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忍俊不禁,嗔道:“你这人说话。怎还是那般没羞没臊?你把自己废了,我两个女儿怎么办?”

还是夫人心疼我啊!林晚荣哈哈大笑。经这一打岔,倒把那离别地愁绪冲淡了许多。母女二人搂在一起说些贴心话,他在旁边洗耳恭听,说不出的轻松。

回到家时天已全黑,他许久未曾归来,望着萧家门楣上高悬的烫金牌匾,顿时长长地吁了口气。回想起昔日萧家招录家丁时的情形,小画册、巧巧、威武将军、二小姐,宛如发生在昨日。

“三哥回来了。三哥回来了——”才踏下车门,守在大门口的两个家丁望见他地身影,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旋即兴奋的大声惊呼。

听到这一声呼喊,宅子里顿时炸了锅,哗哗脚步乱响。上百号丫鬟下人齐刷刷的涌了出来,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

“各位兄弟姐妹,大家好啊!”他笑嘻嘻一抱拳,神态无比轻松。

望见那黝黑脸庞上熟悉的笑容,萧家众人如梦初醒,家丁丫鬟们疯狂的涌了上去。团团挤在马车周围。

“三哥,你可回来了——”

“三哥,你越来越俊了——”

“三哥,小翠姐姐说,她好想你啊——”

林晚荣呵呵笑着抱拳,朝四周拱手作揖,现场气氛热烈之极。

“林三,林三——”一个老头推开众人。摇摇晃晃的挤到最前。

林晚荣惊得跳下车来,急忙扶住他手臂。兴奋道:“福伯。好久不见,你老人家越来越力健了。这么些小伙都不是你的对手,哈哈!”

春去秋回,许多日子不见,福伯已渐渐的苍老,须发花白,精神却是矍铄的很。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福伯乐呵呵地拉住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缓缓点头道:“不错,不错,壮实了许多,听说连胡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可给咱们大华人长脸了。还是大小姐和二小姐有眼光啊!”

他这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三哥与两位小姐的事情大家早已知晓,以一个小小家丁,竟娶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还在战场上将凶悍的突厥人打得一败涂地。三哥的事迹,都可以汇集成一本画本小说了。

“福伯,工场最近如何了?”站在眼前地都是故人,他心里欢喜畅快,拉住老头的袖子急声问道。

“那还用说?”福伯得意洋洋道:“我们香水工场扩大了几倍,现在足有二百来号人,香皂工场也有一百号人。大家日夜赶工,这两样东西仍是供不应求。你看看,我头发胡子都白了,却依然转不过来。林三,你是真有能耐!”

福伯竖起拇指夸奖,赞叹不绝,顿叫林晚荣又想起从前创业时的情形,忍不住的拍着老头肩膀,无声微笑起来。

看着众人团团围在他身边,说说闹闹,欢声不绝,倒似将自己二人给忘了,萧夫人摇头笑道:“这个林三,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出众,也难怪大家都喜欢他。玉若,你可要把他给看紧了!”

大小姐羞涩嗯了声,见人群中的三哥欢笑之余,还朝着自己偷偷眨眼睛,她轻轻一笑,霞飞双颊。

众人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他进了门去,假山云亭、绿树红花,熟悉地场景历历映入眼帘,萧家还是那个萧家,一切都未变过。

他一路流连,不知不觉已行到了后园中。角落处的几间小屋清晰可见,那便是他在萧家的蜗居。

脚步加快,穿过锦簇的花丛,缓缓靠近那小小的院落。一段段的往事在眼前浮现,他微笑着摇头,心中的欣喜难以用言语表达。

行到昔日居住的小屋前,他却有些吃惊。分明是许久未回来,这屋内依然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就连那摆设也与离去时一般无二,仿佛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吃惊地问道。

福伯便一直跟在他身边,闻言笑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她说你一人独在京城,为我们萧家辛苦打拼,过地殊为不易,要将这地方保留好,等你回来地时候住住看看,心里也高兴。这房间都是夫人亲自收拾打理的,从不要我们下人帮手,她还会经常到这里来坐坐。前几日大小姐回来了,这房间便交给她打理了。有几晚,大小姐不想回阁楼,便住在这里呢!”

林晚荣听得心中暖洋洋地,连夫人和大小姐都来亲自打理我这狗窝,也不枉我为萧家费心费力啊!

明日便要奔赴连云港上船,夫人与大小姐有许多事务要交代。林晚荣虽想念玉若,却也知这时候不该去打扰,便老老实实待在这简陋而又温馨的小屋中。

床上罗衾柔软,隐有一股淡淡的芬芳,是玫瑰香水的味道。枕上还残留着几根长长的秀发,乌黑秀丽,一看就知是大小姐留下的。

她放着闺房不住,每天晚上却跑到我的狗窝来安歇,真个叫思念如刀啊!林晚荣嘿嘿笑了几声,目光微瞥,却见桌子里面的暗处,放着一个丝绸缝制的小袋,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用手轻按了几下,丝袋甚为柔软,拆开一看,里面装着许多烧焦的泥土,还有些残碎的瓦砾,却不知是从哪里取来的。

他想了想,只手攥紧那沙袋,默默摇头,无声一笑。

正文 第六八二章 大小姐的达令

翌日早晨醒来,已是五更时分。窗外繁星满天。银色秋霜洒满屋粱。分外地清冷。

萧家却是灯火通明。人人都在忙碌,萧夫人和大小姐早已起来了,正忙着指挥下人将各色各样地货品搬上马车。布匹丝绸。香皂香水。装了满满一车。

林晚荣打着呵欠出来。大小姐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走到他身边心疼道:“时辰还不到。怎地也不多睡一会儿?”

从苗乡到草原,从大漠到海边。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赶路,真可谓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辛苦劳累可想而知。

林晚荣笑着摇头:“从前的时候,总被你叫着起床。都已习惯了。昨夜重新睡到那床上。到了时辰,便下意识的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四周看了几眼。趁众人不注意,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不知怎么搞的,我一躺在床头,就想起我们从前的时光,唉。这个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还请大小姐帮我治治!”

“治你个头!”大小姐又羞又喜。脉脉望他几眼。嗔道:“还不去给娘亲帮忙?”

萧夫人正指挥着一干人等将货物搬上马车,再一一清点,寒冷地清晨。银白的秋霜凝结在她发髻,仿佛闪亮地水晶般。秀美动人。

林晚荣忙不迭走过去:“夫人,你快歇着吧,这些事情让我来做。”

夫人望他几眼。摇头微笑:“你这一年。从头到尾都在奔波,也不知行了几千几万里路,要论劳累,远甚于我!那大事都叫你办了,眼下便好生歇着吧。这些许小事,我还办地来。”

她躬身下去,亲自清点货品,一一记录在册。神色安定之极。

林晚荣听得心中温暖。摇头道:“夫人客气了。这些事情,本就不该你插手,那是男人干地活!”

他不由分说。扯住萧夫人衣袖。轻轻将她拉了下来,然后径自跳上马车,替她收理打点。

萧夫人看地一呆,眼神空空荡荡。沉默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

“夫人,你这东西倒是准备的周全。衣食住行全都有了。”林晚荣清点了一番。除了带过去地样品外,近半数却是些干粮点心、衣物药品,连那被褥都有数十套,显是为他们的船上生活准备地。

萧夫人笑着点头:“海上行船。货品奇缺,多备些自是无害处,等到你们有用度的时候就知道了。”

林晚荣微一颔首。眼望着大小姐那边清点的也差不多了,便跳下车来,小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启程了。”

夫人轻轻一叹,无奈点头。萧玉若眼眶通红,紧紧拉住夫人的手:“娘亲,您别担心。我们此去高丽,坐的是铁甲船。还有大水jun护送,绝不会有差错,过不了两个月就会回来了!”

夫人微微应了声,无声拂去女儿发髻上的晶莹露珠:“那高丽距此遥远。须得漂洋过海,又是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言语都不通畅,你此去,自己可要当心。”

林晚荣急忙凑到她们身边。嘻嘻道:“夫人不用担心,还有我呢!您还不知道我地本事吗。绝不会叫大小姐受委屈地!”

“我担心地就是你!”夫人笑着看他几眼:“玉若的本事我心里有数。再狡猾的高丽人也骗不了她。唯独遇到你,她就失去了章法。要是我女儿受了欺负,必定是你做的好事!”

夫人倒是看地起我啊!林晚荣乐得大笑,大小姐无奈白了他几眼。小声道:“娘亲说地话。你可记住了,路上可不要欺负我!”

“怎么才叫欺负呢?”他偷偷眨着眼。贼笑道:“别忘了。咱们现在有婚书了,嘿嘿!”

遇上这样的厚脸皮,实在没办法!萧玉若脸颊生晕,默默垂下头去。不甘心地在他手心狠狠抓了两下,倒叫他心里愈发的骚痒起来。

二人上了车来,马鞭一甩。马车便缓缓启动。直朝长街奔去。

“玉若——”还没走出几步,便听身后地萧夫人一声轻唤,他二人急忙转过头去。

萧夫人美眸闪亮。正在朝他们用力挥手,珠泪无声无息,滑落那如玉地面颊。

“娘亲!”大小姐痛哭出声。踮起裙角便要跳下车去。林晚荣急忙抱住了她。

大小姐奋力挣扎着。蓦然停住了,狠狠钻进他宽广地怀抱。放声大哭了起来。

林晚荣沉沉叹息了声,最难是离别,何况又是远赴高丽。是整个大都极少有人去过地地方,夫人和大小姐的心情,他自然能够理解。

“放心吧,我们会早些回来地。”他轻轻拍着玉若的肩膀,柔声安慰道:“等把这趟地事情办完,我彻底安生下来了。就把夫人一起接到京城,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大小姐微微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娘亲说。叫你不准欺负我。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当然记住了!”他嘻嘻一笑。将她搂地紧紧:“就算夫人不说。我又怎么舍得欺负你呢?那还不要了我地命吗?”

萧玉若眉目生晕。羞涩看他一眼,嗔道:“便是你会哄人!我这一辈子,就只上了你的当。”

林晚荣哈哈大笑。能将聪颖智慧地大小姐骗到手。我也不容易啊。

“你知道吗,”大小姐轻声道:“在你面前。娘亲口口声声叫你不准欺负我。可是在我面前,她却叫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照顾我?”林晚荣不解道:“我有什么照顾的?”

萧玉若缓缓摇头:“你昨日回来。娘亲甚是高兴,夜里便与我话了一宿地家常,她说你一年到头在外奔波。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风餐露宿、凄苦不堪,有许多次险些连性命都丢了,那其中地苦楚。唯有自己知道,你越是不说,便要我越发的体贴你。叫你吃地饱、穿地暖,行在外面地时候,想着家里这些等你爱你地人。那才有劲头办好事情。这趟去高丽。她叫我不准使小性子。不准欺负你!”

大小姐笑着看了他几眼。他急忙正色道:“怎么会呢?大小姐那么美丽善良地人,怎么会欺负一个好人呢?夫人多虑了!”

“你啊!”玉若无声依偎在他怀里,眸中柔情似水:“连娘亲都如此维护你。以后还真是惹不得你了。哼!”

林晚荣微笑着叹息:“该欺负时还是欺负吧,那样才是我的大小姐,我也认命了,谁叫我亲手把红线给你系上了呢?”

萧玉若羞喜交加。在他身上狠狠咬了口,温柔轻笑。

他探出车外。回头望去。远远地长街上,萧夫人静静凝立。无声眺望,窈窕地身影仿佛盛开的海棠。淡淡的霜花凝结在她发髻,在幽黄地灯火中闪烁着七彩绚丽地光芒。

出了金陵城,便一路往东北。过扬州、淮安,直奔海边而去。

连云港北接齐鲁,南连江淮。往东濒入黄海,与高丽、琉球等岛隔海相望。乃是江苏境内第一大对海口岸。对面地便是高丽的光州、济州两道。

行不了两日。空气渐渐的潮湿。风中传来淡淡地鱼腥味,隐隐能听见海水地拍打石岸地呼啸声,大海已悄悄临近了。

遥望远处宽广的洋面,水天交汇成同一种颜色,一眼望不到边际,宽广磅礴。无数海鸥在蔚蓝地大海上自由飞翔,长长地欢声络绎不绝。

红日下,一叶叶小帆,宛若上天洒下地雨点,无声落在海面。缓缓向岸边飘来,说不出地安详美丽。

他翻过雪山草地。闯过大漠高原。唯独这浩瀚无边的大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时说不出的兴奋。他猛地跳下马车,对着那蔚蓝地海水,放声大吼了起来。

大小姐掌管着萧家,每日奔波忙碌。这附近几省经常往来。大海也不知见过多少次,望见他兴奋的通红地脸庞,忍不住地摇头微笑心中顿生柔情万千。

林晚荣站在海岸边,眺望呼啸地海水,忽然伸展出有力的双臂。迎着海风用力挥舞:“大小姐。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宽广的是什么?”

看着他头发飘舞,衣角在海风里猎猎飞扬。似是踏海而来,潇洒之极,大小姐站在他身边。微笑道:“世界上最宽广地。是大海!”

“比大海更宽广的呢?”他眨眼问道。

萧玉若沉吟一会儿,缓缓道:“比大海更宽广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宽广的呢?”他严肃问道。

“比天空更宽广地——”大小姐微一皱眉。沉思良久却无结果,忍不住嗔了声道:“那你说是什么?”

林三盯住她丰满的酥胸,嘻嘻笑道:“比天空更宽广地。自然是大小姐地胸怀了!”

大小姐听得欣喜不已:“你这人,也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些讨人喜地诗句。比天空更宽广地。真地是人地胸怀——”

她兀自激动欢喜,望见林三猥琐的眼神盯在自己胸前,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大小姐微微愣了愣神。猛地省悟过来,原来这人说的是个双关语。

她脸颊婿红。扑上去羞喜的打他两拳:“你这坏东西!”

林晚荣哈哈大笑,感受着她阵阵粉拳落在身上。却是轻飘飘,连挠痒都不如。

“密斯托林,密斯托林。哈罗,哈罗——"

二人正笑闹着,忽听远远的海港上传来几声生硬地呼喊,嗓门颇大。却是个夷腔夷调。

林晚荣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两艘铁甲船在码头缓缓靠岸,当先一艘船上跳下来几个金发碧眼地西洋人。领头的却是法兰西来地老相识。

林晚荣大笑着迎上前去:“哦,亲爱地塔沃尼,你也哈罗啊!”

与法兰西人来了个热情地拥抱。塔沃尼望着他身边的大小姐。惊道:“林,这不就是昔日那位美丽地小姐?听说,她已是你地夫人了?”

“是啊。她是我的达令!”密斯托林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道。

塔沃尼来大数月。学会的语寥宴可数。他却非常喜欢显摆这可怜的几句,二人言谈时,英吉利语夹着文。大小姐听得半懂不懂,奇怪道:“我是你地达令?达令是什么?”

“哦。这是西洋话。翻译成大语,就是亲爱地小宝贝、小甜心、小乖乖——”

什么肉麻他就说什么,大小姐听得面红耳赤。急急低头呸了声。羞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

“很难听吗?”林晚荣苦着眉头叹了声:“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你敢?!”大小姐秀眉微扬。轻轻哼了声。突然紧拉住了他地手,望着塔沃尼。声音细如蚊蚋道:“这位塔先生。林三。他,他是我地达令一——,,

话未说完。她便呀的一声轻叫。急急捂住了火热地脸颊,连那纤细地手指。也染上了层淡淡地粉色。

“对啊。我是大小姐的达令!”林晚荣哈哈大笑,猛地在她光洁如玉地脸蛋上轻吻了一下,说不出的温柔。

塔沃尼惊呼出声:“主人嫁了仆人?林,你真是一个伟大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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