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的冷绝的目光,扫向了城头,“一定要给朕捉活的,朕要折磨到他生不如死。”
下完这道残酷的旨意,颜良再无多言,转身拨马而去。
数千虎卫亲军,亦如风一般,追随着颜良而去。
诸葛亮握着刀,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颜良如风而去,直到楚军消失在视野中时,诸葛亮才回过神来。
想起颜良最后那冷酷之言,诸葛亮不禁暗打了一个寒战。
他知道,颜良绝不是在空口威胁,自己今日之举,算是彻底的惹恼了颜良,城破之后,自己的一家老小,必会遭到灭绝人性的打击。
心中虽寒,诸葛亮却故作无畏,反是一脸的不笑。
楚军退去,警报解除,众汉军们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缓下来。
“曹将军,现在你还怀疑本相对大汉的忠贞吗?”诸葛亮冷视着曹仁,言语中充满了讽意。
曹仁咽了口唾沫,勉强的推起几分笑意,拱手道:“丞相对天子的忠诚,人所共见,仁方才一时情急,错怪了丞相,还请丞相莫怪。”
曹仁服软道歉,诸葛亮愈加的得意。
“子孝啊,现下邺城被围,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正当同心协力才是,你可要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再中了颜贼的离间之计,千万千万啊。”诸葛亮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曹仁心中不爽,却只得面带愧色,拱手道:“丞相教训得是,仁谨记。”
诸葛亮这才满意,点了点头,摇着羽扇下往城去。
曹仁站在那里,目送着诸葛亮扬长而去,当诸葛亮消失在视野中时,曹仁马上换上了一副不屑的面孔。
下得城去,诸葛亮坐着马车直回相府。
坐进入马车,左右无人时,诸葛亮才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虚脱一般。
他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起自己方才杀人时的样子,那种疯狂之态,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
“我怎么会如此失态呢,杀人这种有损风雅之事,岂是我这大汉丞相该沾染的,实在是不该啊。”
“不过,这也是为颜良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总归结底都是颜贼的错。”
“赵云的家小啊,本相非是故意要杀你们,这一切都是颜贼所造就,你们泉下有知,也该怪颜贼才是,莫要怪在本相头上。”
……
一路上,诸葛亮都在自我安慰着,马车回往相府时,下得马车的诸葛亮,已经完全从方才的心理阴影中走出,又恢复到从容自若。
入府后,诸葛亮归入房中,连灌了几杯压惊酒,心情才真正的平静下来。
诸葛亮便枯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闷酒,一边琢磨着对应颜良之策。
他知道。今日惹恼了颜良后,不日必将遭到颜良疯狂的报复,城楼上面,诸葛亮叫嚣的猖狂,现今冷静下来后,却难勉有些后怕。
正当诸葛亮沉浸在忧虑当中时,下人来报,言是太夫人召他前去有话要问。
诸葛亮赶紧起身,几步来到了后院的一间佛堂。理了理衣容,步入了那佛堂中。
“儿见过母亲大人。”诸葛亮躬下身来,向着佛堂中那念经的妇人,恭敬的施了一礼。
那妇人转过身来,微笑道:“亮儿。快快起来吧。”
诸葛亮这才起身,抬起头时,正对向妇人的面容,那般风韵犹存的脸庞,不禁令诸葛亮心头微微一动。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赶紧将目光移向他处。
诸葛亮幼年尚母,其母诸葛珪娶泰山郡女子宋氏为续妻。这宋氏生得貌美,虽为诸葛亮的后母,但其年龄也不过年长诸葛亮十余岁而已,算算年龄。今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原本这宋氏跟随诸葛瑾居于江东,后诸葛亮投奔刘备,宋氏不习江东风土,思念家乡。便北渡投奔了诸葛亮。
宋氏虽年长诸葛亮无多,但却有着他后母的身份。诸葛亮自不敢怠慢,便一直供养于府中。
“未知母亲召儿前来,有何事吩咐?”诸葛亮拱手问道。
宋氏幽幽一叹,问道:“适才府里下人都在相传,说是亮儿你在南门上面,处决了赵子龙的二十余口家眷,不知可有此事?”
诸葛亮一听此言,眉头微微一皱,便想后母乃信佛之人,听闻自己亲自处死了赵云家眷,也难怪会把自己叫来相问。
“母亲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儿确实是亲手处决了赵云的家眷。”诸葛亮也不隐瞒。
宋氏那清艳尚存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几分悲天悯人之意,叹道:“战争之事,死伤再所难免,娘也理解,可是亮儿你身为一国之相,却又何必非亲手杀生呢?”
宋氏的言语中,隐约有几分怨责之意。
“母亲有所不知,这都是颜贼的奸计,亮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如此呀。”
诸葛亮万般委屈,当下便将颜良派赵云来说降,使得曹仁生疑,以及自己为了证明清白,不得不如此的之事,向宋氏诿诿道来。
宋氏听罢之后,脸上的怨意渐渐隐去,却又道:“看来这件事确实与亮儿你无关,这个颜良啊,他怎么能这么坏呢。”
“母亲是信佛之人,自然心怀仁慈,这个颜良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儿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为了天下苍生,除掉这个祸患。”诸葛亮感慨之余,不忘自表心志。
宋氏连连点头,附合着儿子,对颜良也是一番的痛斥。
片刻后,宋氏话锋一转,却道:“只是眼下这颜良势大,邺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万一邺城破了,以颜良对亮儿你的恨意,为娘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啊。”
显然,宋氏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颜良在城外下的那道,要阉尽诸葛家男丁,要让诸葛家女人永世为娼的毒旨,担心城破之会,会被殃及。
这十余年来,颜良灭了多少诸侯,而那些顽抗失败者的妻女,多遭惨烈的处置,关于这些传闻,宋氏岂能没有过听闻。
正是因此,她才会有些担心。
这时,诸葛亮不屑一笑,傲然道:“母亲放心吧,有儿在,颜贼绝无可能攻破邺城。”
见得诸葛亮这般有信心,宋氏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保养极好的白净脸庞上,不禁浮现出一抹释然的浅笑来。
那一笑,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诸葛亮心头又是一颤,赶紧将脸移开,不敢正视,而他的脸庞,却悄然掠过一丝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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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8|第八百五十八章 给我拆!
数天后,大雪停歇,气温已是降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文學馆)
如此天气,正是楚军发挥水龙炮优势的大好时机。
颜良遂传下旨意,命诸军尽去,将两千架水龙炮架在邺城四门,不分昼夜的向着邺城进行大水攻击。
于是,无数股白花花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呼啸着飞入邺城,无情的击洒向城头的守军。
饶是汉军对此早有准备,多备了避水防寒之物,但在此密集的攻击下,仍有不少汉卒被冻死冻伤。
经过两天的攻击,城池一线已皆被坚冰所布,地面光滑难行,稍有不慎就可能从斜梯上滚落,摔成重伤。
城墙一线被冰封后,楚军又调整了水龙炮的射程,将射击的目标锁定向城内。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千架水龙炮,轮番的对沿城一线的房舍进行轰击,将离城墙三十余步范围的房舍,尽皆冻成了冰屋。
诸葛亮此前虽已有所准备,下令迁移了离城十余步范围内的军民,但他却没料到,楚军这回用的水龙炮,与黎阳之时所用大不相同,而是经过改进之后的水龙炮,其射程至少多出了二十余步。
便是因此,准备不足之下,不少平民都被冰水所伤,一时间城中是嚎声大作,鬼声昼夜不停。
此时的邺城,正在像黎阳城一样,奔着冰雪鬼城的目标一路狂奔。
颜良却不着急,只围炉品酒,笑看着诸葛亮受难。
而几天后,甄宓、大乔和小乔三位姬妾也抵达了前线大营,颜良的日子便更加爽快起来。
白天里,颜良除了处理军务。视察攻城情况之外,便是肆意的与几位美姬寻欢作乐。
入夜后,外面是寒风瑟瑟,而在御帐内,颜良宣泄之后,则可以搂着三个人肉火炉,如沐春风一般的舒舒服服入睡。
颜良在外面舒服着,城中的诸葛亮,还有他的汉国军民就惨了。
城中粮食尚可支撑四五个月。诸葛亮现在犯愁的不是粮草问题,而是取暖的问题。
取暖必要烧柴,而柴禾这种东西体积远比粮草要大,自然不能如粮草那般,一口气囤积上四五个月的量。
围城之前。城中各家各户所屯的柴禾,最多也只够半月之用,平时所用的柴禾,多是靠城外的农民,进城来贩卖所得。
现在邺城被围,柴禾的供应就此绝断,城中无论是军队还是平民。都只能动用储存的柴禾。
气温骤降后,当囤积的柴禾都已经用光时,他们就只能拆桌案等器物,这桌案家具也拆光时。就只能拆窗户拆门,除了房梁之外的所有能烧之物,统统都被他个拆了下来塞进火炉。
门窗拆了后,就只能用帘子来代替。却又怎能挡住瑟瑟寒风无孔不入的侵袭。
围城进入深冬之后,邺城之中。终于出现了冻死的情况。
诸葛亮唯一庆幸的是,入冬后,楚军所掘的沟壕封冰,等于成了无用的摆设,邺城与外界的联系,似乎又可以重新恢复了。
但让诸葛亮感到郁闷的是,颜良在河水冰封前的个把月时间里,不慌不忙,从容的又在沟渠外围,修筑了一道近两丈高的土墙,将外围一个个碉堡连接了起来,形成了第二道严密的围线。
汉军可以轻易越过冰封的沟渠,但第二道的土墙,他们却再难逾越。
如此一来,邺城跟外界的联系,依然不能通畅,诸葛亮仍不知邯郸的刘备,报有着什么关的想法。
而城中不断出现的冻死现像,却搞得是人心埋怨,士气低迷。
老百姓们被冻死,尚能够忍受,但士卒们却耐不住寒冷,开始闹腾起来。
一连数日,各营都传来士卒之间,为了争夺有限的柴禾,彼此间自相厮斗,甚至还出现打死人的情况。
楚军尚未攻城,汉军便有内乱的征兆,这自然是令诸葛亮心焦不已。
是日,相府。
诸葛亮踱步于堂中,这天寒地冻的,他仍然在摇着羽扇,但眉头却是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脚步响起,仆人来报,言是曹仁在外求见。
曹仁此来,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诸葛亮眉头微微一皱,犹豫了一下,还是令将曹仁招入。
他便还坐在了主位,轻摇着羽扇,恢复了一派淡然从容的气势。
片刻后,曹仁匆匆而入,满脸的焦虑。
见礼已罢,曹仁沉声道:“丞相,近日军中因争柴而频起械斗,死者近百,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再这么下去,只怕军心早崩要崩溃,还请丞相拿个主意才是。”
曹仁带兵打仗有一套,但面对这般非军争的难题时,他却无能为力。
“军中柴禾不是已经实施配给制了么,为何还有人要争抢?”诸葛亮反问道。
曹仁叹了一声,无奈的道出了实情。
汉军中,现下除了城头值守的士卒,白天里也供给柴禾,其余凡不值守的士卒,只有晚上才会分配给柴禾让他们过夜。
这就意味着,白天里时,大多数的士卒们,只能在无火可烤中经受煎熬。
这也就黑了,到了晚上时,那少到可怜的柴禾,烧不旺也就罢了,每每还未烧到天亮时,就已经烧光熄灭。
如此一来,士卒们自然会被冻醒,就只能在寒冷中苦苦的熬到天亮,等着太阳出来给他们少许温暖。
如此痛苦的折磨,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一久,便有些士卒忍耐不住,暴脾气一发作,就公然去抢夺别人的柴禾。
如此,则自然难够会发生械斗,为了一捆柴禾而拼个你死我活。
最初时,曹仁虽下了严令,对胆敢争抢他人柴禾,挑起事端的士卒,一律予以严惩,甚至不惜斩首示众。
但军法威胁这种手段,又岂能压得过人求生的本能,于是在短暂的平静之后,实在忍不住严寒,不愿冻死在夜里的士卒们,便又开始争抢起柴禾来。
这种争柴,很快就从一座军营,蔓延到另一座军营,从十人发展到百人,乃至千人。
事态扩展到这般地步,曹仁自然再不能用斩首示众来压制,否则就有可能引起兵变。
无奈之下,曹仁只能来向这邺城最智慧的人,他们的大汉丞相诸葛亮来求助。
听过了曹仁的诉苦,诸葛亮叹道:“如果天子早听我的劝告,下令像囤积粮草一样,多囤积些柴禾,我们就不会陷入今日的困境了。”
诸葛亮把乏柴的责任,都推在了刘备不听劝谏上面。
曹仁也不知道诸葛亮,是否向刘备有过这样的进言,被诸葛亮这么一说,心中隐约对刘备也有些抱怨。
“事已至此,懊悔也没用,丞相还是想想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吧。”曹仁焦虑的催促道。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诸葛亮站起身来,轻摇着羽扇,来回的踱着步子。
曹仁则满脸的焦虑,来来回回的看着诸葛亮,在自己的面前走来走去。
半晌后,诸葛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而当他转过身来时,那种阴冷的表情,已是转变为了某种无奈。
“事到如今,也别无办法,曹将军,下令让你的士卒去拆平民的房舍,把那些木料拿来当柴禾吧。”
曹仁神色一震,凝声道:“丞相,咱们要这么做,平民百姓恐怕有更多人要冻死了。”
百姓们现在已经到田拆门拆窗,烧火取暖的地步,就这样,每天还有不少人冻死。
如果现在把他们的房梁都拆了,就等于毁了他们遮天挡雪的最后依赖,如此一来,暴露在寒风中,本就缺少柴禾的百姓,岂不更是加速了他们被冻死。
诸葛亮这一招,乃是要牺牲百姓,来保全军队。
“我大汉以仁义治国,本相又怎忍心伤害百姓呢,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若不先保全了军队,倘若给楚贼攻入邺城,全城的百姓恐怕都将难逃屠刀,本相这么做,其实是在救他们呀。”
诸葛亮是百般无奈,给自己找了一个“救民”的大义的理由。
曹仁渐渐陷入了沉默,似乎也默认了诸葛亮的理由。
“为了大局,为了救更多的人,现在也只有牺牲少部人了,事不宜迟,子孝啊,不要再犹豫了。”诸葛亮正色道。
曹仁身形微微一震,沉顿片刻,他拱手道:“诸葛丞相的意思,仁明白了,我这就去做。”
拱手一礼,曹仁匆匆忙忙的离去。
目送着曹仁离去,诸葛亮这才暗松了口气。
正当这时,身后却传来个声音:“亮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呢,那些可都是无辜的生灵啊。”
诸葛亮一震,猛然回头,却见自己的后母宋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听她那话,看她那表情,显然是不小心听到了诸葛亮方才和曹仁的对话。
宋氏吃斋念佛,心慈仁厚,听得诸葛亮要牺牲百姓的性命,来保全军队,当然就有些看不下去。
诸葛亮眉头一皱,眼珠子一转,心中便想到了应付自己后母的手段。
诸葛亮当下便直起身来,正色道:“母亲此言差矣,儿并非是要牺牲那些百姓,儿是要成全那些百姓,助他们早日成佛啊。”
听得此言,宋氏就糊涂了。
859|第八百五十九章 彼之包袱,我之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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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百姓的房子,让百姓在寒风之中瑟瑟的冻死,如此残忍的做法,怎还能说是成全了百姓呢?
宋氏糊涂了,素白的脸庞间,不禁浮现出孤疑之色。
诸葛亮却道:“母亲信奉佛学,可知佛经之中有个故事,曾说佛祖割肉喂鹰之事?”
佛教虽传入中土时间不长,但在汉末这个时候已颇有些影响,诸葛亮喜好读书,三教九流的学说涉猎极广,对于这佛教的典故,自也有几分熟悉。
“佛经中确有这个故事,可这又与现在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宋氏茫然道。
“当然有关系了,今百姓们把自己的房梁贡献出来,就如同佛祖,为了保全他人,而牺牲了自己。”
“如此,百姓们纵然冻死,必也会得道成佛,魂归西方净土,这样看来,儿这么做,岂不是等于成全了百姓们呢。”
诸葛亮洋洋洒洒一番话,转眼把自己的残酷所为,说成了助百姓们身登极乐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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