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便要杀我,不做你便愿意带我走么?”
   “我不会杀你,放下一切,随我回长留海底。”
   花千骨大笑:“你居然还是打算将我永生永世压那样一个地方,白子画,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凭什么我会听你的。告诉你,我、不、愿!”
   花千骨长袖一拂,突然起身,近了他两步:“不过……我们俩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带我走,我就真的不做妖神了,只陪着你,只为你。你既能解救苍生,又能赎罪,只是小小的代价何乐而不为,长留尊上不是喜欢为了天下牺牲的么?”
   那样近的盯着他的脸,只希望,哪怕能看到一丝毫的动摇。可是她还是失望了,白子画缓缓摇头:“只有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你怎样才能消气才肯原谅,如果你做这一些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刚刚抬手,花千骨已制住了他的穴道,苦笑着踉跄退了两步。
   她怎会不知道他突然来寻她事有蹊跷,明知道自己依旧深爱着他,竟然想自自己面前以死赎罪。而明知道有自己,决不会让他死,他这举动,不过是向自己表明他的决心,故意逼迫自己罢了。白子画,你厉害!因为我爱你,所以永远斗不过你。
   花千骨缓缓转过身,内心过多的郁积和悲苦排山倒海往外涌出,尝见喉头的甜腥,硬生生咽下,然后仿佛嘲笑自己般的缓缓摇头。其实就算他如今肯为了天下,为了她不做妖神,跟她一起,她又怎么可能接受,从她成为妖神那一刻起,一切都早已经不能回头了。可是还是忍不住试探,忍不住想问,忍不住抱那么一丁点的期待。他却终究是哪怕为了天下,也不肯委曲求全跟她一起。罢了罢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假如……
   白子画看着花千骨的身影越来越远,慢慢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太残忍,可是既已没有时间去挽回,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不想看她手上再次染上血腥。
   “竹染。”
   “恩?”听着她柔柔唤他的声音他愣了一愣,花千骨仰头慵懒的看着天空,明日就是大战了。
   “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么?”
   “差不多了,只剩后一件。”因为重要,所以留后做。
   “真好,我却一件也没有做成。”当初,他们蛮荒约定了的。
   “我全是多亏你的力量。”他一直利用她,她不乎被她利用,一开始的前提是只要不伤害其他人,后来成了妖神后,便都由得他了。
   花千骨摇头,突然拉过他的手,上面覆盖着丑陋的疤痕,没有小指,是当初被她硬生生切断的。
   “疼么?”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他们俩相依为命出蛮荒又走到如今多不容易。
   “不疼。”竹染眸子里再不见往日虚假的笑意变得温和起来。
   突然感觉滚滚力量往身体内流入,他放开花千骨的手,缓缓摇头:“不用。”
   “你打不过他。”
   “没关系,只有这件事,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他的野心他的**他的抱负都满足过了,界手也不过是那个样子。只剩下后一件事,报仇。
   “你说,我若见了糖宝,她会怨我杀了十一么?会不会不理我。”
   “不会的,没有孩子会真正生父母的气的。”
   “那你呢?”
   竹染不语,沉默许久终于伸出手,有生以来第一次将花千骨抱怀里。这是一场,他们俩都注定会失败的仗。
   亭台小榭,花千骨对月独酌。这是她多年后第一次喝酒,光是酒香已熏得她昏昏欲醉。
   突然回忆起当初她喝忘忧酒做的那几个梦,回忆起白子画对她说,不管以后是有了雄鹰的翅膀,还是太阳的能力,都一定要记住自己身为一颗小石头时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苍生大地。
   他其实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天了,可是还是相信自己,就算有了再大的能力,心却是不会变的。可是自己终究还是变了,让他失望了。
   觉有人来,抬头看却是墨冰仙,她有气无力的趴案上,笑着咕哝:“你怎么还没走,还嫌不够么?拿去。”握住墨冰仙的手,妖力汹涌澎湃的往他身体里送去。
   墨冰仙一把把她拖拽起来,带着一丝心疼又有一丝恨意,不可置信道:“你当真依照我说的方法想要救活朔风?”短短几天她的妖力竟散漫絮乱成这样?她到底干什么了?
   花千骨妖冶笑着点头,一脸醉意,一向苍白的双颊泛着淡淡的粉红。
   “我好开心啊,这次的他,一定是有脸的,生得和你一般俊朗。”
   只可惜还要等好几年他才能再次化为人形,她看不到了……
   墨冰仙摇头:“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轻信于人,明知道我的目的是为了消耗你的力量让你变弱了好杀你,如果这方法,只是和之前那个女人一样骗你的呢?”
   花千骨凄凉一笑:“你以为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么?你虽怀目的而来,我又怎么看不出你是真的关心。你走,我刚刚用妖力你体内设了屏护,以后你不会再没有选择了。走,去找当初那个你爱的人,就像你说的,哪怕她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好好守着。我能报答你的,就这些了。”
   墨冰仙心如刀绞。他错了他错了,他就不应该来,不应该不听劝告,不应该看了她的回忆,读懂了她,却除了为她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紧紧握住她双臂,简直是咆哮:“报答?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报答?都受过那么多欺骗和伤害了,你怎么还敢?还敢拿真心对我?”
   花千骨转身,却被他紧紧抱怀里。
   “别傻了,没有人心疼的伤心不值钱。忘了他,忘了他,我带你走,不要再管这狗屁不通的世界,不要再做什么妖神了,我带你走……”
   花千骨鼻子一酸,却只能拼命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他们对不起你!”
   捧着她的脸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花千骨怔怔的睁大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四肢也完全麻痹,只看见眼前那张脸上写满痛苦挣扎的神色。想要推开,却全身酥麻无力,那人的吻如此凶狠如此用力,一向冰冷的身体温开始升高,酒精麻醉着她的大脑,眼前那人的脸突然幻化成了白子画。再次心如刀绞的感觉,她被动的回应着,嘴里喃喃道了句:“师父……”
   墨冰仙如被雷击,浑身颤抖着将她压入小榭绵软的榻上:“该死的!我不是你师父!听见没有!我不是!你给我看清楚!”硬生生掰过她满是迷蒙茫然的脸,再次吻了下去。花香混合着酒香,滋味如此诱人。
   花千骨紧绷已久的弦完全崩断,为何?为何她要如此执着?为何她要紧抓住他不放?若自己可以不用爱他,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不会有这么多人因她而死。为何事到如今了,他宁可牺牲天下也不肯和自己一起,他就当真对自己如此厌恶?为何自己还是不肯死心?为何自己不能洒脱一点?自己明明是妖神了,有什么事不能做,为什么要为他守身?凭什么受他逼迫?
   眼前模糊不清了,她已不知道那人究竟是白子画还是墨冰仙。她只知道她好苦,好累,好孤独。所有人都抛下她了,死去的心像被剐了个大洞,淅淅沥沥的淌着血,她需要填补。伸手紧紧抱住跟前的那一点点温暖,像拼命抓住救命的稻草。
   衣裳从肩头剥落,那人恨恨的她脖子上吻着咬着,犹如当初白子画吸着她的血。她呼吸急促起来,任凭陌生的手身上抚摸着,一处处点燃**,她无力的弓起腰,轻呻细叹。
   却突然之间,周围温冷到极点,杀气排山倒海而来。花千骨醉梦睁眼,看着远处那人,心头犹如帛裂。
   时间刹那停止了,仿佛回到了当初,他是他师,而她仍是他弟子。
   猛的翻身推开墨冰仙,不顾一切的朝他追了过去。
   墨冰仙从后面紧紧环住她,声音几乎哽咽:“不要去……”
   花千骨满面惊慌失措,用力挣开他,仍只是摇头说对不起。
   墨冰仙望着她的背影,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已不知自己这样,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的妖神之力,苦笑一声:“是我对不起你……”
   仿佛如当初她想杀霓漫天被现,她院一直磕头一直磕头,只想求得他的原谅。从未这样恐慌过,因为她知道是她做错了。
   奋力追上白子画的脚步,他连身伐几乎都不稳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心里念叨了一万遍,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也没必要同他说,可是她就是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伸手去拉白子画的袍子,她像孩子一样害怕又茫然无措。
   白子画面色苍白,几乎不能言语,颤抖着身体,回手就是狠狠一耳光打她脸上。
   花千骨没有闪躲硬生生受了,满面颓然的跪倒地。
   白子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看着她衣衫凌乱,香肩半漏,一手僵硬空,一手指着她,想要说什么却是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千骨从未见他如此动怒过,赤红着双目,排山倒海,像一场让人窒息的风暴。这么久以来的冷战,对峙,这一刻全部爆。只因为,她不知自爱的正要和另外一名男子行苟且之事。
   白子画只觉得心都快被绞碎了,满脑子都是那二人亲人的龌龊画面。他将她带大,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就算成了妖神,就算旁人再多闲话,他也不信深爱自己的她,会自甘堕落到那般荒唐**的地步。明日就是大战,他若不是担心着她前来撞见,她真给了墨冰仙,不用等到明天,便能见着她的尸了。她明知道后果,竟然也如此糊涂,一晌贪欢,是真爱上了那个男人了么?
   看见那一切之时,那瞬间涌来的莫大哀痛与愤怒,顷刻间将他的心完全吞噬,仿佛被人一刀刀剐着,那种绝望与无力几乎将他魂魄也啃食殆。
   突然间好恨,恨她不争气,恨她从来都不明白自己对她的苦心,恨她总是让他为她心痛为她操心,恨她身边男子一个又一个,她却不知道世上没有人能比他对她好。
   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挽回没办法让她回头,恨自己阴差阳错一步又一步把她逼成这个模样,恨自己怎能一次又一次让她绝望让她伤心。
   而此刻恨恨的,是自己法力失,不能把墨冰仙给掐死。
   花千骨跪他身前,满脸乞求神色,几乎快要掉下来泪来。她知道她错了,她错了,她又做错了。
   “师父……”情不自禁两个字已低哑的唤出了口。
   白子画震住了,只那么一刹那,他的所有防卫与伪装,原则与坚持,数崩塌。
   那一直心里潜滋暗长的爱,那其实他早已洞悉却从来不肯面对和揭开的爱,以无可挽回的姿态排山倒海而来。
   花千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前那人已突然俯下身子吻住了自己。
   天昏地暗。
   那唇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所留恋的,却与过去不同,滚烫而热烈,带着无边的恼怒和愤恨。花千骨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跪地上无力的攀附着他,仰着头急促的喘息,任凭他毫不温柔的侵入占领。
   这一刻,她已等了千年万年。
   白子画紧紧将她禁锢怀,攫取着她口的花香酒香,一想到刚刚她竟然与别的男子吻过,亲吻就变成了恨恨的啃咬,嘴里一阵咸腥,才知道咬破了她的唇,心头一疼,不由又温柔下来。
   柔软的舌尖抵死缠绵,白子画所有思维早已一片模糊,如果这只是一场梦,他宁愿永生不醒。如果这依旧是一个错,他只愿此刻一直错下去。
   这一吻,像是惩罚又像是赐予。当他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慢慢放开她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
   踉跄退后几步,他满脸震惊的闭上双眼,绝望的仰起头,不再看她。花千骨也不可置信的瘫倒于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未白子画脸上看见过如此痛苦、忏悔和害怕的神色,仿佛做了这世上不可饶恕的事情。
   她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生了什么,白子画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是为他所不耻的,会从内心深处彻底的摧毁他。
   “别、别怕……”
   花千骨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像坏掉的木偶。
   白子画慢慢退了一步,整个人面无血色,处于随时崩溃的边缘。
   他刚刚做了什么?
   “别怕……”花千骨又摇摇晃晃上前了一步,咬了咬牙,对着他举起手来,指尖闪烁一阵强烈紫光。
   白子画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飞快退了一步,愤怒的几乎等同于咆哮:“不要再消除我的记忆!”
   她怎么敢!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忘记!
   他是做了!是做错了!那又怎样!他绝不会靠遗忘这种方法来逃避!
   白子画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全身都开始剧烈疼痛,特别是左手的手臂。锥心刺骨的感觉,几乎让他晕眩。他用力的抓住手腕,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察觉到他因疼痛而痉挛,花千骨慌张的上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走、开……”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疼痛,连心也抽搐着。花千骨被他脸上的神色再次吓到了,再顾不得一切的使劲拉住他的手。
   “我叫你走!”
   一声帛裂,伴随着白子画怒极的喝斥,花千骨惊呆了,倒抽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的手臂。
   那是什么?
   四下都安静了,只听得见二人急促喘息的声音。花千骨又怔怔上前一步。
   白子画用另一支袖子捂住露出来的手臂,却带着几分茫然和绝望:“不要看……”
   不要看……
   ……
   花千骨倒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
   仿佛晴天霹雳,脑一直嗡嗡作响。她没有看错,那的确是绝情池水留下的痕迹。可是那么大一块殷红色的可怕伤疤,他怎么会有?怎么可能有?又是什么时候?
   “为什么……”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这一切生的太快太突然,叫她怎么相信?可是看到那个疤,她终于一切都明白了。回忆起那一夜,他神志不清,他吻她,口口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原来……
   他一直都是爱她的。
   白子画她的目光下**的无所遁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耻辱。
   手臂上的,的确是绝情池水留下的疤痕。他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兄泼他身上的时候半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才现留下道淡淡的红印,直到一日一日这疤痕越来越深,他才明白过来……
   也有过瞬间的震惊,但是他对自己太过于自信。直到方才情动,那疤痕终于带着迟来多年的数倍疼痛让他她面前败了个体无完肤。
   白子画长低垂,浑身颤抖,忍受着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挫败。
   是啊,他爱她,从很久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是,他的心不知道,理智不知道,感觉不知道,只有身体没有说谎,留下了那么一丁点证明。
   可是,他是个迟钝的人,也是个绝情的人。爱了又怎样?何况是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花千骨像是要哭出来,眼睛里有激动有欣喜,多的却是痛苦和愤怒,为什么会这样?他居然是爱着她的,而他居然连爱上她了都可以一直这样残忍无情?
   紫色的双眼凝望着他,伸出手想要抚摸那道疤痕,减缓他的疼痛,可是所有举动却只让白子画加羞惭,加恼怒。
   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她错了。
   却其实,他才是错得多的人。怎么可以也爱上她?
   摇晃着退后两步,突然就拔出了剑来,毫不犹豫的往自己左手上斩了下去,疤痕连皮带肉,竟被他活生生着骨头割了去,露出森森白骨。
   ……
   时间停止。
   花千骨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到傻掉,血溅到她的裙摆上,红艳艳的,像泼墨桃花。
   刚刚才涌起的那一丝喜悦,刚刚才感受到重跳动的心,就这样硬生生的被他剜了去,又是一次肝肠寸断……
   “怎么可以这样?”
   喃喃自语的退了两步,对自己有爱,就这样让他觉得耻辱这样觉得鄙夷么?那唯一的一个证明他哪怕自残也要抛弃。
   “你怎么可以这样?”脸上两道血泪落下,大而空洞的眼睛茫然望着他,什么东西体内像是要炸开一般。
   白子画紧咬牙关整个身子都疼的颤抖。
   这疤痕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代表!他爱她又怎样,不爱又怎样?他们不可能一起,永远也不可能!
   感受到花千骨身上澎湃是杀气四处蔓延,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内心深处隐秘的事被这样揭开,他绝望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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