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真人?”
  安伯尘挠了挠头,面色古怪。
  “第一是姓,天下三大神秘姓氏之一,这三大姓都是从上古流传至今的秘术流派,然而早在大晋之前,他们便隐居世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传人现世。”
  司马槿解释道,“大晋”二字出口,她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夜风袭面,撩乱发髻,司马槿下意识的缩紧衣衫,站起身,向藏玉厅走去。
  “我先去歇了。”
  走到门口,司马槿停下脚步,转身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明早我会搬出去。”
  闻言,安伯尘一愣,诧异的看向司马槿。
  “为何?”
  “你风头正盛,我再留于墨云楼,万众瞩目下很容易被发现破绽。明早临走前,我会将离公子的操控之法传于你。”
  说完,司马槿走入藏玉厅,留下目瞪口呆的安伯尘。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前回返墨云楼,一路上百姓争相望来,安伯尘虽觉尴尬,可也不以为意。直到司马槿说她要另择居所,安伯尘方才恍悟,十日来,他固然奇遇不断,拥有了许多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可却忘了一点爹爹口中那只牛蛙。
  即便他战败厉霖,被恩赐士子出身,说到底,不过只是一好运的少年人,墨云楼名头虽大,可离公子不在,如今只剩一空壳。而琉京也已不再像十日前那般平静,王馨儿、左相甚至看不懂心意的琉君,都对自己或是墨云楼虎视眈眈,如此情形之下,自己却大出风头,实乃引祸之举。
  想到平日里萧侯有意无意间的教诲,安伯尘心生警觉,皱眉苦思,过了许久都未能想到解决之法。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君上保我入学白狐书院,想来这阵子应当能求个安稳。
  揉了揉脑门,安柏尘长吁口气,和厉霖激斗半日,此时不觉有些疲惫,不经意间目光落向墙边的无邪枪,安伯尘若有所思。
  昼夜分割刺出的那一枪时,安伯尘隐隐感觉到无穷多的玄奥散落天地间,就和初次胎息醒转后一般,心底静谧,时间凝滞,一草一木一虫一兽皆能闭目而观。或许这便是胎息的奇妙之处,于昼夜交替时分醒转,心意通达,整个人便会进入难以名状的神奇状态,于瞬息间捕捉天地奥妙。
  然而,那些奥妙明明已收入心头,却在回神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雷霆奥妙外,几乎再难想起半丝。
  手指轻弹案缘,安伯尘细细思索,好半晌,目光移向案边的书卷。
  自己能斩获雷霆奥妙,却因在神仙府中想了许久,又得水神君提醒,方才有此侥幸。说到底,还是自己学识浅薄,积累不够,若知晓几分五行道理,融会贯通,那时候指不定能留下些许五行奥妙。
  想到这,安伯尘不由暗暗打定主意,往后定要多看书,多掌握些世间道理,日后若再有机会胎息出定,或许能捕捉到几许天地奥妙。
  今日之前,安伯尘并不知道那些天地奥妙对他而言有何好处,经此一役,安伯尘隐隐察觉到,那些奥妙能用于枪道,或许也能用于修行上。
  想到修行,安伯尘不由想起今日神仙府中的遭遇。
  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那一刻竟能回返神仙府,可水火二君似乎毫无半点惊讶,水神君更是出言恭喜。由此看来,先前他们所言并非全实,至少在出入神仙府的方法上有所隐瞒。
  起身,安伯尘走到窗前,遥望夜穹,随后闭上双目。
  屏气凝神,直到脸蛋涨得通红,安伯尘也没能进入胎息状态。
  “今日也是巧合?不对,水神君说得明白,出入神仙府的法门已被我掌握。”
  睁开双眼,安伯尘喃喃自语道。
  刺出最后一枪时的情形掠过脑海,安伯尘眼前忽地一亮。
  那时正处昼夜交替时分,安伯尘为阻五雷,掏空体内水火二势,不留丝毫元气,下丹田中的地魂毫无阻拦的游出,进入神仙府。
  “原来如此,看来进入神仙府需要两个条件,其一是昼夜交替时分,其二是散去下丹田处的水火二势……今日时机已过,且等明日试上一试。”
  安伯尘喜声说道,能自由出入神仙府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他想要逃出琉京这座牢笼,就必须突破到地品境界,也就是修炼出青火。然修行不知岁月,安伯尘可不想等上个二三十年,唯一能缩短修行时间的,便是借得神仙府之利。
  今日无意间寻找到自由出入之法,安伯尘欣喜难抑。
  却有一事,安伯尘并不知道。
  修行需要勤奋努力,也需要融汇总结,一场险而又险的战事过后,安伯尘不知觉间将他这几日的修行经验稍加总结,对他而言,却比一门心思苦苦修炼要有用很多。
  怀着淡淡的喜悦,安伯尘抱起一袭大氅,侧身躺于卧榻。
  辗转反侧,又过了许久,安伯尘还是没能入眠。或许因为那场比试太过激烈,回味而难忘,安伯尘的亢奋劲儿直到此时仍未散去。
  目光落向那本翻开的《龙虎经络论》,安伯尘暗叹口气,司马槿道他无法修习秘术,他自然也就没再追问,可心底深处还是有些不舍。
  那七重轮究竟如何划分?它们各自又代表着什么?
  想着想着,安伯尘闭合双眼,右眼中流光忽闪,一条无形无色的阴影从中飘出。
  “七重轮……秘术……”
  看了眼自己的躯壳,安伯尘已没了前夜的惊慌,可第一次神游出窍时,安伯尘只当自己死了,并没好好去看一番肉身。此时看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安伯尘微觉荒诞。
  “荒谬或许就是修行之人和寻常人的区别。”
  安伯尘若有所思道,随即莞尔,从前的他,何尝不是觉得那些仙人的传说荒诞而又古怪,可如今他涉足修炼之道,意外获得地魂神游的法门,若是被李小胖他们知晓,定会觉得无比荒诞,难以置信。
  游走于墨云七层,安伯尘看向大门紧闭的藏玉厅,又看了眼躺着他肉身的寒酸卧榻,不由暗暗腹诽。
  “防我就像防贼一样,非要整上那么多机关陷阱,如今我神游出体,看你还怎么防。”
  地魂出窍,心情惬意,少年心性上来,安伯尘也不去管司马槿定下的繁文缛节,一溜烟钻墙而入。他并没发现,比之那夜第一次神游,他的身法明显灵动快捷了许多。
  走进藏玉厅,安伯尘放眼看去,司马槿倒没再乱跑,乖乖地躺在床上,只不过她睡觉的姿势有些古怪,侧着身,单臂枕头,玉藕般的小臂露在棉被外,随着一长一短的呼吸,她的身体也随之微微起伏,自然而然,却又含着几丝莫名的韵律。
  司马槿的年纪和安伯尘差不多,女孩子长得早,司马槿不单比安伯尘要高上半个头,身材也凹凸有致,平日里裹在变化不断的衣衫里尚看不出,此时只盖着层薄被,自然一览无余。
  少女修长美妙的曲线随着身体的起伏,一寸寸没入安伯尘眼底,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比之妩媚风清的水神君也不逊色多少。倘若安伯尘肉身在,定会面红耳赤,幸好地魂神游,方才免了几分窘迫。
  目光掠过从司马槿眉心涌出的白气漩涡,安伯尘犹豫许久,还是打消了入梦一探的念头。
  转身,穿墙而出,安伯尘飘飘然游下楼梯,经过五层时,三阵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传来。想到李小官回来一路上的坐立不安,安伯尘心觉好笑,而司马槿也和他心有灵犀一般,并没说出“离公子”的真相。并非安伯尘不信任李小官三人,只不过值此多事之秋,这等绝密少一人知道便安全一分,李小官平日里爱咋呼,若让他知晓“离公子”是假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他说漏嘴。
  飘然而下,安伯尘一纵身,穿门而过,踏足长街。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雷声从天头传来,转眼后,一柱紫雷劈落。
  安伯尘吓了一跳,刚想避开,可放眼望去,那道紫雷比小拇指还细上许多,转瞬后落于安伯尘头顶,不疼不痒,倒有几分舒惬。
  一声过后,琉京的夜色又恢复平寂,安伯尘纵身跃起,却发现今夜的神游速度比前夜快了不少,势如雷霆,眨眼间竟然越过朱雀街。
  立于屋檐,安伯尘遥遥望去,目光直落栋苑街。
  今夜神游而出,只因一个念头始终盘桓于安伯尘脑海中,驱之不散。


第064章 夜行寻法(下)
  虽然司马槿说他无法修习秘术,可安伯尘仍想一试。
  司马槿出身司马门阀,知道秘术并不为奇,然而在琉京中,知道秘术修炼法门者怕是少而又少,不过,有一人定会知道。
  淡淡一笑,安伯尘宛如临风剔羽的孤鹰,展开并不清晰的臂膀,俯身跃出。
  风声猎猎回荡于耳边,一旁的院宅几乎看不清影子,几个刹那后,安伯尘便来到栋苑街。
  猛地止住身形,安伯尘看了眼左手第二间府邸,飘飘然穿墙而入。
  厉家是京城两大世家之一,地位极高,这府邸自然也是金碧辉煌、占地庞大。穿过前三进,虽有侍卫看守,可对安伯尘却视如无物。仿佛鬼魂一般,安伯尘穿梭于一排排宅邸间,不多时便找着了厉霖的栖身之所。看向胸前绑着麻带,满脸痛苦之色的少年,安伯尘暗叹口气。
  药味扑鼻,整个宅邸里都透着凄惶的气息,身前的少年时不时呻吟两声,安伯尘静静地看着,没有丝毫同情。
  或许因为厉霖毫不留手的五雷术,又或许因为安伯尘地魂神游,整个人都淡漠了许多,总之,安伯尘心中只有来此的目的进入厉霖梦中,寻找秘术修行之法。
  和进入萧侯梦境不同,那次只是好奇,这回却安伯尘是真正意义上使用神游入梦的法门。
  那位女神师曾说过,安伯尘这般法门有用又无用,全看他如何去用。
  安伯尘想要从厉霖手中得到秘术法门,自然不好开口相问。他把厉霖打成重伤,再屁颠屁颠跑过去问人家如何修炼,恐怕厉家人就算不气死,也会七窍生烟。幸好安伯尘还有神游入梦的法门,于梦中窃夺机密,正合那夜风仙子所言。第一次尝试,安伯尘有些紧张,亦有些兴奋。
  目光落向厉霖眉心处的白气漩涡,安伯尘闭上双目。
  转眼后,灰中带紫的阴影“嗖”地飘入漩涡。
  ……
  安伯尘睁开双眼,目光所及,前方是一片汪洋大海。
  “奇怪,怎么和萧侯的梦不一样?”
  喃喃自语着,安伯尘心中疑惑。
  那晚进入萧侯梦境,金戈铁马收入眼中,萧侯也在,可今夜安伯尘神游入梦,四下张望,不见半个人影,更别说厉霖了。
  “难不成厉霖还没开始做梦。”
  安伯尘暗道。
  放眼望去,海潮起伏,一浪高过一浪,浪潮之后隐约有着什么在闪烁。
  不作犹豫,安伯尘乘风破浪,掠过海潮。
  穿过第一片浪头,眼前的场景透着几丝熟悉,黑砖红壤,楼阁高立,正是白日里同厉霖鏖战的琉京演武场。
  可场内的情形却截然不同。
  厉霖手持铜锏杀得安伯尘连连倒退,稳占上风,百姓们欢呼喝彩,为厉霖诸位。少时,厉霖扬起双锏猛地砸出,将安伯尘掀下马鞍……
  安伯尘看得目瞪口呆,转瞬恍然,淡淡一笑。
  梦里的事有真有假,眼前的梦境便是厉霖虚构出来,同样的地方,发生的事却不同,想来他定是极为不甘。
  思索片刻,安伯尘跃身而起,又穿过一片浪头,来到下一方梦境。
  梦里的场景已非白日时候的演武场,却变成那夜神庙初遇,厉霖惨败。
  看着神庙中,一枪击败厉霖的自己,安伯尘心生疑惑。
  “难道睡觉时候可以同时做几个梦?为何我从未发现过……又或者,这些梦生成的时间不同?”
  穿过这片梦境,安伯尘又来到一片浪花前,踟躇着没有进入。
  他可不想在厉霖一个接一个或者或假的梦里浪费时间,他想要的只是修炼秘术的法门,而不是厉霖的无聊往事。
  “糟糕,却忘了一事,倘若厉霖并没做如何修炼秘术的梦,我又如何查探。”
  安伯尘心道不妙,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进入梦中,便能找出厉霖的隐秘,却没想过,做梦的人是厉霖,而他做什么梦并非安伯尘所能掌控。
  “莫非今日要白走一遭?”
  安伯尘稳下微急的心情,回想起那夜萧侯梦中的情形,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变作上将乌戟,结果竟真做到,虽只显出一张脸,却也将萧侯吓了一大跳。
  深吸口气,安伯尘负手立于浪潮之巅,闭上双目,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秘术”和“五雷术”。
  耳旁传来呼呼风声,莫名的巨压袭向安伯尘,即便身是地魂,安伯尘也觉吃痛。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消停,安伯尘睁开双眼。
  没入眼帘的是一片碧波,夜色撩人,月影婆娑,湖面上雾气氤氲,煞是好看。
  “这儿是……望君湖?”
  看到湖边连成串的画舫,安伯尘如何认不出。
  游于走湖面,安伯尘正疑惑间,余光落到那片半岛,就见一五六岁大的孩童正蹲在岛边,玩着纸船。
  “他应当就是厉霖了。”
  安伯尘自语道,心中生出淡淡的喜悦。
  今夜神游入梦,安伯尘第一个收获不是秘术,而是这摄梦的法门。只需心意一动,默念所想之事便能召来与之相关的梦境,若若无论进入谁的梦中都能如此,那所有的一切对于安伯尘来说,再无秘密可言。
  隐约中,安伯尘又觉不会这么简单。
  拂去乱七八糟的念头,安伯尘缓步走到厉霖身旁,男童只顾着玩弄纸船,并没发觉安伯尘。
  蹲下身子,安伯尘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童,五岁时的厉霖天真无邪,丝毫没有半点今日的心狠手辣,看着纸船颠簸在浅水中,一脸兴高采烈。
  “红拂和我道,只有三岁调理经络穴位,才能修行秘术。可此时的厉霖绝不止三岁……”
  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小童,安伯尘低声疑道。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波澜不惊的望君湖突然水波叠起,浪头翻滚,原本的平静安宁化为乌有。
  安伯尘正惊讶时,只见湖泊中央涟漪荡漾,一道黑影缓缓浮起,猛地跃出水面,水花飞溅,竟是一条二十来丈高的蟒蛇。那蛇和寻常蛇很是不同,生有双头,左首阴沉,色泽发黑,右首明媚,纯白如雪。
  “妖怪!”
  厉霖玩得正起劲,忽见面前钻出一条怪蟒,顿时面色惨白,颤栗不已,惊慌大叫,双腿发软刚跑出两步便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安伯尘虽也有些慌乱,可他心知,身处厉霖梦中,那蟒蛇无法看见自己。
  和司马槿召唤出的那头名叫“大黑”的伏妖不同,面前的蟒蛇四眸灵动,目光流转间,透着人才会有的思索之色。“妖怪?妖魔鬼怪也只在戏文里出现过,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妖怪不成。”
  安伯尘兀自低语着,就在这时,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
  “不准哭。”
  那蛇竟口吐人言,字正腔圆,且还带着江南特有的绵软腔调。
  开口说话是那颗黑色的蛇头,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厉霖显然没想到蟒蛇会说话,先是一怔,而后哭得愈发响亮。
  “你若再哭,它可要把你吃了。”
  白色的蛇头吐信道,蛇嘴咧开,仿佛在笑。
  厉霖哽咽着,面庞颤抖,紧捂着小嘴。
  “厉家小儿,你可想当神仙?”
  眼见厉霖不再嚎啕大哭,黑色蛇头神情稍缓,沉吟着问道。
  闻言,厉霖抽着鼻涕,一脸茫然,过了许久,方才怔怔的点了点头。
  “好,如尔所愿。世间有一奇术,名曰秘术,若修炼有成当能拥有神仙之能,今日本君便助你行法。”
  黑色蛇头开口道,下一刻,双目陡睁,夜风荡来将惊慌失措的厉霖卷上半空。
  “你当真要如此?”
  白色蛇头面露犹豫,开口问道。
  “我意已决。”
  黑蛇头冷声答道,转眼间,蛇目中蹿出两道紫光,击中厉霖下腹。
  安伯尘瞪大双眼,就见紫光没入厉霖腹部,厉霖惨叫一声昏厥了过去。
  “那蛇妖是在为他调理经络?”
  安伯尘全神贯注地看去,微微紧张。
  紫光游走于厉霖下腹处,牵扯经络穴位,不多时,两团光圈浮出,一个位于会阴穴附近,另一个位于下丹田,可安伯尘无法看清厉霖体内周天中的变化,此时也只能干瞪着眼。
  “先造两轮,倘若日后他能突破脐轮,再另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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