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荣抱拳叹了声。

他出手不轻,差点就将那姓吴地给活劈了,引来祸事倒确实不假,依莲看着他自责地神色,忙道:“阿爹,那些官差无缘无故,怎么会退走了呢?”

布依此人看着干干首瘦瘦,不显山不露水,但能成为映月坞的红苗寨主。其精明干练、老于世故自不用说了。布依老爹瞥了林晚荣一眼,意味深长地点头:“应该是有贵人相佑吧!客人,你说是不是?!”

“是吗?!我不太清楚唉!”林晚荣厚着脸皮打哈哈。

布依笑着道:“依莲她阿母,还愣着干什么?贵客远来,我们地清酒呢,快端上来!”

阿母哦了声。瞥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丈夫,脚步迟迟不敢挪动。布依瞪她一眼:“怎么了?!”

依莲“啊”了声,紧抓手中的竹筒,面红耳赤,急急低下头去:“阿爹,我,我——”

林晚荣一愣神,看到那竹筒便恍然了,原来依莲送上山的清酒。是偷她阿爹的,现在早被他咕嘟几口喝完了,哪里还有?

这个小阿妹啊!他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急忙站起身来。将依莲护在了身后:“老爹不用客气。我一点也不渴!”

望见女儿手中地竹筒和她藏在华家人身后那羞红如血的脸颊,布依愣了半天,忽然摇摇头,长长一叹:什么不渴,你是早喝过了!!

老爹沉默了半天,什么都不说,只把眼光打量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看穿。

林晚荣受不了他那毒辣的目光,急忙道:“对了。布依老爹。从咱们这里到五莲峰碧落坞,走路要多长时间?!”

“走就近的山路,虽然险峻了点。也就四五天的脚程吧。”布依老爹望他一眼:“客人,你也是要去五联峰,参加花山节吧?”

林晚荣怎好意思说是去和圣姑相亲的,急忙讪笑:“哪里,哪里,我就是去看看!”

苗族长者点头道:“正好,我们寨子里的咪多、咪猜们都要去,好几十人呢,不如你们一道上路吧!九月初三,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明天一早就该出发了。”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WWW.101dU.Net(101dU.Net.文.學網)林晚荣在叙州府中本就是无头苍蝇,正愁找不到路,听说这么多人一起去,正中了心怀,欣喜得急忙点头。

“客人你今天打了县丞的儿子,”布依皱了皱眉:“穿这一身华服与我们走在一起,实在太扎眼了。若不嫌弃的话,不如就换了苗装上路吧。”

换上苗装?这个主意实在好!林晚荣一拍巴掌,笑道:“那好,我也做一回苗家的咪多!老爹,坤山,你们可要多照应我啊!”

在这个时代,苗人久受压迫,社会地位极低,一般地华家人怎会穿上苗装扮作苗人?但是在林晚荣心里可没这种想法,大华百族而居,和睦相处,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岂能因夷华差异而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出人意料。依莲欣喜不已,布依笑了笑,坤山却是瞪着眼哼了声。

老爹看了女儿一眼:“丫头,这次去不去?!”

“我,我不知道!”依莲低头,一转身跑了。

布依哼了声,望着林晚荣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时辰也不早了,请客人先歇息吧。”

按照苗寨的规矩,迎接远客本来还要大排筵席的,只是一来映月坞实在穷地揭不开锅了,二来布依老爹心里有气,这最重要地一步索性给免了,直接安排贵客睡觉去了。

两层的阁楼,布依一家住在楼下,楼上留给客人了。房间倒也安静整洁,在暖和的干草上铺了褥子,十分舒坦。

想着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去五莲峰,林晚荣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反而睡不着了,索性推开房门出来。

吊脚楼依山而建,在顶楼一抬脚,就能跨到山坡上。清冷的月光洒落林间、地上,清凉一片。

“阿林哥!”身后响起声温柔轻唤,他转过头来,依莲手中捧着一套苗家的男子衣裳,笑意吟吟的望住他。

“是依莲啊!”林晚荣笑道:“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少女摇了摇头:“明天要赶早出发,阿母要给我收拾好多东西!这是阿爹的衣裳,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穿上看合不合身?”

这衣裳折得整整齐齐、称称妥妥。还有些艾草地清香,林晚荣一愣神,布依老爹地衣裳?他那么瘦,我能穿地上么?只是事实与他想像中差的甚远,这衣裳就仿佛是崭新的,穿上身来。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刚刚正好。

依莲似乎能看透他地惊讶,忍不住笑道:“这是阿爹年轻时地衣裳!告诉你吧,我阿爹年轻时候可俊了,长的和你一样高,笑起来也和你一样好看,九乡十八坞的咪猜都喜欢他-

不会吧,林晚荣瞠目结舌,看今天的布依干干瘦瘦的模样。难道当年的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样的风流倜傥、潇洒不凡?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这么说,布依老爹还是个万人迷了?”他笑着点头,得意洋洋的转来转去,打量自己穿上苗装的模样:“那你阿母又是怎样征服你阿爹地?!”

他用征服这个词。顿叫少女噗嗤一笑。却是误打误撞说对了。原来苗族许多都是一夫单妻的小家庭,财产大多由男子继承,但主妇在家庭中却享有很高的权力和地位,也不乏河东狮的典范。

依莲望着他穿苗服地样子,咯咯轻笑:“我阿母当年也是百里闻名地俊俏咪猜,她唱的山歌,能引百鸟来朝!阿爹一听到她唱歌,就什么活都不干了,柴也不打了。船也不撑了。连饭都不吃了,躲在她的吊脚楼后听她唱,有一回。愣是藏了三天三夜没下山!我阿母发现了他,看他可怜,就送给他一碗黍米饭!谁知阿爹吃完饭,赖着不走,还躲在山上一动不动,我阿母没有办法,就只得每顿给他送饭。后来就——

林晚荣哈哈大笑,这苗家人的恋爱还真是精彩,最朴实,也最浪漫。

他刚穿上苗服,新奇不已,在衣服上下乱摸,目光落到腰间,顿时奇道:“咦,这条腰带好别致啊!”依莲轻声道:“是很别致,不过你可要当心了!”

“当心?当心什么?”林晚荣睁大了眼睛。

少女羞涩一笑:“这个叫做玉带,按照我们苗家习俗,如果男女双方中意,就会互赠腰带作为定情信物!所以啊,这玉带,你要送给自己喜欢的咪猜才是!别的咪猜送你玉带,你要不喜欢,就千万不能收!”原来是这么回事,苗家的规矩真多啊,一不留神就会摆乌龙!林晚荣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珠:“这样说,你的衣裳上也有一条玉带了?”

依莲点了点头,脸上浮起几抹鲜红。细心为他整理好苗装,又默默地打量一阵,才微笑道:“难怪阿母说,阿爹穿这衣裳最好看呢,我现在才懂了!这身衣裳,也就阿爹成亲时穿过一次!”“不会吧?!”林晚荣吓了大跳,急急把衣裳往下扒,依莲赶紧阻止他:“你干什么?!”

林晚荣忙忙摆手:“依莲,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少女摇摇头:“这是我们山寨最好地衣裳了,我求了阿母好久,她才舍得拿出来的!你要不穿,我就不知道给你找什么衣裳了!”

“这,这——”阿林哥目瞪口呆依莲噗嗤笑道:“阿林哥,你知道我阿母见你第一面的时候说什么吗?!”

她们娘俩那会用苗语嘀咕了半天,鬼才知道说什么呢。见他摇头,少女嘻嘻道:“她说,看你地面相,就知道你是个最诡计多端的华家郎,准是油嘴滑舌、吊儿郎当,不是什么好东西,叫我不要上你的当、不要受你的骗!”

阿林哥那个汗啊,刷刷往下流!这位唱山歌的阿母,真的是火眼金睛啊,看人那叫一个准。

“我跟阿母说,不是那样的,你是好人,我心里知道!我把你的事情对阿母讲了,阿母说,那就更不得了了,你这个华家郎,会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把她吓坏了,咯咯——”

少女笑得前俯后仰,林晚荣抓耳挠腮,老阿母怎么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呢,什么吃人不吐骨头,我是那样坏的人吗?我和依莲可没有什么,很纯洁的朋友关系!

依莲看他愁眉苦脸模样,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阿林哥,你就放心吧,这衣裳压在箱子底很多年了!自阿爹成亲时穿过一次,阿母就再也不许他穿了!”

“为什么?!”他愣了愣。

“阿母说,怕阿爹穿上这衣裳,又勾搭别的咪猜!”

啊?!林晚荣傻了,布依老爹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苗家人还真是有趣。他呵呵大乐:“要真是这样,那我说什么也要穿上一穿了!”

依莲轻道:“那你也只能穿一次啊!”

挂上柴刀,来回走了几步,耀武扬威的,还真是有那么点苗家咪多的气势,少女笑着点头。

林晚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依莲,布依阿爹问你去不去花山节,你怎么说不知道呢?你不是跟我说过要去的吗?!”

依莲脸颊红了红:“往常阿爹逼我嫁人,赶着我去花山节,我从没去过!这次本来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阿林哥你们没人引路,我就去看一看了!”

原来和我一样,都只是去“看一看”的!林晚荣哦了声,神秘兮兮道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寨子里有了喜欢的人,才不想去花山节的!嗯,坤山这小伙子不错,和你很配!”

“坤山?”少女摇头道:“怎么扯到坤山哥身上去了?我打小和他一起长大,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就你会胡猜乱想!阿林哥,我要喜欢一个人的话,他就要像我阿爹那样,与众不同!”

布依老爹还真成了偶像啊!林晚荣哈哈大笑。越与苗家人相处,就越觉得他们的可爱之处。

山寨寂寥,月色如水,悠悠的微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在这里感受到的心灵的安详和平静,是别处无法给予的。

林晚荣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依莲,你是苗乡的百灵,能不能教我唱唱山歌?!”

依莲眨了眨眼:“你要学唱歌?哦,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花山节对歌!阿林哥,你在我们苗乡,真的有中意的咪猜了?!你为了她,要学唱歌?!”

“我很严肃的跟你再说一次,我中意的咪猜是圣姑——瞧瞧,你又不信了吧?!”

你还真严肃!依莲捂住唇咯咯笑个不停:“这也算是你中意的人?全苗乡的咪多,谁不喜欢圣姑?!好了,好了,你想学我就教,不要找那么多理由!不过别人都是六岁开始学,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可不敢保证教成什么样!”

他嘻嘻一笑:“尽心就成,估计圣姑也没指望我能唱成个百灵鸟!”

“口口声声不离圣姑,倒像真的似的!”依莲小声嘟囔了一句,愤愤跳了起来:“要学唱歌,明天请早!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步伐快捷,楼板蹬的咚咚响,林晚荣无奈摇头,颇觉好笑。

雾气蒙蒙,山与水早已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明早就要启程去五莲峰了,与安姐姐已近在咫尺!如此美好的夜色,她在做什么呢?

依莲小阿妹,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正文 第六四二章 骗了老实人

天上有雨下不落,

阿妹有话不敢说。

害死人的俏阿哥,

你来听听妹心窝……”

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间,就听山梁上传来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几眼,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才四更不到时分,苗家人就都已起来了,家家户户点着灯,吊脚楼上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繁忙景象。

想起昨夜说过,要跟依莲学山歌的,急急爬起来,囫囵穿好衣服,一个跨步,从吊脚楼直接跃上山坡。

少女站在山岗上,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哼,你来晚了!”

林晚荣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个,这个,你也太早了点吧!当然也怪我,头一次住苗乡,昨天晚上太兴奋,一时没睡着,这才起的晚了些!”

“想圣姑想的吧?”依莲笑着道。

这丫头猜的真准,不过我说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几声,算是糊弄过去了。

“阿林哥,我们苗族的情歌,讲求的是浅显直白,不管什么话,只要你敢唱,就有人敢听。曲调都大同小异,倒不难学,这几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

授课这就开始了,依莲循循善诱道:“难就难在歌词上了。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辈一辈传唱下来的,阿母能记住一千首,我到现在只能记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记好了!”

六百首?我的妈呀!林晚荣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脑袋。依莲咯咯笑道:“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吧。反正也没指望你唱成百灵!”

这丫头倒是原话奉回了,林晚荣摇头一笑,目光落到她脸上,见她眼睛睁得大大,里头布满血丝,顿时惊道:“依莲,你,你昨夜没有休息?”

少女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阿母要帮我收拾东西。要烙饼准备干粮。她一夜没安歇。我怎么能睡呢?这寨子里要去参加花山节的咪多咪猜们,谁家都是如此!”

难怪你起的这么早呢,林晚荣顿时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别教了,先回去睡觉!我跟你说依莲,身子骨是自己的,别人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没有?”

“嗯!”依莲甜甜一笑:“阿林哥,我听你的!”

回到屋中,依莲悄悄钻进了房里。布依夫妇早已起来了,望见客人穿苗装的样子,都有些赞叹。阿母笑着言了几句,布依老爹翻译道:“依莲阿母说,客人你穿上苗装,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咪多!”

“是吗?”俊咪多听得眉开眼笑。急忙抱拳:“阿婶太客气了。我穿地再俊,也比不上老爹当年啊!”

阿婶笑着看了丈夫几眼。

“依莲这丫头!”布依老爹苦笑,紧握住他地手。语重心长道:“客人,这一路之上,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依莲坤山他们了。”

“哪里哪里,互相照顾了!”客人大言不惭地打着官腔。

老爹摇头道:“客人太客气了!坤山依莲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样,你打那姓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双手,不是养尊处优的,是提过刀的!”

林晚荣心中暗惊,苗乡能人多啊!这个老爹外表平和不显眼,内里却是观察细微,难怪能成为红苗首领呢,有这样的人相助,苗乡才能治理好啊!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轻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么善人,但也绝不是祸害好人的人!我不会让坤山依莲他们受欺负的!”

说了几句话,便听一阵银器叮当轻响,自里屋缓缓走出一个少女,林晚荣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这少女穿着一身崭新地苗装,清眉秀目,美丽可人。她才沐浴过,明晃晃的银饰串成一个光泽璀璨的圆,绾住湿漉漉的长发。头上、颈上、胸前、手腕处处都镶嵌了银饰,淡淡的银辉,映得她肌肤晶莹,面如美玉。她腰间缠着一根洁白的玉带,虽没佩银饰,却在中间绣了一双红色的蝴蝶,活泼可爱。

“依莲,你真漂亮!”林晚荣发自内心的赞叹。

盛装打扮过地少女面带晕红,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后。

“那是当然了!”布依点头,脸上很是得意:“我们家依莲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地俊俏人!要去参加花山节,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这可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节日!”

相亲嘛,当然重要了。林晚荣嘿了一声,满是疑惑道:“不过,老爹,穿着这么多银器上路,那个,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了解苗家地风俗啊!我们苗人喜欢银饰,因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纯净。自打女儿一出生,我们就要省吃俭用,为她积攒银子。待到重大节日和出嫁时,要把积攒多年的银饰全部为她穿上,沸腾网奉献穿的越多越荣光,这是规矩!只是苦了我们家依莲,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就给她添过一件银镯子,剩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也没几件,寒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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