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紫龙女时,司马槿也不忘回眸一笑,紫龙女手忙脚乱之下哪还有空理会司马槿,只能怒目相视,目送司马槿和安伯尘扬长而去。
“果然,无邪居士也来南荒了。”
一声冷笑响起于夜幕下,远山上的年轻道人收起法具,随后捏了个手印,消失不见。
她方走没多久,之前所在的那片土地上就现出一圈涟漪,从涟漪中走出一个高瘦的人。
那人的头发已有些花白,形容很是憔悴,眉宇间凝着一丝沧桑,甚难辨其年龄。
“找到他,便能找回青青了吗?”
白目中堆满疲惫和麻木,年纪轻轻便已被折磨得面貌全非,也不知何时才会消停。
打从和月青青失散后,这三年里,第一王风早已把一切的真相或是谎言都当成他的救命稻草,否则他也不会莽莽撞撞的赶到太清镇,不会和安伯尘、任天命结下联盟。
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那只酒葫芦已是空荡荡的,第一王风茫然的收回手,简单的捏出一个印法,往虚空一划。
涟漪生出,第一王风闪身走入。
若说这些年的苦难给他带来的好处,或许便是他能用一切随意、简单的方式施展秘术,而他的秘术也因寻找月青青的需要,而变得繁多起来,不乏他自创的旁门左道,可这些却并不会给他带来丝毫快乐。
第322章 纷至沓来,续局再起
“是他?”
闻言,司马槿一愣,随后笑着看向安伯尘:“你们还真是有缘呢。不过,他霍穿云身为神师之徒,为何要效忠匡帝?”
“谁晓得,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问他。”
安伯尘耸了耸肩道,不时看一眼身旁的夜空,神不在焉。
非是心烦司马槿的追问,而是隐隐中,安伯尘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不对劲在哪。
“他最后说夺宝什么的,莫非是误会我们了,以为我们到南荒也是来夺宝的?”
面露疑色,司马槿喃喃自语着,眼里光彩烁烁。
别人不知道,可安伯尘却清楚得很,司马槿定是对云儿口中的“宝贝”上了心。也该云儿倒霉,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红拂面前提什么宝贝,还用那么神秘的口吻。
暗暗摇头,安伯尘正想出言相劝司马槿,忽见她面色一僵,招手从珠链里掏出那只巫偶来。
“糟糕,我忘记操控巫偶了。”
直到此时司马槿方才想起李小官,急急忙透过巫偶“看”去。
“怎么了?”安伯尘问向神色微变的司马槿。
“小官他到了南荒西境。”司马槿迟疑着道:“不过……他又被荒人抓住了。”
相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苦笑。
他们来南荒的初衷只是为了救回小官,兜了一个大圈子,历经险难,眼见功成却因半道杀来的紫龙女而功亏一篑。
“都怪我,这下子又要费神了。”司马槿自责道。
“无事。”握住司马槿的手,安伯尘笑道:“若只是被蛮兵抓获倒也好办,我只消神游一趟便可救小官脱困,到时你再操控巫偶不就结了。”
一朝领悟神游施法,安伯尘实力暴涨。或许没有一人一枪血洗荒道时的杀伐霸道,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安伯尘比此前修为全盛时期还要强上几分。
弹指千里,神游施法,无形无影令人防不胜防,何其可怕。
安伯尘虽只会几手粗浅的雷道法术,简简单单的释放天雷,可雷霆者至阳而霸道,内蕴死生奥妙,进得了天底下最强悍道法之列。何况对于神游施法,安伯尘不过刚刚踏足,未来还能有如何的进展尚是未知。
救李小官要紧,两人不再多言,依计行事。
盘膝坐定,安伯尘神游而出,朝向肉身恭敬一拜,而后一个迈步魂体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到百多里之外。
距南荒西境还有数百里的距离,安伯尘心意一动便能神游而至,倒也不惧路途遥远。
可就在这时,那丝不安的感觉再度生出,安伯尘停下脚步,神色凝重。
肉身施展目神通可观十余里,神游出窍时能望百里。
转身向北,安伯尘挑目而望,就见南荒西北境的群山间蜿蜒着一条长蛇,细细望去,哪是什么长蛇,分明就是潜行于夜色下的大军,既来自西北那不必多说,定是西南二国之一。
“十三诸侯轮流远征大匡,都是发兵岭南,这一路大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面露疑色,安伯尘自语道。
转瞬后,他又是一惊。
只见西北群山上闪过几条人影,有的驾驭奇兽,有的脚踩异宝,像是修士,可他们个个面目奇异,穿着古怪,倒像是传说中的异人,而他们又来自匡西,身份已然毋庸置疑。
“极西之地的异人们……少说也有十来人,他们也是朝向南荒而来。”
安伯尘目露深思,又依次转望向正北、东北,脸上的奇色愈发浓厚。
今夜的南荒注定了非比寻常,漆黑的夜幕下,穷山恶水依旧,瘴气缭绕间,西北大军南下,又有许许多多的奇人异士从大匡进入南荒,却都隐匿身形,古怪无比。
安伯尘第一个想法便是他的行踪暴露,被大匡的仇家寻上南荒。
仅仅片刻后,这个想法就被安伯尘否定。
且不说他来到南荒这才几天,行踪暴露也不会这么快引来仇家,就算真的被人找上门,也不会呼啦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既有西南诸侯也有奇人异士,还有漠北苦修。安伯尘真正的仇家其实也不多,大匡皇室算一个,司马家算一个,被他杀败了的虎狼们顶多算半个。
再者,为何不早不晚,偏偏选在今夜?
今夜之前,巫宗设局欲夺安伯尘的肉身,再晚点的时候,紫龙女和浪客这两个匡帝麾下仅存的传奇命主现身南荒,似乎奔着什么宝贝而来,今夜此时,安伯尘和司马槿正想要救回李小官。
却在这时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怪事,安伯尘如何能不多想。
冥冥之中似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将这一切相连,又或许,正是那条将安伯尘和司马槿牵扯来南荒的绳子,绳子的主人虽已不在,可绳子却没断。
眉头紧锁,安伯尘深思熟虑一番后,并没继续向前,而是一个闪身向回飞去。
飞龙驾悬停于半空隐于夜色,司马槿把玩着巫偶,默默等待。
“红拂,出大事了。”身形微晃,安伯尘睁开双眼,看向一脸惊讶的司马槿,沉吟半晌道:“你说,九辰君的布局会不会远不止我们所遭遇的?”
……
得知了安伯尘神游所见后,司马槿眉头轻蹙,缓缓说道:“你是担心李小官正处九辰君的布局中,我们仓促出手非但无法救出他,反而有可能推波助澜,让局势越来越乱?”
“正是。”安伯尘点头:“九辰君此人十分了得,即便肉身灰飞烟灭魂体被囚,也不可不防。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何九辰君要让小官做那圣童?”
闻言,司马槿面露深思:“应当是为了将南帝牵扯进来。”
“为何要牵扯进南帝?按照他的计划,若是顺利的话便能得到我的肉身,从此龙游大海虎入山林,又何必要把局势搅得那么复杂?他明明可以随便找个藉口将小官留在南荒,再传出消息给我们,一样能够成功,却偏偏要设计小官去当圣童。此人布局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让小官当圣童定然大有深意。”
安伯尘目光闪烁,抚掌道。
不单是他,就连司马槿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若非安伯尘经络出了问题,早在巫庙中时九辰君便已大获全胜,夺走安伯尘的肉身,杀死司马槿。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安伯尘和司马槿都落入九辰君的圈套,输得彻彻底底。
两人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都种下九辰君的阴影,信心受挫,一时半会难以摆脱。
眼下,老天爷却给了他们一个斩断心魔的机会。
九辰君布局如连环,在巫庙之变后,其后的局依旧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却不知将会驶向何方。
正如九辰君自己所说,他只是在上游扔下了一颗石子,徜徉在时间大流中,或是推波助澜,或是潜移默化,待到终点时,将会衍变成他所预期的结果。
那个结果是九辰君的胜果,安伯尘和司马槿若想摆脱九辰君留下的阴影,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破局,二是将九辰君的胜果反手摘得。
夜幕下,两人同时抬起头,目光相视,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倘若李小官真是九辰君后续布局中的关键棋子,那他得到你的肉身后,定不会就此离开南荒。说不定他得到你的肉身正是为了图谋接下来的事。”司马槿平心静气道:“否则也不会这么巧,在这时设计你我前来。他此前同我们所说的看似都是真话,可有时说真话也是为了某个谎言,所有的事都变得那么巧,反倒显得假了。”
“的确。”安伯尘点头:“他昔年入梦匡帝,绝不会简简单单的想要造就出一具肉身,定还有别的目的。匡帝在这时派来紫龙女和云儿,或许他也知道些什么。紫龙女和云儿又是来夺什么宝贝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件宝贝了。”
“究竟是怎样的宝贝竟让九辰君、匡帝都如此看重,还能在一夜间引来那么多人?”
司马槿喃喃低语着,眼里浮起浓浓的兴致,忽而一笑道:“小安子,还记得你家云儿临走前说的话?他让你放心,说他早有安排,那宝贝定不会落到匡帝手中。我看十有八九,那些人是被他引来南荒,只是不知道他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目的又是什么。”
一句“你家云儿”令安伯尘汗毛竖立,无奈的叹了口气:“红拂,你当真要和九辰君玩到底?”
“怎么,你是觉得胜之不武,还是担心破不了他的局?”司马槿冷笑道。
“都不是。这件事牵扯甚多,或许远不止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若真要图谋,则需从长计议。”
“长夜漫漫,那就慢慢商计好了。至于李小胖子……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又有美人公主惦记着,艳福不浅,让他再等几天也无妨。”
“这……”
“实话实说,小安子,你是不是在羡慕他?”
……
说话间,两人又一次将李小官抛弃。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待到天头浮起淡淡一圈鱼肚白,在远山观望的年轻道人揉了揉双眼,忽地一愣,前一刻还飘在半空中的飞龙驾已不见了踪影。
第323章 何方宝贝
晨曦坠落,安伯尘回转神仙府。
他一只脚刚踏入桃源村,原本凝滞的画面便动了起来,万物不再定格,按照九辰君的记忆继续进行着。
九辰君在中央山脉的长老席上非但拒不认错,且还出言顶撞,族长一怒之下将他囚禁于山中,却是打着磨砺九辰君性子的念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九辰君依旧如故,想让他改变性子何等困难?
“见过居士。”
耳边传来甜腻的声音,安伯尘知是水神君来了,颔首问道:“可曾找到天宫?”
“居士见谅。我和风神君几乎把桃源翻遍了,都没找到居士所说的天宫。”
“难不成天宫不在桃源中?”
安伯尘喃喃低语,面露疑惑,少时收敛神色,屏退水神君。
天宫虽要得,可也得等到南荒之行结束后。
如今南荒乱局再起,关键却在于那个宝贝,没搞清那宝贝的原委始末前,安伯尘和司马槿只能作壁上观。今次回转神仙府,安伯尘只为打探那宝贝而来。
中央山脉,扶摇七重,九辰君被囚禁已有大半月。大半月中,他日日对壁观,时而用手指在墙角刻画着什么,倒也自得其乐。
今日一早密室的门却开了。
出现在密室外的是九辰君的未婚妻,那个月氏风部的女子。
“王滨,你还好吗?”
女子怔怔地看着一身单衣,发髻凌乱的九辰君,脸上浮起心疼之色。
九辰君自顾自的画着画,并没理会月氏女子。
“今次前来看你,我把全部的令牌都用光了。”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九辰君的表情。
听到这话,九辰君终于停下手中的画,背对他的未婚妻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用光令牌你也绝不可能到此。村里发生了何事?”九辰君问道。
听得九辰君冷漠的声音,女子打了个冷颤,眼角瞟向身后,也不知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了。那些怪物又来了,村里的长老执事们都去迎敌,这才让你蒙混上来。”
转过身,九辰君盯向面色苍白的女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也就是说,如今我想走,再没人能拦住我。”
话音落下,九辰君大步迈出密室,阳光将他身后的阴霾驱散,也将月氏女子笼罩其中。
“带我一起走。”
闻言,九辰君一愣,错愕的看向女子,随后点头:“也好。不过出了桃源,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那一日九辰君大败留守桃源的一众高手,带着月轻羽出了水帘洞,脚踩扁舟施施然逆流而上,两岸桃源相映红,殊不知,这是九辰君和那个毅然随他反出桃源的女子最后一次见到桃源的桃花。
“世外有桃源,老少俱清寡。桃源种桃树,一树一子弟……”
安伯尘行于岸边,哼着桃源的歌谣,再看向并肩而立的那对男女,不由心生感触。
“看来第一王风和月青青他们的私奔也是有先例的,百年前九辰君带着月轻羽反出桃源,却不想百年后旧事重演,依旧是第一氏和月氏的后人。”
第一王滨带着月轻羽来到大匡,他恶桃源,心念九轮秘术,遂改名换姓,自称九辰君。他和月轻羽的关系则有些奇怪,两人虽在一起,可和月轻羽的无微不至不同,九辰君对于月轻羽很冷淡,大多数时自顾自的修炼,并不怎么理会月轻羽。
直到他们来到齐国,遇上了那人。
那是个会变戏法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布衣,眉目淡然。除了会变戏法外,他还好品茶,精通音律,机缘巧合下结识九辰君和月轻羽,却因兴味相投,从此相交莫逆。
彼时的九辰君还不知道易先生的真实身份,也没发现随着他们和易先生相识渐久,月轻羽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每每触上易先生的目光,总会低下头,下意识的移向别处。
九辰君迷迷糊糊,在一旁观戏的安伯尘却看得清楚。
无论放在哪月轻羽都是那种惹人回眸的美女,兼之出身桃源,她的身上有一股大匡女子没有的特殊气质,除了九辰君外应当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相比锋芒毕露的九辰君,易先生虽貌不惊人,却多出几分诙谐和温润,若只有几天倒也罢了,可相处时日一长,甚少有女子不被他打动。
又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孽缘,九辰君、易先生还是月轻羽都没能在一开始就意识到,等那件事发生后,难免兵戎相见。
西江边,九辰君冷眼盯着易先生,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既然是长老们命你来捉拿我,你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假装相识,毫无男儿气概!你若欲捉拿我,手下见真章好了!”
易先生不恼也不怒,目光透过九辰君,落向低着头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稍纵即逝:“首先你说错了,不是你桃源长老命我前来,而是请我。其次,我之所以不明说,是想给你一次机会。”
“哈哈哈……”九辰君脸上浮起恨意,怒极反笑道:“好一个虚伪之人。你何不明说,你假装和我厮混,是为了她!”
那个“她”字落下,月轻羽打了个哆嗦,却又低着头,不言不语。
“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出乎安伯尘意料之外,易先生点头,笑盈盈道:“她一心迁就你,为了你背叛桃源,你却如此冷落,负她一片心意,别说是我,换作任何一个人也看不过眼。”
顿了顿,易先生嘴角浮起一抹讥讽:“我所说的这些,你自己心里最为清楚。你待她如此,她却未尝抱怨过半句,对你的心意连瞎子都能看出,若非怕她伤心,我早便将你擒杀。”
月轻羽惊愕的看向易先生,美目中似有什么在滚动着,短短片刻后,这一瞥就被九辰君挡住。
移身站在月轻羽前,九辰君忽然一笑:“那好。我从此以后便对轻羽视如我妻,百般疼爱。这么一来,你还有何话可说?”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包括安伯尘在内,同是一脸惊讶。
细细看向将月轻羽反手搂进怀中的九辰君,安伯尘恍然,他并非突然间对月轻羽起意,而是不想输给易先生,方才有此举动。此时此刻在九辰君心中,月轻羽就和桃源中的令牌一样,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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