陡然间沉重了许多。

  何家骏的额头上又在冒汗。

  他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般,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闷哥打了个哈哈,想要说些什么,被宁惜梅那双阴冷恶毒的眼神恶狠狠地剐了一眼,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般,浑身发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浩东是个玲珑八面的主,看势头不对,又没搞懂状况,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地吃菜喝酒。

  李文渊相比之下明显呆板了许多,竟然问:“咦,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凌雁玉向李文渊挤眉弄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他居然浑浑噩噩地说:“你干什么?你眼睛有问题?”

  “没事,呵呵,来,我敬大家一杯。”凌雁玉端起酒杯,强装笑脸,仰头一口喝干,心里直骂李文渊。

  宁惜梅没有举杯喝酒,仍然反复盯着何家骏细细打量,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嘴角却露出不屑的嘲笑。

  何家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微微战栗。

  他哆嗦着拿起桌前的餐巾纸,不停地在额头上擦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了众人一跳。

  电话是同寝室的杨皓轩打来的。

  “家骏,你带闷哥他们去哪里了?寝室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我和闷哥、老三、浩东在香格里拉吃饭,你能不能过来?”

  “吃饭?没事跑那去吃饭做什么?又贵又不好吃,纯粹是浪费钱。不是又在追女孩吧,我不过去了。”

  “不是追女孩子,是和联谊寝室一起搞活动。你快过来吧。”一向自大的何家骏竟然露出几分哀求之意。

  “联谊寝室?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问那么多了,快过来吧,算我求你了。”

  杨皓轩听出了异常:“家骏,你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们能出什么事。皓轩,你就别问了。总之,如果你当我、闷哥、老三、浩东还是你兄弟的话,现在赶紧过来。”

  何家骏不等杨皓轩回答就挂掉了电话,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宁惜梅的脸色平和了许多。

  “杨皓轩?他会过来?”宁惜梅慢慢地坐了下来,拿起红酒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

  方媛松了口气。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宁惜梅,生怕她作出残暴的事情出来。

  在宁惜梅讥讽何家骏没有良心的那一刻,她甚至怀疑宁惜梅会杀了何家骏。

  这个女孩,绝不像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柔弱。

  “要不,我去接皓轩过来?”何家骏仿佛在征询大家的意见,眼神却始终没接触宁惜梅。

  “好。”闷哥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那我现在就去接他。”何家骏马上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包厢。

  “我也去,”宁惜梅对何家骏说,“我们一起去。”

  她的手,很自然地挽到了何家骏的身上。

  “啊!嗯,这个,我看,还是算了,他要来,自己会来。”何家骏有气无力地说。

  “来,惜梅,我敬你一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方媛倒了杯啤酒,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敬宁惜梅。

  宁惜梅把目光从何家骏身上转到方媛身上,高深莫测地微笑着,轻轻地咬了下红彤彤嘴唇,仿佛在抑制某种欲望般。

  方媛心里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不知怎的有种莫名的心悸。

  不知为什么,她怎么觉得,宁惜梅仿佛想吃了她似的。

  这餐饭,吃得很沉闷。

  何家骏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惧,搞得包厢里死气沉沉。

  现在,不仅仅是441寝室的女孩们,332寝室的男孩们也感觉到宁惜梅的异常。

  从始至终,宁惜梅都没有吃一口菜、一粒饭,只是不停地喝酒。

  一会儿的功夫,她一个人就喝了两瓶红酒,越喝脸越红润,却浑然没半点醉意。

  以前,他们也曾经和宁惜梅一起吃过饭,喝过酒,那时的她,勉勉强强喝两杯红酒就醉意绵绵。

  而现在,她整个人,都变成妖魅般,不仅仅是眼神,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阴冷之气,多看几眼都心寒。

  原本,332寝室的男孩们还想带女孩们去看电影、进迪厅,现在却巴不得尽快散伙。

  何家骏拿出金卡刷完账单,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摆脱宁惜梅,她却如影随形地跟着过来。

  “何家骏,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我的头有些晕,可能醉了,”何家骏东张西望,想找救兵,“要不,我让闷哥开车送你去。”

  “不行,你一定要陪我去。”宁惜梅斩钉截铁地说,没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你想去哪里?”何家骏无奈地说。

  “你还记得第一次吻我的地方吗?”

  “象湖边上?”何家骏小心地察看宁惜梅的脸色,搜肠刮肚地回忆,“要不,是在万达影城?金葫芦山庄?万寿宫?”

  “梦幻乐园,”宁惜梅的语气有些伤感,“你真的不记得了?”

  “对,梦幻乐园!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抱着你坐在旋转木马上。你说,你希望我一生一世都这样抱着你……”

  “够了!走吧。”宁惜梅冷冷地打断了何家骏的话。

  “可是,我真的喝了酒,不能开车。”何家骏向闷哥招手,“闷哥,还是你来开车吧,送我们去梦幻乐园。”

  闷哥并不情愿,但经不住何家骏一直使眼神哀求。

  “好吧。”

  “我也去!”凌雁玉不知好歹地凑过来。

  “不行!”这回,闷哥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我想去嘛,”凌雁玉不满地说,“我一次也没去过。”

  “不如大家一起去吧,”何家骏惟恐天下不乱般,“浩东,你们再打一个车子,跟着来,好不好?”

  “好!”凌雁玉第一个鼓掌欢迎,“这就对了嘛,还说要去看电影、跳迪吧的,结果一个个都食言。”

  方媛摇摇头,对苏雅苦笑。这丫头,完全傻了。别人躲来都不及,她却撞上枪口。怪不得别人说,动了真情的女孩智商会严重下降到白痴级别。

  “还是别去吧,这么晚了,梦幻乐园也要关门了吧。”尽管希望不大,方媛还是想尝试着阻止大家。

  “是啊,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何家骏边说边看着宁惜梅。事实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真正想去梦幻乐园。

  “不行,我没时间了,现在就去!”宁惜梅没有松口,伸手抓住何家骏的手,拖着他走向奔驰车。

  “去就去嘛,你倒是放手啊。”何家骏挣扎了几次,却始终没办法从宁惜梅手中挣脱。

  宁惜梅的手,仿佛一道铁箍般,冰冷,坚硬,紧紧地扣着他的手,一直走到奔驰车前才松开。

  何家骏的手腕上,明显出现一道红痕。

  真奇怪,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力气变得如此之大了?

  那晚,她到底死了没有?

  何家骏心里直嘀咕,越想越觉得不自在。幸好,闷哥他们跟着出来了。

  他把车钥匙交给闷哥,叮嘱他小心点开车,让凌雁玉坐到副驾驶位,自己和宁惜梅坐到后面。

  奔驰车开动了,车外的场景渐渐加速往后退,仿佛电影胶卷倒带般,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饭店门口,剩下的人聚在一起。

  柳雪怡说:“我们去不去?”

  方媛说:“还是去吧,总不能扔下小玉一个人吧。”

  吴浩东拦下一辆的士,五个人正好挤进去。

  “去梦幻乐园。”

  “你们去那里玩?”司机表情怪怪的。

  “是啊。”

  “可是,那个游乐园,两个月前就关闭了。”

  “关闭了?”众人愕然。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司机很健谈,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两个月前,梦幻乐园连续发生三起意外事故,一个在摩天轮上被挂住卡死,一个是从云霄飞车摔下来跌死,还有一个更离奇,是在鬼屋里被吊死。”

  “是意外还是他杀?”苏雅问。

  “谁知道呢!有人说,那个游乐园选址不好,招惹了邪东西,所以才这么倒霉。政府对游乐场的设备检查了好几次,没找出事故发生的原因,干脆把它停顿整修。”

  “到现在也没整修完?”

  “那倒不是。听说,游乐场的老板是外籍侨胞,对经营游乐场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地皮。”

  “地皮?”柳雪怡不解。

  “这些年来,全国房地产一片红,南江的房价是嗖嗖嗖猛窜,地皮也越来越贵。游乐场的地理位置这么好,占地面积又大,如果用来搞房地产,那还不发达!”

  “原来如此。”柳雪怡叹道。

  “既然关闭了,宁惜梅为什么还要拉着何家骏去?不是有病嘛!”李文渊不以为然。

  苏雅白了李文渊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方媛暗地里拉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的士停到了梦幻乐园的大门口。

  方媛钻出的士,看到何家骏的奔驰车刚刚熄火,应该是闷哥故意把车速放慢,等方媛他们一起赶来。

  宁惜梅走到梦幻乐园大门口,怔怔地望着里面,仿佛梦呓一般:“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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