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烈犹豫片刻但还是先进屋去,他在客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的同时,黄元霸、楚天红稍后也在他的对面坐下。助手阿财、萧有劲侍立左右。

  “蜂王还能找回来吗?”夏烈问道。

  “可以找回来——但找回来后他是否还能起到以前的作用又另当别论。”黄元霸清了清嗓子,开始认真起来,“唐忆贫也许就不能做指望了,如果是这样,不知道这最后一场戏的剧目能否顺利谢幕。”

  “这个问题留待稍后再论,我想知道整个实验室目前是什么状况。”夏烈问道。

  “萧助理你听到没有,夏院长在问你情况。”黄元霸狠狠瞪了一眼傻愣着的萧有劲。

  “唐忆贫走了,如今实验室群龙无首基本上处于瘫痪状况……”萧有劲说。

  “这些好像不太重要,我只是想了解实验室丢了什么或损失了什么。”夏烈提示说。

  “这个……”萧有劲拭去额上的汗,说:“听实验室的人反映,相关研究数据没有丢,都存在电脑里,但不排除被拷贝带走的可能,另外近些年那些被做为试验品的人的原始资料都不见了。很显然,他是想作为我们的罪证到时候拿到法庭上去的。”

  “好吧,这就够了,我觉得这项研究的最后收场不是大问题,有了前面的基础,后面的工作我可以来完成。但问题的关键是——跑了四个人,剩余的这些人能保证他们不再发生逃跑或自杀事件吗?第二、唐忆贫已经是毫无用处,如果让他跑出去,他把内幕公之于众,我们怎么收场?”

  听了夏烈一番话,黄元霸松了口气,说:“听了夏院长的一番话我就有了底,你提出的二项担心,我认为唐忆贫能否逃出去,这不算个问题,我有绝对把握他们都活不了多久。至于剩下的这些‘试验品’会不会发生逃跑或自杀我却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就是大问题,我们的‘防艾剂’最后一关能否攻克,相关数据都在他们的身体上,如果出现集体自杀事件,就得重新做实验——也就是说,要得到最后结果,还需要三年时间。”夏烈顿了顿,把语气加重,“三年啊,我们耗不起!”

  “好吧,这个问题我一定想办法解决。”黄元霸说着把目光投向萧有劲,“逃跑事件发生后,其他人是何反应?”

  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莫过于人类的“审美观”——即使是同一事物,在同一类型的人看来,美和丑竟有天壤之别。

  比如世界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在男人们看来,那是男人的苦难或羞辱,而同样是男人,在阿文的“法眼”里,那一群纤夫是阳刚、是力量、是性感……

  所以,自从来到这个无名小岛,阿文的最大享受是在午休后来到码头草坪的树荫下一坐就是半天,看搬运组的男人们挥汗如雨地劳动。在阿文的眼里,流汗的男人是最美的,这一天的午休后,他为了看到这种美,结果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一幕——搬运组的李根发和包装六组的义珍蓉从货船的甲板上飞身一跃……

  这一男一女不会是投水自尽吧?这念头刚从阿文脑子里一闪,他就看到俩人不是寻短见,竟然把冲锋艇上的两名保安活活掐死——然后夺艇而逃……

  与阿文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搬运组的部分工人,他们吓坏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应快的马上报告经理室,随后萧有劲领来了一群人把两名保安从水里捞上来——但已经气绝身亡。

  消息在整个包装部不胫而走,稍后又有一个消息传来——经理唐忆贫和他的助手朱卫刚从另一个方向夺艇逃跑了。

  三男一女四人为何要逃跑?这个巨大的疑问笼罩在小岛上空,工人们无心像以往一样埋头工作,他们预感到,这次逃跑事件或许跟岛上的每一位工人有关。因此,他们想尽快知道谜底,而要揭开谜底的权威答案是亲口向四位逃跑者打听——所以,大家期待厂方尽快把他们抓回来。然而,黄元霸他们似乎没有半点这方面的考虑——竟然听之任之,不出兵去追。

  天黑前,萧有劲把阿文叫去,询问当时的情况,阿文都如实作答。最后萧有劲突然问阿文:“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逃跑吗?”

  “不好说,”阿文摇着头,“他们几个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流露过要逃跑的言语。”

  “你的同事知道吗?”萧有劲追问道。

  “他们也不知道,都是瞎猜而已。”

  “他们是不是都十分关注这件事?”

  “不关注那是假的。”阿文说。

  “为什么?”萧有劲紧张起来。

  “岛上难得发生这样的新闻啊!”

  “原来是这样。”萧有劲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都有些什么猜测?”

  “没有依据的东西我都没有留意。”

  “那你个人是怎么猜测的?”

  “萧助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阿文望着萧有劲。

  “包装部的全体人员对这件事的议论很大,如果不平息会影响大家的情绪,为这事,厂方和黄叔都很焦急——真的,连黄叔都不知道这四个人为何要逃走,所以责令我一定要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萧有劲说完也望着阿文。

  “原来是这样啊,我个人认为,他们的逃跑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安全受到威胁;二是为了情。这两种原因相比较,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阿文认真分折说。

  “何以见得?”萧有劲饶有兴趣。

  “这里环境非常宽松,不存在安全问题——说到为情而逃,我还真有几分证据。”阿文得意地说。

  “证据?什么证据?”萧有劲伸长了脖子。

  “是的,那个义珍蓉和李根发,我经常发现他们两个眉来眼去,明显像是有一腿的那种神色。你知道,有一腿不能在一起荀合,这是为人最难熬的事。所以,他们私奔也就成为必然。”

  “唐忆贫和朱卫刚呢,他们两个男的又作何种解释?”萧有劲皱了皱眉头。

  “男的和男的也可以相爱啊,你听说过张国荣和唐唐的故事吗?我想起来了,那位唐忆贫就是同性恋!”阿文无中生有地说,“他和朱卫刚肯定是一对!”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有一次他饭后在海滩散步遇见了我,他见附近没人就上前勾引我,他说,你好帅,无论男人、女人见了都会喜欢。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是哪号人,果然,他见我没有躲避,就来摸我的下面……”

  “我在问你他和朱卫刚的事。”萧有劲显得极不耐烦地说。

  “他对我都动手动脚的,他对身边的帅哥哪有放过的道理?”

  “好吧,我知道了,这事就到这里,不要再对外宣传。”萧有劲说。

  人都有本能的逆反心理,不让对外宣传的事,偏偏就要宣传。阿文本来是瞎说一气而已,想不到萧有劲这么有兴趣,于是认定自己猜对了。

  一时间,义珍蓉和李根发、唐忆贫和朱卫刚两对“恋人”为情私奔的事在小岛传开了。特别是唐忆贫和朱卫刚,有人说他俩人拿走了药厂的秘方远走高飞了……

  小道消息传播得很快,到熄灯号吹响之前,几乎包装部所有的“工人”都知道,所有的猜测和怀疑被两个桃色故事所取代——一场风波就这样被平息。

  夜深了,黄元霸、夏烈、楚天红冲完凉之后又坐到了一起。此时的气氛显然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三个人喝了一会茶,阿财走进来小心翼翼站在黄元霸身边:“两架直升机都等在外面,请问黄叔要不要去海上搜索?”

  “不必了,你去通知飞行员好好休息。”黄元霸说。

  夏烈目送着阿财出了门,回过头来对黄元霸说:“这些‘试验品’虽然稳住了,但唐忆贫他们至今仍是悬在心里的一块病……”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楚天红说,“我们不要低估了他们的能耐,万一让他们逃出去,这可是上绞刑架的游戏。”

  “是啊,不能麻痹大意,一不小心说不定哪天上绞刑架还以为是坐秋千。”夏烈说。

  “好吧,我可以告诉二位,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他们的消息返馈回来,如果没有消息,明天天亮后我就把他们的尸身寻回来交给二位。我敢说这样的大话,自有我的道理。”听黄元霸的口气,他似乎成竹在胸。

  原来黄元霸把这个小岛辟为“基地”是经过一番精心挑选的。再加上多年修整、完善,“保险”系数已经达到了极致。正常情况下,就是送给“工人”一条加满油的快艇请他离开小岛,他们也无法活着出去。因为快艇离开“基地”后,最大航程只能到达三座小岛。

  三座小岛是黄元霸用近十年时间、花费无数钱财精心打造出来的,每座小岛都有特色,外人根本无法在岛上生存。

  这三座小岛第一座名为“毒蛇基地”——岛上活跃着百万条毒蛇,任何飞鸟只要在岛上落脚,没有一只能够逃离蛇嘴;第二座岛名叫“猛兽乐园”,岛上养了数百头凶猛异常的老虎,凡“基地”用过的“货渣”都用来喂养它们,这些吃惯了人肉的“畜生”,对活人具有特殊的嗅觉,扑食起来比吃羔羊还要轻松;第三座岛名叫“断魂地狱”——这小岛具体有何“妙处”,“基地”除了黄元霸和阿财,任何人都不知道,一般的打手只晓得“断魂地狱”比“毒蛇基地”、“猛兽乐园”更恐怖。

  事实上这几年也常有人逃走,但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

  “我计算得很清楚,他们十五点离开‘基地’,如果按快艇的正常速度,他们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三座小岛所在的位置。如果他们先去猛兽乐园,那时候视觉还能看清楚,肯定会知难而退,选择第二个落脚点——这时天已经黑了,如果是上了毒蛇基地,明天一早我们的直升飞机就能从那里找到他们的尸体;他们如果是上了‘断魂地狱’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返馈回来。”

  黄元霸说到此处,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黄元霸,黄元霸,我是断魂地狱,我是断魂地狱!”

  “我是黄元霸,我是黄元霸,断魂地狱请讲。”黄元霸向他的另二位伙伴眨眨眼。

  “我们这里来了俩位客人,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断魂地狱请注意,从我们这里走出来的是三男一女四位客人!”

  “断魂地狱明白,进屋的只有两个,还有两位一定是在外面望风。”

  “断魂地狱听清楚,这四位客人十分重要,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明白,请黄元霸放心。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明天一早我派人过来取尸体!还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他们有三挺冲锋枪!”黄元霸关掉对讲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对夏烈、楚天红说,“没事了,他们去了断魂地狱。”

  义珍蓉的一席话让唐忆贫感到恐惧,亦让朱卫刚、李根发的心弦又紧绷起来。

  李根发回头望着黑夜中的小院子,忍不住问道:“珍蓉,你说这院子里会有危险吗?”

  “你看过《西游记》吗?”义珍蓉说。

  “这跟《西游记》有什么关系呢?”李根发不解。

  “《三打白骨精》中,唐僧肚子饿的时候身边就出现送饭的美女——我们没地方过夜,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院。”唐忆贫说。

  “唐叔叔说得对,这就是《西游记》中重复次数最多的情节——每当唐僧脱险,往往在他最需要什么的时候,他总能遇上这样的好事。”义珍蓉说。

  “这院子是他们特意为我们安排的地狱?你们刚才在院子里见到的是什么样的情况?”朱卫刚从小丘走下来问道。

  义珍蓉把在小院里的经过详尽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表面看来,黄伯所言无隙可击,不存在疑点,但我还是从哑妹身上看出了破绽。对聋哑人我懂得一些常识,凡先天性的哑巴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聋子——这就是俗话说的‘十哑九聋’。但我观察到了,哑妹对声音的反应很灵敏,也就是说,即使她真是哑巴,也是后天的!还有,据黄伯说,他是从劳务市场招聘到哑妹的——这里面也存在破绽,因为能够去劳务市场的哑巴,都会哑语,可是这位哑妹根本就没有用哑语的习惯。”

  “我也看出哑巴是装的,我看她像在和黄伯串演一曲双簧。”李根发插嘴说。

  “一开始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改变了这个看法。”义珍蓉说,“第一,她有可能真是哑巴,只是被他人强行施以手术变成的哑巴;第二,她不是哑巴,但受到致命的威胁,不敢在人前说话,必须装扮成哑巴。黄伯拉着她回房那一刻,她回首看了我一眼,全然不像黄伯自己说的,他们是杨振宁、翁帆第二。他的这个老少恋故事还真是编得无懈可击,只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估计,哑妹很有可能也是从基地过来的,充其量只是老头的性伴和保姆!”

  “如果是这样,我们怎么办?还能活着出去吗?”唐忆贫的话总是很悲观。

  “珍蓉的分析很准确,这里非常危险,当务之急是救出哑妹,他一定知道这里的秘密,撬开她的嘴巴,就等于找到打开这座小岛的钥匙。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就是瞎子、聋子,只能任人宰割——唐老师的担心就会成为事实。”朱卫刚说。

  “朱先生说得对,我们应该尽快了解这里的情况,否则就无法立足。珍蓉,你是易组长的得意弟子,还是你来拿主意吧!”李根发说。

  “根发不要这样说,大家都在为了一个共同的使命,只要主意好,谁拿都一样。我就很赞成朱先生的办法,先救出哑妹……”

  “我有一句话说出来很不合时宜,但是,珍蓉既然提到了‘共同的使命’,我认为这句话还是有说出来的必要。”朱卫刚望着众人说。

  “小朱你说,不要有什么顾虑,说错了也没关系——我们搞科学研究的人,谁不知道每一项成功都是无数次的失败堆砌而成的!”唐忆贫鼓励道。

  “黄元霸在这里惨淡经营这么多年,必定做过了最周密的安排——这里万一发生了逃跑情况怎么办?所以,我们的这次行动不能抱百分之百的希望,因为这是不科学的、不切实际的。我要说的就是——如果我们逃不出去怎么办?”

  “是的,无论什么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李根发点着头说,“朱先生,你都快胜过特警了。”

  “我不会看走眼,小朱是不错的,他搞科研也很不错,经常有灵感出现的。”唐忆贫说。

  “一旦我们出不去那是很危险的,”朱卫刚继续说,“夏烈在这个方面早就有所防备,每次出来的数据他都做了拷贝,也就是说唐老师跑了,他可以接手后面的各项研究,我们的死活对他们没有任何实际性的威胁和危害。”

  李根发望着义珍蓉,说:“我们事前好像也谈到这个问题,不知你做了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没有。”

  义珍蓉欲言又止。

  第二十章 断魂地狱的较量

  闹哄哄的包装五组宿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种平静缘自刚才的一条小道消息在宿舍里传开——义珍蓉和李根发相约逃跑,准确的说是为情而“私奔”。唐忆贫和朱卫刚也是为情私奔——她们有点想不通,男人和男人为什么也能产生那样的感情?所以,在平静的宿舍里,不时还有人为这个问题发出一二声感叹。

  万红娟不觉得这是一件怪事,她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就从不少期刊上接触到“同性恋”这个词汇。

  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这时包装六组的阿花来到万红娟的铺上坐着就不肯走了。她说:“阿娟,今晚我要跟你睡。”

  包装六组与包装五组的宿舍只有一墙之隔,两个组的女工们串睡的现象也时有发生,但一般都发生在冬天。如今是秋天,岛上的秋天和夏天没有本质区别,仍然十分炎热。对阿花的无理要求,万红娟一口回绝了。

  阿花嘟着嘴走开,但她临走时,在万红娟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阿娟,她在学唐忆贫、朱卫刚要和你搞同性恋呢。”万红娟的同伴望着阿花的背景打趣道。

  阿花和义珍蓉同在一台包装机上工作,而且睡在并排的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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