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言,李小官怔立当场,嘴巴张成鸭蛋状,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老天爷,你究竟想把俺怎么着……竟让一南荒公主来劫俺的色,还是最美的那位公主……这是在演戏吗?等等,这傻公主想和俺去琉国!
李小官的眼睛顿时一亮,搓着双手满脸红光。
千里奔袭杀入南蛮,忍辱负重佯装投降,却在最后把南荒公主抓回琉京……这可是大功一件!百多年里都未曾有过的天大功劳!
这一刻,李小官已能想象出日后传唱大江南北的那段戏文琉将李小官,不惜色相擒公主。
“李将军,李将军!”
朵朵撅起嘴看向不知为何突然哼起小调来的李小官,又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挥:“李将军,我们快走吧!”
“对,对,公主殿下说得是。”
李小官打了个哈哈,转眼向北看去,伸手指道:“琉国在北面……”
还没说完又被九公主打断。
“李将军,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啊。”李小官疑惑道,陡然打了个寒颤,面露惧色,心中暗道她不会又想起了那个蛮女吧。
“李将军你犯糊涂了,你把你手下儿郎给忘了!”九公主叹气道。
是啊,我竟然把虎贲营给忘了。若把他们一起救回琉京,戏文里又会加上一段了。
感激涕零的看向九公主,李小官心中生出一丝怜悯。多好的姑娘,为什么偏偏是个傻子……罢了,她既是敌国公主,又想劫我的色,不能心慈手软!
不再多言,九公主驾驭剑甲载着李小官向西飞去,被他稀里糊涂带到南荒的五百虎贲此时正扣押在荒西边境的某座寨子里。
……
“啪!”
犀牛角杯横飞向楼柱,砸了个稀巴烂。
端坐蛟皮陛座的帝王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目光冷冽,如豺狼虎豹。
和绝大多数荒民一样,他长得并不高大,面貌奇异,身形却十分壮硕,年过半百仍能看出鹿皮袄子下凹凸分明的肌肉。在大厅中央跪着一个蛮将,面色凝重,眸眶中闪烁着惧色。
“废物,如何让那匡将跑了?”
话音落下,蛮将打了个哆嗦,迷茫的看向匡帝,却不知说什么好。他听不懂匡话,自然不知此时该如何应答。
南帝的匡话说得也算标准,蛮将听不懂,坐于陛座下首的女子却能听懂。
女子带着一张面具,紫裙翩跹,虽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到那股飘渺出尘的气质。
“南帝请息怒,陛下派紫某来时就曾说过,此中变数颇多,不可操之过急。”
“哼,你家陛下在上京,万里之遥,自然不急。那宝贝就在我南荒出世,你让本帝如何不急?”
南帝这一口地道的匡话自然是和他昔日最宠爱的那位妃子所学,在大多数荒民眼中,匡人长相奇怪,丑陋非常,唯独南帝例外。尝遍了南荒女子后,他偏偏对匡女情有独钟起来,可当昔日的宠妃难产而亡后,他甚难再找到大匡女子,更别说令他动心的大匡女子了。而眼前这个匡使,听她声音似乎年纪不大,身材修长,气质出尘,面具下的粉唇每一次轻启,每一次呵吐芳兰,都令南帝心中发痒,小腹火热。
“南帝放心,既然匡将还在南荒,那迟早能抓获。贵国公主和那员匡将的相遇也在谶诗当中记载着,一切都按部就班,出不了差错。”
女子宽慰着道,就在这时她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大厅中的侍卫侍女们表情很是古怪。
目光冰冷,女子陡然起身,向前疾迈两步,堪堪避开南帝的熊抱。
回过头,紫龙女凝视讪讪笑着的南帝,眸瞳中绽开一抹杀意,转瞬凋谢。
“若无它事,紫某先行告退。”
紫龙女朝向南帝躬身一拜,柳腰弯折,窈窕曲线毕露,看得南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转身,紫龙女头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留下一脸复杂的南帝。
见到这副情形,在场诸人哪还猜不到南帝的心意,当即有荒人出列,俯身跪地,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
“下蛊?当初若不是下了连心蛊,她也不会消耗光元气不治而亡……”
抿了抿翻卷的口唇,南帝说着众人听不懂的匡话,眼里浮起痛惜之色,神色变幻,摇头苦笑。
南荒多沼,泥地疏松而多瘴气,即便南帝也只能住在竹楼里。
不过他的竹楼却是南荒最大的那一座,占地之广,楼宇之高,堪比半个上京皇宫。
楼宫某处阁台上,一身布衣的少年蜷着腿,形散不羁,抱着手边的南荒贡酒迎风低唱。
直到身后传来盈盈脚步声,他方才止住,回望向紫龙女,鬼面具下的眸子里满是玩味。
第317章 但愿人长久
“蛮王陛下似对你颇为爱慕,听说当初那位大匡的妃子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说小龙女,你与其当匡帝的鹰犬,还不如跟了那位蛮王得了。蛮王陛下长得虽有那么点寒碜,可……”
未等霍穿云说完,紫龙女的玉脚便已飞踹过来。
她最讨厌霍穿云不合时宜的开玩笑,开那些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玩笑,狠狠瞪向嬉笑躲闪的霍穿云,紫龙女调匀呼吸,收敛表情道:“不准叫我小龙女。”
“紫龙女叫起来总是怪怪的,还是小龙女好听。”霍穿云转过身,怀楼酒壶,惬意的打了个饱嗝,随后望向远处灰蒙蒙青冥冥的天野,一时沉默。
“你为何要当匡帝的人?”
也许因为喝多了酒,霍穿云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
紫龙女一愣,疑惑的看了眼霍穿云,随后移开目光。
“你以后会知道的。我是没有选择,而你,你莫名其妙的投奔匡帝又是为了什么?若说为了功名利禄,偏偏你视它们为粪土,若说你细作,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像你这样浑身破绽的细作……浪客,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想要做什么?”
霍穿云放下酒壶,转身凝望向紫龙女,目光深邃,又好像火一般烧得紫龙女面颊发烫。
他终于要向我吐露真相了吗。
芳心微悸,紫龙女暗暗期待着。
“你以后会知道的。”
豪饮一口酒,在紫龙女期盼的目光中,霍穿云哈哈大笑道。
“你……”脸上浮起愠怒之色,紫龙女猛一跺脚,转身而走,再不想多看一眼这个坏家伙。
就在这时,从楼宫外飙来一匹白马,马头上生着一只独角,正是专属巫庙的白云兽。马背上坐着一个白衣巫使,满脸慌乱,也不顾寨外将士的阻拦,大喝一声,驾马如飞跃起三丈之高,从将士们头顶滑翔而过。
“巫庙一系和蛮王一派向来不和,却井水不犯河水,这巫使慌慌张张的……莫非巫庙出事了?”
说话间,霍穿云已走到紫龙女身后,伸了个懒腰道。
紫龙女避开半步,也不搭理霍穿云,手如兰花捏出一个印法,口中念念有词,少时眸里惊现一抹白光,直射那巫使。
白光如剑射中巫使的脑门,那巫使陡然一挺腰,神情僵硬,仿佛被雷霆击麻了一样。弹指刹那后,巫使恢复自如,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向前飞驰。而紫龙女射出的那道白光则在半空兜了个圈,重新飞回紫龙女手心。
“啧啧,好厉害的法术。这就是匡帝从那座秘宫中挑拣出的仙家秘籍吗?果然了得!”
霍穿云涎着脸凑到紫龙女身边,大惊小怪的咋呼着,看得紫龙女又好气又好笑。
“离远点。”
紫龙女淡淡的说道,随即念念有词,十指合拢,指尖轻舞片刻后绽放开。
从掌心射出的那条白光旋转变化开来,少时竟扩大成一张方镜,镜中浮现出晨曦下的山峦。
这一番变化看得霍穿云啧啧称奇,他儿时专修霍家刀法,少年时被那个老不正经的道士拐上山去,学的也是泰山一脉的道技,对于道法所知甚少。好在他的刀术刚柔并济,自成一家,即便如今仍未突破天品,他自问能在十合内将紫龙女拿下,前提是不给她念咒施法的时间……怎么突然生出这么个奇怪的想法,莫非真的喝多了?
霍穿云摇了摇头,面露古怪。
“是他!”
耳旁响起紫龙女又惊又怒的声音,霍穿云心觉好笑。
这个小龙女明明是个小美人儿,偏偏老喜欢绷着个脸,装出一副寡淡清冷的模样,倒让她十分容颜失色了三分。既是个少女,就应该有喜有怒,这样才有味道。
霍穿云如是想着,好奇的凑上前看向白光凝成的法镜。
和紫龙女一样,第一眼看到镜中的情景,霍穿云一愣,可接下里他眼里浮起浓浓的惊喜,无比真挚。
镜子里是拂晓时候的东山,数不清的白衣巫使从山顶向山下铺展开,直到半山腰,将巫庙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一个个面露恐慌,仿佛前方有什么怪物般,没人敢上前。
“轰隆”一声,却是巫庙的穹顶破开一个大窟窿,“金龙”飞出,在晨曦下张牙舞爪。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非金龙,而是一辆形状如龙且会飞翔的车架,这车架在南荒或许无人认识,可在大匡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正是疯龙之将血洗关南荒道的座驾。
眼见从巫庙里蹿出这么一个怪物来,白衣巫使们纷纷张大嘴巴,短暂的手足无措后也都反应过来,怒喝着想要施展蛊术,却又顾忌车头那三条吐着芯子的怪蛇。
怪蛇之后,坐着一男一女……
“咔嚓!”
白光化作的法镜从中碎裂,从半空坍塌,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两抹少见的红潮从紫龙女颊边腾起,她的喘息也随之变得急促,自从成为传奇命主后,她为匡帝所行使的那些秘密任务几乎从未失败过,偏偏在镜中两人身上遭遇重挫,乃是她生平大耻。
“陛下说得没错,你们果然还活着……竟也到了南荒。”
举目向东望去,紫龙女眸眼冰冷,眉宇间缭绕着丝丝寒意:“难道他们也是来找那宝贝的?哼,司马槿智谋有余,道法逊色,要小心的只有安伯尘。浪客,趁那两贼人还不知道我们也在南荒,这就去将他们宰了!”
说着,紫龙女转视向霍穿云。
霍穿云的变脸速度不可谓不快,紫龙女刚转过头来,他已是一脸的怒不可遏。
“安伯尘……”一字一顿的说着,霍穿云和紫龙女并肩而立,咬牙切齿的望向东方。
见到霍穿云这副反应,紫龙女微微吃惊:“浪客,莫非你也和那安伯尘交过手,还吃过亏?”
“怎么可能。”霍穿云收敛形色,摆了摆手,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慢着,不可轻举妄动。陛下派咱俩出使南荒是为了那样宝贝,切不能因为私仇而耽误了大事。”
“浪客,你何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皱眉看向霍穿云,紫龙女微微奇怪道:“安伯尘劫走琅妃,陛下曾大发雷霆,连杀十几个宫人,若他知道我们在南荒发现安伯尘而置之不理,你说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霍穿云面露犹豫。
“我们这就出发,若运气好应当能在傍晚前找到他们。”
不给霍穿云拒绝的机会,紫龙女当机立断道。
她张开粉唇,吐出一颗玉符,那符迎风而涨,少时变成一张三丈宽长的白玉飞帕,盘旋于楼宫外,看得楼里楼外的荒人大呼小叫。
无奈的叹了口气,霍穿云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抱着酒壶跃上飞帕。
……我说好兄弟,你就继续装死好了呗,没事来南荒瞎参合什么……也罢,好久没见到你,正好借机和弟妹问个好……到时候还望能手下留情罢……
盘腿喝着闷酒,霍穿云不时看一眼迎风而立的紫龙女。
天色尚早,天云间弥散着灰蒙蒙的雾霭,晨曦偶尔坠下一两道,却无法让南荒的山山水水焕发光彩。无论天色多么阴沉无光,站在飞帕前端的少女都是那样的清丽,日月难夺其光,云霾难掩其华。
这样一个倔强而清冷的姑娘还真是世间少见呵。
苦笑着,霍穿云摇了摇头。
他问紫龙女为何效忠匡帝,紫龙女说日后便知,其实无需等到日后霍穿云便已知道。他出身泰山一脉,泰山居士何许人也,乃是当年神师中看命看得最准的两人之一。
入林而升,往南则丧,遇叛再起,星坠必败。
泰山居士曾给霍国公留下四句批诗,句句应验。
作为霍国公的嫡孙,更是泰山居士的爱徒,霍穿云理应也得到泰山居士的批诗。
但当霍穿云找泰山居士讨要时,泰山居士却拒绝不允,任凭霍穿云软缠硬磨也不肯给,到后来实在无法,却也写出了两首批诗,并非关于霍穿云,而是两个和霍穿云的命运有交集的人,且还都是女子。
其中一个便是紫龙女。
写完后,泰山居士看向傻了眼的霍穿云,冷笑道,现在你可晓得,知道命运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非但痛苦,且还无情。
有的时候霍穿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向师父求来批诗,不知道那两个和自己命运相纠缠的女子,这样一来,他便不需要借酒消愁了。
老人们往往会善意的和年轻人说,你能通过努力来弥补所犯下的错误,可事实上,年轻时候犯下的某些错误,即便花上一辈子时间也无法弥补。既然无法弥补,那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小龙女,一会儿打杀起来,你且莫动手。让小爷去会会那个安伯尘,你就为小爷压阵好了。”
丢下酒壶,霍穿云大咧咧的说道。
“不要。”紫龙女毫不妥协。
“这样吧。如果你答应我,等我们擒杀安伯尘后,我便把我为何投靠匡帝的原因告诉你……除非,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
“糟糕了,我忘了一件事!”
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司马槿忽地睁开眼睛,从安伯尘腿上爬了起来。
她两宿没睡自然困乏,遂倚着安伯尘小憩了一会,刚入梦便梦到那位咋咋呼呼的“大匡胖将军”,然后就惊醒了。
撩起散乱的头发,司马槿看向安伯尘,就见安伯尘正呆呆的望向前方,面庞僵硬。
第318章 论道红拂,神游施法初见效(上)
“小安子?”
轻轻摇晃着安伯尘的胳膊,安伯尘毫无反应,司马槿暗道不妙,心想莫非是九辰君清醒逼得小安子回守神仙府。
就在这时,司马槿只见一团风影从高处飞下,没入安伯尘右眼,安伯尘身躯一震,双目重焕光彩。
“你这是……你疯了!没人护法出窍做什么?”
愕然看向安伯尘,想到在自己打盹的工夫里,安伯尘竟然神游出窍,司马槿不由一阵后怕。
“无事。”安伯尘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我只是出窍而已,并没飞远。再说了,南荒只有蛊术有威胁,有这三条飞天靥蛇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飞天靥蛇通人性,虽听不懂人言,可也能感觉到安伯尘在说它们,此时纷纷从攀附着的车梁上游转过身,朝向司马槿“嘶嘶”吐信。
“没飞远?那你出窍做什么。”
看了眼安伯尘,司马槿垂下头,眸中闪过一丝奇色。
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后她只觉安伯尘和从前相比发生了几分变化,从前的他为人谨慎,做事小心翼翼,若没人护法他定不会贸贸然的神游出窍,即便只是在肉身附近。
若非司马槿对安伯尘太过熟悉,定会以为安伯尘的肉身又被九辰君占了,她并不知道,安伯尘的这点变化的确是受到九辰君的影响。在神仙府中,安伯尘见到了少年时候孤僻、狂傲却又不失潇洒的九辰君,随后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九辰君,虽说是为了夺取九辰君的魂体做准备,可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几分感染,孤傲是没学会,倒是沾染上几分洒脱。
也许连安伯尘自己也没察觉到这个变化,成长的道路上会经历许多事,遇到许多人,免不了会发生变化,却也是必不可少的变化。
“你之前元神出窍施展道法时,我便产生这个念头,若我神游出窍,是否也能施法。”
盘膝而坐,安伯尘嘴角含笑:“其实在数月前,我刚刚突破地品时,我就有过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蜷起腿,司马槿抬头看向安伯尘。
“关于肉身和魂体,仙道与凡尘。”安伯尘静静说着,目光悠远:“我踏足道途不过三年有余,却经历了许多事。有些事令我厌恶,只想早日脱离这肮脏糜烂的尘世,追寻传说中的逍遥仙道。有些则令我流连忘返,不忍离去,只愿静静享受这尘世中的平凡乐趣。”
“然后呢,你又悟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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