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gt2008年第12期

病人

作者:侯发山




  去年夏天,在我们医院有两个病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高干病房住着一位83岁的老人。高干病房里的设施跟三星级宾馆的标准房差不多,沙发、电视、空调、独立卫生间,病人一个床位,陪护一个床位,条件相当好。老人是一位离退休干部,两年前因中风住进来的。经过治疗,效果不是十分明显,老人始终处于昏迷状态。如果没有先进仪器和进口药物撑着,恐怕早就不行了。老人是公费医疗,不用担心医疗费。两年时间,老人治病的费用已达300余万元。我曾偶然从老人的药费计费清单上看到,其中一种叫“美多巴”的药物,老人用了627盒,正常剂量服用,可以每天不间断地吃22740天,62.3年;“拜糖平”857盒,可连续服用8570天,23.5年;一个月时间里,医院给老人输入各种液体1000千克,输入液体总量最多的一天将近170千克,相当于一名正常成年男性体重的两倍;医院在48小时内给老人做了43次血气分析……当然,掏钱的是国家,没有人来查这个账目的。
  高干病房不远处是一个有着四个床位的普通病房,陪护病人的家属累了,只能倚着个凳子伏在床帮上打个盹儿。其中靠门口的那个床位,是一个8岁患脑积水的男孩。男孩家里困难,只能天天靠输液维持,小男孩的手背上布满针孔,开始发黑。
  一天,我随主治大夫查房,当着主治大夫的面,我忍不住鼓起勇气说:“这种病光输液行吗?”
  主治大夫冷冷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们医院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我没了下文。
  主治大夫走后,我对小男孩的父亲说:“赶快筹钱啊。”小男孩的父亲一脸愁容:“值点钱的家当全卖了,新建的房子也抵押了出去。有钱就输一天液,没钱了就不输了……”说着,小男孩的父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男孩上小学一年级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为了给儿子看病,他们已经花了5000多元了,家里的重担全落到了妻子身上,妻子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婆婆,家里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有时,小男孩疼痛难忍,父亲只好用绳子捆住孩子的手脚……
  小男孩很乖,看到父亲愁得直揪头发,说:“爸,咱回家吧,我不看病了。”小男孩的父亲扭过头去,眼里的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要治好小男孩这个病,估计还要两万元。我想起一个远房侄子在报社工作,就想把小男孩的情况在报纸上呼吁一下,希望好心人能献出一点爱心,小男孩可能还有救。
  第二天我把侄子叫来,小男孩却被推进了太平间。
  那个84岁的老人还在医院的高干病房,有先进仪器和进口药物维持生命,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有什么生命之虞。
  一年多过去了,那个小男孩却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好几次在梦中,小男孩向我走来:“医生叔叔,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让我免费治病……”
  (周波摘自《检察日报》图/李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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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痣记

作者:王鼎钧




  女子不喜欢脸上的一颗美人痣,去找医生。
  医生用一种腐蚀剂涂在痣上,造成一个小小的疮。
  然后,疮口平复,微微隆起,如同长出一个小小的肉块。还不如留着那颗美人痣呢,至少名字好听。现代人的许多兴革大抵如此:旧的虽美,也不留恋;新的虽有缺点,也勇于引进。
  (梓溢摘自《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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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嘴里的渔钩

作者:顾振威




  大学期间,薛松从来不吃鱼肉,这一直是我们的未解之谜。
  我们问,嫌鱼腥?薛松摇了摇头。
  又问,嫌鱼有刺?薛松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就对薛松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说鱼肉营养丰富,味道鲜美,外国好多人长寿就与他们多吃鱼肉多吃醋有关。尽管我们苦口婆心地教育,但薛松对色香味俱佳的鱼肉还是视而不见。
  弹指间流逝四年岁月。毕业聚会,我们流了太多太多的难分难舍的泪,说了太多太多的暖人肺腑的话。今日一别各西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我们都毫无保留地敞开了心扉。
  薛松颤着声告诉我们:上中学的时候,我像是匹桀骜不驯的野马,把父母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把学校当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商店。顶撞老师是小菜一碟,打架骂人是家常便饭。为了使我走上正路,父亲饱含热泪恳求过,苦口婆心劝告过,声色俱厉恫吓过,义愤填膺打骂过,但这些都不起一丝一毫的作用。后来,我迷上了钓鱼。认为池塘边一坐,十多分钟就会有惊喜拽上岸,这要比书本上那些枯燥无味的知识有趣多了。学校后面就有个池塘,我每天都扛着渔竿去钓鱼,学校是一分钟也不想进了。
  这天,我刚走出大门,父亲就追上来拽着我扛的渔竿不松手。我用力一拉,父亲倒在了地上。他老人家哽咽着说:“薛松,我求你了,去学校读书吧。你不答应,我就跪在你面前不起来。”我高昂着头望着蓝蓝的白云天,丝毫不为所动。“别去钓了”,父亲气愤地说,“论岁数,爹比鱼大;论体重,爹比鱼重。你要钓就钓我吧。”父亲说着就将渔钩挂在他的嘴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父亲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是那样的凄苦无助。他才五十多岁,脸上却是沟壑纵横,半白的头发零乱在头上。为了这个捉襟见肘的家,为了不思进取的我,父亲真是操碎了心。
  醇浓的亲情使我的心不再坚硬如铁。泪水很快就蒙住了我的双眼,我也跪了下来,跪在了父亲面前。
  父亲笑了,尽管脸上热泪纵横。他忍痛拔掉嘴里的渔钩,点点滴滴的血砸在地上,也砸在我心里。此后,我见了鱼肉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嘴里的渔钩,心中就会充满痛苦、不安和愧疚。
  “你父亲太伟大了”,我拍着薛松的肩膀说:“参加工作后,你要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啊。”
  薛松哭了,泪水狼藉满脸,哽咽道:“我是想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可我到天堂里去孝敬吗?父亲坟前的柳树,已经有胳膊粗了啊!”
  (吴清贵摘自《小小说月刊》2008年第4期图/毕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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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勋绩

作者:狄森塔




  骄阳似火,无情地烤着宽阔的马路——卡斯蒂利亚的一条官道。在这条道上,行人要想在路边找株小树来乘乘凉,或者找条小溪来解解渴,那是枉费气力。被晒焦的、贫瘠的田野,险峻的、起伏的丘陵,天上光多,地上乐少——这就是苦于焦渴和酷热的大自然的景象,这就是陷于困倦和沉寂之中的大自然的景象。只是偶尔有一群小鹌鹑从割过的庄稼地里振翅飞起,扬起一团灰尘;大鹌鹑叫得很响,在空中一翻就不见了,而灰尘仿佛被阳光照穿了似的,像金雨一般落到路上。
  在八月闷热的傍晚,杳无人迹的马路和茫茫无际的田野显得格外荒凉。一个女人、三个孩子和一头毛驴在缓缓地行进着,他们被酷热弄得疲惫不堪,被自己扬起的尘埃堵得喘不过气来,被灰尘遮得看不清楚方向,宛如迷失在这片荒野里一样。
  那个女人嘴巴似张非张,喘着大气,缓缓向前走着。她衣衫褴褛,满身灰尘,光着脚,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婴儿被包在一块打过补丁的破布里,两只小手揉着妈妈的乳房,拼命想挤出奶来,哪怕一滴也好。
  女人年纪不大,一双乌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嘴巴鲜红,雪白的牙齿长得很整齐,身材匀称。这一切都说明她先前是很漂亮的,可是极端的贫困改变了她的模样,使她未老先衰,她脸上的皮肤变粗了,布满了皱纹,一缕缕又脏又乱的头发粘在额头上。
  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有一双动人的乌黑的眼睛透露出往日的风韵,这双眼睛此刻正充满着爱,凝视着儿子那张黑黝黝的小脸。跟在那个女人后面有气无力地走着的,是一头皮包骨头的老毛驴,两只耳朵耷拉着,尾巴没精打采地拖着,满身是污泥和杂草。搭在驴背上的两只筐里,在破布堆上,躺着两个孩子。他们彼此迥然不同!小的脸色红润,头往后仰着,睡得很香,在睡梦中不知笑什么。大的五岁光景,发着烧,在那不舒服的筐里翻来翻去,常常痛苦得嘴唇歪斜,睁着大而红肿的眼睛紧盯着母亲。
  他们是一家无依无靠的吉卜赛人,他们在欧洲到处流浪,沿途乞食。
  那个生病的孩子,在筐里吃力地支起身子,把手伸向那个女人,轻轻地唤道:“妈妈……”
  那个吉卜赛女人浑身抖了一下,向孩子扑过去。
  “怎么了,亲爱的?”她低声说道,把吃奶的婴儿放在睡着的哥哥身旁,用双手搂住病孩的脖子。
  “水!给我喝吧!我很想喝……这儿在火烧。”孩子用小手指指自己难受得挺起的胸部。
  他那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凝视着母亲的目光中含着那么多的失望和忧愁,这使得她脸色发白,失声大哭。
  她的儿子,她的亲骨肉,在向她祈求生死攸关的援助,而她却无能为力。她无奈地朝瓦罐看了又看,瓦罐里空空如也。
  她瞧了瞧天空,天空里一小片云彩也没有,又急切地望望像荒漠一般的大路、田野、草地、平原,一直到天边都看不到一条小溪,也看不到一口水井。
  正在遭灾受难的土地好像露出了它那干得变了样的嘴巴,对那个吉卜赛女人说道:“给你儿子喝的水?这儿给谁喝的水也没有。让大家都跟我一样渴死吧。”
  母亲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发狂似的反复说着:
  “一滴没有,我一滴也没有……我到哪儿去给你弄到水呢,孩子?”
  可怜的母亲!在这种荒野里只有一个水源——那就是满含泪水的眼睛。
  吉卜赛女人突然满怀希望地露出了笑容:在不远的地方她看到了一间修路工的茅屋。也许屋里还有什么人能帮她的忙吧。那个年轻的妇人奔到门前,疯狂地用拳头把门擂得砰砰直响,可是白敲,没有人答应。她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敲,再也没有气力喊了,她步履艰难地沿着墙走去,拐过屋角,出乎意料地看到地上满满的一钵子水,真是又惊又喜。她又看了一次,高兴得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发觉有一只很大的牧羊狗正走近那个钵子。狗毛倒竖,龇牙咧嘴,眼睛里露出凶光。它一见女人,就发出呜呜的叫声。她抬头一看,猜到狗的意图,就扑上前去,与狗同时来到钵子跟前。在一刹那间,他们都愣住了,敌对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个女人已经把手伸过去,可是牧羊狗抢在她前头一跳,趴在钵子上面,恶狠狠地露出牙齿。她根本没有想到退缩,她准备把水争夺过来。
  “嘿,你也想!”她嚷道,“瞧着吧,你得不到水的!”她朝着狗脸上打去。
  狗一下子站立起来,咬住她的肩膀,把她弄翻在地。她又怒又痛,禁不住叫了一声,可没有惊慌,也没有退缩。她抓住敌人的喉咙,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狠命地握紧了。
  狗牙齿咬得愈来愈深了,可吉卜赛女人使出浑身力气,紧紧地卡住它的喉咙。这场搏斗时间很短促,没有声音,却很可怕,敌对两方在地上翻滚,极力要战胜对方。最后,狗呜呜叫着松开牙齿,身子软了,倒在吉卜赛女人身旁,吉卜赛女人放开了手指。她脸色苍白,气喘吁吁,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一块块地挂了下来,裸露的胸部和肩膀上很深的伤口裂了开来。她并没有感到痛,踢开了敌人的尸体,拿起夺得的钵子,就向儿子奔去。她并没有理会肩膀上流下来的鲜血,把水凑近病孩子的嘴巴,又亲切又温柔地笑着说道:“喝吧,孩子,喝吧!亲爱的!”
  (月汐摘自《一生的安慰》中国档案出版社图/迟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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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停留在那年冬天

作者:婷 然




  不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大小孩,学校的学习部长,年级的足球队长,又是校电视台的节目总编,特别是音乐节目,他做得可是得心应手。我笑他你这么有实力,为什么没见女孩子追?他说没兴趣,也没勇气啊!那和我就这么随便?那是因为你不像个女孩子。大大咧咧的,五官也乱七八糟,是个男胚。不子,我要掐死你!……
  我和不子成了最好的朋友。
  我总是在想,遇上我的白马王子会是在一个飘着雨的午后,他拿着玫瑰花站在街头,在人群的涌动中抓住与他擦肩的我的手,说我等的人终于来了。那该是多么浪漫啊。
  我说不子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他疑惑地望着我。“你一点儿也不浪漫,笑声太大,不像个男孩子,你跟别人在一起时总挂着随身听,说话的时候也不取下,这样女孩子是无法接近你的。”不子什么都没说,还是傻傻地笑着,傻傻地点着头。
  不子每个星期天准时出现,带着他的随身听,带着他的欢笑与快乐,也带来他一个又一个成功的消息。我想我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就说不子你得请客。不子摸着后脑勺,掏出兜里皱巴巴的票子,换来一大包的德芙往我嘴里塞。我还是笑,甜甜的那种,心里却不由得失落起来,为什么成功都是他的,而我呢?
  日子无聊地过,每次的努力留给我的却是更大的差距。我有些茫然,有些无助,更多的是力不从心。我说不子我很烦。不子蹦跳着走在前面,转过头来很玩笑地看着我。我很沉很沉地重复着这句话,不子就问怎么了,带着笑,很尴尬的那种,然后慢慢地朝我走来。不子的每一步都在敲击着我虚荣的心,无名之火终于在瞬间肆意地爆发了。我盯着不子狠狠地说:“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好渺小,你太优秀了,和你相比,我又算得了什么?还有,我讨厌你一直在我面前挂着随身听,冷冷的,我受够了。”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不子,只是身边有个太完美的朋友,我不甘心。我很自私地希望他能制造些缺点留给我。
  我知道我的喜怒无常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我知道他咬着嘴唇,手指重重地把耳机往里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我知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走,看着我逃似的背影在黑暗里消失;我知道那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好大好大,封了房顶,封了树,封了大地,也封了他的热情。
  他不再来找我,只是每周通电话,我听得见,电话那头他在笑,很苦。
  收到他的信是在一个月以后,信很短,“依儿:我真的很笨,我以为经常在你面前吹牛能激励你更好地努力,我以为能在你的阴天里替你收走乌云,可是我却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原谅我好吗?”
  尽管这封信已经在路上漂泊一个月了。不子却从没有在电话里提起过它,只是有些干涩地问我:“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原来他是在等我的回答。”
  我有些激动地拿起电话,想说都是我不好,想问没等到我回答是不是很失望,想告诉他,你一直都是我最最好的朋友。没想脱口而出的竟是:“不子,我恋爱了。”
  那时,阿木站在我的身边,畅然地笑。
  认识阿木真的是在街头。阿木是个很浪漫很会讨女孩子开心的人。和不子在一起总是朋友间的轻松,然而和阿木在一起感受到的却是甜蜜和幸福。难道这就是爱情?
  听见有东西落地,有水,泼了一地。然后听到不子轻轻地问,他对你好吗?
  我赶紧问不子,没事吧?不子回答,寝室的人闹着玩,把鱼缸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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