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正的罪犯是谁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韩易很久。但仔细一想,就连警方都没有找到线索,他一个非专业人士又能做些什么呢。

  “喂,在想什么?”

  谭雅的呼唤将韩易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针织衫,梳着马尾,看起来既清新又富有知性美。

  察觉到韩易的目光,谭雅的脸颊微微一红,继而说道:“韩易,其实从刚才聚会一开始我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咦?怎么了?”

  “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就像高中时那会一样,好像是再次被什、什么人跟踪了。我无法形容,总之心里很不安。”

  什么!难道说当年袭击谭雅的跟踪狂就在这群人里?韩易觉得后背发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的同学。

  是班里的同学么?还是老师?不、不可能是老师,如果是教师的话,那天晚上自己追过去时就会认出对方来的。

  其实不用谭雅提醒,他自己也觉得被人盯上了。

  韩易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视线的来源——是严俊河。他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是他吗?

  不、不对。不是那种眼神。

  严俊河站在远处,虽说左拥右抱,但见到清新亮丽的谭雅主动和韩易攀谈,心里的妒忌之情还是表现在了脸上。他自问对谭雅是真心的,所以才紧紧盯住韩易。他在内心不断地大喊:谭雅!别被韩易的外表骗了!他是骗子!他就是那个袭击你的罪犯!

  不过心中的呐喊声越大,俊河就越加动摇——他闭上眼睛,再次重温当年的场景。那张露在窗外的脸真的是韩易吗?自己真的能确定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只是当时条件反射般的臆想?

  可恶!烦躁之下他推开身边的两个女伴,睁开双眼——

  咦?人呢?韩易和谭雅不见了。

  “你怎么能确认不是严俊河?”谭雅走在主楼与二号楼的夹角处,随即拐到二号楼后,这里的自行车棚早就不见,改建成了简易的库房。

  韩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冲手机里道:“不是那种眼神,那是嫉妒……”

  谭雅扑哧一笑,捂住手机轻声道:“好啦,你不是说走到偏僻点的地方说不定能把凶手引出来么。你现在看得到我吗?”

  韩易藏在楼层夹角处的缝隙里,说道:“可以看得到。不过我这个方法实在是够笨的,还是算了吧。”

  “别,既然来了,我也想试试。实在不行的话就当是玩侦探游戏了。”

  “你这就叫童心未泯吧。”

  “哼,主意明明是你想出来的。”

  “别回头,有人过来了!继续假装打电话。”韩易一面说一面紧张起来,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他正向谭雅一步步走去。

  是谁?

  谭雅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韩易将手机挂断,从夹角处探出头来,蹑手蹑脚地准备靠近那个男人。他可不能让人伤害到谭雅。

  不过单看背影似乎很熟悉。

  刚才拍照时见过这件衣服。

  究竟是谁?

  正当他在脑海中梳理人名时,不知从哪冲出了五六名陌生男子。众人一拥而上将那个接近谭雅的男子按倒在地。

  “你们疯了!干吗?”男人的吼叫声唤醒了韩易脑中的名字。他从夹角处走出,望着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石袖?”

  怎么会是他!

  谭雅被这群陌生人的粗鲁行径吓得面色苍白。后退两步,靠在墙边。吵闹声惊动了主楼前的老师和同学。大家纷纷跑上前来。

  一辆警车呼啸而至,那几个陌生人亮出身份,是警察。

  同学间响起了议论声。

  “石袖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韩易的心中更是惊惧万分,由于藏在夹角处的行为诡异,他也被警察勒令参与调查。他甚至没来得及和谭雅说话就被带上了警车。为何学校里会出现那么多的警察?难道说谭雅这次回来就是想抓住上次没有抓到的凶手,所以才提前向警方打了招呼。怪不得石袖在接近谭雅的一瞬间就被按倒。一定是这样的没错。既然是这样,待会到了公安局,向警察解释清楚就好。不过谭雅是怎么确认当年的凶手一定会出现呢?

  在另外一辆警车上,石袖正大声喊着冤枉:“我只是想过去吓唬一下老同学,你们抓我干吗?”

  刑警质问道:“上周五下午两点你在哪?”

  石袖愣住了,挣脱手铐的双手无力地垂下。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当时的他正在表店里抢劫。

  与此同时,同学们围在谭雅身边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抚起来。

  “好了。大家别吵了。”班长甩了甩干练的短发,扶起谭雅,“我去倒点热水给她压压惊,谁扶她到教室里休息一下。”

  立刻有两、三个老同学应声而去。其中的一个嘴角微微上扬,用右臂拖住谭雅,左手则缩在袖子里,轻搓着一块橡皮。

  第32章 终结(1)

  公司有个奇怪的女同事,我偷偷关注她已经将近一年了。

  晓萱是个非常漂亮又非常孤僻的姑娘。去年秋天晓萱来到公司,是个标准的好员工,来得非常早,走得非常晚。只是她太孤僻了,脸上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每天埋头忙自己的工作,没有相处得比较好的同事,吃饭、上下班也从来都是一个人。如果能不说话,她就绝不说话;如果能避免跟别人接触,她就肯定躲得远远的。

  这并不算太奇怪,每个公司我们都能看到类似的人。可是你见过自始至终都穿丝绸长衣,在每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漂亮女同事吗?丝绸长袖,丝绸长裤,丝绸手套,每天如此。办公室人多起来的时候,她就再戴上丝绸口罩、大框眼镜,直到下班人基本都走光了,她才摘下口罩和眼镜。这时,我才能完整地看到晓萱的脸。

  可是夏天慢慢到了,她每天仍然这样,就显得太怪异了。

  还有一个怪异之处,晓萱来公司不久我就发现了——她经常看上去很累,异乎寻常的累。我无数次看到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下班。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晓萱的工作并不重,就算每天早来晚走,又能累到哪儿去呢?尤其怪异的是,即使再累,晓萱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仍然是一副冰冷的样子。

  你觉得这已经很奇怪了吗?那是你没细致观察她,我还发现她一个秘密——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让我不关注漂亮女同事,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晓萱五官非常漂亮精致,美中不足的是肤色稍微有点黑,当然,这一小小的缺点不能阻挡我对她的关注。我发现她的那个秘密是很偶然的一个机会。那天,我碰到晓萱从洗手间出来,却发现晓萱双手莹白如玉,与脸部肤色截然不同,我顿生疑惑。晓萱看到我,神色不动,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立马掏出手套戴上。

  为什么两处肤色差别那么大?

  有时我想,莫非她是间谍,戴的是人皮面具,来掩饰本来面目?可是间谍打扮得这么夸张,还当什么间谍?我甚至充满恶意地想,她是被人施展了邪恶的换头术,有人在借用她的身躯。可是真有换头术吗?打死我也不信。

  总之,这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女人。

  其实我跟踪过她好几次,理由同上。我承认这很不道德,也透露出我心里的肮脏污秽,可我发誓,我只是远远跟过她几次,绝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不法事情。

  有很多事情,我会忍不住去想,但我绝不会去做。有些人可能会笑话我虚伪,可我觉得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今天已经快要盛夏了。近一年来,我第一次看到晓萱心情很好,虽然今天她仍然不怎么说话,仍然全身裹得严实,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她神采飞扬。

  今天她下班很早。我好奇得很,远远跟在她身后,很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高兴。

  我以为自己经过时间和实践检验的“跟踪术”还不错,但是没多远,晓萱竟然停了下来,回身朝我走来。我顿时尴尬不已,毕竟我很在乎保持一个正人君子的形象。

  晓萱笑着对我说:“我今天很高兴,想去我家坐坐吗?今天我已经办好了离职,算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我吃了一惊,晓萱要离开公司?她那么高兴,原来是因为离职?

  原本我并不敢答应,孤男寡女,又是晚上,我会觉得很不自在。可是晓萱今天已经离职,今后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我这样为自己开脱,于是答应下来。

  被女同事晚上约到家里,我心底还有一丝艳遇的渴望。

  晓萱的家摆设同样奇怪——简洁无比,不,是简洁得太过分了,一尘不染。

  回到家后,晓萱没有去换衣服,只是摘下了手套、眼镜和口罩,然后端来了两杯水,递给了我一杯。于是我们就在椅子上相对坐着,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她那双莹白的手,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还是晓萱打破了这份尴尬:

  “其实我知道你跟踪了我好几回,但是我不会生气。我也知道你一直都觉得好奇,好奇我为什么每天都是那种打扮。今天我其实可以以本来面目示人的,可是我已经习惯全身包裹成这样了,甚至觉得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你知道,我没有朋友,也不能把我的事说给父母听,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讲我的事情,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发现不对是在五年前的夏天,那年我刚刚20岁,开朗活泼,有个帅气体贴的男友,又舍得给我花钱,我想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会这样对我。

  开始,我慢慢觉得每天从外面回来身上都很脏。有时候和男朋友一起出去玩,回来后我身上也会比他更脏。于是我勤洗手洗脸,工作日每天早晚各洗一次澡,周末一天洗五六次澡。可是没用,我身上越来越脏,似乎外出一趟,所有的灰尘都被我带回家来,甚至待在家里也躲不过去。

  我以为是身上静电太多,所以灰尘都跑到我身上来。我也试过很多办法,香皂,沐浴露,我听说哪种去污力强我就去买,后来我甚至用过洗洁精,可是都没有用,每天灰尘还是会跑到我身上来。

  你想过每天早晨起床床单上会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形印吗?你想过男朋友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厌恶,明明想躲着我,却还假装关心我吗?以前上街我是焦点,现在仍然是焦点,只是两种焦点已经完全不同了,如同天堂掉入地狱。

  我穿丝绸衣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偶然间发现,凡是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会变得很脏,而丝绸衣服包裹住的地方则什么事情都没有,其他材料的衣服都不行。于是,酷暑下我就这样天天穿着丝绸长衣服,成为众人眼中的怪物。我还知道男朋友希望我主动开口说分手,这样他就可以避免抛弃女友的恶名。可是我不想开口说分手,那时候我很害怕,又很无助,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男朋友能够在我身边关心我安慰我,等我身体康复。可是,男朋友等不及了,他主动开口了。我不怪他,我在他眼中没有了美貌,他离开我也很正常。现在这个年代,有几个讲感情的?

  每天被人指指点点,我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辞职,待到秋天天凉才找了另一家公司上班。我成了一个古怪而孤僻的女人,没有朋友,没有关系好的同事,每天自己一个人。你这一年看到我的样子,其实已经相距四年之久了。

  这种煎熬的日子我忍了将近一年。第二年初夏的一天,突然,我发现自己不再招灰尘了,那些灰尘放过了我。我那天高兴坏了,宛如新生,哭得惊天动地——你不要觉得奇怪,要是你一年都生活在灰尘的包围中,你也会崩溃的。

  我很舒服地过了一天一夜,一年来,我从来没有睡过那么舒服的觉。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洗脸刷牙,想着一会儿要穿得漂漂亮亮地去公司请假,然后出去好好逛逛街,最好能碰到前男友。想着他看到我时目瞪口呆后悔莫及的样子,我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章 终结(2)

  这确实是个很奇怪的故事,很突兀地就开始了,就像一条被砍掉头的蛇,我是直接从断处看到那条蛇的。

  晓萱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怪事?我想不明白。可是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否则晓萱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吗,晓萱?”我问道。

  “你猜得没错。老天没那么容易放过我。就在我洗完脸准备擦脸的时候,我发现手上和脸上都很不对劲。”

  洗完脸,脸上手上当然会有水,可是,这水不一样——它们是一大堆糊在我的手上脸上,嗯,就像戴了一副胶水手套和胶水面具。

  我吓坏了,以为自来水出了问题,赶紧拿毛巾来擦。很快,我就知道,不是水,是我的问题。出门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水汽朝我裸露的皮肤扑过来,持续不断地扑过来。我成了一块儿海绵,或者说人形吸水器。

  我简直要疯掉了。我这才明白,过去一整年身上的灰尘其实是我的身体吸附过来的,去年我是一台吸尘器,今年我又变成了吸水器。老天一年只给了我一天的假期——这是我后来总结的规律。

  呵呵,他还真是宽容,没让我一年365天都活在噩梦中。第二天早晨,我的噩梦将重新开始。

  现在我明白晓萱为什么今天那么高兴了。原来,今天就是她的“元旦假期”。

  我是一个男人,胆子也不算小,可是听了晓萱的故事,我确实有点发抖了。这种病会不会传染?尤其讲故事的晓萱现在就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

  我相信晓萱说的是真的,这样离奇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身上,我当然不会信,可是我已经关注了晓萱近一年,亲眼看到她近一年来的怪异之处,反倒觉得晓萱讲的故事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我这才知道,胆子大是没有用的,总有一些事情是你打从心底害怕的。这不是看到血淋淋场面的那种害怕,而是对未知事物深层的恐惧。你看不到它,但你知道它就在那儿,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找上你。

  “然后呢,晓萱?我知道这一年你肯定是不好过的。”我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儿了。也许因为自己是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中间经历了多次失恋和背叛的打击,事业又不算成功,潜意识里希望能找个同病相怜的女孩儿吧。面对一个条件太好的女孩儿,我反倒会自卑起来。

  “很多女孩都嚷着要给皮肤补充水分,可是你知道补充水分过多会是什么样子吗?算了,你不会想知道的。”晓萱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儿,晓萱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空气污染厉害,空气中的水汽也是肮脏无比,里面什么都有,夏天水汽尤其重。我真怕自己就此变成一个怪物,只好又辞了职,等到秋天天气干燥的时候重新找一份工作。

  “为了对付空气中的水汽,你知道我把家里怎么处理的吗?我用干燥剂铺满了地面,房间里简直能把人吸成人干,才能勉强睡个安稳觉。你觉得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我想说什么话来安慰晓萱,却想不出该怎么说,只好沉默以对。

  第三年,又是同一天,我又换了一种吸附能力。这次是人的想法。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在第三年吸附其他什么东西,结果却是人的想法。想法或者思想又不是实体,怎么会被我吸附过来?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一年能过得轻松一点,但是我错了,没有实体,不代表它对人的折磨就降低了。

  我想你没有试过连续一个月失眠的味道,虽然我已经把身体遮得很严实,每天还是吸附到大量的想法。这里面有公司闹矛盾想着如何挖墙脚的;有羡慕嫉妒别人漂亮的;有想着如何拆对方台、把对方踩下去的;有为同事挨批幸灾乐祸的;有为了买房子每天愁肠百结的;有想着一会儿怎么去泡前台小MM开房的;还有想着老板怎么不摔断腿只为了周末不用加班的;还有想着下班后是买两个鸡蛋煮着吃还是三个鸡蛋炒着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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