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瞄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再睁开已经看不到什么可怕的女人,淋浴器里流出了干净的热水,身上也没有什么恶心的鲜血。明知是幻觉,还是觉得恶心得想要揍那女鬼一顿!稍有时日的鬼魂可以影响人的脑电波,让人看到可怕的幻觉,轻者把人吓成痴呆,倒霉的当场死翘翘。
鬼就一定要从墙上倒着爬吓人啊,真没创意!死得这么难看,一定不是我化的妆。真是的,身为女人没化妆就不要到处乱爬,吓着人怎么办?幸亏是我,换做别人早裸奔出去了!人不爱美天诛地灭,鬼不爱美也该天打雷劈!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穷更可怕,区区女鬼算什么?!沙拉决定下个月再也不疯狂购物了。在房间里肆意地喷了一阵香水后,她深深吸了一口属于兰蔻奇迹的粉色芬芳,戴上眼罩躺在自己刚换上的新床单上闭上了眼睛,这下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从小就看得见这些东西,也曾害怕看到那些灰暗的影子,在阳光下一点点消失然后在某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露出半个头或者半个身体。
也曾恐惧到缩在被窝里不敢出门,奶奶怎样拖拉哄骂都不敢去上幼稚园,因为害怕看见秋千上那个血淋淋的小女孩一脸寂寞地要她陪自己玩;害怕那个十字路口每天晚上八点都有一辆摩托车闯过红灯轰地撞向街边的门面,然后一个脑袋凹下去半边的男人拼命想要把头从玻璃墙中挣扎出来;害怕那条幽暗的小巷,总有个女人被看不见的歹徒用匕首一下下地捅着腹部,肠子不断从肚子里冒出来,她无力地在地上爬着……
从一开始吓得哇哇大哭分不清人和鬼魂的狼狈到能够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们与自己擦肩而过,即使蹲在马桶上看到他们在洗手间,也能顺利上完厕所连看杂志和书都完全不受影响。
世界上总有些心存怨念的鬼魂不愿离去,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总是茫然地在人间游荡,重复着死前最痛苦的那一刻。枉死的鬼魂,永远不要去招惹,因为他们强大的怨念会附着在脆弱的人身上,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最后即使鬼魂离开了,那人也差不多只剩半条命了,身体稍微差点儿的还可能会因此丧命。
清除滞留在人间的恶灵是付君浩与那小乌鸦的责任,与自己无关,假装看不见,自然地从他们身上把视线移开,不要与他们对视,这是彼此不被丨干扰的最佳方法。
沙拉猛地想起屋子里的女鬼呆呆看着照片很难过的样子,应该是她的女儿吧?两母女就这样阴阳相隔了虽然努力不要去注意她,可是女人悲伤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揪着她的心。她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因为选择了生下自己难产而死的母亲。
躺在床上,沙拉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她意识到她就躺在自己身边了见鬼!还没有习惯到和鬼魂同床共枕啊。更可恶的是——今天才刚换上的新床单啊!她努力想要睡着却觉得压根没有办法,有只手缓缓地从她脖子后穿了过来,是那只布满尸斑的枯手。
沙拉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正慢慢往自己咽喉处伸去,忽然一道柔和的亮光闪过,刺得那手飞快缩了回去
她假装翻身平躺在床上,掀开眼罩揉了揉眼睛——KAO,那女人竟然痛得蹿到了天花板上,还张着四肢稳稳贴在上面像蜘蛛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有长发散下来贞子似的骇人你以为你是蜘蛛侠啊,还摆造型!
要不要发火大吼一声然后翻出玉佩轰得她魂飞魄散?算了,还是不要了好像……好像那女人并不是要掐死自己,因为完全没有感到她的杀意她打了个哈欠蒙头大睡。
这些天都相安无事,女人只是像生前一样在沙发上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是沙拉故意打开的,她那会儿正在卧室看书每天都会擦擦那张照片,女人总会面无表情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再也没有摆出那副吓死人的死相沙拉吃饭时会摆一副碗筷在厨房,只是碗里装着香蜡元宝。
有时候回去晚了,会看见女人站在楼上往下张望,看见她平安回来了才把头缩进去。
如果告诉付君浩自己正与一个鬼魂共处一室,他会不会带着那坏脾气的乌鸦杀过来直接吃掉这个女人?然后劈头盖脸地教训自己一顿,或者投诉到下面扣除这月的奖金?如果扣钱的话,岂不是亏大了?沙拉偶尔视线望向镜子的时候,女人会站在某处对她苦涩地笑笑。
“你看得见我的吧?”终于有一天,沙拉正拿着遥控器看无聊的韩剧时,她说话了。
沙拉不知道该不该搭腔,毕竟在工作时间之外与鬼魂说话还是第一次。没有穿上黑色的消毒衣也没有穿旗袍,而且没有戴上手套和口罩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沙拉转过头去第一次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鬼魂的眼睛总是呈现出一种毫无生色的死灰。要不要劝她赶紧去投胎该干嘛干嘛去,滞留在人间太久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等我的女儿回来。”她仿佛也知道不要与人对视太久,所以缓缓移开了目光,
“我女儿一点也不听话,学习不好,还疯狂地喜欢什么歌星,竟然还偷钱去听演唱会她不知道那是我们母女俩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啊……我一个人是多么辛苦地拉扯她的,那天晚上公车翻下了立交桥……整个车上就我女儿一个乘客,怎么这么倒霉……我本来就有哮喘……在屋子里死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女人捂着脸呜咽。
“不知为何我怎么也走不出这栋楼,可能我还想等着我的女儿回来。林甜这傻Y头,总是那么不听话,死了都不回家一趟!”女人哭得很伤心,那些尸斑伤痕慢慢浮了出来。
“不晓得你介不介意我帮你修复一下面容,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有点……没办法,职业病,希望你不要介意。”沙拉看着她缓缓别过脸去,明天看来得把工作箱带回来不管女人还是女鬼,素颜都没法看。
虽然知道长期和鬼魂共同生活会影响健康,可是有玉佩应该没啥大关系吧!陪这个寂寞的母亲等到她女儿回来吧她太孤单了,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听得见她说话,没有人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因为心中的那份执念,而无法离去。
他们——其实很寂寞啊

[5.深渊与救赎]
晚自习下课后,蜂拥而出的同学唧唧喳喳地彼此对着刚才月考的答案。
张宇轩坐在最后一排呆滞地看着越来越空荡的教室,对着站在讲台上的苏珊喊了一声:“班长,为什么没发我的卷子?就算我在睡觉也要叫醒我啊,过分。”
苏珊卖力地擦着黑板上的字压根没有答理他,擦完了丢下黑板擦啪啪啪关上了所有的灯就走了出去。
为什么都不理我?难道成绩差要受歧视吗?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恼地往桌子上撞。脑海里闪动着密密麻麻的雪花,仿佛频道混乱的旧电视,零零散散的画面滋滋地拼凑着。
——真是个倒霉鬼。听说他妈背着他老爸搞外遇,那男人都找上公司了,没有见到人还拿枪挟持了两个人质呢。超恐怖!警戒线都拉了老长那架势!拍警丨匪片似的!还好最后那男人自杀了。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他爸爸也真够倒霉的,一个公车司机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结果呢,儿子不争气,老婆还外遇。所以我说啦,没准是他老爸故意把车开下立交桥的,想报复社会吧!这一家子真够可怕的,他儿子怎么还有脸在学校啊?车上那个乘客就是咱们学校的林甜,听说摔得那叫一个惨。公车直接变形了,尸体拉出来都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让那个倒霉蛋滚吧,看见他那模样就想揍他!每天坐最后一排耍什么帅啊,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早看他不顺眼了。那些女生真够傻X的,喜欢那种废柴!现在好了吧,他们一家都是扫把星!那种人开公车,老予以后都不敢坐了!谁有那么多命给他们啊!
——让开点,别碰到我!扫把星!
——MD,找死啊!想挨揍是不是!我们早就想收拾你一顿了!揍他!你妈就是在外面偷人,你老子就是无能只会把车开翻摔死人!我说错了吗?f
——张宇轩,最近你家里发生了那些事情老师也很难过……可为什么你不能专心学习呢?至于你的未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还没走出办公室的他听到了老师对着自己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我还有什么未来!我还能有什么未来!我的未来已经被你们彻底毁了!
他愤怒地冲了出去,却撞上了一个女生。辛蕊皱着眉捂着被撞痛的肩膀看着他,张宇轩咬咬牙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顶
然后,辛蕊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地从空中坠了下去仿佛断线的风筝,绳索在风中“啪”的一声暗响,便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后来的每一个夜晚,她从教室里出来都会看见他从教室冲出去再冲上楼顶再坠下来无数个日子,就这样痛苦而漫长的无法救赎地下坠着自从上次看见那个爆头的绑架犯以后,她能看见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都不阻止我?”张字轩,不,张宇轩的鬼魂总是鼓昔腮帮子小声地埋怨她。
辛蕊看看左右没人才回道:“拜托,我又不知道你要跳楼!自己心理素质差还怪我没拉住你,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啥去了?!撞伤我了还没跟你算账呢!”
辛蕊也曾试图拉住他每晚都重复的悲惨动作,可是手总是茫然地穿过他的身体,哪怕是追上天台也只能看着他绝望而愤怒地望着夜空然后……纵身一跃!如一只断翅的鸟。
那么的决绝,不带一丝留念
原来不是每个人死后都可以做一只幸运的鬼,可以像冥绪那样拥有一定的力量还可以有真实的身躯。
“还是不能原谅你的爸妈吗?”夜风吹散了她的长发,转过头去谨慎地问道,以前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坐在天台上吹风,现在平白无故多了个傻乎乎的鬼。
“如果是你,你会原谅吗?母亲外遇成了社会新闻!每天记者的电话都快打爆了,甚至还跑到学校来采访我!你知遭大家都怎么看我吗?那么明显的嘲讽和幸灾乐祸。电视整整播了一周,我的脸出现在每个频道喋喋不休地回答着那些冷酷又残忍的问题。那些记者似乎从来不觉得那些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大的伤害,可是我咬咬牙挺过去了。事情这样结束了也就罢了,爸爸竟然在开车的时候神情恍惚冲下了立交桥……妈妈也失踪了。你说,这样的我还怎么活下去……”他坐在她身旁捂着眼睛,只有雾气一样的泪水涌出来。
“对不起”辛蕊看着他,虽然每次跌下去以后支离破碎的他血肉模糊地爬上来还是会把她惊到,可是看习惯了只是觉得很悲伤。
“为什么你不去古董店报到呢?”这里应该在付君浩的管理范围之内啊!
报到?不知为何,我甚至都不能离开这栋教学楼。他无奈地耸耸肩,“老天爷每天都玩我一次,给他老人家表演高空跳跃外加摔西瓜!”
“对不起,没有拉住你对不起,面对着那样痛苦的你我却爱莫能助”她难过地把脸埋在膝盖上静默地闭上了眼睛原来鬼魂一旦放不开生前事,就会被执念困在死去的地方难以离开。
“还有,我甚至都没有告诉那个女孩,我喜欢她很久了,”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辛蕊泪眼蒙蒙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他的背影缓缓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每天都要跳一次楼的悲惨死亡生活?拜托,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老天爷也太扯了吧。”张宇轩总是揪着头发做出想要撞墙的姿势也许,上天就是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惩戒那些不知道珍惜生命的人。
坐在天台边缘吃着盒饭的辛蕊夹了一块肥肉出来丢在他脚边大吼一声:“你问我,我问谁啊!安静点,让我好好吃口饭早知道就不要和你说话了,现在倒好,缠着我不放。要不,我帮你去问问那个神奇的大叔,看看他能不能带你走”
“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也许会很不习惯吧?!”在学校那么普通的辛蕊,成绩平平长相平平,夹杂在活泼开朗的漂亮女生堆里显得那么不起眼没有朋友,和同学说话一学期也不会超过五十句,甚至老师一学期下来都不会叫她几次,这样随意又有点特别地活着每个班总有几个这样平凡的女孩,丝毫不引人注意。
除了冥绪,她真正的朋友反而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了,可惜也是个鬼真够倒霉的
“什么人鬼殊途,狗屁说法!咱们俩不是相安无事吗?记得回去告诉人类,鬼魂和活人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大家请不要再%……啦!”张字轩双手叉腰气势加虹,可是心底却有个小小声音在低语
——如果,我的手可以搭在你的肩头而不是穿过你的身体那该多好如果,可以拥抱你那该多好现在的我,真的很后悔一时地想不开为什么当时的你不认识我,为什么当时的你不拉住我,我真是个傻瓜生前是个傻小子,死了是个傻鬼可是却有点小小庆幸,至少死后我遇见了你
十点二十分,最后一班36路公车准时停在了榆林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或站或蹲地等在公车站牌处蓝若琳极力压制着瞌睡虫的袭击,靠在站牌上打不起精神
“吱呀”一声,不知何时36路公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等等”她两步蹿了上去,掏出公车卡放在刷卡器旁可是那声熟悉的“哔”声一直没有发出,她又刷了一下还是没有。
难道没钱了?她慌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的硬币放进投币口,叮当一声,司机转过头来阴笑着望着她。
明明身体朝着前方一动不动,脖子却僵硬地转了九十多度直勾勾地对着她的双眼那是一双多么可怕的眼睛,仿佛蒙了厚厚一层灰尘或浓雾根本分不清黑眼珠和眼白,一瞬间那张灰白的面孔忽然哧啦啦地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玩面团似的揉搓着,鲜血泉水一样喷溅了她一脸。
那双眼睛魔鬼般地盯着她,蓝若琳看不清司机在说些什么,整个脑海里全是他那双可怕的眼睛催眠似的吸食着她的灵魂……
一整天,蓝若琳都在校园里游荡上课铃下课铃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兜兜转转了好久几乎把每个教室都走遍了,她才游魂似的僵硬地迈着步子走进了二班的教室。
老师睁大眼不解地看着她:“这位同学,你好像不是这个班的吧?”
蓝若琳嘴角冷冷扬起,她恶狠狠地瞪了老师一眼脱口而出:“多管闲事!”那眼神仿佛要吃人般狰狞。
这么冲的学生还真没见过,可是碍于教师的身份又不能对学生大发雷霆,老师只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大家都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张宇轩在哪儿?”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
这句话仿佛一个大炸弹炸开了整个教室,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个叫杜岚的男同学翘着二郎腿大笑起来:“张宇轩早死啦,要找他就去地狱吧!”众人哄堂大笑。
老师拍着桌子扬高了声音:“现在是上课时间,大家安静一点这位女同学,张宇轩已经不在这个班了,请你出去”。
蓝若琳快步走到杜岚身边弯下腰轻轻一笑:“我会记得来找你一起去地狱的”杜岚看见她的眼珠子生生翻到了眼皮里,眼眶中只剩下泛着血丝的可怕眼白她的身体竟然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死灰色,血管青筋虫子似的在皮肤下蠕动。
“哇——”杜岚吓得一仰头摔了过去她冷冷一笑忽然变成了中年男子嘶哑的声音:“现在,她要去死了像我儿子那样从十二楼的楼顶上摔下去!”刚说完她就疯了似的往楼顶上跑去。
教室里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老师完全无法解释两分钟前发生的事情定了定神,他飞快地追了上去,几个胆大的男同学也跟在老师身后往楼顶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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