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倘若真是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我摘星子留意在心便
了。”
萧峰听他自报道号,心道:“摘星子!好大的口气!瞧他
适才飘行而来的身法,轻功虽然甚佳,却也胜不过大理国的
巴天石、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
只听阿紫道:“他吗?大师哥,中原武人以谁为首?”那
大师兄摘星子道:“人人都说‘北乔峰,南慕容’难道这二人
都是你姊夫么?”
萧峰气往上冲,心道:“你这小子胡言乱语,瞧我叫你知
道好歹。”
阿紫格格一笑,说道:“大师哥,你说话也真有趣,我只
有一个姊姊,怎么会有两个姊夫?”摘星子微笑道:“我不知
道你只一个姊姊。嗯,就算只一个姊姊,有两个姊夫也不希
奇啊。”阿紫道:“我姊夫脾气大得很,下次我见到他时,将
你这句话说与他知,你就有苦头吃了。我跟你说,我姊夫便
是丐帮帮主、威震中原的‘北乔峰’便是。”
此言一出,星宿派中见过萧峰之人都是一惊,忍不住一
齐“哦”的一声。那二师兄狮鼻人道:“怪不得,怪不得。折
在他的手里,我也服气了。”
摘星子眉头微蹙,说道:“神木王鼎落入了丐帮手中,可
不大好办了。”
出尘子虽然害怕,多嘴多舌的脾气却改不了,说道:“大
师哥,这乔峰早不是丐帮的帮主了,你刚从西边来,想来没
听到中原武林最近这件大事。那乔峰,那乔峰,已给丐帮大
伙儿逐出帮啦!”他事不关己,说话便顺畅了许多。






摘星子吁了口气,绷紧的脸皮登时松了,问道:“乔峰给
逐出丐帮了么?是真的么?”
那胖胖的三弟子道:“江湖上都这么说,还说他不是汉人,
是契丹人,中原英雄人人要杀他而甘心呢。听说此人杀父、杀
母、杀师父、杀朋友,卑鄙下流,无恶不作。”
萧峰藏身山石之后,听着他述说自己这几个月来的不幸
遭遇,不由得心中一酸,饶是他武功盖世,胆识过人,但江
湖间声名如此难听,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毕竟无味之极。
只听摘星子问阿紫道:“你姊姊怎么会嫁给这种人?难道
天下人都死光了?还是给他先奸后娶、强逼为妻?”
阿紫轻轻一笑,说道:“怎会嫁他,我可不知,不过我姊
姊是给他一掌打死的。”
众人又都“哦”的一声。这些人心肠刚硬,行事狠毒,但
听乔峰杀父、杀母、杀师父、杀朋友之余,又杀死了妻子,手
段之辣,天下少有,却也不禁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摘星子道:“丐帮人多势众,确有点不易对付,既然这乔
峰已被逐出丐帮,咱们还忌惮他什么?嘿嘿?”冷笑两声,说
道:“什么‘北乔峰,南慕容’,那是他们中原武人自相标榜
的言语,我就不信这两个家伙,能抵挡得了我星宿派的神功
妙术!”
那胖子道:“正是,正是,师弟们也都这么想。大师哥武
功超凡入圣,这次来到中原,正好将‘北乔峰,南慕容’一
起给宰了,挫折一下中原武人的锐气,好让他们知道我星宿
派的厉害。”
摘星子问道:“那乔峰去了哪里?”






阿紫道:“他说是要到雁门关外,咱们一直追去,好歹要
寻到他。”
摘星子道:“是了!二、三、四、七、八五位师弟,这次
临敌失机,你们该当何罪?”那五人躬身道:“恭领大师哥责
罚。”摘星子道:“咱们来到中原,要办的事甚多,要是依罪
施罚,不免减弱了人手。嗯,我瞧,这样罢……”说话未毕,
左手一扬,衣袖中飞出五点蓝印印的火花,便如五只飞萤一
般,扑过去分别落在五人肩头,随即发出嗤嗤声响。
萧峰鼻中闻到一阵焦肉之气,心道:“好家伙,这可不是
烧人么?”火光不久便熄,但五人脸上痛苦的神色却越来越厉
害。萧峰寻思:“这人所掷的是硫磺硝磷之类的火弹,料来其
中藏有毒物,是以火焰熄灭之后,毒性钻入肌肉,反而令人
更加痛楚难当。”
只听摘星子道:“这是小号的‘炼心弹’。你们经历一番
磨练,耐力更增,下次再遇到劲敌,也不会一战便即屈服,丢
了我星宿派的脸面。”狮鼻人和那胖子道:“是,是,多谢大
师哥教诲。”其余三人运内力抗痛,无法开口说话。过了一炷
香时分,五人的低声呻吟和喘声才渐渐止歇,这一段时刻之
中,星宿派众弟子瞧着这五人咬牙切齿、强忍痛楚的神情,无
不胆战心惊。
摘星子的眼光慢慢转向出尘子,说道:“八师弟,你泄漏
本派重大机密,令本派重宝面临破灭之险,该受如何处罚?”
出尘子脸色大变,突然间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求道:“大师
……大师哥,我……我那时胡里胡涂的随口说了出来……你
……你饶了我一命,以后……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不敢有半






句怨言,不……不……敢有半分怨心。”说着连连磕头。
摘星子叹了口气,说道:“八师弟,你我同门一场,若是
我力之所及,原也想饶了你。只不过……唉,要是这次饶了
你,以后还有谁肯遵守师父的戒令?你出手罢!本门的规矩,
你是知道的,只要你能打败执法尊者,什么罪孽便都免去了。
你站起来,这就出手罢!”
出尘子却怎敢和他放对?只不住磕头,咚咚有声。
摘星子道:“你不肯先出手,那么就接我招罢。”
出尘子一声大叫,俯身从地下拾起两块石头,使劲向摘
星子掷去,叫道:“大师哥,得罪了!”跟着又拾起两块石头
掷出,身子已跃向东北角上,呼呼两响,又掷出两块石头,一
个肉球般的身子已远远纵开。他自知武功与摘星子差得甚远,
只盼这六块石头能挡得一挡,便可脱身逃走,此后隐姓埋名,
让星宿派的门人再也找寻不到。
摘星子右袖挥动,在最先飞到的石头上一带,石头反飞
而出,向出尘子后心砸去。
萧峰心想:“这人借力打力的功夫倒也了得,这是真实本
领,并非邪法。”
出尘子听到背后风声劲急,斜身左跃躲过。但摘星子拂
出的第二块石头跟着又到,竟不容他有喘息余地。出尘子左
足刚在地下一点,劲风袭背,第三块石头又已赶了过来。每
一块石头掷去,都是逼得出尘子向左跳了一大步,六大步跳
过,他又已回到火焰之旁。
只听得拍的一声猛响,第六块石头远远落下。出尘子脸
色苍白,手一翻,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便往自己胸口插入。






摘星子衣袖轻挥,一朵蓝色火花扑向他手腕,嗤嗤声响,烧
炙他腕上穴道。出尘子手一松,匕首落地。他大声叫道:“大
师哥慈悲!大师哥慈悲!”
摘星子衣袖一挥,一股劲风扑出,射向那堆绿色火焰。火
焰中分出一条细细的绿火,射向出尘子身上,着体便燃,衣
服和头发首先着火。只见他在地下滚来滚去,厉声惨叫,一
时却又不死,焦臭四溢,情状可怖。星宿派众门人只吓得连
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摘星子道:“大家都不说话,嗯,你们觉得我下手太辣,
出尘子死得冤枉,是不是?”
众人立即抢着说道:“出尘子死有余辜,大师哥帮他炼体
化骨,对他真是仁至义尽。”“大师哥英明果断,处置得适当
之极,既不宽纵,又不过分,咱们敬佩万分。”“这家伙泄漏
本派的机密,使师尊的练功至宝遭逢危难,本当凌迟碎割,让
他吃上七日七夜的苦头这才处死。大师哥顾全同门义气,这
家伙做鬼也感激大师哥的恩惠。”“咱们人人有罪,请大师哥
宽恕。”
无数卑鄙无耻的言语,夹杂在出尘子的惨叫狂号声中,萧
峰只觉说不出的厌憎,转过身来,左足一弹,已悄没声的落
在二丈以外,以摘星子如此功夫,竟也没有察觉。
萧峰正要离去,忽听得摘星子柔声问道:“小师妹,你偷
盗师尊的宝鼎,交与旁人,该受什么处罚?”萧峰一惊,心道:
“只怕阿紫所受的刑罚,比之出尘子更要惨酷十倍,我若袖手
而去,心中何安?”当即转身,悄没声的又回到原来隐身之处。
只听阿紫说道:“我犯了师父的规矩,那不错,大师哥,






你想不想拿回宝鼎?”摘星子道:“这是本门的三宝之一,当
然非收回不可,如何能落入外人之手?”阿紫道:“我姊夫的
脾气,并不怎么太好。这宝鼎是我交给他的,如果我向他要
回,他当然完整无缺的还我。倘若外人向他要,你想他给不
给呢?”
摘星子“嗯”了一声,说道:“那很难说。要是宝鼎有了
些微损伤,你的罪孽可就更加大了。”阿紫道:“你们向他要,
他无论如何是不肯交还的。大师哥武功虽高,最多也不过将
他杀了,要想取回宝鼎,那可千难万难。”摘星子沉吟道:
“依你说那便如何?”阿紫道:“你们放开我。让我独自到雁门
关外,去向姊夫把宝鼎要回。这叫做将功赎罪,不过你得答
允,以后不能向我施用什么刑罚。”
摘星子道:“这话听来倒也有理。不过,小师妹啊,这么
一来,做大师哥的脸皮,可就给你剥得干干净净了,从此之
后,我再也不能做星宿派的大师兄了。我一放了你,你远走
高飞,跟着你姊夫逃之夭夭,我又到哪里去找你?这宝鼎嘛,
咱们是志在必得,只要不泄漏风声,那姓乔的未必便敢贸然
毁去。小师妹,你出手罢,只要你打胜了我,你便是星宿派
的大师姊,反过来我要听你号令,凭你处分。”
萧峰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的排行是以功夫强弱而定,不
按照入门先后,是以他年纪轻轻,却是大师兄,许多比他年
长之人,反而是师弟。这么说来,这些人相互间常常要争夺
残杀,那还有什么同门之情、兄弟之义?”
他却不知,这个规矩正是星宿派武功一代比一代更强的
法门。大师兄权力极大,做师弟的倘若不服,随时可以武力






反抗,那时便以武功定高低。倘若大师兄得胜,做师弟的自
然是任杀任打,绝无反抗余地。要是师弟得胜,他立即一跃
而升为大师兄,转手将原来的大师兄处死。师父眼睁睁的袖
手旁观,决不干预。在这规矩之下,人人务须努力进修,借
以自保,表面上却要不动声色,显得武功低微,以免引起大
师兄的疑忌。出尘子膂力厉害,所铸钢杖又长又粗,十分沉
重,虽然排行第八,早已引起摘星子的嫉忌,这次便借故剪
除了他。别派门人往炸练到一定造诣便即停滞不进,星宿派
门人却半天也不敢偷懒,永远勤练不休。做大师兄的固然提
心吊胆,怕每个师弟向自己挑战,而做师弟的,也老是在担
心大师兄找到自己头上来,但只要功夫练得强了,大师兄没
有必胜把握,就不会轻易启衅。
阿紫本以为摘星子瞧在宝鼎份上,不会便加害自己,哪
知他竟不上当,立时便要动手,这一来可吓得花容失色,但
听出尘子呻吟叫唤之声兀自未息,这命运转眼便降到自己身
上,只得颤声道:“我手足都被他们铐住了,如何跟你动手过
招?你要害我,不光明正大的干,却使这等阴谋诡计。”
摘星子道:“很好!我先放你。”说着衣袖一拂,一股劲
气直射入火焰之中。火焰中又分出一道细细的绿火,便如一
根水线般,向阿紫双手之间的铁铐上射去。
萧峰看得甚准,这一条绿火确不是去烧阿紫身体。但听
得嗤嗤轻响,过不多时,阿紫两手往外一分,铁铐已从中分
断,但两个铁圈还是套在她手上。那绿火倏地缩回,跟着又
向前射出,这次却是指向她足踝上的铁镣。也只片刻功夫,铁
镣已自烧断。萧峰初见绿火烧熔铁铐,不禁暗自惊异摘星子






内力好生了得,待再看到那绿火去烧脚镣时,这次瞧得清楚,
绿火所到之处,铁镣便即变色,看来还是那火焰中颇有古怪,
并非纯系出于内力。
星宿派众门人不住口的称赞:“大师哥的内功当真超凡入
圣,非同小可。”“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当今之世,除
了师尊之外,大师哥定然是天下无敌。”“什么‘北乔峰,南
慕容’,叫他们来给大师哥提鞋子也不配。”“小师妹,现下你
知道厉害了罢?只可惜懊悔已经迟了。”你一言,我一语,抢
着说个不停。摘星子听着这些谄谀之言,脸带笑容,微微点
头,斜眼瞧着阿紫。阿紫虽然心思灵巧,却也想不出什么妙
计来脱出眼前的大难,只盼他们说之不休,摘星子越迟出手
越好,但这些人翻来覆去说了良久,再也想不出什么新鲜意
思来了,声音终于渐渐低下去。
摘星子缓缓的道:“小师妹,你这就出招罢!”阿紫颤声
道:“我不出招。”摘星子道:“为什么?我看还是出招的好。”
阿紫道:“我不跟你打,明知打你不过,又何必多费气力?
你要杀我,尽管杀好了。”
摘星子叹道:“我并不想杀你。你这样一位美貌可爱的小
姑娘,杀了你实在可惜,不过这叫做无法可施。小师妹,你
出招罢,你杀了我,你就可以做大师姊了。星宿派中,除了
师父之外,谁都要听你的号令了。”
阿紫道:“我小小女子,一生一世永远不会武功盖过你,
你其实不用忌我。”
摘星子叹道:“要是你不犯这么大的罪孽,我自然永远不
会跟你为难,现下……嗯……我是爱莫能助了。小师妹,你






接招罢!”说着袖子一挥,一股劲风扑向火焰,一道绿色火线
便向阿紫缓缓射去,似乎他不想一时便杀了她,是以火焰去
势甚缓。
阿紫惊叫一声,向右跃开两步。那道火焰跟着迫来。阿
紫又退一步,背心已靠到萧峰藏身的大石之前。摘星子催动
内力,那道火焰跟着逼了过来。阿紫已退无可退,正要想向
旁纵跃,摘星子衣袖挥动,两股劲风分袭左右,令她无法闪
避,正面这道绿火却越逼越近。
萧峰眼见绿火离她脸孔已不到两尺,近了一寸,又近一
寸,便低声道:“不用怕,我来助你。”说着从大石后面伸手
过去,抵住她背心,又道:“你运掌力向火焰击过去。”
阿紫正吓得魂飞魄散,突然听到萧峰的声音,当真喜出
望外,想也不想,便一掌拍出,其时萧峰的内力已注入她体
内,她这一掌劲力雄浑。那道绿色火焰倏地缩回两尺。
摘星子大吃一惊,眼见阿紫已成为俎上之肉,正想卖弄
功夫,逼得绿火在她脸旁盘旋来去,吓得她大声惊叫,在众
同门前显足了威风之后这才取她性命,哪想到她小小年纪,居
然有这等厉害内力,实是大出意料之外。他星宿派的武功,师
父传授之后,各人自行修练,到底造诣如何,不等临敌相斗
或是同门自残,那是谁也不知道的。因此阿紫这一掌拍出,竟
能将绿火逼回,众人都是“哦”的一声,虽均感惊讶,却谁
也没疑心有人暗助,只道阿紫天资聪明,暗中将功夫练得造
诣极深。
摘星子运力送回,绿火又向阿紫脸上射去,这一次使力
极猛,绿火去势奇快。阿紫“嘤咛”一声,不知如何抵挡才






是,忙向左一避。幸好这时摘星子拍向她左右两侧的劲力已
消,她身子避开,绿火射到石上,嗤嗤直响。萧峰低声道:
“左掌拍过去,隔断火焰!”阿紫心道:“这法儿挺妙!”左手
一扬,一股掌力推向绿火中腰,绿火登时断为两截,前半截
火焰无后力相继,在岩石上烧了一回,便渐渐弱了下去。
摘星子心想:“这股火焰倘若熄了,那便是在众同门前输
了一阵,这锐气如何能挫?”当即催动掌力,又将绿火射向岩
石,要将那股断了根本的绿火接应回来。
阿紫只觉背上手掌中内力源源送来,若不拍出,说不定
自己身子也要炸裂了,当下右手急挥,直击出去。萧峰内力
浑厚无比,输到阿紫体内后威力虽减,但若她能善于运用,对
摘星子攻个出其不意,极可能便一击而胜。只是她惊恐之余,
这一掌拍出去匆匆忙忙,呼的一声响,这道细细的绿火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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