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为什么赶我走？”语气带一丝嗔怨和调笑。
　　 花千骨微微有些吃惊，他不会是和她**，他难道不恨她么？
　　 “我不想勉强你。”她的心瑟瑟抖着，她害怕什么？怕自己这个时候太软弱，怕自己突然想找个人依靠？面对其他人她不会心动，面对白子画她已心死，可是面对一个像白子画的人她该如何是好……
　　 “你什么都没让我做，怎会勉强我。我说过哪里都一样，你会不会下棋？”
　　 转折太快，花千骨有些反应不过来。
　　 “会。”
　　 墨冰仙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迟钝和慢半拍，兴致悠悠的和她下起棋来，倒没想到她下棋倒是不笨。
　　 “白子画教你的？”
　　 “呃？”
　　 “白子画以前不是你师父？”墨冰仙看她颦着眉，似乎正努力回忆着。
　　 “开始是爹爹教我，但是我学得不好，后来他又指点我，我还看了《七绝谱》的棋谱。”
　　 墨冰仙挑起眉毛，感觉妖神也有爹爹似乎是一件怪怪的事。以前听闻完全被妖魔化的形象越来越趋向一个平常人，他微微有些不自。
　　 “虽然知道你不会饿，但是想不想吃东西？我的手艺很好的。”墨冰仙望了望窗外天边一片鱼肚白，云宫里逐渐开始霞光万丈。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变出来。”
　　 “那样的东西不好吃，凡事要亲力亲为才能体会到其的快乐和味道。厨房哪？”
　　 花千骨仿佛又看到白子画站跟前对她谆谆教导，可是眼前的人温暖亲切，她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墨冰仙很快便弄好了几样小菜出来。很简单，也没什么花样，但是清淡爽口。花千骨感觉自己的味蕾纷纷苏醒了，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的吃一顿饭了。之前陪白子画的时候总是想到糖宝，越吃越难受。
　　 “原来合还能这样炒。”
　　 “我瞎捣腾的，闲来无事有时会自创些菜式。”
　　 “你经常自己做饭吃么？”
　　 “恩，虽然没有必要，但是这么多年，我每天三餐都会按时吃，才感觉自己还有血有肉真实的活着。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个人，随便弄两个菜就打了。”
　　 “一个人？”
　　 墨冰仙点点头，有如寒星的眸似有千年积雪。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是他一个人了。
　　 花千骨说话一直仿佛梦游一样眼神飘浮：“我的手艺也很好，以前都是我做东西给大家吃，还从没有人给我做过吃的，晚上轮我来做。”
　　 墨冰仙看着她，轻轻点头。
　　 于是很自然的，墨冰仙般若殿住下了，花千骨什么也没说，两人看上去仿佛如多年好友一般，有时对弈，有时弹琴。墨冰仙若即若离，态常常十分暧昧。花千骨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喜爱和优待，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是她闭关的日子也相对越来越长，精神也越来越恍惚。
　　 “今天我们出去走走。”花千骨苍白的脸转向窗外，睫毛轻轻颤抖着，像蝴蝶的翅膀。
　　 “外面下雪。”
　　 花千骨略一弹指，转眼已是晴空万里。墨冰仙无奈的笑：“你想去哪？”
　　 二人朝着东海的方向飞了去，墨冰仙心道，难道她想回长留么。却离长留不远的一个岛上停了下来，周围繁花似锦。
　　 “这里叫花岛，以前常常和一个朋友一起来。没想到天那么冷，花还是开得那么茂盛。”
　　 “这里施了很强的保护咒，你的朋友一定希望你每次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那么多盛开的花。”
　　 花千骨点点头，仰卧绿草花丛，闭上了眼睛。墨冰仙一旁几乎要为眼前美丽的景象所迷惑了，海蓝天阔，花丛的她犹如精灵，美得江山失色，完全没办法和涂炭世人的妖神联系一起。
　　 刺骨的寒风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他眺望海天之间，摩严的话耳边响起。
　　 ——妖神之力既然是可以转移的，就说明它再强大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取之不竭用之不完。虽然花千骨的神之身是承载妖之力的好的容器，可以对消耗的力量进行源源不断的创造和再生，但是那毕竟需要花费时间精力。我们就算无法将她身上的妖力再次转移，只要赶她虚弱的时候下手，依然可以使她重创，将妖力重封印，再杀她则轻而易举。问题是她连收复界都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全靠竹染和手底下妖魔，根本就消耗不了什么力量，所以只能求助于墨冰仙了。
　　 墨冰仙长叹一声，居然把界的希望都压他一人身上，他虽不喜欢做救世英雄，却也从来不喜欢输。
　　 花千骨看着他飒飒坦荡的背影，笔直的脊梁如一把出鞘的剑。慢慢走过去，伸出手来，墨冰仙看她掌心一朵盛开的冰莲，接过来闻了闻，然后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花千骨又神情恍惚了，墨冰仙见惯了各种女人总是望着他的痴痴神情，花千骨对他的迷恋既让他有些自喜又有些恼怒，因为她眼望见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们回去。”花千骨刚准备转身墨冰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直觉性的想抽出，墨冰仙却已带着她腾空而起。
　　 不再多语，任凭他握住自己，修长如玉的手指温凉而有力，手臂酥麻了一般，什么东西消散瓦解，破碎成空气。原来这就是他的能力，这就是让他来的原因，花千骨望了墨冰仙一眼，脸上有一丝苦笑，只是这世上被他握住的手，怕是都不会舍得放开，哪怕魂飞魄散。
　　 落地时脸色苍白了几分，墨冰仙放开她，邪挑唇角看着她。花千骨知道他的意思，却并不说破，慢吞吞道：“我去闭关。”然后又一头钻进地下的巨大冰窖。
　　 墨冰仙见她似乎早已料到，却依旧无所谓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呢？只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手下留情的。一手捏碎手的那朵冰莲，花汁四溅，略有些嫌恶的擦了擦，大步踏过扔地上的残瓣。
　　 夜里醒来，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轻轻着自己。白子画？
　　 她翻转身，墨冰仙正斜支着脑袋看着她。
　　 “你睡得真死，丝毫都不留神防范的么，那么多人要杀你。”一只手撩起她的一缕别耳后，眼神温柔得让人沉醉。
　　 花千骨睡眼惺忪，迟钝的摇头：“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活着。”的确没有什么好防范的，以前或许还防范，成了妖神之后，她就再也不关心周围了，或许是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人能真正伤害她，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真希望有人来把妖神杀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花千骨依旧疲惫想继续睡。虽然知道云宫里一直盛传他是她的男宠，可是墨冰仙一直都睡隔壁的。
　　 “我过来做我该做的事啊。”
　　 “你指的是陪我睡觉还是杀我？”
　　 墨冰仙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你不走反而留下来的时候，或者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如果不是别有目的，凭竹染怎么可能胁迫得了你。我只是想仙界绞脑汁，后派了你来，到底是想出了什么办法。”
　　 “然后知道了？”
　　 “差不多，的确很厉害。”
　　 “我只是体质比较特殊，而且我没有修过五行术，比较喜欢专研一些失传了的奇怪术法。仙界的人都觉得我太邪门，厌我怕我。”
　　 “所有的法力，包括我的妖力你都能吸收？”
　　 “不是吸收，我吃不下那么多，身体负担不起，只是化解，像一种能量的转化，将其融回自然的风雨雷电和空气什么的。”
　　 “很奇妙。”
　　 墨冰仙陷入回忆，轻笑一下：“是啊，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谁一碰上我就没力了。以前同门师兄弟也总是说我赖皮，根本不用比试就能获胜。”
　　 “自己可以控制么？”花千骨忧心的皱起眉头。
　　 “非接触性质的可以控制和选择。”
　　 “也就是说，凡是直接接触的，所有力量都会被你消解？”
　　 “对，妖神之力也不例外。”
　　 “没办法停下来么？”
　　 “不接触自然就停下来了，否则，至死方休。所以我娘当初还没生下我，就已经被我耗光断气了。”从小自然没无任何人敢抱他，碰他。
　　 花千骨突然明白了他眼偶尔流露出的孤独和寥落从何而来了。他的一生，比他们都要长，一定吃过多的苦。
　　 花千骨伸出手握住他，打了个呵欠又想睡了。
　　 墨冰仙凝望她的脸，眼深邃不可测：“明知道后果，却仍然愿意被我触碰？”
　　 “我是妖神，我很强的。”花千骨安慰的看着他咧嘴一笑，墨冰仙心猛颤一下。
　　 “为了这世上的鱼和雁，你还是少笑一点好。”
　　 花千骨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的调侃，忍不住又笑了。
　　 听见花千骨醒来，墨冰仙放下书卷从案边抬起头来。
　　 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呆模样，实是太像一个孩子，他皱皱眉头，突然很想知道到底生过什么，会让她变成妖神。
　　 花千骨妆镜前坐下，墨冰仙很自然的拿起梳子温柔的替她梳着，静谧而温馨。花千骨怔怔的看着镜的墨冰仙，心头如水凉凉浸润着。真好，要是他可以永远留自己身边，要是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做戏……
　　 “我一直很奇怪，来那么久并没有现你对杀戮有什么兴趣或是对界有什么野心，却为什么会容忍竹染那么一个人到处作孽。”
　　 花千骨望着镜的自己，那张脸真是美到可怕也陌生到可怕，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竹染，他是唯一一个陪我身边的人了，这些年来，不管是蛮荒还是成为妖神之后，总是我苦的时候，他与我相依为命。界与我无关，他对我却是重要的。”
　　 蛮荒？相依为命？她对竹染竟然有那么深的感激之情？看来他真是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啊。告诫自己不要对她产生任何兴趣，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让她痴迷他，而不需要知晓她的任何从前。她如今居然能影响到他的情绪，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忧。
　　 “那为何竹染肆虐界你不管，甚至连长留都不理，却单单只保茅山派。现如今，所有人都往茅山躲，茅山几乎已经成了反攻你们的大本营了。”
　　 花千骨长长的轻叹一声：“给你说一个故事，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他和他的师兄情同手足，一起长大，师兄照顾他宠着他，为了他几次出生入死。可是有一天他不的时候，他的师兄突然伙同一帮妖魔杀了他们师父和所有师兄弟，几乎覆灭了整个师门。他一直不肯相信，想找师兄当面问个清楚。可是真当再次相见的那一天，他现师兄面具下的那一张脸原来跟他一模一样，原来师兄是只比他晚生一点点的孪生兄弟，一世只能作为他的影子而存。原来师兄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所有爱护他救他的行为都只是出自于不得已的本能，而不是自己的心意。原来师兄欺师灭门，只是因为不能直接伤害他，只能拐弯抹角的报复他。原来师兄一直生活痛苦那么多年，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你说的是不是之前茅山派的掌门云隐？”
　　 花千骨点点头，神色变得悲哀又带几分嘲笑：“知道了一切的云隐，后来的那些年一直想如何破除这种禁忌的血的牵绊，后他终于现了唯一的一个方法，可以让云翳不被自己所累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自己却必须得死，死了之后云翳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人生，于是……”
　　 “于是他死了？”
　　 花千骨点点头：“云隐会这么做我一定都不奇怪。云翳对他而言是世上重要的人，他怎么舍得他痛苦，又怎么能承受他恨他。可是……明明牵绊已经解除了，云翳为什么后还是跟着他一起死了？竹染说他从茅山抢走了云隐的尸体，疯狂奔走了七天七夜，然后自茅山的思过崖上，死的时候还紧紧抱着死去多时的云隐，尸体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白骨都露出来，神志不清反反复复的只会说三个字——我恨你。”
　　 花千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能想象当时残忍可怖的景象。
　　 “十年后，我从长留海底出来的时候，已经再看不到他们了。我一直想，要是云隐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如果是现的我就有力量帮到他，他们也不用死了。我从未为茅山负起什么责任，也没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云翳不是一直想要解脱想要自由的么？为什么真的拥有的时候他却那么轻易的放弃了。云隐做了那么多就是不想他继续恨他，为什么他到后却恨他了……”
　　 墨冰仙心头竟不由一痛，沉默良久：“或许对云翳而言，他为云隐而生，云隐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信念了，比自由比一切都重要。可是他之前不懂，云隐也不懂，当明白一切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只留下遗憾和怨恨。当爱成为一种习惯和执念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是啊，爱真的很可怕。你以为你只是爱一个人，却没想到那份爱对那个人甚至对这个世界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花千骨又是一声悲凉长叹：“希望黄泉之下，他们俩能够冰释前嫌。”缓缓闭上眼睛，回想起当年长留初见云隐时的场景。执念也好，野心也好，爱也罢，后空落落的什么也不会剩下。人散的散，走的走，为什么还要留下她一个人这里？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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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二十章
　　 花千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踏入过无妄殿了，换了男宠的事几乎天下皆知，蜀山派上上下下都得到特别优待，就是妖魔也不敢随便得罪。9050.cc
　　 仙婢们每天无事，闲话多了，突然从神尊寝殿被打成冷宫，心里难免都有几分失落和愤愤不平。自己家主子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听都没怎么听过的墨冰仙给比下去了。见白子画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个急得直愁，到处张罗打听。等窥见墨冰仙姿容后，不由为自家主子担忧了。
　　 白子画怎会不知道她们每天叽叽喳喳的都身后议论些什么。**那件事他当时是气糊涂了，等药效过去，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是竹染做的。小骨有心要折辱他多的是办法，怎么可能用**。虽然一直对她的爱慕装作视而不见，可是那一剂药分明活生生戳破了他俩之间的关系。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分明知道她想要你，虽然没有卑劣到使用**的地步，但是心思和目的却其实是一样的，终归还不是一个龌龊。
　　 这就是竹染想说的。
　　 **不是用来让他屈服，而只是用来羞辱他，让他直面这一切，再无法躲藏。除非他真把自己当做她的男宠，否则他俩再没办法躺同一个榻上，否则就等于默许了她对自己的**。
　　 自己那一掷又伤到她了，但是伤害她的是自己眼的厌恶。白子画想见她额上鲜血流下时无辜的眼神还有那悲凉一笑，心就狠狠揪成一团。她可以那样坦然的跟自己说对不起，哪怕错的不是她，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而那点负疚感一想到她后来居然叫紫薰浅夏那个关头送药来，又变成铺天盖地的怒火。
　　 僵持着，一日两日，他没有忘记自己想要挽回一切的初衷，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进展，小骨恢复了些人性，他怎么可能放弃。正想着该如何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就听到传闻她又纳了许多男宠，夜夜欢笙歌宴，举止荒唐糜烂，还迷恋上了墨冰仙，为了讨他欢心界到处罗画作和一些古怪玩意，难免再次恼怒。
　　 他了解小骨的单纯执着，知她不可能色迷心窍或者意气用事做出什么荒唐事来。可是却没想到那人是墨冰仙，心里顿时便没了底气。
　　 听着般若殿远远传来的悠悠合鸣的琴音，看着他们屡次执手飞过天际，胸堵得慌。
　　 突然现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每天这里就真好像失宠了的妃子冷宫里坐等皇帝的再次光临和宠幸，何其可笑。
　　 所以，他趁花千骨闭关时去了般若殿。
　　 墨冰仙正水凉亭小憩，旁边案上置着古琴，白玉桌上有书卷、茶水、瓜果和未下完的一盘残局。
　　 大老远就知道是他来了，墨冰仙依旧一动不动，靠华丽的紫檀雕花木椅上，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
　　 白子画看着他身上搭的紫色狐裘，想必是花千骨离开时随手给他盖上的，心头猛的一紧。虽然明知道小骨不可能和他生什么，也还没生过什么，可是一想到她居然和别的男子夜夜同床共枕、耳鬓厮磨，难以抑制的怒火就猛的向上窜。
　　 墨冰仙有趣至极的看白子画忽变的脸色，若有所思。他一开始以为花千骨痴恋白子画，所以不择手段的将他留身边，却又舍不得对他用强，所以摩严来求他，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