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不一定需要咱们动手,西疆马匪猖獗,大帅最多是保护不力之责。”
李林龙摆摆手道:“他现在西疆境内,无论怎么死,我都难辞其咎,陛下和皇后都当对我疑虑之,以后的日子便难混。那时我施政为民,造福一方的理想都会化为泡影,得不偿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裴行俭叹道:“除非收卖他,可是现在彼此梁子结的这么深,想收买他,太难了!”
李林龙挥挥手道:“守约,你再考虑考虑,我也想想再说!”
裴行俭无奈地走出了房间,心事沉重地向刺史台外走。忽然一红袍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他前方,他不由得眼睛一亮,暗道:何不用她来个先下手为强呢!
“裴大人,怎么脸如寒霜,遇到什么不快乐的事了?”进来的是杨雪,她好奇地问道。
裴行俭应声道:“杨都督,你随我来,我有密事与你商量!”
杨雪心中惊奇,随他转到一间无人的厅堂。裴行俭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分析给她听。杨雪未听完,已经拍案而起:“大帅怎么想的?杀掉他!铲除祸害这道理不明白吗?纵虎归山,当祸害无穷!”
裴行俭道:“大帅有大帅的考虑。我们是他的属下,理应为他分忧。于公为了西疆的黎民能过上好日子,于私为了保全这安西军上上下下,咱们就背着大帅,把这人弄的消失吧!”
杨雪用力点点头:“你看这样这样就牵涉不到大帅了……”
俩人密议起来……
141|第十八章 胡姬风云(三)
与裴行俭密商后,杨雪不再去见李林龙,而是直接打马返回部落。裴行俭所讲述的一切,让她感到欣喜万分。她突然发现完成自己多年宿愿的良机就在眼前,这个事件要是善加利用,就可以迫使李林龙和朝廷彻底决裂,逼他不得不反。那时西疆就再也不是大唐的边疆屏障,而是独立王国。凭安西军的悍勇,挥师东进,直取长安,再鼓惑他在辽东的旧部和嫡系,或许也会起兵配合夹击大唐。那时天下大乱,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一再思量,觉得成功的把握比较大,越想心内越欢喜。她神采奕奕地对迎接的阿德旺等处月部将领说道:“让西疆与大唐分离的机会来了,咱们不能错过如此良机……”
几人钻进大帐内商议起来……
李义府送出密折后,整个人清闲起来,静等圣旨的回复。他身兼任中书令、吏部尚书、检校御史大夫等一系列重要官职,可算身居高位,可是论敬业精神却不如一个小吏,每天花费最多的时间,不是用在公务上,而是用在玩女人之类的生活享受上。
来到西州这边疆之地,把他憋的够戗。原以为李林龙和西州官员见到他这位大老远来的巡查使大人,肯定要竭尽所能溜须奉承,会把那些貌美如花的西域女人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床前,可谁料甭说女人了,连按惯例该孝敬的例银都没有!
“唉!”他无事可做,烦闷地感叹。
“大人,西州长史梁烈来看你,还带了很多礼物!”德子进来禀报道。
“哦?西州官吏看来不全是榆木疙瘩脑袋,还剩下这么个办事活泛的主,让他进来吧!”李义府整整官服,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梁烈一副诚惶诚恐地样子进到内厅,趋前几步,参拜道:“卑职见过巡查使大人!”
“嗯。”李义府用鼻子哼了一声,抬手示意他起来,坐到旁边椅子上。
“下官刚从庭州回来,一听大人住在这里就急忙过来拜见!”梁烈擦擦汗,解释着没有及早过来的原因。
“身受皇恩,自然要忙于公事嘛!不过你现在是西州长史,怎么不安于本地公务,总往庭州跑!”李义府摆着官架,口气中略带训斥。
梁烈面露难言之隐,见李义府盯着他看,只好不得不说:“大人既然问,下官就只能说了。前些时候从大食来了很多歌女,其中几名有倾城倾国之貌,那小曲唱的也可谓绕梁三日。如此艳事迅速传遍西疆,有钱好色的登徒子闻风而动,群集庭州。此事原本也是件好事,众多香艳女子到庭州安居,活泛拉动了庭州的繁荣,这不是好事吗?可是谁料想,这些女子太过美丽妖艳,吸引的那些登徒子流连往返不说,还把各地一些将领和官员也吸引了过去,这些人也都跟着沉醉不知归路,迷失在温柔乡里。公务无人料理,这事自然传到了李都护耳朵里。他就派下官去庭州访查,并责令把在庭州的那些官员和将领一一撵回,登记处罚,这不刚忙完,下官才回来。”
李义府本就是好色之徒,听到如此艳事,兴致高涨起来,连连追问道:“那些胡女是否还在庭州?李都护不会把她们撵回大食吧?”
梁烈面露微笑,应道:“那哪能,李都护说了,西疆要想繁荣,歌女带头的娱乐行业就要大力倡导,如此则可使八方客商愿意到西疆来,因为此地温柔之乡别有风韵,客商在这里住行可消磨寂寞。不过此事因为闹的大,又恰逢西疆各地新律颁布施行之机,故李都护不想让这些女子腐化下面官员、将领,勒令这些女子只准在庭州一地活动,不准再往其他州县行走!”
李义府心中有些失落,这些胡女不到西州来,就没有机会尝尝鲜了。
梁烈是从庭州出来的,自然对庭州了如指掌,象是感受到了他的失落,笑着说道:“大人到西州来,天天憋在这迎宾馆里,多无聊,下官建议大人多到各地走动、走动。庭州这些年建设不错,不但城内建筑秀美、街市繁荣,而且那里美女如云、娱乐玩耍之地比比皆是,反观西州则差很多了,这里是驻军居多,除了街市繁荣,这娱乐之事就差了。故客商们有生意在西州、玩乐在庭州之说。”
李义府眼睛又亮了起来,这次巡查西疆各地,庭州还没有去过。既然梁烈把庭州夸的如此之好,自己何不前去看看,一则那是李林龙起家的地方,估计事也少不了;二则可躲开李林龙对自己的无形约束;三则自己到庭州官职最大,玩乐起来也可以放开手脚,下面官员焉敢干涉?
想到可以到庭州左拥右抱那些妖冶动人的胡女,他的色眼眯成一条窄缝。面上却依然表情严肃,故作深沉地说道:“娱乐玩耍本官到并无兴趣,不过你既然说庭州建设不错,本官身担巡查西疆之责,有机会也要去看看我大唐边城的繁荣程度。如你所言属实,也要嘉奖你多年辛苦之功绩。”
梁烈心中窃笑,面上却应道:“大人一心为公,下官心中真是感佩!下官先谢过大人之荐举。”
李义府已经听不到了,他的心飞到了庭州那花团锦簇的风月场里……
金顺可利挨了一百军棍。他这人虽然膀大腰圆,皮糙肉厚,但当着李义府的面,那一棍棍打下来,全部真真实实,也着实把他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在刺史台治疗了几天,才被送回自己的镝风营。
旋及,全营将士们就从亲从兵那里知道了事情原委,立刻炸了锅。镝风营主要是高句丽、奚、靺鞨等族构成,很多都是跟他多年的旧部,将士皆是好勇斗狠之人,都是平时没事还寻事打架找乐的主,这回见自己的头吃亏,他们感觉到自己脸上无光,别说抢一个女人,把全城的都抢回来也不能受这个气,众人怒火万丈,纷纷要去迎宾阁找李义府算帐。
镝风营振威副尉李多仁,靺鞨贵族出身,更是火暴脾气的人。他在军中不是依仗身世,而是靠军功实打实地升起来的,所以威信很高。他站在点将台上,对全营的将士喊道:“兄弟们,朝廷的官比蝗虫还多,一个巡查使是算什么鸟?没有咱们在边疆撕杀,他们怎么可能作威作福,鱼肉乡民?跑安西这里跟咱耍横,不能轻饶了他。大帅有顾忌不敢动他,咱们这些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惧过谁?有种的,跟我走,去剁了那个狗官。”
整个镝风营将士都动员起来,全副武装气势汹汹杀往李义府居住的迎宾阁。外面闹的这么凶,金顺可利怎么能不知道呢,他想出去制止,可动弹不得,喊亲从抬他出去,却没有人应答。内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亲兵们都躲到外面……
李林龙从早上起来右眼皮就跳个不停,他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可不要再添乱子了。正在念叨时,一人急三火四地闯了进来。他抬头见是弩风营折冲都尉徐猛。
“大帅,金顺可利今早搬回到了镝风营。不久镝风营里就闹起来了,听说兵将都知道了金都尉与李巡查发生冲突的事情,全营要去包围迎宾阁,找李义府算帐。”徐猛着急地说道。
李林龙呼地站起,对外大喊道:“耶律顺达,吹集合号,集合亲从营!”
杨雪任处月都督后,李林龙把耶律吉利的弟弟提拔为亲从营校尉。
低沉的牛角号声响彻起来……
镝风营是步兵营,将士们从城东大营到城中心,要穿街过巷。半路上,一彪骑兵急驰而来,瞬间分散开来,挡住了几个路口。李多仁见为首的是大帅李林龙,慌忙下马行礼,身后的将士也都肃然而立。
李林龙英勇善战,对下面将士爱护有加,这些无不让将士们感到钦佩和尊敬,所以崇尚英雄的他们,把李林龙当成自己心中的偶像,自然对他从心底里唯命是从。
“李多仁,你要率队做什么?你要击杀朝廷大员,这是陷安西军于水火之中啊!是我亏待了你吗?金都尉亏待了你吗?安西军将士们亏待了你吗?”
李林龙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他问道。
李多仁虽见李林龙怒火万丈,但并不惧怕,昂头答道:“谁敢犯我安西军,谁敢欺辱大帅,欺辱金都尉,就是我们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
李林龙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本帅正在努力解决,惟恐事情闹大,危及我安西军上上下下诸多人等的前途命运,而你却反其道行之,这是要将我安西军全体将士送上断头台呀!按军法,本帅可以立刻斩杀你,但念你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都尉,故这次暂时记下,如有再犯格杀勿论!命令:率队回营,全军禁闭,无有本帅命令,任何人等不得出营,违者格杀勿论!至于所需物资,本帅当派人送达,就不用镝风营操心了!”
“末将遵命!”李多仁不敢再顶撞,大声应道。
看着镝风营将士整队返回军营。李林龙又安排耶律顺达留下观察后才回转。路上,他细想此事,暗思:自己不是让金顺可利暂时住在刺史台吗?怎么就回到了镝风营?谁让他回去的?这是不是有人故意让镝风营闹起来?
一个人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142|第十八章 胡姬风云(四)
梁烈急匆匆地进了迎宾阁,见到李义府开口就说道:“大人,你还不清楚吧,刚才镝风营炸营了,那些兵将觉得他们的都尉金顺可利吃亏了,吵着要找大人报仇,要不是李都护及时得到信,带着亲从营堵住并把他们全都撵了回去,估计现在大人就危险了。”
早有手下向他汇报了镝风营的事。李义府非常焦虑,见梁烈说已经弹压下去,心中长松了口气。
“梁长史,围攻本官?本官真要是有个好歹,殉了职,那本官就是尽忠朝廷,得以青史流名,而他们则因叛乱逸臭万年,并最终都会被剿杀!”
梁烈用崇敬地目光看着他,奉承地说道:“大人临危不惧,真乃忠良风骨!下官从心底里敬佩不已。”
李义府被奉承的洋洋得意,继续说道:“金顺可利企图纵兵伤害朝廷大员,仅凭此条就可以取其性命,本官定当上表朝廷严厉处罚他!”
梁烈不无忧虑地应道:“大人的想法英明,但那是后话。眼下这事棘手的很,那镝风营兵将大多都是高句丽、奚、靺鞨等夷族之人,全是虎狼之辈。他们从来没有受过此等怨气,就连大都护平时对他们也是以安抚为主,不敢用强。现在他们的底火已经被勾起,虽然大都护暂时把他们撵回了军营,但万一有谁从中挑拨,再次胡闹起来,杀将过来,可如何是好?”
李义府听梁烈这么一分析,心里不禁哆嗦,腿脚也有些发软。
梁烈见他神情变换不定,知道话已经奏效,又进一步说道:“以下官看,大人要不回朝廷,要不去庭州,万不可以再在西州这是非之地逗留。”
李义府心中盘算,对西疆的巡查还没有完成,现在就打道回朝廷如何交代?再者他递送的密折还没有回复,如此仓促离开,李林龙就可以上奏告他玩忽职守了。又想到庭州那些诱人的胡女,他大义凛然地说道:“这些宵小有何可怕?本官公事未完,岂能回朝?庭州之地,本官还需要去巡查!”
……
两千多名禁军护卫着李义府出了西州。
西州和庭州之间不到千里,在西疆就算距离近的,但中间要穿过天山,对骄贵的禁军来说,路上就只能屯扎一宿。
第二日上午时分,大队人马穿过天山,到达天山南麓。一处处绿油油的草场展现在他们眼前。
微风吹过,一望无际的青草荡起层层波澜,点点绽放的黄花把大草原点缀的绚烂美丽。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李义府掀开轿帘,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诗性大发。
“大人,离庭州只有一个多时辰的路了。”德子纵马上来说道。
突然间,大地震动起来,隐隐听见狂乱马蹄声呼啸而来,烟尘从他们的前后左右扬起。
李义府的脸色骤变,他着急地问道:“德子,这么多马蹄声,不会是有人截杀咱们吧?”
德子把腰刀抽出来大吼道:“布阵,以大人为中心,布阵!”
禁军们迅速地向中间合拢,两千人很快围成了一个大圆圈。
四周的马队跃下山丘,开始包抄过来。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的打扮,身穿的服装杂乱无章,有突厥、回纥、汉、吐蕃、大食的,外面的护甲也各异,简单的皮具、精致的细鳞甲,甚至还有明光甲,而手中的武器也各不相同,陌刀、马刀、长枪、长矛等杂七杂八。
德子松了口气,对轿里的李义府说道:“大人,不过是一些拦路的马匪。马匪对抗咱们训练有素的禁军就是来送死的,大人放心吧!”
李义府心里稍微轻松些,但还是不无担心地说:“我看他们人多,你还是派人向庭州求救,命孙子言速派兵来救援!”
德子应着,赶快派了一小队骑兵从马贼没有合拢的空隙处冲出前往庭州求援。
号角声从四面响起,马匪喊杀着纵马冲了上来。
“弓箭手准备……”
德子对这样集团似的骑兵攻击并没有在意,他相信禁军的弓箭手就可以轻易的消灭大部分悍匪。
马匪的速度越来越快,电闪雷鸣地冲杀到了跟前。双方的箭羽互射两轮后,那些悍匪已经与禁军缠杀在一起。
直到这时,德子才感觉情况不对。这些悍匪训练有素,格斗的技巧明显强于禁军。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被砍死的多数都是禁军。
李义府也瞧出了门道,他惊恐地说道:“这些人绝对不是一般马匪,是不是安西军假扮的?”他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恐惧从内心深处弥漫全身。
一队队悍匪呈尖刀状撕扯开禁军防阵,在对方猛烈攻击下,禁军整个队伍马上就要崩溃了。
“大人,快上马,我掩护你。咱们去庭州,不然就被绞杀在这里了!”德子语调中透着绝望。
嘹亮的号角声从远处响起,一彪军从天山方向驰骋而来。绣有安西军苍鹰的军旗在风中招展……
……
马匪一路向西撤。见安西军没有追来,为首大将愤恨地对身边长相英俊的护卫说道:“酋首,要不是苏定方出来搅混水,咱就杀了李义府这狗娘养的!”
那长相英俊的护卫正是杨雪。她眉头紧锁,忧虑地说道:“苏定方应当能看出咱们的路数,必能猜出咱们是谁。这无形将把柄留给李义府了!要是李林龙不反,朝廷深究此事,咱处月部以后日子可难混了,弄不好朝廷会以咱叛逆为由,彻底剿杀。”
为首大将是阿德旺,他大手一挥道:“怕啥,不行咱们回去投奔阿史那贺鲁,和唐朝继续打。”
杨雪摇头道:“整个部落上下几万人,咱不能蛮干。现在不是和唐朝翻脸的时候,弓月城不是没多少人驻守吗?咱这就迁移过去,抓紧时间修城,视情况再定。”
处月部伪装成悍匪的几千人向远方迁移,而身后的高坡上奔来几名骑兵,紧盯着他们,其中一人说道:“没必要跟了,咱们回转吧!赶快回禀老爷!”
……
西州刺史台。李林龙正在大发雷霆。挨骂的人是裴行俭和梁烈。他俩已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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