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好下手。
我认为,有些政治斗争,必须是技术和艺术双管齐下;有些时候,根本就不用那么多废话,不要说艺术,甚至连技术含量都一并省了。当然,前者的前提是,两方力量均衡,后者的前提是,必须占有绝对优势。
时过境迁,如今天的汉朝中央,和诸侯势力相比,占有绝对优势。过去,晁错是一个人在战斗。现在,他们是一帮人在奋战。汉朝这帮高官决定,将晁错的削弱诸侯方针贯彻到底。
在这里,他们找出两个对付诸侯的办法。一个是晁错使用过的,那就是设法找碴;另外将诸侯属下大臣们抓起来乱殴乱打,逼供佐证其君有不轨迹象。
这下子,诸侯们仿佛过街老鼠,人人自危。他们都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会不会就有霉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当然不是。晁错是冤死的,诸侯是被冤打的。他们都能替晁错伸冤,难道我们就不能替自己伸冤吗?
要伸冤,不是所有诸侯都带着眼泪一起拥向长安向刘彻哭丧来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派代表前往长安向刘彻做个说明。
很快地,他们选出了四个代表。分别是代王刘登,长沙王刘发,中山王刘胜,济川王刘明。四人当中,首席发言人为,中山王刘胜。其中,长沙王刘发和中山王刘胜,分别是刘启和唐夫人及贾夫人的爱情结晶。
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冬,十月。按惯例,十月是诸侯们集体到长安请朝的日子。一大早,中山王刘胜已经跟其他三个打了招呼,一起进城。当他们四人到达长安后,按惯例,刘彻必须设宴洗尘。
伸冤的机会终于来了。在宴会上,歌舞升平,一派暖融融的样子。然而,当刘彻和四人一番交杯碰盏后,突然地,中山王刘胜流下了眼泪。
尽管说,兄弟难得一见,但也不至于感动得泣不成声了呀。刘彻一看,就觉气氛不对。于是,刘彻奇怪地问道:兄弟,谁欺负你了吗?何必这么悲伤?
刘胜:肯定是有人欺负我了嘛。不然,大过年的我能哭得这么悲伤吗?
刘彻急切地说道:谁欺负你们了,请直说。
刘胜:按辈分来说,陛下应该称我为兄。作为兄长,有些话积在我心里很久了,现在不得不发了。老实说吧,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受欺负,在座的几个诸侯,都是受害者。当然,欺负我的人,不是陛下您,而是陛下您身边的那帮大臣。他们抓我臣,虐我情,弱我志,整得我们个个都像飘于尘埃中的鸿毛,连个基本的安宁感都没有。
刘彻听得心里一颤,吃惊地说道:有这么严重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刘胜叹道:陛下如果不信,可问在座各位诸侯。看看他们是怎么被中央那帮人整得不成样的。
刘彻似有所解,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点点头,说道:不必问了。这事你说了,我就心里有底了。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果然,刘胜等人退朝后,刘彻即将有关部门头头请来,吩咐一番。不久,中央大臣修理诸侯们的势头终于有所收敛。
此事,总算到此告了一个段落。晁错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啊。当初对你发难的人,不是我这批兄弟。反正您名声也平反了,就这样扯平了吧。
中央大臣和诸侯们的恩怨扯平了,可是有一个人还没跟中央扯完。这个人,就是当初首发作难的刘濞之子,刘驹。
刘濞是怎么死的?被晃错整的。刘濞逃到东越地,被东越王干掉的。于是,刘驹从此将东越王恨到骨子里。
现在,该是报仇的时候了。
想报仇,光有一腔激情当然是不够的。然而,刘驹之所以能喊出复仇二字,肯定是找到了靠山。此靠山,正是闽越王。刘驹说服闽越王后,他也同意出兵替刘驹出气,准备攻打东越。于是挨打的东越王,只好向汉天子求救。
该不该救东越王,怎么救,不能是刘彻一个人说了算。于是,刘彻召集了一帮人商讨计策。其中在座的,就有被窦太后休掉的太尉田蚡。
刘彻首先问田蚡:你对闽越攻打东越,有什么看法?
田蚡竟然这样回答:越人之间互相殴打,那是习以为常之事。再说了,那一带蛮荒之地,自秦朝以来就属于中央的弃地,我们何必为他们劳兵伤神呢?
田蚡说完,刘彻保持沉默,等待其他的人意见。马上就有一人站出来,发表了一番反对田蚡见死不救的意见。
此人,严助是也。严助,本来叫庄助。为避汉明帝刘庄讳,后人只好委屈他,叫他严助。严助是会稽吴人,其父庄忌曾是当初刘武门下,一个辞赋闻名的唱客。严助继承了其父才华,所以两年前刘彻举贤才时,严助成绩名列前茅,第一个受到刘彻重用加官。
严助是这样反驳田蚡的:救不救人,不是看别的什么,而是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如果自己有能力救人,凭什么不救?旧秦视越地为弃地,那是他们无能为力。他们连自己的咸阳城还管不住,哪有精力去管别人的事。现在,小国东越向我们求救,我们不救它,那谁来救?如果不救,我们又凭什么德望使万国臣服呢?
严助这番话,刘彻严重同意。
救人事小,可政治利大。以小利益换大政治前途,这正是刘彻最想做的。再说了,人家东越替汉朝砍了刘濞,这也是它挨打的根本原因啊。所以,发兵救救人家,也算是还人家的人情,同时也是给小弟撑腰打气啊。如是不闻不问,那以后还有谁愿意替你跑腿打杂?
刘彻开始发表看法:田太尉不足与计。我决定,发兵救东越。不过有一点请注意了,我刚刚登基,不想动用虎符调兵。
我们知道,军队征调必须有虎符。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武将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所以,当初刘邦屡夺韩信之帅时,第一件事就是拿下他的虎符和帅印。现在,刘彻既想发兵,又不想动用虎符,他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这个顾虑,当然指的就是窦太后啦。窦太后还没死,国家战争这等事,必须得她点头才行。
可问题是,刘彻现在很不想见到这个老太婆。能少求她一事,就少一事。反正她活不长了,只要她伸腿登天,刘彻就可以解放了。
没有虎符没关系,刘彻还是可以动用节的。他把调兵攻打东越的任务交给了严助。
从道理上讲,有节无符,那也是不符合规矩的。那么,能不能调动得了兵,就要考考严助的政治智慧了。
严助此次要调的是会稽郡的驻军。果然,当他持节来到吴郡后,会稽郡守叫他办理手续,交出虎符。严助告诉对方,皇上刚即位,不想动用虎符,只让我持节前来,请体谅陛下难处,通融一下。
会稽守一听,就笑了。什么叫通融?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家家吗?你以为是跑官卖官吗?这可是战争大事啊,岂能当儿戏?废话少说,没有虎符,休想调走一个兵。
严助就知道会出这等事。然而,节就摆在郡守面前,郡守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刘彻面子。既然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了,那凭什么皇帝还要给他面子呢?
严助当即抓起一司马就斩首,并且吓唬郡守道:不发兵,司马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会稽郡一听,两脚就软了,只好发兵渡海去救人去。可当汉朝的船还没上岸,就有消息传来,闽越王撤兵了。
架子还没摆好,就让人闻风落跑了。大汉,果然威风啊。
尽管闽越王撤兵,东越王仍然觉得东越之地不安全。于是,他向刘彻上书请求,举全国人民迁往中原。很快地,刘彻同意了。他们被安置在了长江和淮河之间的平原地带。
到此,晁错平反之风波,总算作了一个了结。
第十一章 私行
公元前138年,刘彻19岁。这个年纪,用现在人的话说,就是叛逆的时期。窦太后、刘嫖、陈阿娇,等等,这些人或事像乱麻一样,无休无止地缠于一身。于是,就在这一年,郁闷已久的刘彻做出了一个极不寻常的叛逆行为——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是我们百姓的叫法,在他们皇家看来,这叫微服私行。然而,刘彻私服出行,不是探视民情,纯粹就是为了贪玩,过一把自由的瘾。
真的,他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爽,心中苦闷憋得太久了。
刘彻纠集好一帮年轻的玩伴,准备秘密行动。路线怎么走,在哪里集合,以什么名号亮相,他们已经拿出一套得意的方案。
终于,在一天夜里,刘彻及年轻的侍者约定在殿门外会合,乘夜出发。
刘彻向外打出的名号是:平阳侯。平阳侯就是刘彻的姐夫,平阳公主的老公大人。跑了一夜,天快亮时,众人抵达南山。年轻真好,一夜的跋涉奔跑,竟然毫无倦怠之意。
刘彻是个儒家学生。儒家学生必须要掌握的有六种基本技能,分别如下:礼,乐,射,御,书,数。礼,即礼节;乐,即音乐;射,即射箭技术;御,即驾驭马车的技术;书,即书法;数,即算法。而在六种基本技能中,我相信,学生们最喜欢的是以下两门功课:射箭和驾驭马车。
对于刘彻这个十九岁的小伙子来说,骑马打猎,不仅是温习功课,更是充分表现一个男人的野性雄姿。
终南山脚下,空气清新,沁人心脾。自由的日子,从来没像今天来得这么惬意。于是,他们就像出笼的野兽,刘彻决定,就在南山脚下进行围猎。
刘彻等人犹如出笼之野兽,呼吼着射鹿,逐狐,赶兔。乱马奔腾,践踏田野庄稼,仿佛那是他们家自己种的一样,全不当回事。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有意见了。
这帮有意见的人,当然是南山脚下的农民伯伯叔叔们。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满野的庄稼是他们挥汗如雨的劳动果实,竟然一日之间被你们这帮野孩子践踏得不成样子。于是,农民伯伯叔叔们,全跑出来站在田埂上,用恶语问候了刘彻一行人的父母及爷爷奶奶。
农民们的恶骂声,马上传到了县里。有两个县太爷火气冲天,拉了两帮民兵向刘彻扑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践踏庄稼的人就是平阳侯。平阳侯就能胡作非为吗?于是,两个县令来到刘彻面前时,就大声棒喝。
呵,好大的口气。刘彻那帮兄弟一听就怒了。就算是平阳侯,你也敢骂,太不给皇帝面子了。于是,有几个少年立即持鞭就要抽对方。
赤脚的不怕穿鞋的,穿布的哪怕穿绸的。两位县令一看架式,立即吆喝起来,准备拿下这帮不识好歹的少年。这下子,玩笑开大了。围猎的刘彻,被民兵们团团围住,也成了网中猎物。
当两个县太爷准备拉刘彻一行人回衙门时,这时刘彻只好亮出了皇帝信物。
啊,原来是陛下亲自打猎来了啊。所有人既吃惊,又兴奋地看着刘彻。
是啊,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踩坏这么多庄稼。这样吧,你们报个数,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交了罚单,刘彻只好收马离开终南山。然而,这时刘彻又做出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既然出来了,就让我们一次疯个够。
于是,他们没有折回长安,而是朝长安相反的方向往前奔。
青春的叛逆,从来就是不讲道理的。此次,刘彻率领手下这帮少年离开了陕西境内,向着河南方向漫游而去。在一天夜里,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柏谷。柏谷,就是今天的河南省灵宝县西。此地距离长安航空距离有一百八十公里。
夜已经很黑了,刘彻和少年们找了家旅馆,准备在柏谷住下。那时经济不发达,能开得起旅馆的人,实在不多。所以,能开得起旅馆的老板,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没想到的是,当刘彻准备投宿时,旅馆老板拒绝纳客。
老板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凭着多年开店的经验,看出刘彻带的这帮人傲慢无礼不是什么好鸟,很像是盗贼绑匪。
深更半夜的,人家又不是不给钱,竟然不给投宿,实在太伤尊严了。况且,投宿的人,不是什么江湖浪客,就算看不出是大汉天子,也能看出他们是一帮公子哥呀。
于是,少年们一听说老板不纳客,立即将他包围起来,并且大声喝道:请你给我们老板上茶!
呵,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吗?旅馆老板也装出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大声叫道:我们这间店没有茶,只有人尿!(无浆,正有溺耳!)
见过抬扛的,但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抬扛的。牛,实在太牛了。
就在这时,老板娘见形势不对,立即跑上来赔礼道歉:客官请里面坐,茶水来了。老板娘将老板推开,给客人开了房间。
然而,当老板娘侍候好客人后,突然发现,她的老公不见了。
不一会儿,老板回来了。
当然,老板不是一个人回来,其背后还跟着一帮持棍拿刀的少年。这帮人,是老板到镇上拉回来的。老板决定,等刘彻一行人鼾睡之时,趁机向他眼中的这群盗匪发起攻击,为民除害。
老板娘一看,吓出一身汗。她对老公说道:我看这帮客人不同寻常,而且他们戒备森严,不可轻易动手杀人。
老板一听,怒了。说的什么话。敢到咱的地盘上撒野,谁怕谁呀,杀的就是这帮亡命之徒。于是他决定,今晚一定要替天行道,清除盗匪。
大祸,真的要来了。
如果真出人命,估计不是开不开店的问题了,恐怕全家的人头都不保了。老板娘劝阻不行,又生一计。她立即搬出好酒,招待老公带来的那帮兄弟。她说道,大家既然想行大事,就先喝几碗酒吧。酒是好东西,喝好能壮胆。
兄弟们一看有好酒,端上来就喝。老板娘负责劝酒,当然主要对象是家里那个男人。反正是几十年难得学一回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那就好好表现吧。
于是,老板娘拼命劝酒,男人也拼命喝酒。不知不觉地,家里那个男人竟然被灌醉了。
老板娘马上将绳子绑住自家那个醉酒的男人,向兄弟们宣布道:酒你们也喝够了,谁想杀人,先从老娘身上踩过。
众人一看没戏,只好作鸟兽散。
刘彻不是傻瓜。店里这杀气腾气的一幕,早将他们惊醒。然而,聪明的老板娘马上放水杀鸡,将刘彻一行人再请出来喝酒道歉,将内情一一道出。众人一听,欷欷不已,如果真干起架来,死伤不定,那真的是惹祸了。
因为差点惹祸,玩兴大减。第二天,刘彻决定打马回府。
回到长安后,刘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救他的老板娘召来,赐之千金。同时,也将也那个豪气干天的男人召来,拜为羽林郎。
大隐隐于朝
狂生东方朔
刘彻乘兴出猎,败兴而归。尽管花了千金,拜了一个羽林郎,但是他却长了教训。那就是,猎可以继续打,但是不能再住私人旅馆,那样实在太危险了。不住旅馆,那住哪里?
刘彻是这样设想的:派人沿路秘密设立旅舍。
但是立马刘彻又觉得这个设想不甚理想。第一,路太远,跑一趟实在辛苦;第二,跑得越远,危险系数越高。再者,沿路都是百姓农田,践踏一次,民怨就来一次,背上不体恤民情的罪名,实在不是好受;第三,宫里还住着一个老不死的窦太后和一个厉害的王太后,如果,万一,假如,被她们知道他私自出门打猎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么,怎么办?
很好办,既想安全,又想惬意,又不必受约束,那就在皇家后花园上林苑打猎吧。
这是个好主意。然而,刘彻又嫌上林苑范围太小,玩得不爽。于是,他又冒出一个念头,不如扩建上林苑,打通沿路阻隔,直通终南山。
这真是一个疯狂而又奢侈的想法。要想连接天然猎场终南山,那必须进行一场浩大的圈地运动和搬迁工作。要完成这么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程,实在是考人智慧的活儿。
但是,刘彻相信有一个人可以将此事办成,此人,就是吾丘寿王。
吾丘寿王,今河北邯郸人。善于辞赋,曾拜董仲舒为师学过《春秋》,是为太中大夫。当然,要让吾丘寿王这么一个中级国务官去完成这项巨大工程,那实在是不靠谱的。所以,刘彻将首都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北长安市长(左内史),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右内史)等人召来打好招呼,让他们配合吾丘寿王的工作,呈报辖区内的农田,动员农民搬迁。
有人配合,吾丘寿王的工作就很好展开了。不久,吾丘寿王将一份调查报告递交上来,认为扩建上林苑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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