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笑道:“铃姐姐,你莫非忘了我么,我是月英啊,咱们之间何必这般客气。”
   诸葛铃强露出几分笑容,苦笑道:“我怎能不记得,只是上下有别。该有礼岂能没有。”
   她二人忽如其来的一出,却是把颜良给弄糊涂了。
   他走了过去,狐疑的看着她二人。“夫人,莫非你们认识。”
   黄月英这才想起忽略了自家丈夫,歉然一笑后。方才将原由道来。
   原来早些年时,庞德公、司马徽的荆襄名士常在鹿门山设学堂,向荆襄的年轻士子传道授业,黄月英虽是女流之辈,但因出身大族,亦曾有一段时间在鹿门学习,就是在那时认识诸葛铃。
   一晃数年过去,她二人都已身为人妇,却不想会在这里相遇。
   当时诸葛铃嫁给了荆州第二大世族蒯家,何其之荣耀。后来她听说黄月英嫁给了颜良之时,还暗自为这个年轻时的同窗姐妹感到可惜,觉得她嫁错了人,这一生不知要受多少苦。
   却不曾想到,时至如今蒯家这一豪族风光已不再。自己的丈夫竟还死于乱军之中,原本风光无限的她,却成了寡妇,还得低声下气的来求人。
   而那个自己曾可怜过的黄月英,眼下却过得越来越好,偏偏自己所求的人。还是人家的丈夫。
   前后的落差,地位的转换,此时此刻,诸葛铃的心中,自有几分不是滋味。
   诸葛铃那表情的细微变化,自逃不过颜良的眼睛,他听妻子讲这旧事时,眼睛却暗中盯向诸葛铃。
   诸葛铃则自觉浑身颇不自在,仿佛在那锐利的眼睛面前,自己俨然衣不遮体,被他肆意的看个究竟。
   听得妻子说罢,颜良笑道:“原来是夫人的旧友,看来你们姐妹还真是有缘分。”
   “那可不是。”黄月英点了点头,却又道:“铃姐姐,你如何会在我家府中?”
   诸葛铃叹了一声,遂将自己所为之事,如实的道了也来。
   黄月英这时方知蒯褀死乱军之中,唏嘘之余,不禁又动善心。
   她遂将目光转向颜良,“夫君,铃姐姐也怪可怜的,夫君就不如网开一面,答应铃姐姐所请吧。”
   颜良暗暗摇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深知自己的妻子心地善良,跟这诸葛铃又是旧相识,若是闻知这件事的话,不为其求情才怪。
   眼前事实证明,颜良所料一点不错。
   月英如此贤妻,平素处处为他所设想,而今难得开口相求一会,颜良岂能驳了她的面子。
   颜良目光转向了诸葛铃,“既是夫人求情,那本将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就准你所请。”
   那诸葛铃一听这话,自是惊喜万分,对颜良是连连称谢。
   颜良却道:“你不用谢本将,本将只是给夫人一个面子,至于夫人先前所说的话,本将也记下了,夫人可别反悔。”
   诸葛铃愣了一下,方才想起颜良所指,乃是自己刚才所说,只要颜良肯答应,她就愿做任何事。
   想着眼前这男人心思变化莫测,不知他将来会让自己做何等难事,虽是如此,但诸葛铃却不敢不答应,只得低声道:“将军放心,妾身自当言出必行。”
   旁边黄月英不知他二人言外之意,却是茫然道:“夫君,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言出必行的?”
   “呵呵,没什么。事不宜迟,诸葛夫人,你还是赶快去办你的事吧,说不准本将呆会反悔也不是没有可能。”
   颜良自不会让妻子知道其中内情,遂是下了逐客令。
   诸葛铃生恐节外生枝,忙是施礼告退。
   她刚要走时,黄月英却又叮嘱道:“铃姐姐,往来可多来府上走动,咱们姐妹也当好好叙叙旧。”
   “是是,一定,只要夫人你不嫌麻烦就是。”
   诸葛铃连连应诺,匆匆忙忙的告辞而去。
   “先前还有女人羡慕她嫁了个好人家,才几年间却就成了寡妇,果然是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看着诸葛铃离去的背影,黄月英唏嘘感叹道。
   从妻子的感慨中,颜良似乎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
   他便将妻子手一携,笑问道:“夫人,我看你这一趟过来,不光是为了给我送参汤吧。”
   黄月英怔了一下,脸庞流露出些许无奈。“什么都瞒不过夫君的眼睛。”
   “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话夫人不妨直说。”
   黄月英迟疑了片刻,方道:“如今夫君已打下襄阳。下一步便将兵锋南入长江,如此一来,势必就要与我那族叔交手。妾身此来,其实也为了这件事。”
   族叔?
   颜良狐疑了一瞬,猛然恍然想起。
   黄月英口中的族叔,正是刘表麾下第一大将,江夏太守黄祖。
   莫非,妻子念于黄祖是他黄家人,想要劝阻自己同黄祖开战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黄月英的见识,岂非浅薄了些。
   颜良心中有异,但却没有直言。只是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淡淡道:“夫君想必会以为,妾身这是想劝夫君对黄祖手下留情,若是这般的话,夫君可就想错了。”
   听得此言,颜良心头微微一震。
   “黄祖虽是妾身族叔。但我们这一支乃黄家庶支,两家其实早已不通往来多年,这也是爹爹他为何要将我们黄家从江夏迁往南阳的原因。”
   黄家之间的关系,颜良早先也曾听妻子说过,这时他隐约已有所料,却也不打断妻子的话。只洗耳静听。
   “而如今夫君要做的是逐鹿天下的大事,成大事者,自不能拘泥于汹。所以妾身这回想跟夫君说的就是,夫君想怎么做,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无论怎样,妾身都会支持夫君。”
   一席话,吐露了真情实意。
   如此识大体,如此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妻子的这份见识与气度,当真是让颜良心中既感动,又有几分敬佩。
   得妻如此,此生幸矣。
   颜良欣慰感慨,却也不多言,只将妻子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黄月英知丈夫懂了自己心意,亦不言语,只低眉浅笑着,静静的依偎在丈夫坚实宽阔的胸膛中。
   旁边那些婢女仆丁们,瞧见主人与主母如此恩爱的样子,皆是羡慕感慨,暗自感动。
   颜良怀拥着妻子,感动之余,脑海里却不断的闪现着“黄祖”的名字。
   妻子方才的话倒是提醒了颜良,让他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这个敌人,实力之强,远非蔡瑁张允之流可比。
   当年不可一世,连董卓都惧让三分的长沙猛虎孙坚,正是死在了黄祖手下。
   此后数年间,孙策为报父仇,屡次兴兵攻打江夏,却均为黄祖击退。
   况且,此人还掌握着刘表手下最精锐的江夏兵,最强大的水军,乃是名符其实的荆州第一大将。
   这样一个人物,尽管最后死于孙氏之手,在颜良看来,黄祖的死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但却绝非演义中那描写的那么不堪一击。
   “本将要饮马长江,这个黄祖乃是最大的碍阻,该怎么对付这块石头呢……”
   颜良的心中,已在暗暗的盘算起来。
   这时,黄月英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他怀中起来,问道:“夫君,妾身听说,夫君还软禁了蔡夫人,不知可有此事?”
   颜良怔了一下,不想妻子忽有此问,看来终于还是瞒不过她。
   “蔡氏乃刘表之妻,身份特殊,我软禁她在襄阳,也是为了钳制刘表。”
   颜良很平静的回答,对于妻子所问,其实他也早有准备。
   黄月英却笑道:“月英早说所,夫君一切但以大局为重便是,月英不会介意。不过蔡夫人终归是妾身的姨母,妾身只想抽空去探望一下她,还想请夫君应允。”
   月英的话让颜良暗松了口气。
   他早该深知,自家妻子的性情就是这样,于大节上可以抛开所谓的私情,完全站在他的这边,小处时,却总又心慈仁厚。
   黄月英能顾全大局已属不易,颜良又岂会在这小处上计较。
   当下颜良欣然一笑,“夫人也是一片孝心善意,为夫又岂能不允。”
   “那月英就谢过夫君了。”
   黄月英甚为高兴,当下便先告退,离府去看她那被软禁的蔡夫人。
   颜良目送妻子离去,却将周仓叫到身边,附耳吩咐道:“你速提前一步赶去别院,警告那蔡氏,休要在夫人面前说不该说的话,懂吗?”
   周仓会心一笑,拱手道:“主公放心,末将懂的。”
   说罢,周仓便匆匆而去。
   颜良这才宽了心,心思却又回到了黄祖那里,便想召集徐庶等谋士,共商对策。
   正当这时,亲军却又来报,言是那位田丰先生求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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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时间是把杀猪刀
  这是田丰第二次主动求见。
   颜良知田丰此人素来刚烈,说他是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忠义也罢,想要直接劝降他却是万难。
   所以颜良一点都不急,自半年前用袁谭换来田丰后,就一直将他好吃好喝的供起来。
   颜良深信,时间是一把最牛的杀猪刀,只有他有足够的耐心,这柄杀猪刀,足以把田丰的愚忠给刮完。
   古往今来,能做到像苏武那样,被软禁了几十年还不变节的,毕竟是屈指可数。
   颜良自然相信,田丰必不是其中之一。
   今时田丰的再度求见,让颜良隐约有种预感,好事似乎又要临门了。
   当下颜良便放下别务,打算去见那田丰。
   正准备出门时,颜良却又改变了主意,命人去请那田丰前来相见。
   而颜良则高踞堂上,闲品美酒,只等着田丰前来。
   先前是颜良想收降田丰,所以才礼贤下士,眼下田丰似乎已有归降之心,这主动权已掌握在颜良的手中,那两人会面的形势,自也要变一变。
   如今的颜良已不同与往日那般势力弱小,求贤自是应当,但方法却得变一变,不能每一次总是自降身阶。
   因为,此时的颜良,自信已拥有了让贤良主动来归的实力。
   一刻钟后,脚步声响起,一名须发半白的男人,拄着拐杖步入了大堂。
   来者,正是田丰。
   颜良低头只顾饮酒。假意不觉有人入内。
   田丰缓缓步入大堂中,眼见颜良没什么反应,便干咳了一声,拱手道:“老朽田丰,见过颜右将军。”
   这一拱手间语气虽然依然生硬,但这态度却与先前也大不相同。
   颜良心中暗笑,遂抬起头来。佯作惊讶,“原来是元皓先生来了,还不快将元皓先生请入上座。”
   左右将田丰扶着坐于颜良身边。
   颜良淡淡笑道:“听闻田先生想要见本将。本将忙于公务,无暇抽身,只好请先生前来一叙。先生不会介意吧。”
   田丰看了一眼案上,分明只有酒食,哪里有什么公务。
   以田丰的智慧,自然看出颜良这是摆起了派头,故意的要召他前来。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大败刘表,据有襄阳之后,颜良已有这个摆谱的实力。
   再一次干咳,“将军全据南阳一郡。如今又坐拥半个南郡,三分荆州得其一,势大如此,军政大事自是繁忙,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田某这把老骨头。田某已是受宠若惊。”
   荆州七郡,最强最富莫过于宛城所在南阳郡,以及襄阳和江陵所在的南郡,如今颜良全据南阳,半夺南郡,说他是三分荆州已得其一也不为过。
   田丰的话看似奉承。但其中却暗含几分讽刺意味,颜良又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以田丰平素只会呛人的刚烈性格,能够说出几句含有讽意的奉承,已是实属不易。
   颜良略有几分得意,不禁哈哈大笑。
   “颜某所有,不过一个半郡而已,跟袁本初九州之地相比,简直是沧海一粟,田先生说本将势大,本将是应该理解成讽刺呢,还是赞扬呢。”
   颜良这时却又自谦起来,但这话中却藏有几分试探的意味。
   他要试探一下,田丰对于袁绍,究竟还存有几分忠心。
   话音方落,田丰却冷哼一声,“曹操未死,天下未定,内中隐患重重,此等形势下,袁本绍就忙着称王称尊,此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之徒,纵拥九州之地又如何。”
   一语,道破袁绍的软胁所在。
   这一语,却让颜良听得心中暗自兴奋。
   以颜良的见识,自也看得出田丰所说之事,而他兴奋的却是在于,田丰竟是公然的抨击讽刺袁绍骄傲自大,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似从前时,即使田丰对袁绍心怀不满,但也以忠臣自居,从未曾直白的痛斥袁绍。
   现如今,他却当着颜良的面,直斥袁绍是“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之徒”,这不仅仅是简单的痛斥,更是在向世人释放一种信号。
   田丰,已决计背弃袁绍。
   “看来田先生终于看清了袁绍的真面目,既然如此,何不归于本将麾下,辅佐本将成就一番大业。”
   听出田丰的暗示后,颜良不失时机的抛出了橄榄枝。
   田丰却苦笑一声,叹道:“将军有雄主之姿,胸襟气度远非袁绍可比,只是老朽人也老了,有些事确是力不从心,若为将军宾幕,略尽些绵薄之力尚可,至于其他嘛,只怕是力不从心啊。”
   田丰的话颜良算是听出了什么意思。
   原先田丰在袁绍麾下时,不仅仅是谋士,而且还掌握着军政大权,实可谓袁氏集团中的权势派人物。
   而眼下田丰虽愿归顺颜良,却不想再涉足权力,只想以宾客自居,做一个纯粹的幕后谋者。
   田丰乃王佐之才,只让他做个宾幕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惜。
   不过,颜良却也理解田丰,深受袁家内斗之害的田丰,多半是吃够了苦头,所以对那些争权夺利才看透了几分。
   “此人性情太过孤傲刚烈,完全不懂处事之道,若让他参与军政之事,只怕还会把我下边的人事关系搞僵,倒不如避其短而取其长……”
   须臾间,颜良已权衡出了利弊,当下欣然道:“能得先生这般智谋之士,已是本将之幸,先生若只想做宾幕,本将应允便是。”
   田丰没想到颜良这般大度,一张苦瓜脸不禁也浮现几分欣喜。
   感动之下,田丰起身。拱手道:“老朽不才,愿尽些许绵薄之力,辅佐将军成就一番霸业宏图。”
   此一言,心迹已明。
   颜良心里那个感慨啊,心说真是不容易,他可是足足把田丰关了半年有余,方才关出今日的结果。
   既是得意。又是高兴,颜良当即令摆下酒菜,要与田丰痛饮一番。
   田丰也高兴。今日一改平时那般一本正经,陪上这把老命,跟颜良是痛快的喝了一番。
   几巡酒尽。前嫌尽释,大堂之内的气氛愈加轻松。
   “元皓先生,如果本将没猜的话,先生此来,应当还有赐教才是。”
   酒兴正浓的颜良,忽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很清楚,似田丰这种自诩智谋过人之士,每一次不同寻常的举动,必然会另有深意。
   颜良就在猜想,田丰今日求见。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表明归顺之意,更应该还携有什么妙计,作为进献归顺之礼。
   “当年那个被世人认为有勇无谋的武夫,今日却如此洞察人心,城府如此之深。当真是不可思议……”
   田丰心中称奇时,却摇头苦笑,“主公洞察人心之能,实令老朽敬佩,不错,老朽此来。确还有一桩事。”
   果然如此。
   “先生有什么话,直言便是。”颜良摆手道。
   田丰饮下一杯酒,酝酿了片刻,方才清了清嗓子,问道:“如今主公已得襄阳,下一步自当饮马长江,但不知主公是打算先取夏口,还是先取江陵?”
   襄阳、夏口、江陵,这个铁三角构成了荆州核心,欲要全据荆州,必取此三地不可。
   由襄阳顺汉水南下,水路可直取夏口,而由新野从陆路南下,亦可威胁夏口。
   至于攻江陵,却只能由襄阳南下,走陆路攻取江陵。
   “我军有步骑之利,先取江陵自有优势,然后再顺流而下,夺取夏口,这当然是最好的设想。只不过夏口方面的黄祖水军,只怕不会轻易坐视江陵失守,到时溯汉水而上,不说威胁襄阳后方,就是沿途袭扰我南北粮道,也够我们喝一壶的。”
   听得颜良的话,田丰暗暗点头,赞许颜良思路清晰。
   “再者,我若全力攻取江陵,逼得黄祖分江夏之兵,到时江东孙氏必然趁虚而入,若是给那碧眼儿攻下了夏口,到时就算我攻下江陵,若无一支足以跟江东抗衡的水军,只怕费尽心思得来的江陵,只怕也是难以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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