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
　　 柳含玉依旧只是笑着看着这个傻愣愣的韩石，不做声，韩石想了半天却郁闷了，柳含玉这意思是如果他要是做什么出格的事，就离开他？
　　 “走了，我们还得为六皇子做名声呢。”柳含玉过去拉那个径自难受的大傻韩石，韩石愣是被他拉了一个踉跄。
　　 说起来，柳含玉从一开始看到齐连的灾情就知道了个大概，所以从第一天起，他就采取了简单又直接的措施：偷证据。
　　 韩石的近卫军果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哀鸿遍野的灾民也刺激了他们，所以这证据找得实在是快。
　　 齐连洲天高皇帝远，本来就不把谁放在眼里，本来六皇子过来还稍稍担心了一下，给了点东西送了点礼之后，发现六皇子也不过一个绣花枕头，于是依旧是一番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甚至连分赃的证据都不带藏一藏的。
　　 柳含玉知道他们不会多小心，可是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账本书信竟然敢直接放书桌上，官商名录一览无余，拿着账本，柳含玉冷笑一声交给了韩石，韩石一声令下：“抓，一个都不能让跑了。”于是几乎整个齐连洲的蛀虫，一夜之间便都进了韩石布下的天罗地网里，让人看了好不痛快。
　　 尹言起来后洗漱了一下，吃了点东西就要出去，只是刚出了营帐就被告知韩石和柳含玉正在齐连府衙等着他，尹言并不知何事，直到快到了府衙门口，一路陪他过来的侍卫才将所有事情说了清楚。
　　 尹言震惊，他没想到韩石竟然是如此有能力的角色，才三日而已，竟然将这一锅硕鼠整个拔了出来。连个小打小闹的案子一般都要整个十天半月，他三日就能将整个贪赃枉法的链子一起拽了出来，这速度不得不叫人佩服。
　　 府衙内，跪在地上是一群官服加身的，站在堂上是几名兵服加身的，而正中的椅子则无人在座。
　　 韩石和柳含玉用眼神示意他坐过去，尹言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将功德加到了他身上，为的是以后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
　　 不知为什么，尹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寒，为了他登上皇位，这韩石，这柳含玉，对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是存了几分心？
　　 堂上尹言正襟危坐，看看那一串串的数字，心痛不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仅仅八个字，怎就那么难。
　　 最终尹言还是将他们和证据一起送到了大理寺，不是他理智，是他无力下杀令，终究，他想要的和他看重的也无非是那万民能安心生活。
　　 齐连洲一共耽搁了有五天功夫，大军人马便离开了，问题不算彻底解决，但是至少保证了这一波灾民能安然过冬，后续事宜还是当今皇上的事。
　　 柳含玉心思缜密，对于柳净轩和尹言的关系，他自然了解，而且他也不打算管，毕竟自己和韩石都已是如此，他有什么资格多说，只是看尹言倒是觉得他多了许多心思，于是便故意和他聊了起来。
　　 喝一口酒，柳含玉意有所指，“六皇子，帝王之术我不了解，可这世间便是如此，有善有恶，有忠臣也有小人，奸佞邪妄，举不胜举，若你自己不能心静，又怎么指望别人如你所想的一般？”
　　 尹言看着柳含玉，若有所思，柳含玉继续说：“我知六皇子心系天下，可是天下万民如何管理不过一言：物尽其用。无论别人存着什么心思，能将这天下为你管太平不就可以了吗？”说罢，柳含玉便走了，尹言左思右想之后，也终于释怀，如柳含玉所言，忠臣有忠臣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至于他们的目的，或许于他而言很简单，自要不伤民，便无可厚非，这世间不自私之人早已没有。
　　 思及此，尹言心情舒畅。
45|第四十三章：会师
　　齐连城之后大军五日后到了落霞城，落霞城是边境重镇，虽然不大却依山傍水城墙坚固，也因此落霞城和周围其余城池比起来算得上繁华。
　　 原先驻守落霞城的将领曾经是柳月天手下的一员猛将江帆，大军到达城郊之后，江帆就带着所有将领出来迎接，在见过韩均年和韩石之后，江帆在看到柳含玉和柳净轩时眼里一热，一大颗泪珠骤然落了下来。
　　 韩均年拍拍柳含玉肩膀让他上前，江帆却对着柳含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身后将领无不觉得难过。
　　 柳月天善用兵，待兵士如至亲，这也是为何柳月天在军中的声名如此浩大的重要原因。江帆本来不过一介平民，曾经还当过匪贼，可是柳月天收服他们之后，竟然丝毫不计较过往，所有人凭实力说话，江帆便是在这样的军营里成长起来，对柳月天的感情不亚于亲兄弟，所以当他看到柳含玉的时候，不是觉得亲切而是觉得愧疚和后悔，后悔没有保护好将军，后悔没有直接去劫狱，无论怎样，就算领着他这一个部队他也该把柳月天救出来。
　　 柳含玉将江帆扶起来说道：“父亲已经故去，众位将领不要再难过了，若是他在，肯定不希望看到这一情形。”
　　 江帆起身，抹一把脸，深深看了一眼柳含玉，所有的话和感情都在这一眼里传达到了柳含玉眼里。
　　 韩石不想柳含玉再想起他父母的事，于是将江帆叫到面前道：“江都统，西嗒现在是什么情况？”
　　 毕竟是军人，江帆马上进入状态，刚才的失态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一直不怎么老实，经常骚扰边境几个小镇，两国相邻的村庄几乎没有人了，跑的跑散的散，而且西嗒军队扩充了不少，西嗒族善于马上作战，最近几次小的冲突中，我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韩石点点头，其实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上一世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只是想转移柳含玉的注意力罢了。
　　 “我听说西嗒占了德邦城，是吗？”这是尹言的声音。
　　 “确实是，德邦城三面都是西嗒势力，三面夹击，我们没有迎战直接退守了落霞城。”江帆面露愧色，对于这种相当于不战而败的事情，任何一个兵士都不愿意发生。
　　 “那德邦城的百姓呢？”柳含玉问道。
　　 “在西嗒攻进德邦城之前，里面百姓已经被我们疏散，所以西嗒虽然得了德邦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好处。”
　　 韩石起身拍了拍江帆的肩膀，“江都统，做得好。”
　　 柳含玉看江帆激动于是替韩石说道：“德邦城本来就深入西嗒境内，离我国其他城池太远，若战，大军容易被围歼，弃车保帅是最好的办法。”
　　 “你没有不战而逃，更没有败，江都统，我们定能赢回来。”韩均年上前，声音稍大，不止说给江帆听，还说给他身后的所有将领。
　　 江帆当下交出守备军的指挥权，如此，十万大军会师落霞。
　　 是夜，韩石从城楼远望，一侧是落霞城，另一侧是一派荒凉，上一世的种种在心里汇聚成一腔悲壮情怀，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的士兵几经重创后勉强得胜。
　　 韩石的侧脸如刀削般刚毅，眼神里有太多内容，柳含玉在沉默许久后问他：“想什么呢？”
　　 “含玉，等尹言登基，你便和我归隐田园好吗？”
　　 柳含玉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听得到他俩的对话才开口嗔怪道：“你也不怕被人听到，要是这话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不定你还来不及归隐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也就是说，你愿意？”
　　 “你说呢？”柳含玉语带揶揄。
　　 “含玉，你知道一种酒名叫‘欢颜’吗？”
　　 “知道，所有制毒之人都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据柳含玉了解，韩石对于制毒半点不了解，对于解毒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他才更奇怪为什么韩石忽然问到欢颜的事情。
　　 “没什么，听说过，忽然想了起来。”韩石没法说上一世大牢的情景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他脑海，那些他悔不当初的恨深深刻入了骨髓，所以才更加珍惜这现有的温暖，因为不真实，因为很怕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都离他而去。
　　 “还是那个梦？”
　　 “恩。”韩石默然，“含玉，对不起。”
　　 “……？”柳含玉实在没有理解韩石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为了哪般。
　　 “就是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信任你，对不起让你受伤，对不起没保护好你的弟弟，对不起让你陪了我死亡。
　　 “噗，韩石，一个梦而已，别太认真。”
　　 “恩。”
　　 “那我们说说战事吧。”
　　 “好。”韩石终于不再纠结于自己的个人心思说道：“含玉，你先说说你怎么看吧。”
　　 “简单，一个字：等。”
　　 韩石嘴角上扬，不错，他们现在只有等，因为上一世他冒然进攻吃的那些亏他可是都记得很清楚。
　　 “为什么？”虽然韩石也知道要等，但是他还是想听听柳含玉的看法，他自己是经验得来的教训，那么柳含玉这个“等”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一，这边气候寒冷，虽然我们做好了防寒措施，但是我们并不熟悉在冰天雪地里的战斗，西嗒军队却不一样，西嗒每年只有三个月气候温暖，其余时间几乎都处于冰天雪地中，所以他们了解怎么在这样的气候里战斗，这时候冒然进攻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韩石微笑着点点头道：“还有呢？”
　　 “第二，我们知道这一点，西嗒肯定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肯定希望我们立刻就发兵，尤其你已经让橙橙通信给西嗒说我军在御寒方面做得非常不好，那么我们不进攻他们肯定会攻过来，落霞城最大的特点就是易守难攻，我们不愁没仗可打，要愁的是怎么赢得更痛快。”
　　 韩石嘴角的笑稍稍淡了一些，上一世他来到落霞城就攻打了过去，之后便陷入困境，第二年四月份不得不退守落霞城，休整两个月后，粮草开始不足，派往赤炎城的士兵几乎全军覆没，而后又发生瘟疫，之后他莫名被召回京，皇帝要他一年内解决西嗒，于是回落霞城后他又不得不冬日进攻，大军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屡屡受挫，最后韩石不得不将大军分三路，一路硬取赤炎城，一路诱敌防守自身后背，一路趁他们前后顾不过来时直取西嗒先锋。
　　 胜利了，十万大军却只剩三万，虽胜尤败！现在听到柳含玉的分析，韩石深深自责，上一世他不止愚昧，还刚愎自用有勇无谋！
　　 “韩石，韩石？”柳含玉见韩石又不说话了便叫了他两声。
　　 “含玉，你继续，我听着呢。”
　　 柳含玉有些不确定地看看韩石后继续说：“他们肯定攻不进落霞城，所以我们最后还是要出击，只是到时候肯定会在赤炎城吃大亏，如果赤炎城能拿下，那么我们便赢了一多半。”
　　 “可赤炎城不好拿。”
　　 “恩。”柳含玉也皱起了眉头，赤炎城确实不好打，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含玉，不过你刚才说的我很赞同，所以这一冬，我们要做的便是守好落霞城！”
　　 “不错。”
　　 “既然这样，赤炎城的事情我们慢慢想，现在先睡觉去。”说罢韩石拉着还眉头紧锁的柳含玉就下了城楼。
　　 “喂，兵士们看着呢。”
　　 “看就看吧，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柳含玉是我韩石的妻子。”
　　 “若是夫婿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反握住韩石的手，十指相扣，柳含玉回答韩石。
46|第四十四章：迎战
　　会师第二日韩均年和韩石便召开了统领会议，江帆带领副都统和协都统参加，在韩石说明计划后，有不少人反对，因为哪有打仗不出击等着别人过来的道理，不过在韩石和柳含玉两人的解释和分析下，最后大家也不得不服从命令。
　　 计划确定后，韩石抽出一万兵力分到经常被骚扰的几十个村镇里保护边境百姓，同时和穆雷加紧了操练，尤其针对严寒中的战斗韩石非常有经验，对此穆雷震惊无比，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兄弟竟然还有这方面的知识。对于马上作战，江帆的经验比穆雷和韩石多得多，所以穆雷直接把自己部队交给了江帆，要他十日内教会自己部队如何打马背上的战斗，江帆因此和两名副都统直接累了个半死，穆雷整天幸灾乐祸地在各个军营间转悠，顺便交流感情。
　　 西嗒的小打小闹每次都被韩石分配到村镇里埋伏的士兵制服，建安二十六年二月底据守随溪的西嗒大军左右等不来大尹军队，终于忍不住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就如柳含玉所说，大尹军队要愁的只需要是怎样赢得更加精彩！
　　 忍了很久的大尹军队本来无需出城迎战，因为早有准备，城外的陷阱机关他们早就做好了，但是在一群将领的跃跃欲试下，韩均年和韩石考虑了一下形势，最后韩均年大手一挥：“六皇子，你带领五千骑兵三万步兵正门迎战，韩石、江帆，你俩各代两千骑兵三千步兵，分别从左右两侧攻其不备，穆雷留守落霞城，一个时辰后开城门，以军鼓为号。”
　　 “是！”
　　 四人立刻整顿军队，韩石将自己的亲卫军也给了尹言。不知道为何，韩石在听到韩均年这个命令后总觉得他父亲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所以才将先锋的位子给了六皇子而不是他或者江帆。
　　 这一站必胜无疑，而尹言若能一战成名，那么最难获得的人心他便有了，顺便也可以得到一部分军心，至少和其他皇子相比他比他们有军心。
　　 柳含玉并没有送韩石，因为在知道西嗒攻过来之时，俩人便说好了，待韩石凯旋回城，柳含玉定然为他设宴相庆。
　　 不过柳净轩在知道尹言要带兵之后，转身就换衣服非要跟着他上战场，尹言在几次劝说无效后，直接将他绑了扔给了柳含玉，柳含玉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弟弟，再看看那个一身戎装的皇子，只能冲尹言说：“放心，交给我便好。”
　　 柳净轩终于不再挣扎，对就要上马的尹言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尹言回身走到柳净轩面前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放心，在你当上我的皇后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
　　 柳净轩耳根微红，一跳一跳的转过身面向墙壁，他不愿意看到尹言离开的身影。
　　 尹言深深看一眼柳净轩的后背，摇摇头翻身上马。尹言离开后，柳净轩又一跳一跳转回来，看着那个策马扬鞭的身影，柳净轩嘴撅得老高。柳含玉见他这样，上前拍拍他的后背：“他们都不会有事。”
　　 “可这是打仗。”
　　 “我知道。”柳含玉声音小了下来。
　　 战场大忌急躁冒进，上一世韩石犯了这个大错，这一世却是西嗒大军犯了这个大错。早有准备的大尹军队兵分三路，城门打开，左右两路现行绕过西嗒主力攻其左右，中路军在尹言带领下，半个时辰后出城，三路大军几乎是同时和西嗒军队遭遇，西嗒猝不及防，顾了前面顾不了两边，急切的冒然进攻落霞城让他们忽略了后方的安全，大尹兵士士气高涨，战鼓齐鸣里杀声震天。
　　 马蹄溅起沙尘，长枪先攻马腹，激昂的大尹士兵和惊慌的西嗒士兵相比，个个可以以一当十。
　　 激烈的厮杀中西嗒将领眼睛通红，用尽全力超前冲去，韩石和尹言一看便知不妙，于是策马追逐。几十米的距离并不容易追上，况且西嗒将领是用了全速往落霞城方向飞奔。
　　 还有五米的距离，韩石和尹言夹紧马腹，绝对不能让西嗒的大将冲进去，不是他一个人能攻了落霞城，二十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和人说起时要说西嗒的大将孤身破了他们城门？！
　　 韩石提起长枪，尹言手里宝剑蜂鸣，就在他们看看要追上的时候，西嗒大将抬手搭箭拉弓，韩石和尹言都是一惊，拼了性命去阻止，却还是只看到羽箭射出的残影。
　　 韩石惊惧抬头，未发现什么异常，父亲韩均年隔着长远的距离遥指他和尹言身前的西嗒大将。韩石和尹言放下心，对视一眼，而后一个取西嗒大将腰侧一个取他心脏，长枪和宝剑齐出，西嗒大将好似已然绝望一般没有再去格挡。
　　 血液喷溅而出，倒下的西嗒大将嘴角带笑，笑得悲壮。
　　 看着这个笑容，韩石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调转马头后他还是又加入到了最后的战斗里，他是将领，战场上如果他不能控制自己那么何谈领兵打仗。
　　 这一仗赢得精彩，西嗒大军死伤半数，其余全部被俘。毕竟都是男儿，胜利的喜悦充斥在所有人身上。韩石将战后事宜吩咐给江帆便和尹言登上城楼准备向韩均年汇报，可是两人上去之后只看到城楼最高处的地上一滩血渍。
　　 揪住穆雷，韩石怒吼：“我父亲呢？”
　　 向来吊儿郎当一副痞相的穆雷双目微垂，再也没有了平常的模样，“……在帅帐。”
　　 韩石踉跄着冲回主帅大帐，正看到柳含玉端着一盆带血的水出来，声音发抖，韩石问道：“父亲……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