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先进去瞧瞧,好的话,爷赏你,不好的爷踹你屁股。”
随行的大汉也都下了马,在前面打着场子,骂骂咧咧地推搡开挡路的人:“走开,走开,没看我家老爷来了吗?”
过往的行人、住店的客人,见这些人凶神恶煞,纷纷惶恐地躲避。
“店家呢?快点来见我家老爷!”德子踏进酒楼就大呼小叫。
店堂中的酒保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行家,见这些人大有来头,匆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道:“各位大爷是来吃饭还是住店?楼上有高档雅间!”
“唔!”那老爷从红彤彤的酒糟鼻子里发出一声,信步向楼上走去,而那些大汉紧随其后。
一阵悠扬的胡琴声从楼上雅间传来,声声如高山流水,如田园秀色,悦耳动人,听者闻之无不心清气爽,精神为之沉迷。
“好手法!谁演奏的?”那老爷坐到雅间里,闭眼凝神细听。
在旁伺候的酒保闻声应道:“是酒楼里专门为客人弹琴的莎塔碧姑娘!”
“快让她过来为我家老爷弹曲!”德子不耐烦地指责道。
“这个,这个,不太好办,金大爷今天把她包了。换个更好的?”酒保开始介绍起来。
“什么金大爷?我们老爷在这里,这西州谁还能大过我家老爷?快去,看哪个敢拦!”德子蛮横地说道。
酒保不敢再多说,小跑着出去了。一会儿,隔壁的琴声突然停了,一个粗哑的嗓音,生硬的语调响了起来:“什么李大爷?老子我没听说过,装大爷装到西州来了?西州就一个李大爷,那是我们大帅,除了他,爷爷谁都不鸟!告诉他们想听,等着,明天爷爷让给他们!”
这边雅间的人未听完,大汉们全都站起,个个脸上杀气浮现,德子一挥手,十几个大汉鱼贯而出,直奔隔壁雅间。
李姓老爷脸上挂满嘲弄,端起桌上的酒杯,不紧不慢地品着浓浓的茶汤。
“砰砰……”一阵杂乱的拳脚声后,惨叫和哀号声交相响起。
李老爷闻听,手一抖,热热的茶汤迸溅在他的手上,烫的他嘴不禁一咧。
“老爷,没事吧?”德子慌忙凑到跟前。
“去,再带几个人看看怎么回……”李姓老爷话没说完,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
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涌了进来,为首一名醉醺醺的大汉骂道:“谁这么霸道,还敢派人过来抢,爷爷的地面就容不下这样的匪类!”
德子和十几个护卫见对方来者不善,抽刀在手蜂拥而上。不大的雅间里瞬间刀光剑影,碗碎桌散。
楼下也喧嚣起来,涌进来很多衙役。有人大喊:“金都尉,快快住手,惹大祸了……”
刺史台前厅。李林龙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他在理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朝廷派李义府为巡查使巡视整个西疆,名义上高宗和皇后对他在西疆的治理赞不绝口,还勉励他继续好好大干,实则对他搞的与朝廷法度有冲突的新律心存怀疑,这不把他们的嫡系李义府派来巡查了。
想想李义府来时的那个排场,整整两千禁军护卫。按例,一名巡查使出巡最多有几百名禁军护卫就够气派了,这次却派了这么多人跟随。可见高宗和武皇后对这个李义府是多么地看重,也间接表示他们对自己的不信任。
对李义府其人,他从心里不想结交。这小子来就没安好心,面上嘻嘻哈哈,称兄道弟,说出来的话仿佛都是掏心窝子的,可是私下底却派人四处访查,这是巡查吗?看起来到象是专门搜罗罪名而来。
一名侍卫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跟前,话已经到了。
“大帅,出事了!”来人是亲从营的校尉林涛。
“什么事?”他闻言眉毛上挑。
“金都尉带着亲兵和巡查使的人在红杏春楼打了起来,伤了不少人。幸亏裴参军始终跟着巡查使,发现及时,出面制止的快,不然李巡查的脑袋就让金顺可利给削掉了!”
林涛叙诉道。
李林龙闻听一股冷汗从脑门渗了出来。这事处理十分棘手,偏袒李义府,那么金顺可利就得掉脑袋,弟兄们肯定不干,千辛万苦与兄弟们建立起来的感情也会出现巨大裂痕,即使金顺可利是降将,那也是苍鹰军的人,不能维护下属,谁还真心跟你卖命?正常处理,金顺可利的命保住了,也伤不了兄弟情谊,可李义府能肯吗?他巴不得把事情闹大呢。看来,梁子是结定了,朝中以后多了个劲敌,祸福难料啊!
“怎么回事?他们现在何处?”他尽量平和地问道。
“事情起因是争夺一名弹琴的胡姬……裴大人命令把伤者全送去就诊,把金顺可利等一干人先捆了起来,陪着巡查使正回这来。”林涛不安地说道。
“嗯,他处理的很好。”李林龙点头,他略一思索道:“你派人严密封锁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金顺可利的部下和禁军闹将起来,事情就不好办了。对了,还要加强对出城的一干人等严加盘查,防止李义府加害金顺可利的奏折上报圣听!”
“明白,我马上去。”林涛心中了然,应着奔了出去。
裴行俭陪着满脸阴云,脸色苍白的李义府走了进来。
“林龙老弟,这恶贼意图行刺本官,这是要谋杀朝廷巡查大员呀!我李义府虽然不算什么,但也是代表陛下来的,这是犯上作乱,要造反呀!这里面定然有阴谋,必须尽快奏禀圣上,彻查此事!”李义府脚没踏进大厅,就喊叫的四乡可闻。
李林龙面上装作惊讶,心中却是大怒。彻查?彻查什么?查来查去不就是想说我搞阴谋派金顺可利刺杀你,以莫须有罪名把我俩全法办了吗?
“义府兄,金顺可利刚受王化,是个直来直去的粗人。你着便装巡视,他上哪知道是李大人呀,你要穿的是官服,他早就必恭必敬了。至于行刺之说,我看是不会的,估计他是喝多了,才会冲撞义府兄的虎驾,我一定重重责罚他。至于劳师动众的彻查,义府兄,是否就没有必要了?你请放心,金顺可利虽然是我手下大将,但我绝不护短,违反军纪跑去喝花酒,又冒犯朝廷巡查大员,凭此两点也当严惩,当会为兄台出口恶气。”
李义府也感到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冒失,看来李林龙心中已对自己不满,所以见风驶舵道:“也好,杀了他,我心中怨气也就解了!”
李林龙心中暗骂:你个李义府真拿自己当人了,就因为你好色抢人,而被伤了几个人,你就要杀我大将,你当你是谁?就连当今圣上对有战功大将都不开杀戒,你要杀,你做梦吧!
他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应道:“义府兄这口气,老弟我一定要替你出的。可金顺可利是有过战功的大将,官职是五品的折冲都尉,恐怕不是我能说杀就杀的呀。”
李义府一愣,随即应道:“那咱俩联名上折子,告到陛下和皇后那里,我看他的头还能保住吗?”
李林龙摇摇头道:“金顺可利虽然有错,但冒犯上官,按律就是杖责,罪不致死。兄台将此事捅到陛下和皇后那里,恐怕对兄台也百害无一利呀。”
李义府不甚明白,问道:“对我有什么害?”
李林龙心中冷笑,装做为其担忧的样子应道:“兄台恐怕忘记了,你被朝廷派出来的使命是巡查西疆,而不是到酒楼抢女人,听小曲吧!这是否有失职或者挥霍朝廷差银之嫌?”
李义府心中彻底明白了,敢情你李林龙是铁心要维护手下大将,在**裸地威胁我?意思摆明了,我要是敢奏禀陛下投诉金顺可利,你就告我喝花酒争女人惹出事端。
他肺都要气炸了,不由得恶从胆生,暗思道:你这样不仁,我也不怕撕破脸。我来了,你表面上恭敬,连个例钱也不孝敬。哼,我这回要翻个底儿朝上,就不信你没有任何短处。我让你护着金顺可利,这回我连你一起收拾。
他满脸堆笑:“多亏老弟想的全面,不然愚兄就犯大错了,也好,暂且饶了这厮性命,如何处置全凭你做主了!”
李林龙见他态度明朗,心中大喜,道:“好,来人,折冲都尉金顺可利滋事扰民,冲撞朝廷大员,罪不可恕,数罪并罚,按军纪责杖一百,停职反省,以儆效尤!并责令向李巡查致谦。”
李义府见李林龙已经定了罪,也不多言,拱拱告退。
他走后,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裴行俭满含忧色地说道:“大帅,李义府转变的太快了,我看这样处理他肯定不甘心,他权势冲天,不定会怎样算计大帅呢。此人断不可让他活着回到京师,以他在陛下和皇后那里的得宠程度,只要他信口开河,依然可以把金顺可利定位为刺杀巡查大员,把此事说成有预谋的。那时,大人恐怕不但护不住金顺可利,你自己也是危机重重了!”
140|第十八章 胡姬风云(二)
李义府憋了一肚子气返回到西州迎宾阁。他这些年借着高宗和武皇后的顺风船,一年比一年得意,哪里受过这等鸟气。他为官多年,深知官场权术,李林龙跟他耍的明责暗保金顺可利的伎俩,他焉能看不出来。心里不由得暗骂:妈的,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条狗触犯的是谁。我是代天子出巡,冲撞我等同冲撞天子,你小子多大的斤两也敢出头袒护,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德子走进来禀报道:“大人,咱们派出去的人带来一名官员和一名大户,他们说有冤情向大人申诉!”
“冤情?”李义府眼睛陡然睁开。这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正愁扳倒李林龙没有实在证据呢。他脸上泛起笑容,应道:“快请!”
一名轻年官员和一名身穿锦袍的老者人走了进来。俩人行礼后,身穿官服的人说道:“李大人,下官高昌县县丞吴道尔,旁边这位是我县种地大户何环。我们贸然造访李大人,是想状告李林龙借其权势,以施行新律为名,公然侵吞黎民田地!”
李义府心里乐开了花,连声说道:“快坐下,有何冤情细细禀来。本官身为朝廷巡查使,岂能不为乡民做主?”
何环见他答应处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刷地流下来,抽泣着说道:“李大人,这李林龙上台后,名义上说为了西州所有乡农都有地种,重新测量核查各户田产,实则是祸害我们这些土地多的种粮户。当初听说西州地多,钱好赚,我举家从青州迁来,除了州府分给的口粮田,我又用辛苦半辈子积攒的家产,花大把钱从州府多购买了百垧良田。可是还没种到两年,新律下来了,说我的地系原长史陶仰光贪墨,属于非法转买,全部没收了。这还不算,还把我关进大狱,交了上万贯上下疏通才被放出来。我从一个乡绅就变成了一个只有口份田的乡农。大人,买地的那些钱和赎我出来的钱,可是我在山东变卖祖屋换来的,干干净净,凭什么这样不讲理地没收?这不是公然*吗?李大人呀,这天理何在?”
李义府略加分析,问道:“你为购地可曾向陶仰光行贿?所购之地价格是否合理?”
何环止住眼泪,应道:“我确实未向陶仰光行贿。陶长史手中的地,也是以州府名义出售,我所购之地虽然是良田,但当时州府急于出手大量熟地,故自降价格,与我何干!”
李义府轻拈自己下颌的一缕山羊胡,沉吟片刻再问道:“你既然有理,为何不让你的父母官吴县丞为你出头?”
何环应道:“不是我没找吴县丞,吴大人也有难言之隐!”他转头看了一眼吴道尔。
吴道尔见上官询问,赶快上前应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出任此职是因陶仰光荐举之故。李林龙及其手下那些人把下官划在了陶仰光**里,对下官说的话焉能相信?他们一直想撤换下官,换上自己的人担任县丞。但下官为政清廉,无有劣迹,故他们无法得逞。现在西疆各地,原州县各级官员大都被裁撤,更换上忠于李林龙的人马,不是李林龙派系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手中无钱,无法孝敬上官,又不屑于攀附,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不瞒大人,现在州府的官吏还在高昌县衙内查帐,不把下官弄下去,他们不会甘心!”
李义府精神为之一振,他内心盘算:这个乡绅的事,可能是下面官员一刀切,办事不仔细,无论怎样细究,李林龙的责任都不大,失察之责,最多是被训斥一顿。这个县丞说的这些就不一样了,这不是朋党是什么?帝王都忌讳臣下结成朋党,欺上瞒下,进而损害朝廷利益,而为朋党谋取私利。陛下要是知道必然恼怒。李林龙又集军政大权于一身,不可不防。有此一条,陛下肯定要处置李林龙。
“除了朋党之实,他们可有其他不轨行为?”
他故意问的含蓄,但吴道尔久经官场,焉能不知道其所指,立刻应道:“大人,下官以为他们确有众多不轨行为,理由有四,其一,他把所有统兵将领换成只忠于他自己的人,并分驻西疆各要地;其二,他解散西州军,原先的兵丁分派垦田,而其嫡系的军队则装备精良、勤于训练;其三,所属骄兵悍将只听他一人号令,恐怕其他将领根本无法指挥这支军队;其四,大量夷人充斥各军,处月部杨雪听说与他关系非常。如此可见,下官以为,李林龙欲借外族之手,以势叛乱,造成独霸西疆的事实,”吴道尔分析的条理清晰。
李义府对这些事早就略知一二,以前没有认为不正常,谁不愿意使用自己信任的下属?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从这位官员嘴里说出来,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他眼珠转了转,慢条斯理地问道:“这么说,李林龙是有反心了?”
吴道尔和何环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大人说的对,他是有反心。还请大人奏禀朝廷,当要提前提防!”
李义府对他们的答复很满意。略一沉思,问道:“你们可愿意把刚才所说做个笔录,签字画押?”
吴道尔和何环再次互相对视,半天没敢出声。
李义府知道他们心中还有些担心,怕扳不倒李林龙,反受其害,故安慰道:“二位放心,有本官在,你们的证词将直接上达圣听。本官一贯不惧权贵,故深受陛下和皇后恩宠,有此等大是大非之事,岂能坐视不管?还有,本官拟举荐你们到他地高就,定可保证你们安全无忧。”
说完这些,见他们还在犹豫,不由得脸上怒气浮现,喝道:“你们告都告了,还怕作证吗?本官对你们做出的保证难道不可信吗?”
吴道尔和何环知道不能回头,连声应道:“大人之言怎么不信,多谢大人的细心安排。我们写……”
……
几匹快马奔出西州,向沙洲方向急驰。
马上身穿便装的几人,是李义府派回朝廷送密折的禁军。他们马不停蹄一路急走,眼看就到了沙洲和西州交界处。
一声胡哨响起,前方出现了十几骑,而其他三面也陆续围上来几十人,这些人装束杂乱,武器各异。
几名禁军勒住战马,拔出腰刀,为首的一名校尉呵斥道:“大胆狂徒,官差你们也敢拦截吗?”
那些劫道的人反问道:“真的是官差?”见那校尉拼命点头,嘲笑着说道:“劫的就是你们这些官差。”话未落,四面的羽箭飞起……
黄昏时分,裴行俭一路急行进了李林龙的书房。见李林龙正在批阅各地呈报,开口道:“大帅,密营截获了李义府送回京师的密折,请大人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密折递了过来。
“哦?谁安排密营做的?”李林龙很诧异,见裴行俭不语,只好接过密折细看了起来。一会将密折啪地摔在地上,怒骂道:“吴道尔这个劣迹斑斑的贪官到先下手,做起了证人,真是可恶!这李义府在奏折里把我说成意图谋反,这是要治我于死地,其心可诛!”
裴行俭忧虑地说道:“大帅,这次亏了截获密折,不然你的大祸不远矣!李义府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极力构陷大人谋反之罪。如果陛下和武皇后被他鼓惑,那时大人远在边陲,无力辩驳,恐怕不止兵权被削,身家安危都难说了,兄弟们怕也都无安身立命之地了。”
李林龙当然知道事情的危险。李义府在密折里说他阴谋造反,并言之凿凿附有证据,高宗看了这样的密折,不立刻下旨诏自己回京严查才怪呢!
裴行俭见他眉头紧锁,低头不语,焦虑地说道:“大帅,不能再犹豫了。咱们设计除掉他,让他回京是个祸害!你不杀人,人必杀你!”
李林龙应道:“守约,取他性命简单,可是这收尾难,要知道他可是陛下与皇后的宠臣,杀了他,上面会更加猜疑我,那时我真是大祸临头了,想活命只有一条路了!”
裴行俭摇头道:“成大事者就得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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