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逻辑有点不靠谱,但苏小河就是坚信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惜使用往茶里下麻醉药的卑劣手段,强行占有了叶丽。他是一个渴望完美的孩子,面对完美的渴求,他不惜做出任何不完美的事情。

  总之,在苏小河的想象中,叶丽应该是一个温柔、善良,心灵中充满了爱的女性。这样一个女人,可能会永远地憎恨他,却绝无可能做出诅咒他母亲的怪事来。

  苏小河丝毫也不怀疑,这个叫什么刘兹新的脏男人,就是叶丽通过手段花钱雇来的。让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尽最大可能地伤害苏小河。她显然知道苏小河最关心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发出了这种威胁。

  太丑陋了!

  那夜过后,苏小河再也不敢视自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么邪恶的事情他都干出来了,还能找到什么借口替自己辩解?

  可是现在,他终于找到理由原谅自己了,因为叶丽比他更邪恶。

  邪恶而美丽的女人。

  苏小河想找个地方,抱头大哭一场。

  正当他悲恸欲绝的时候,听到母亲开口说话了。她是对破烂男人刘兹新说话,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我不叫你,不许进来。”

  “是,是。”刘兹新赶紧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退到门外,果然是站在门口不敢离开。

  刘兹新出去之后,母亲叹息了一声,问:“小河,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男人出去,却暂时不让他离开吗?”

  “什么?”苏小河呆怔了一下,“为什么呢,妈妈?”

  “因为,我不想让这个家伙盯着我的脸看。毕竟他曾看到过我的身体。”小河母亲缓声说道。

  “他曾看到你的身体?”苏小河重复了母亲的话,“妈,你在说些什么呀,这家伙怎么可能看到……”

  母亲慢慢地解开衣扣,说道:“孩子,其实妈妈也不想这么快就说这件事情的。可是这个男人找来得太快了,让妈妈有点反应不过来。小河,你是妈生的,妈养大的,从小吸着妈妈的奶,所以妈妈的身体是你最熟悉不过的。虽然你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男子汉,可是在妈妈眼里,你仍然是我的孩子,仍然是能够随意看妈妈的身体,妈妈不生气反而喜悦的男人……”

  嘶啦一声,母亲站起来,对着苏小河敞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

  苏小河呆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惊叫:“妈,你胸脯上的那些……是什么东西?”

  【穿越时空的武士】

  当母亲敞开衣襟,进入苏小河视线的,是母亲那洁白的胸脯之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这……”苏小河惊呆了,“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儿子,你过来,数数妈妈身上的鞭痕。”母亲吩咐道。

  “不不,”苏小河连连摇头,“我不要……”

  “过来!”母亲厉声叱道,“我让你数,你就过来数。”

  苏小河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战抖着凑到母亲胸前,用手指数了起来:“1道,2道,3道……20道。”

  不多不少,整整20道鞭痕。

  母亲惨笑着,问:“小河,刚才那个脏男人,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他亲耳听到那两个盔甲人讲,每天要给妈妈20皮鞭的刑罚,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苏小河所感受到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表:“妈,难道说真的有人把你给……”

  母亲放下衣襟,端起茶杯,目光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充满了恐惧与不解:“儿子,妈说不上来,真的说不上来,妈只知道……”

  她确实说不上来,因为她所遇到的事情,与刘兹新所表述的,是有区别的。

  实际情况是,苏小河的母亲,什么事也没有遇到,她只是在家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就在昨天,她刚刚从埃及飞回来,坐在家里的躺椅上看书。儿子长大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越来越长。现在的她,越来越想念10年前失去的女儿吴虹,她后悔当年没有能够留住这个女儿,害她惨死在亲生父亲的摧残之下。如果吴虹还在的话,一定会经常陪伴着她,让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寂寞。

  想到吴虹那不幸的孩子,她忍不住就落泪,伸手去拿纸巾。手刚刚碰到纸巾,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推倒在地,掀起一片灰尘。两个身材高大、胡须浓密、眼睛如同野兽一样的武士,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大踏步地踩着门板走了进来:“你就是苏小河的妈妈吗?”

  她当时大吃一惊:“你们是谁?怎么可以不敲门,就闯入别人家里?我要打电话报警……”

  她伸手去抓电话,可是啪的一声,一条皮鞭抽在她的手腕上,疼得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紧接着,两名武士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倒在地,呵斥道:“你听好了,你儿子苏小河,因为忤怒大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大汗有令,你身为苏小河的母亲,管教无方,理应接受惩罚,现在跟我们去受刑!”

  这突如其来的怪事,吓得她拼命地喊叫起来:“救人啊,快点救人啊,有没有人打个电话报警啊,拜托,快打报警电话,求你们啦……”可是无论她如何拼命地喊叫,却听不到丝毫的回声。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和这两名奇怪的武士,他们拖着她的身体大步前行。

  她被拖出了门。门外,不是她每天散步的花圃街道,而是一片莽莽荒野。远远近近,也看不到车辆楼房,只有一队一队的重甲骑兵于荒野中横冲直闯,相互厮杀成一团。两名武士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只管将她拖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乱石丛,黑色的岩石怪兽一样蹲伏着,高空中有生有膜瓣翅膀的东西飞过,像鸟又不是鸟,类兽而又非兽,发出瘆人的怪叫声。两名武士走到一根直立的刑柱前,将她往刑柱上重重地一推,她的身体一下子被粘在刑柱上,一动也动不得。

  两名武士慢慢地绺着手里的皮鞭,说道:“大汗有令,你每天要在这里接受20鞭的刑罚,直到你儿子诚心悔过为止。”

  说罢,武士抡起皮鞭就要抽。这时候苏小河母亲尖叫起来:“等一等,我需要先给律师打个电话,还有,我并没有在判决书上签字,还有还有,法官在哪里?我没有看到法官……”

  啪!啪啪!啪啪啪!皮鞭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体上,钻心的剧痛,让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只有她的身体于刑柱上痛苦地挣扎扭动着。

  两名武士一边行刑,一边数着皮鞭的数目,数够了20下之后,停了下来,伸手把她从刑柱上揪下来,说道:“今天行刑完毕,你可以回去了。记住,明天要准时赶到刑场,接受行刑,如果你敢抗命或是逃走的话,哼哼,只怕大汗神威震怒,加重对你的惩罚!”

  说完,武士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向前一搡,她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害怕两名武士再伤害自己,她急忙爬起来,本能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半晌却听不到武士的动静,她战战兢兢地睁眼一看,惊讶地发现她正在自己的家里。乳白色的墙壁,悬挂着儿子苏小河的获奖作品。悬垂的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自己却是蜷缩在沙发前,正在瑟瑟战抖。

  天!原来是个恐怖的噩梦。

  可是好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么个没名堂的怪梦呢?梦中两名武士的形貌活生生的,野兽一样的可怕,她确信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他们又是如何闯入自己的梦境中的呢?

  疑惑之际,忽然感觉到胸脯上一阵剧痛。她解开睡袍,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胸脯上纵横交错的20道鞭痕,她再次尖叫起来。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再大声尖叫,也不会有人赶来。所以她的尖叫声很快就停止了,又撩开衣襟,用指尖戳了一下胸脯上的痕迹。她再度尖叫起来,这一次是因为剧痛钻心。

  她抓起电话,正要打给儿子苏小河,手已经按到了按键上,却突然犹豫了起来。还是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以免吓到儿子。

  想到儿子,她的脑子恢复了冷静,并立即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的身体发生了病变,体内的某种毒素,又或是器质性的,总之,就是身体出了问题。体内的病变,导致了她胸脯处出现了类似于伤痕的印痕,而病变时所产生的强烈刺激,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导致她做了刚才那么个怪梦。

  必然是这个原因,这个解释是科学的、合理的。

  想明白之后,她立即联系了自己的医生,并决定在医生的诊断结果出来之前,先不告诉苏小河。

  【有人在伤害我们】

  听了母亲的叙述,苏小河十分惊诧。

  在情理上,他认同母亲的判断,一定是母亲的身体出现了病变,才导致鞭伤一样的印痕出现,以及噩梦的产生。可是,正在门外的那个脏男人刘兹新,他又是怎么知道母亲的这个梦的?

  尽管刘兹新所说与母亲的叙述大相径庭,母亲只是梦到自己被两个武士施以鞭刑,而刘兹新却声称,苏小河的母亲委托他来找苏小河,这个说法,实在是有点怪异。

  苏小河断定,母亲的梦多半和叶丽有关系,但有什么关系,目前信息不足,无法作出判断。他想了想,走到门外,叫刘兹新过来,拿出一沓钱来:“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拿去吧?”

  刘兹新极是诧异地看着苏小河,苏小河催促道:“快点拿去,我这边还有事!”

  刘兹新抓起钱来,突然掷在苏小河的脸上,就听他狠狠地骂道:“王八蛋,我冒了生命危险给你送信,你却这样羞辱我。老子虽然是个收破烂的,未必比你有钱,但老子的钱,都是干净的!”

  骂声中,刘兹新掉头气冲冲地离开了。

  苏小河难堪地低声道:“你看这个家伙,他还得了理了呢。”

  顾不上理会刘兹新的愤怒,苏小河立即开车送母亲去看医生。

  医生检查的时候,苏小河的母亲把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这就是体内的病变,导致了皮肤出现血痕,又刺激大脑做了噩梦,这没错吧?”

  医生笑道:“没错没错,而且体内的病变也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你就先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吧。”

  母亲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医院?你医院的环境未必及得上我家里舒服。”

  医生劝道:“留在医院,是因为医院有充足的医疗条件,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说吧?”

  一边劝苏小河母亲住院治疗,医生一边将苏小河拉到一边,低声吩咐道:“你母亲的身体情况,是不需要住院观察的。你可以带她回家,但必须先报警。”

  “报警?”苏小河大吃一惊,“为什么要报警?”

  医生看着苏小河:“苏小河,你太不关心你母亲了,你难道没有好好地看看她的伤吗?那是最明显不过的皮外伤,是真正的鞭痕。”

  苏小河倒退一步,惊得脸色惨白。

  原来那并非是一个梦,而是真的有什么人用皮鞭伤害了母亲。

  是什么人干的?母亲为什么要骗自己,说那是一个梦呢?

  苏小河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无法有条理地进行思考了。他开车带母亲回到家后,就坐在母亲的床边,握住母亲的一只手,静静地看着母亲,说:“妈,你休息好了,我就坐这里,绝不会让任何梦境打扰你的休息。”

  母亲笑了:“瞧你这孩子,快回自己屋睡觉,不过是一点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

  苏小河道:“妈,记得我小时候,你说要培养男孩子的独立性格,让我自己一个人睡,我害怕得哭起来,当时妈妈你就是这样,坐在我的床边,拉住我的手,让我慢慢睡去。现在该轮到儿子回报你了,我也这样握住你的手,给妈妈讲故事,让妈妈睡个安心的觉。”

  听了儿子的话,母亲脸上容光焕发:“小河啊,你还是留着你的故事讲给女孩子听吧。你妈我商海打拼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已经没有能够打动妈妈的故事了。”

  “不,有一个。”苏小河说,“我给妈妈讲一个小傻嫚的故事,保证你没有听过。”

  于是,苏小河拉着妈妈的手,把叶丽讲给他的小傻嫚偷食精灵蛋的故事慢慢地讲述出来。母亲果然听得很入神,随着故事不疾不徐的节奏,她的眼睛慢慢闭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看着母亲那张为岁月摧残的容颜,苏小河落下泪来:“妈,为了儿子,你付出的太多太多,而儿子对你的回报,却是将你卷入噩梦一样的生活……”突然之间,他看到母亲的面孔扭曲起来,身体也在不停地战抖,苏小河大骇,失声大叫道,“妈,你醒一醒……”他想把母亲从噩梦中唤醒,可是母亲的抽搐却更加激烈了。

  突然,她猛地坐起来,双手抱在胸前,身体蜷缩成一团,无论苏小河怎么用力摇晃她,就是不见她从梦中醒来。

  激烈的扭曲之中,苏小河看到雪白的床褥上,沁出缕缕血迹。他吃惊地掀开母亲的睡衣,眼见殷红的鲜血,正从那道道鞭伤处涌淌出来。

  母亲正在受刑,而他却只能袖手旁观。

  情急之下,苏小河猛地抄起母亲的腿弯,抱着母亲就往门外走,他想送母亲去医院。他已经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母亲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冲着他的脸大声喊道:“我看到他了,小河,我看到那个男人了!”

  “妈,你不要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苏小河说。

  可是,母亲却用力从苏小河的怀中挣脱出来,她赤脚站在地上,双手抓住苏小河的肩膀,继续大声喊道:“我看到那个收破烂的了,我是今天才看到他。”

  “什么?妈你说什么?”苏小河惊呆了。

  母亲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喘息着走到沙发前,喝了杯水,重复道:“就是我们白天在聚烟阁酒楼里见的那个人,他叫……对了,叫刘兹新。没错,我刚才在梦里真的遇到了他。而且情况跟他说的一模一样,我被倒悬在刑柱上,等着武士对我实施鞭刑,这时候刘兹新来了,我急忙扯落一块衣襟,在上面写下你的电话和向你呼救的字样,让他转送给你……”

  “你今天才梦到他,可是他昨天就来了。”苏小河感觉自己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了,“这岂不是说,他之前就见到了你刚才做的梦吗?”

  “没错,就是这样。”母亲点头。

  苏小河沉吟道:“那这事会不会是……会不会是今天他对你催眠了,所以你梦到了他所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梦到那两个武士,你又如何解释?”

  母亲说着,突然撩开睡袍,露出血迹斑斑的肌肤:“还有我身体上这血淋淋的伤痕。不需要医生说我也知道,这不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而是真正的鞭痕,现在它仍是疼痛不止。

  “有人在伤害我们,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最后说道。

  【错乱时空】

  〖时间错乱了。〗

  苏小河在他的笔记本上,这样写道。

  〖时间错乱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同了。我们如同乘坐于忒修斯的战船,从昨天到今天,所有的甲板都已经换过了。每一个人都不再是昨天那个人,虽然他们仍然拥有往昔的记忆,但他们不是他们,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时间错乱了,收破烂的刘兹新,他在3天前就已经进入了母亲的梦境。在他带回来母亲的求救讯息之后,母亲才发出呼救。如果在今天走出家门,迎面遇到20年之后的我,我绝不会有丝毫的吃惊。

  有一种力量正在悄然潜入,干扰了我们原有的世界秩序,也改变了我们记忆与生存的法则。

  最可怕的是,这种力量不是外在的,而是源于我们黑暗的内心深处。它是我们心灵的愿望,我们的愿望影响了事物本身,也扭曲了世界的形态。〗

  看到这里,我啪的一声,把苏小河的笔记本合上。

  没错,苏小河说得没错,导致这个世界规则错乱的力量,是我们的愿望。

  让我们追溯事情的源头吧,我们追溯到了70年前,一个叫卡摩斯的外国人因为他的愿望,导致他的命运出现了奇怪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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