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所有的一切,从此以后,与我无关。
十二
墙壁雪白,不远处的等离子电视前坐着个熟悉的身影。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苍白的病号服。
“老妈,我要喝水……”
那个身影听到我说话,惊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小记,你会说话了?天啊!我们家小记会说话啦!医生,医生快来啊……”老妈狂喜地冲到床前。
我四下一打量,“老妈,住这么高级的看护所要花不少钱吧?我们家哪来那么多钱?”
“小记啊,你终于醒啦!我的心肝宝贝啊!下次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伊天霁这个没良心的,虽然他家赔了不少钱,还可以住在他们家的医院里,但是比起钱来,小记啊,妈妈更是心疼你啊!”老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医生们对于我的突然醒来,纷纷表示了惊奇。于是,进行了一次次的复检,最后,宣布我只需要留院短暂观察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于是,我的病历成了医学界植物人案例中的一桩奇迹。
我把变成植物人后的情况详细地打听了一遍。
我替伊天霁挡了掉下来的花盆后,伊家立即送我入院,然后,给我家开了一百万的赔偿支票,并且不遗余力的组织医学界的专家抢救我。再然后,老爸老妈突然收到一张神秘的五十万的欠款合约,签着我的名字,原本不想付的,可后来看到合约上注明有复活的机率,虽然认为很荒谬,但是奉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心态,照付了。老爸老妈知道我是喜欢伊天霁才会为他这样做的,谁知道,伊天霁竟然发表了电视新闻讲话,不承认有女生为他挨花盆砸的说法,说只是纯属巧合云云。
我听完后,耸耸肩,无所谓的笑笑。
伊天霁这三个字已经离我太遥远了。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繁华街市,那场穿越就像梦一样。
隔着窗子,我看到一排救护突然驶入医院,从其中一辆上抬下个担架,看情况相当危急。随后,医院门口立即被突然冒出的记者挤满,还有人拿着话筒。我打开窗户,风和声音一涌而进:“请问,伊氏集团的伊少爷的车祸严重吗?”
“请问,伊天霁的生命有没有危险?这起车祸是偶然行为还是蓄意谋杀?”
……
我将窗户关好,我已经不想再听到“伊天霁”这个名字了。
出院前,我最后一次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成群的蝴蝶飘来飞去,花开成了海洋。恍惚间,伊天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凝望着他俊美而漠然的脸,清楚地意识到此人非彼人。项羽,他此刻是不是如历史记载一般……
伊天霁的神情开始是厌恶,接着是不惑,最后,脸上的表情居然丰富起来,似乎还闪过丝狂喜。传闻伊天霁车祸后像变了个人,喜怒不定,有精神崩溃的倾向。我害怕了,决定赶紧闪人。
就在我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我,伴随着低沉好听的声音:“美人?”
我像触电般定在了原地。
是幻觉吗?
一定是是幻觉!
“美人,不想再见到本王么?”
我看过去,伊天霁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神情。我忍不住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我想我想,我想死了……坏蛋项羽……我想你……”
边笑,眼泪也边掉了下来。
4.彼岸花
文/咖啡杯里的茶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花开彼岸,血腥满地。
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楔子
“八日后我就回来接你。回家和爹说一声我们的亲事,你也好好准备一下当新娘子吧。”白衣男子坐在岩石上轻言细语。
“好啦!知道了。我十六准时在这儿等你。若是你未时还没来,你这一辈子就别想见我了!”女孩凶巴巴的语气掩不住嗓子里想要哭的沙哑。
“乖。别乱跑啊。我肯定会八抬大轿接你去慕容府。”男子怜爱地刮着她发红的小鼻子。
“快滚吧!别罗嗦了……”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泪就砸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我真的走了。记得!四月十六在这树林等我。我一定回来的,一定……”他想其实不过离开短短几日,怎么心里却像永别了似的撕心裂肺地痛。
“快点回来哦。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她急急地追了上去,抱着他宽厚的背不愿放手。眼泪迅速湿透了他的衣衫。
一路春风吹散愁丝,卷着柳絮儿乱纷飞。菩提又有新绿,杨柳醉了春烟。草长莺飞,蝴蝶翩翩。桃花烧红了整片山崖,轻轻一颤,便是一片浓重的花雨扑面而来。
女子捏着那个蝴蝶玉佩,眼泪珍珠般直往下坠。
我等你。期限是——一生一世。
(一)陌生客
最近江湖很是不平静。晋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少主慕容孤影得了不治之症。听说请遍了晋州的名医都没有起色,老爷子慕容幽夜只好千里迢迢请了京城的退休老御医,可御医只喃喃留了两个字便落荒而逃——心病。眼看这偌大家业将无人继承,老爷子急得到处贴告示——寻找名医。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年前便没了消息的大盗蝴蝶姬又频频出来犯案。王府丢了一颗夜明珠、少林方丈遗失了藏在藏经阁最高层的唐寅名画《落霞孤鹜》、飞红珠宝行最值钱的宝贝消失了两天才被人发现……一时间,蝴蝶姬搅得江湖乱了分寸。连慕容家也人心惶惶,加紧看管家中宝贝,惟恐出了什么差池。
初七这天,慕容家来了个女大夫。管家福伯出来看了看,眼白一翻。慕容家已经来了太多打着名医旗号混吃混喝的人,这个布衣女人相貌平凡,淡然的眉眼毫不出挑。大把秀发随意地用一只木簪绾在脑后。
“老爷今儿出门去了。天黑了才能回来。少爷不是谁都可以胡乱医的,看你好像远道而来,就先到客房歇着吧。小三儿!小三儿!领大夫去客房。”
“您常常胸闷气喘,偶尔还会咳嗽出血。夜尿频繁,走远路会腿软。”大夫经过他身边时,瞄了两眼低低说道。福伯一愣,迅速转过身拉住她的衣角:“大夫好眼力。”话语间早没了那不屑的轻视,一脸诚恳。
大夫不动声色回过头来:说话很大一股烟味。这烟不便宜,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但是抽多了一样伤身体。你有风势或者头痛等恶疾许多年,所以才会倚仗它。嗓子沙哑,出来迎了点秋风就止不住咳嗽两声。说明肺伤得很深。面黄,眼窝深陷,跨个高门槛都微微气喘。这意味着肾不好。而肾不好,自然起夜频繁了。戒了那烟,好生调养。慕容府人参枸杞还是有的。”
“多谢大夫。不如休息片刻便给我家少主看看。以您的好医术,这下少主可有救了。”慕容家的人面对寻常人总是有些自负的,奴才也不例外。可是这不妨碍他们的忠心。她心中冷冷一笑,大步跨进这豪华的慕容家。一路长廊雕栏玉砌,花红柳绿昭示着慕容家不菲的身家。这偌大的家业没了儿子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您贵姓?”福伯一路伺候着。
“江城子。”大夫还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模样。只是她的眼神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即使礼貌的笑意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像有一层浓雾把她和别人生生隔开,谁也靠不近。围绕着她的,只有冷冷的寒气。
江城子?他看着走在小三儿后面的单薄背影。心中涌现的竟然是苏轼那凄凉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她悲凄的气质不知从何而来,辗转着那萧索的蓝色布裙。一步,就是碎了一朵的莲花,渲染了一地芳冷清清的芳华。这女子不一般。轻功了得,步步稳健,身手不会在他之下。福伯六十有余,在慕容家做了三十年管家。见过的高手亦不计其数。可是这个女大夫——仿佛带有杀气,可是这股气又十分不稳定。医者本是救人,原本应该中气平和气质温柔。可是江城子……却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粗糙的脸,眉眼未加修饰,无半点尘嚣的胭脂气。福伯抬头望望天空,似乎有团乌云正在缓缓移动。 (二)初遇情
江城子刚关上客房门,一只乌鸦便从发钗上飞了下来。原本发簪上雕的乌鸦纹赫然消失了。
“憋死我了!蹲在你头上一天都没有水喝。”乌鸦居然发出了稚气孩童的埋怨声。她一言不发地给它倒了杯茶水。哪知那乌鸦埋头饮了一口便喷了出来:“呸!什么味儿!像块朽木似的,一点也不甜!”
“上好的龙井也能让你说成朽木。真不愧是一只乌鸦。”她笑道。
“好呀!姐姐说话不饶人,小心我给湘夫人告状去。”乌鸦挤挤眼。尖尖的小嘴一闭一合着一个娇俏女娃的嗓门。
“小心我撕裂你的嘴,埋在慕容府的后花园里。看你拿什么去嚼舌根。”她含笑恐吓道。
“姐姐饶了乌灵罢。夫人吩咐要好好照顾你,否则真会扒了我的皮。”这只唤做乌灵的乌鸦撇撇嘴,居然学起了管家福伯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告饶。
“等会要做正事了,没事你少出来吓人。”
乌灵在福伯敲门的瞬间飞回了木簪上。
“江大夫。请随我来。”
一路走去,穿过开满蔷薇的长廊。七月,血红的蔷薇满墙攀爬,原本厚实的绿叶也被挤得支离破碎,躲在花后露出胆怯的深绿。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闷香,风一吹,便张狂地四散飞舞。一张娇俏的脸在蔷薇间娇笑,葱手捏着团扇正欢快扑蝶。几个白衣丫鬟提着竹篮子嘻嘻哈哈地摘采着新鲜的蔷薇花。看见福伯走了过来,纷纷弯腰行礼。
“阮二小姐。”福伯只浅浅给那个扑蝶美人弯了弯腰,“这是新来的大夫。”江城子和阮二小姐分别点点头。
“孤影就拜托大夫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话语间,俨然半个主人。阮家原本和慕容家就是不分伯仲的大家族。阮二小姐与慕容孤影自小有婚约,去年孤影病了后,贤惠的她便不顾世俗来到慕容家担当起了少奶奶的责任。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很是讨老爷子欢心。
江城子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跃跃欲试,沿着某条不知名的小缝隙等待着合适的机会破土而出。她闭眼定定神,加快了步伐。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丫鬟退了下去。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缓缓走上前,这才看清了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苍白瘦削的脸庞。眉如画中远山——一笔笔都是浓浓的黑。眼紧闭着,只有那微张的鼻翼暗示着尚有一丝气息。嘴,没有血色地紧闭着。整个面色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凄之意。
怪不得连御医都看不出缘由,分明就是这个神智昏迷的慕容少主自己沉迷在悲伤中不愿醒来。许多疑难杂症的病人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她熟练地把脉,顺便询问了病人曾经的饮食起居。福伯说得支支吾吾,只道是两年前少主出了趟远门,回来就一病不起了。她知道福伯有所隐瞒也没多问。这独立的幽僻小院,大门上硕大的铁锁,很显然是之前软禁人的地方……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浅浅吸口气,伸出右手放在慕容孤影的额前。这个男子早已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也只剩下这具躯壳苟延残喘。他的心中含有强烈的悲凄之意,这股悲念支撑着他的呼吸。他——是一个难得的悲灵。只要她的手轻轻一收,这个已经无回天之术的灵魂便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时间万物皆有灵生。灵为气之所聚。爱,恨,痴,悲,怒……原依附人体生存,若其灵性压过人性,便急成了灵体。而此人也离死亡不远了。未避免灵体祸害人间,便有了收灵师的存在。机缘巧合她便成了其中之一,从此带着乌灵游历人间。
似心有所感命不久矣,病人仿佛皱了皱眉,浅浅呻吟了一声。
她的心忽地“噗嗵”急跳,根本无法集中心智施法。心中那道裂缝好像越来越大,那团不知名的暗涌蠢蠢欲动,头痛得仿佛要炸裂一样。扶着床沿的手,指甲深深嵌进木头里,冷汗密密麻麻地湿透衣衫。这个男子的模样,怎么会有种熟识的感觉?她不敢多想,只得提起一口真气稳定元神,赶紧起身离开。
“江大夫。你看我家少主到底是什么病啊?”福伯看着有些恍惚的大夫急急问道。
“他的病是过度悲伤无助造成的昏迷不醒,”早该是入土之人了。这半句她忍着没有说。还需要拿取慕容孤影的灵,她不能草草离开。更何况嗅觉灵敏的乌灵早已发现府中还有其他灵可以收取。
“我还要再多观察几日。”
“好好。”福伯赶紧应下来,“季灵,带大夫回房休息。”一个娇俏的丫头低眉顺眼地应声而出,无声无息。这个丫鬟浅浅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大夫。请。”
晚风吹落了一地蔷薇。那股香经久不散。靡靡的,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三)女怨灵
晚饭后,与慕容府一干人等碰了面。彼此客套一番后,便各自回房了。只是那个被下人唤做“表少爷”的慕容执一股子轻浮气,印堂隐隐发黑。江城子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了下来。这种纨绔子弟仗着是慕容家表亲,架子比躺在床上的少主还要大。她想想也懒得多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传来女子惊吓过度的尖叫声。众人冲了出去,顺着丫鬟颤抖的手看去——之前还嚣张跋扈的表少爷竟面无血色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我本来是给表少爷送……送茶的。哪知道……敲了半天门也不应,我,我就轻轻推了推。……他,他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害怕就叫了起来……老爷!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个丫鬟惶恐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一个劲儿求饶。额头一下下重重磕在石板上,一股血腥味淡淡地飘在了空气中。
“马上通知官府。”慕容幽夜低低地吩咐下去,眼神轻轻飘向角落里的江城子。这个白发苍苍却依旧健硕的老人的暗示她立刻懂了。随即点点头,走上前去。
“他面色发黑,四肢蜷缩僵硬,很显然是中毒身亡。不是食物中毒也并非茶水。食物我们都吃过也没有异常,丫鬟送来茶水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她冷静地俯下身去,伸出食指在死者嘴角摸下几粒淡红色的粉末。嗅嗅,有股香气。转头看看众人,阮二小姐也在人群中。大约是见着了死人,吓得怯怯地躲在丫鬟季灵身后。
“我只能看出他是中砒霜之毒而死。其他的就交给官府吧。各位放心就是了。大约是这个表少爷平日里行为不端惹来杀身之祸。”说罢,她仿佛是为那位含冤的尸体闭眼似的,伸出手掌轻飘飘地从他发黑的额头一路抹下来。一股黑气很不情愿地被她捏在了掌心。站起身的同时,不经意地抬手整理有些松散的发髻。乌灵不失时机地张嘴就吞下了那恶灵。
这一切,瞬间完成。肉眼凡胎自然是看不见的。这人即使不死,也快被这恶灵吞噬了。恶人生恶灵。周而复始,变本加厉。
官府来人后,煞有介事地问问叨叨后便把尸体抬到了衙门,说是给仵作验尸后再定夺。众人在老爷的厉喝下惶恐地回了房。
“阮二小姐。”江城子紧紧跟在她身后。夜色中昏暗的灯光映得她的脸分外楚楚动人。
“江大夫。”她挥挥手让丫鬟退下。这充满幽香的蔷薇花也仿佛害羞了似的,纷纷落下。
“阮二小姐的胭脂是让人特制的吧。这慕容家满院子的蔷薇实在是做胭脂的好材料啊。”江城子伸出手接过一片落英。
她捏着拳头只觉得身上忍不住在瑟瑟发抖,这个大夫仿佛什么都知道。
“以颜色新鲜纯正的蔷薇花瓣,入石臼中反复研磨成浆。用绢纱滤去杂质后,取其厚而纯的红色液汁,一周以后取出蔷薇汁丝饼,选晴好天气曝晒四五天至干透,即可入妆袋。用时只需以清水稍儒,即芬芳扑鼻。那是让美貌女子锦上添花的上好胭脂。”江城子那隐在黑暗中的脸淡淡地笑了笑。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平日从不擦脂抹粉,为何说起这些爱美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竟然头头是道。
“江大夫毕竟是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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