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二人相互间情深爱切,以往又有极深的渊源。法王等
面面相觑。公孙谷主又惊又妒,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杨过道:“这几天中我遇到了好几个有趣之人。姑姑,你
倒猜猜我这把大剪刀是哪里得来的?”小龙女道:“我也在奇
怪啊,倒似是你早料到这里有个大胡子,定打了这剪刀来剪
他胡子。唉,你真是顽皮,人家的长胡子辛辛苦苦留了几十
年,却给你一下子剪断了,不可惜么?”说着抿嘴一笑,明眸
流转,风致嫣然。
公孙谷主再也忍耐不住,伸手往杨过当胸抓来,喝道:
“小杂种,你也未免太过目中无人。”杨过竟不招架,说道:
“不用忙,等姑姑给我补好了衣衫,再跟你打。”
公孙谷主手指距他胸口数寸,他究是武学大宗匠的身份,
虽然恼得胸口不住起伏,这一招总是不便就此送到杨过身上。
忽听公孙绿萼在背后说道:“爹爹,兵刃取来啦。”他并不转
身,肩头一晃,退后数尺,将兵刃接在手里。
众人看时,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柄背厚刃宽的锯齿刀,金
光闪闪,似是黄金打造,右手执的却是一柄又细又长的黑剑,
在他手中轻轻颤动,显得刃身极是柔软,两边刃口发出蓝光,
自是锋锐异常。两件兵器全然相反,一件至刚至重,一件却
极尽轻柔。
杨过向他一对怪异兵刃望了一眼,说道:“姑姑,前几日
我遇见一个女人,他跟我说了我杀父仇人是谁。”小龙女心中
一凛,问道:“你的仇人是谁?”杨过咬着牙齿,恨恨的道:
“你真猜一辈子也猜不着,我一直还当他们待我极好呢。”小
龙女道:“他们?他们待你极好?”杨过道:“是啊,那就是
……”
只听嗡嗡一响,声音清越,良久不绝,却是公孙谷主的
黑剑与金刀相碰。他手腕抖动,嗡嗡嗡连刺三剑,一剑刺向
杨过头顶,一剑刺他左颈,一剑刺他右颈,都是贴肉而过,相
差不到半寸。那谷主自重身份,敌人既不出手抵御,也就不
去伤他,只是这三剑击刺之准,的是神技。
小龙女道:“补好啦!”轻轻在杨过背上一拍。杨过回头
一笑,提着金铃索走到厅心。
公孙谷主的武功之中,闭穴功夫、渔网阵、金刀黑剑阴
阳双刃三项得自祖传,只因世居幽谷,数百年来不与外人交
往,是以三项武功虽奇,却不为世间所知。且三项武功之中
均有重大破绽,若为高手察觉,不免惨遭杀身之祸。公孙氏
祖训严峻,不得到江湖上逞能争雄,也未始不是出于自知之
明。公孙谷主二十余年前又学到铁掌门的武功。传他武艺之
人虽非了不起的高手,却是见识广博,心思周密,助他补足
了家传武功中的不少缺陷,于阴阳双刃的招数改进尤多,曾
对他言道:“这门刀剑合使的武功至此已灿然大备,对手就算
绝顶聪明,也终不能在五十招内识破其中机关。但你双刃既
动,岂有五十招内还杀他不得之理?”
他见杨过提索出战,当即叫道:“看剑!”黑剑颤动,当
胸刺去,可是剑尖并非直进,却是在他身前乱转圈子。杨过
不知这黑剑要刺向何方,大惊之下,急向后跃。
公孙谷主出手快极,杨过后跃退避,黑剑划成的圆圈又
已指向他身前,剑圈越划越大,初时还只绕着他前胸转圈,数
招一过,已连他小腹也包在剑圈之中,再使数招,剑圈渐渐
扩及他的头颈。杨过自颈至腹,所有要害已尽在他剑尖笼罩
之下。金轮法王、尹克西、潇湘子等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划圈
逼敌的剑法,无不大为骇异。
公孙谷主一招使出,杨过立即窜避,他连划十次剑圈,杨
过逃了十次,竟是无法还手,眼见敌人剑招越来越是凌厉,而
左手倒提的一柄锯齿刀始终未用,待得他金刀再动,多半万
难抵敌,当下不及多想,窜跃向左,抖动金铃索。玎玲玲一
响,金铃飞出,击敌左目。公孙谷主侧头避过,挺剑反击。杨
过大喜,铃索一抖,已将他右腿缠住,刚要收力拉扯,谷主
黑剑划下,嗤的一声轻响,金铃索从中断绝,这把黑剑竟是
锋锐无比的利刃。
众人齐声“啊”的一叫,只听得风声呼呼,公孙谷主已
挥锯齿刀向杨过劈去。杨过倒地急滚,当的一响,震得四壁
鸣响,原来他抢起樊一翁的钢杖挡架,杖刀相交,两人手臂
都是震得隐隐发麻。公孙谷主暗自惊异:“这小子当真了得,
竟接得住我十招以上。”左刀横斫,右剑斜刺。本来刀法以刚
猛为主,剑招以轻灵为先,两般兵刃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人
同使刀剑,几是绝不可能之事,但公孙谷主双手兵刃越使越
急,而刀法剑法却分得清清楚楚,刚柔相济,阴阳相辅,当
真是武林中罕见的绝技。
杨过大喝一声,运起钢杖,使出打狗棒法的“封”字诀,
紧紧守住门户。公孙谷主刀剑齐施,一时竟然难以攻入,只
是打狗棒法以变化精微为主,一根轻轻巧巧的竹棒自可使得
圆转自如,手中换了长大沉重的一条钢杖,数招之后便感变
化不灵。
公孙谷主忽地寻到破绽,金刀上托,黑剑划将下来,喀
的一声,钢杖竟给黑剑割断。杨过叫道:“妙极!我正嫌这劳
什子太重!”舞动半截钢杖,反而大见灵动。公孙谷主“哼”
了一声,说道:“妙是不妙,瞧瞧再说。”左手金刀疾砍下来。
这一刀当头直砍,招数似乎颇为呆滞,杨过只须稍一侧
身,便可轻易避过。然而谷主黑剑所划剑圈却笼罩住了他前
后左右,令他绝无闪避躲让之处。杨过只得举起半截钢杖,一
招“只手擎天”,硬接了他这招。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刀杖
相交,只爆得火花四溅,杨过双臂只感一阵酸麻。公孙谷主
第二刀连着又上,招法与第一刀一模一样。杨过武学所涉既
广,临敌时又是机灵异常,但竟无法破解他这笨拙钝重的一
招,除了同法硬架之外,更无着策。刀杖二度相交,杨过双
臂酸麻更甚,心想只要再给他这般砍上几刀,我手臂上的筋
络也要给震坏了。思念未定,谷主第三刀又砍了过来。再接
数刀,杨过手中的半截钢杖已给金刀砍起累累缺口,右手虎
口上也震出血来。
公孙谷主见他危急之中仍是脸带微笑,左手一刀砍过,右
手黑剑倏地往他小腹上刺去。杨过此时已给他逼在厅角,眼
见剑尖刺到,忙伸手平掌一挡。剑尖刺中他掌心,剑刃弯成
弧形,弹了回来。原来小龙女的掌套甚是坚密,黑剑虽利,却
也伤它不得。
杨过试出掌套不惧黑剑,手掌一翻,突然伸手去拿他剑
锋,要师法当年小龙女拗断郝大通长剑的故技,哪料到公孙
谷主手腕微震,黑剑斗地弯弯的绕了过来,剑尖正中他下臂,
鲜血迸出。杨过一惊,急忙向后跃开。公孙谷主却不追击,冷
笑几声,这才缓步又进。倘若公孙谷主手中只一柄锯齿金刀,
或是一柄能拐弯刺人的黑剑,杨过定然有法抵御,现下两件
兵刃一刚一柔,相济而攻,杨过登时给打了个手忙脚乱。
法王、尹克西、潇湘子、尼摩星在一旁瞧着,均想:“这
谷主的阴阳双刃实是凌厉凶狠已极,也亏得这小子机变百出,
竟然躲得过这许多恶招。”
公孙谷主左刀砍过,右剑疾刺,杨过肩头又中,袍子上
鲜血斑斑。谷主沉声道:“你服了没有?”杨过微笑道:“你大
占便宜的和我比武,居然还来问我服是不服,哈哈,公孙谷
主,怎地你如此不要脸?”谷主收回刀剑,道:“我占了甚么
便宜,倒要请教。”杨过道:“你使的是凑手兵刃,左手一柄
怪刀,右手一柄奇剑,这一刀一剑,只怕走遍天下也再找不
到同样的一对儿,是不是?”谷主道:“是便怎样?你的掌套
铃索,可也并不寻常啊。”
杨过将半截钢杖往地下一掷,笑道:“这是你大胡子弟子
的。”除下掌套,拾起割成了两段的金铃索,掷给小龙女,道:
“这是我姑姑的。”他双手一拍,弹了弹身上灰尘,也不理三
处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笑道:“我空手来你谷中,岂有为敌
之意?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公孙谷主见他气度闲适,面目俊秀,身上数处受伤,竟
是谈笑自如,行若无事,相较之下,不由得自惭形秽,心想:
“此人非我所及,若是留在世上,柳妹定是倾心于他。”点了
点头,说道:“好!”挺剑往他胸口直刺过去。
杨过早已打定了主意:“我既然打他不过,任他刺死便
了。”见他剑到,不闪不避,却回头去望着小龙女,心想:
“我瞧着姑姑而死,那也快活得很。”只见小龙女脸带甜笑,一
步步向他走近,四目相投,对公孙谷主的黑剑竟是谁都不瞧
一眼。
公孙谷主与杨过素不相识,哪里来的仇怨?所以要将他
置之死地,自全是为了小龙女之故,因此一剑既出,情不自
禁的向小龙女瞧去。这一眼瞧过,心中立时打翻了醋缸,但
见她情致缠绵的望着杨过,再斜眼向杨过看去,见他神色也
与小龙女一般无异。此时黑剑剑尖已抵住杨过胸口,只须臂
力微增,剑尖便透胸而入,但小龙女既不惊惶关切,杨过也
不设法抵御,两人痴痴的互望,心意相通,早把身外之事尽
数忘了。公孙谷主愤恚难平,心道:“此时将这小子杀了,看
来柳妹立时要殉情而死,我定须逼迫她和我成婚,过了洞房
花烛,再杀这小子不迟。”叫道:“柳妹,你要我杀他呢,还
是饶他?”
小龙女眼望杨过之时,全未想到公孙谷主,突然给他大
声一呼,这才醒悟,惊道:“把剑拿开,你剑尖抵着他胸口干
么?”谷主微微冷笑,说道:“要饶他性命不难,你叫他立时
出谷,莫阻了你我的吉期。”
小龙女未见杨过之时,打定了主意永世不再与他相会,拚
着自己一生伤心悲苦,盼他得能平安喜乐,此时当真会面,如
何再肯与谷主成亲?自知这些日子来自己所打的主意绝难做
到,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舍却他另嫁旁人,于是回头向谷
主道:“公孙先生,多谢你救我性命。但我是不能跟你成亲的
了。”
公孙谷主明知其理,仍是问道:“为甚么?”
小龙女与杨过并肩而立,挽着他的手臂,微笑道:“我决
意与他结成夫妻,终身厮守,难道你瞧不出来吗?”公孙谷主
身子晃了两晃,说道:“当日你若坚不答允,我岂能乘人之危,
以势相逼?你亲口允婚,那可是真心情愿的。”小龙女说道:
“那不错,可是我舍不了他。咱们要去了,请你别见怪。”说
着拉了杨过的手,径往厅口走去。
公孙谷主急纵而起,拦在厅口,嘶哑着嗓子道:“若要出
谷,除非你先将我杀了。”小龙女微笑道:“你于我有救命大
恩,我焉能害你?再说,你武功这般高强,我也决计打你不
过。”一面说,一面撕下自己衣襟给杨过裹伤。
金轮法王突然大声说道:“公孙谷主,你还是让他们走的
好。”谷主哼了一声,铁青着脸不语。法王又道:“他二人双
剑联手,你的金刀黑剑如何能敌?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还
不如卖个人情,让了他罢。”他败在小龙女与杨过联手的“玉
女素心剑法”之下,引为毕生奇耻,此后苦苦思索,始终想
不出破解之法,这时见谷主阴阳刃法极是厉害,颇不在自己
金轮之下,于是出言相激,要他三人相斗,一来可乘机再钻
研二人联剑招法中的破绽,寻求取胜复仇之机,二来也盼他
们斗个三败俱伤。
其实他纵不出言相激,公孙谷主也决不能让小龙女与杨
过携手出谷,回头向金轮法王怒视一眼,心想:“你胆敢在我
面前说这般言语。此刻无暇,日后再跟你算帐。”转过头来,
咬牙切齿的瞧着小龙女,心道:“你的心不给我,身子定须给
我。你活着不肯跟我成亲,你死了我也要跟你成亲。”初时他
本拟以杨过的性命相胁,逼迫小龙女屈服,但见二人泯不畏
死,心想纵然二人齐杀,也决不放人,双眉又是缓缓上竖,脸
上杀气渐盛。
忽听得马光佐粗声叫道:“喂,公孙老头儿,人家说过不
跟你成亲了,你还拦着人家干甚么?死皮赖活的,要脸不要?”
潇湘子阴恻恻的插口道:“马兄别要胡说,公孙谷主今日已摆
下喜宴,要请咱们大吃一顿呢。”马光佐大声道:“他的清水
素菜,有甚么吃头?我若是这位姑娘,也决不嫁他。如她这
般美貌,便是皇帝娘娘也做得,何苦跟一个凶霸霸的老头儿
一辈子吃青菜豆腐。就算不气死,淡也淡死了她!”
小龙女转过头来,婉言道:“马大爷,公孙先生于我有活
命之恩,我……我……心中是永远感激他的。”
马光佐叫道:“好罢,公孙老儿,你若要做个大仁大义之
人,不如今日就让他小两口儿在此间拜堂成亲,洞房花烛。若
是你救了一位姑娘,便想霸占她身子,岂不是如同下三滥的
土匪贼强盗?”他心直口快,说出来的话句句令人刺心逆耳,
却又难以反驳。
公孙谷主杀机一起,决意要将入谷外人一网打尽,当下
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我这绝情谷虽非甚么了不起的地方,
但各位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我姓公孙的也太过让人小觑了。
柳姑娘……”
小龙女嫣然一笑,道:“我说姓柳是骗你的,我姓龙。为
的是他姓杨,我便说姓柳。”公孙谷主醋意更甚,对她这几句
话只作没听见,仍道:“柳姑娘,这……”他一句话还没接下
去,马光佐插口道:“这位姑娘明明说是姓龙,你何以叫她柳
姑娘?”小龙女道:“公孙先生叫惯了,这只怪我先前骗他的
不好,他爱叫甚么便叫甚么罢。”
公孙谷主对二人之言绝不理会,仍道:“柳姑娘,这姓杨
的只要胜得了我手中阴阳双刃,我自任他平安出谷。咱二人
私下的事,咱们自行了断,可与旁人无干。”说来说去,仍是
要凭武力截留小龙女。
小龙女叹了一口气,道:“公孙先生,我原不愿与你动手,
但他一个人打你不过,我只好帮他。”公孙谷主双眉竖成两条
直线,说道:“你不怕自己适才呕过血,那么一起上也成。”小
龙女对他极感抱憾,又道:“我和他都没兵刃,空手跟你这对
刀剑相斗准定是输。你大人大量,还是放我们走罢。”
金轮法王插口说道:“公孙谷主,你这谷中包罗万有,还
缺两把长剑么?只是我先得提醒你,他二人双剑联手,只怕
你性命难保。”
公孙谷主向西首一指,道:“那边过去第三间便是剑室,
你们要甚么兵刃,自行去挑选罢。只怕我所藏的利器,这几
位贵客身上还未必有。”说着嘿嘿冷笑。
杨过与小龙女互视一眼,均想:“我二人若能撇开了旁人,
在静室中相处片刻,死亦甘心。”当即携手向西,从侧门出去,
走过两间房,来到第三间房前。
小龙女眼光始终没离开杨过之脸,见房门闭着,也不细
看,伸手推开,正要跨过门槛进去,杨过猛地想到一事,忙
伸手拉住道:“小心了。”小龙女道:“怎么?”杨过左足踏在
门槛之外,右足跨过门槛往地板上一点,立即缩回,丝毫不
见异状。小龙女道:“你怕谷主要暗害咱们吗?他这人很好,
决不致于……”刚说完这三句话,猛听得嗤嗤声响,眼前白
光闪动,八柄利剑自房门上下左右挺出,纵横交错,布满入
口,若是有人于此时踏步进门,武功再高,也难免给这八柄
利剑在身上对穿而过。
小龙女透了口长气,说道:“过儿,这谷主恁地歹毒,我
真瞧错他的为人了。咱们也不用跟他比甚么剑,这就走罢。”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谷主请两位入室拣剑。”两人回过头来,
只见八名绿衫弟子手持带刀渔网,拦在身后,自是谷主防杨
龙二人相偕逃走,派人截住了后路。小龙女的金铃索已被黑
剑割断,再不能如适才这般遥点绿衫弟子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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