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珍蓉说,“当时我正想叫,可是根发开船的速度太快,恰在那里还打了方向。”
“我也看到了,不是人,是挂在礁石上的垃圾。”李根发说。
“不管是什么,往回走看清楚再说吧。”义珍蓉坚持着。
“可是那得多耗油啊,珍蓉,就算是人,我们如今重任在身,哪有功夫去顾他人?朱先生你说呢?”李根发求助地望着朱卫刚。
“根发说的有道理,这岛上还有活人的话,也是老虎吃剩的,可能还不止一个,我们才一条船,没办法营救他们。”朱卫刚说。
义珍蓉虽然想去看个究竟,但此刻也只能听任李根发把船直接开向第二个岛。
船开了一阵后,很快就靠了岸,随即天黑了下来。这次仍然是朱卫刚自告奋勇先去岛上侦察,确定无异常情况时,才学布谷鸟叫提醒大家可以上来。
李根发把船在一个礁石围中藏好,就由朱卫刚带着枪在前面打头阵,义珍蓉压后,李根发和唐忆贫走在中间。
原打算找一个干净的山洞休息一个晚上,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前面蕉林中传来公鸡的啼叫声。大家一阵窃喜,李根发说:“太好了,这里有村庄,我们有投宿的地方了!”
林间小道较平坦,这里明显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走了约五百米,一幢家院落果然出现在前面——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恶犬的吠叫声。
李根发对着院落喊道:“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屋里一阵响动,一个男人一声喝叫,狗叫声戛然而止,接着那个男人就用潮州话大声问道:“谁在外面喊我?”
义珍蓉赶忙把枪递给旁边的李根发,并示意他们躲到蕉林中去,然后用在特训班学会的潮州话回答:“大伯,是我们。”
“你们是什么人,有名字吗?是怎么样来到这里的?”屋里的男人连连发问。
“我叫李真,中国人,我们的渔船在海上遇到台风沉没了,我们几个乘小划子才逃到了这里。”
“你们有多少人?”
“二十好几个人,大多数都淹死了。”义珍蓉回答说。
“我问你们活着的还有几个人。”
“活着的有四个人。”李根发从蕉林中钻出来回答,话未说完,嘴已被义珍蓉捂住,并看到她伸出两个指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改口说,“我们只有两个人来到了这里。”
“不是说还有四个人活着么?”
“可是后来也死了,这位阿哥先上岸不知道情况。”义珍蓉连忙说。
“唉,大自然真是太强大了,人类在它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大门开处,一位70来岁、精神矍铄的老者提了一盏灯走了出来,“二位请进吧,这里条件不好,都是天涯落难人,将就将就一下。”
“老伯怎么称呼?你也是落难人?”义珍蓉听出了老者的话中之话。
“唉,不是落难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我姓黄,叫我黄伯吧。快进屋坐。这位怎么称呼?”黄伯指着李根发问义珍蓉。
“他是我老公,叫他阿发就行了。”义珍蓉落落大方地说。
李根发一听义珍蓉称他老公,心里一热,激动得全身血液沸腾起来。
“我就猜出你们是一对,是女主外,男主内的那一类。”黄伯笑眯眯地说。
“黄伯怎么知道?”义珍蓉率先跟着老头进了院子。
“我活70多年,什么没见过——这年头时兴阴盛阳衰。不开玩笑了,看样子二位还没吃东西,我就吩咐内人帮你们做。”黄伯进去不久。果然有一位女人从房子里走出来。这女人十分漂亮,年纪不到30岁,黄伯见二位一脸不解的样子,讪笑着说:“她是我的太太。”“黄伯母好!”义珍蓉鞠了个躬,却不见女人搭话,只是笑。
“她是个哑巴。不要管她,二位进屋里坐。”黄伯对女人说,“两位客人还没有吃东西,快点下厨房,这里我来招待。”
黄妻进了厨房,刚才那条在门口吠叫的黄狗此时正围着客人撒欢,黄伯对着狗屁股狠狠一脚,狗一声惨叫,夹着尾巴逃了。
黄伯把大门关上,引着二位进了客堂,坐下后见二位还是一脸迷惑的样子,叹了口气,改用普通话说:“说出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们是在这里逃难的。”
“黄伯这么大年纪也要逃难?”义珍蓉问道。
“不光你们,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清明世界、朗朗乾坤,一个古稀老人还避什么难?但道明了你们就会相信。我是潮汕人,十年前在深圳办了一家塑料厂,有上百号人为我做事。也许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我发了财没几年老伴就去世了,我一个孤老人无人照顾,就去劳务市场招聘保姆。或许是缘分,我第一眼看到现在的妻子就感到很对心,毫不犹豫把她带了回来。别看她是个哑巴,可比正常人还聪明,对我的悉心照顾比老伴还仔细。日子长了,能不产生感情么?没多久我们就有了那种事,后来发展到谁也离不开谁。就这样,我们很自然地去登记结了婚。没料到婚礼未办,一场来自家庭的轩然大波先到了——一个古稀老人居然也和一个女的爱得死去活来,这不是把黄家祖宗的丑都丢尽了?我的子女、儿媳、女婿对我群起而攻之,非要逼我跟哑吧分开不可。他们把我新房的家俱砸碎,连衣服都烧了。我实在招架不住了,只好领着哑妹东躲西藏。但无论我们躲到哪里,都能被找到——原来他们雇了私家侦察……面对强大的压力,我动摇了,一把年纪,我不能害了人家,我打算给哑妹一笔钱。可是哑妹说什么也不愿接受,非要跟着我过日子。为了让她死心,我花钱请了小白脸去勾引她——结果也是白费劲。我想不通,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何非要喜欢一个古稀老头?为这我去到一家大医院的精神科咨询有关专家。专家告诉我,说哑妹的性取向有障碍,属于典型的‘恋父情结’。这类女孩由于从小缺少母爱,长大后又没有很好地与周围的同龄人沟通,父亲成了她心中的唯一。走向社会后,又发展到喜欢年龄大的异性。这些都印证了哑妹,原来她正是由父亲带大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与人私奔了。专家的一番话,让我明白哑妹对我产生的是真感情,与利益没有任何关系。为了不辜负她,我决定带她远走高飞,去一个家人找不到的地方。我年轻时在海上认识一个朋友,我向他求助,他就把我安置在这里。”
原来这是一个童话故事,不过这个童话并非首创,已经有杨振宁与翁帆在先。
义珍蓉一阵嘘唏,然后问道:“这个小岛属于哪一国?有名儿吗?”
“你们来到这里难道还不清楚所处的位置?”黄伯奇怪地问。
“我们在海上漂了好几天,都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义珍蓉说。
“这里大地名叫南沙群岛,小地名叫立威岛——具体这个小岛叫啥名就搞不清了。”
“立威岛离曾母暗沙群岛应该不远。”义珍蓉说。
“也不是很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干何种营生的?”黄伯问道。
“我们是渔民,海南崖县人。”义珍蓉随口编造说。
“哦,知道了,我的老朋友也是崖县人。”黄伯一脸灿烂,兴趣高涨起来,“你是崖县哪个镇的?”
“我是崖县城郊的。”义珍蓉紧张起来,如果黄伯再追问,她就要露出破绽,幸好这时哑妹从厨房出来了,咿咿呀呀对黄伯说着什么。
“哑妹说,饭菜她弄好了,可能不合你们的口味。”黄伯翻译说。
“伯母真客气——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义珍蓉说。
“你们从崖县来到这里,这就是缘分,不用客气。你们慢慢用,隔壁屋子里有一张旧床,今晚你们就去那里休息。”黄伯说。
“谢谢。黄伯,我们一起用餐吧。”义珍蓉发出邀请。
“中国有句俗话,叫‘主不吃客不饮’,按礼节我该陪你们吃,可是我年纪大了,胃不好,饮食必须按时。二位,失礼了。”黄伯说完就与哑妹手拉着手回房休息。哑妹在进门前回头看了义珍蓉一眼。
进入餐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餐桌上摆了丰盛的饭菜。两人的肚子都很饿,但是面对这么诱人的美味佳肴就是不敢动筷子。
突然,后门出现了异常的响声让两人警惕起来,义珍蓉静心细听,方知是黄伯家的那条黄狗闻到香味非要进来分享不可。义珍蓉灵机一动,从每碗菜里都夹出一份来先让狗吃。
黄狗吃完后友好地对两人摇着尾巴,末了还躺在义珍蓉脚下百般撒娇——那样子没有半点中毒的症状。
“这饭菜可以吃。”义珍蓉小声说。
隔壁屋里传来黄伯雄壮的鼾声和哑妹含糊的梦呓。李根发问义珍蓉:“把唐教授他俩喊进来一起吃?”
“你去问一声,看他们愿不愿意进来。”义珍蓉说。
李根发出去几分钟后又返回来,与义珍蓉耳语道:“他们不肯进来,说是要负责外面的安全,要我们把吃剩的带给他俩。”
“好吧,那我们抓紧时间吃。”义珍蓉说完就率先吃了起来——饭菜果真很可口,可能是饥饿的原因。
义珍蓉吃饱了,把留下的饭菜用两个大海碗盛好,就对李根发说:“我去去就来,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黄狗见义珍蓉把桌子上的剩菜都倒进了两个大海碗,知道在餐厅已经失去了意义,就跟在义珍蓉的屁股后面来到了院子外面的蕉林中——朱卫刚正站在高处看着海面上的动静,唐忆贫则坐在香蕉树下打蚊子。
义珍蓉学了一声鸟叫,朱卫刚、唐忆贫见送饭来了,就围了过来。
“海面上有异常情况吗?”义珍蓉问朱卫刚。
“没有。估计今晚他们不会追到这里来。”朱卫刚说。
“你们吃饭吧,我来放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朱卫刚、唐忆贫从义珍蓉手中接过海碗就吃了起来。黄狗看看朱卫刚又看看唐忆贫。
朱卫刚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就把一海碗食物吃个精光,馋得黄狗在他脚下蹭来蹭去表示抗议。
朱卫刚拍着狗头说:“对不起,下次吧。”
黄狗见有人搭理他,干脆把朱卫刚的腿抱住不放,嘴里哼哼叽叽要讨东西吃。唐忆贫见状就把还剩一半的食物给了黄狗。
“唐老师你不能这样,吃了这一顿下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得吃。”朱卫刚提醒道。
“我已经吃得够饱了。”唐忆贫说,“这岛上真难受,蚊子吃人啊,自从参加工作后我还没吃过这样的苦。”
“朱先生、唐叔叔,你们休息吧,精神要养足,天亮后的情况难以预料。没有好的精神怎么能应付意外险情呢。”义珍蓉说。
“你重任在身,你更要养好精神。”唐忆贫说。
“我习惯了,我们特警是怎么受训的你们在电视里也许见过,就不用我多说了。我在家乡熬夜也是常事。”
义珍蓉提到家乡,唐忆贫立即来了精神,他坐到义珍蓉的身边,说:“在家乡,我印象最深的是双抢最辛苦,一个月下来,要瘦十几斤肉。”
“你们那个时候还不叫累,包产到户后,我家劳力少那才叫累呢。我们村的情况唐叔叔是知道的,种田要去十里远的高山上。双抢季节,我们从清早干到天黑,那时候打好的谷子不能运送回家,我就只好守在山上的梯田里,除了防止老鼠吃谷,还要防野兽吃我。”
“你爸爸呢?他不守谷子,为什么要你守?”唐忆贫问道。
“他要挑一担谷子回去,带弟弟、喂猪。明天一早还得顺路挑一担农家肥料过来——这些重活我一个孩子干不了。”
“你们那里有些什么野兽?”朱卫刚插话问道。
“有狼、财狗、野山羊,最多的还是野猪,成群结队,有很强的攻击性。”义珍蓉说。
“你遇见过吗?”朱卫刚问。
“多着呢。有一次六头野猪围着我,我站在扮桶上手里拿着锄头,双方僵持了三个多钟头。”
朱卫刚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后来呢?”
“后来我用锄头把一头企图靠近我的野猪挖了一锄,那个畜生惨叫一声,把所有的野猪都吓跑了。你不知道,白天我可是整整打了一天禾,那么劳累还要跟野兽斗争。”
“珍蓉,你真苦,如果你妈在世,你就不会那么苦……”唐忆贫哽咽着用家乡话说。
“珍蓉,你俩聊,还是我来放哨。”朱卫刚说着离开他俩站到了高处。
“可以说一说你妈妈的故事吗?”唐忆贫目送朱卫刚,回过头来期待地望着义珍蓉。
“我妈妈是一个悲剧,说出来都是让人心酸——还是不说罢。”义珍蓉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的悲剧是我造成的——我也是一个悲剧,但我的悲剧是我自己造成的。”
“唐叔叔提到这事,有些话我还是要说,要不对不起我死去的妈妈——她的悲剧确实与你有很大关系。”
“你说——”唐忆贫竖起了耳朵。
“从能记事起,我就知道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好,爸爸有时候还打她。有几次她跑到石冲水库想一死了之,最后关头,她还是不忍心过早就让我失去母爱而打消了念头。我稍大一些,就听到村里的大人说,我父母的关系不好,是因为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已经不是处女……在那个偏远的封闭的山村,男人们对妻子的贞操是怎么看待的,唐叔叔应比我更清楚。我父亲固执地认为,一个男人上帝只准许他一生只有一次婚姻,这好比幼儿园的孩子老师只分给他一个苹果,妻子婚前失贞就好比孩子到手的苹果被人啃了一口,上面有别人的唾液、口臭……有一个这样的丈夫,我母亲的日子会怎样,你想都能想得到。”
唐忆贫的泪水哗哗流淌,很久才说:“你娘受苦了……这一辈子我欠她的实在太多,回到家乡我一定要跪在她的墓前向她忏悔。”
“万万不可以,这对我的父亲更是一种伤害。真的,我父亲、母亲都很可怜,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后悔嫁给父亲,后悔错看了楚天红,但到死都没有后悔向你献出初夜……”
“上帝啊,真希望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我会排除一切阻力与我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谁也不能让我们分离……”唐忆贫哭泣起来了。
“布谷,布谷……”有人发出联络暗号。
“唐叔叔,我们不谈这些,你去休息吧,安全由我们来负责。李根发来了,不知道屋里有情况没有。”义珍蓉听出是李根发的声音。
“珍蓉,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李根发走过来问道。
“很平静。你那边呢。”义珍蓉问道。
“屋里也没什么情况,我见你久不回来放心不下,才过来问问。”李根发说,“按理说他们应该有行动才对,最起码也该派直升飞机四处巡视一番,制造制造紧张气氛。”
“是啊,我也是那样想,我们跑了,这么大的事,基地那边是应该闹得鸡飞狗叫的,可是竟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平静得不可思议,所以我断定,这比危险还要危险!”义珍蓉说。
“会有什么危险呢?莫非这岛上早已埋伏了他们的人?”唐忆贫用惊恐的眼神在四处搜寻。
第十九章 荒岛上的老魔头
黑夜,一架直升机在小岛降落,强烈的探照灯将草坪照得明如白昼。飞机刚停稳,从机舱里走出一位颇有风度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助手。
黄元霸、楚天红急忙迎上去,简短的问候过后,又一起走向距草坪只有一百米之远的小平房。
“牧羊人把羊丢了,老伙计,这是怎么啦?”夏烈开腔道。
“这个比喻不错,如果改成养蜂人把蜂王丢了似乎更接近实际一些。”楚天红走在夏烈后面说。
“是啊,——一群蜜蜂如果丢了蜂王,就意味着这蜂群将面临绝种的危险——找到解决办法了吗?”夏烈问走在前面的黄元霸。
“如果有解决的办法就不会把你从百忙中请来,请进。”先到房门口的黄元霸站着不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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