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小猫杀手坏了容若的美事,容若一直追杀至今,可是上至楚韵如,下至扫地的阿三,一概努力包庇,容若的复仇大业,至今没有完成。
大雄和小叮当两只小狗被厨房的旺嫂喂得越来越肥,渐渐变成小圆球,眼中早没了容若这个主人。尤其是小叮当,和萧远最是投缘,厮混最熟,现在见了萧远就摇尾巴,见了容若就汪汪叫,所谓狼心狗肺,以此为最了。
神气的鸭子唐老鸭,也极受大家宠爱,整日迈着方步,逗春花笑,惹秋月闹,就是不理容若。
最最温顺的小兔子乖乖也卖主求荣,爱上了一众丫鬟姐姐的怀抱,唾弃男主人的胸膛不够柔软,大腿不够温柔,再也不肯陪容若玩。
最最得宠的是鹦鹉小精灵,它成了所有人的开心果,整天好吃好喝好服侍,现在它喊的再不是“我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古今中外盖世无双古往今来空前绝后聪明绝顶俊逸绝伦文武双全英雄无敌风流倜傥情场杀手鬼见愁玉面郎君美男儿容若公子是也。”这样的话,而是“王嫂真漂亮,春姐儿好美丽,赵家三哥真英俊,水禄伯伯是天下第一大好人。”这一类话。
容若倍受冷落,心理不平衡,平时一见这些以前爱如珍宝的小宠物,便似看到仇人一般,扑上去要捉要打。
每每弄得鸭飞狗跳猫喊兔窜鹦鹉叫,下人们拦的拦,叫的叫,闹做一团,也笑成一团。
所有人都被他轻易感染,笑声总是飘扬逸园上方,引来左邻右舍的羡慕,惊得路上行人驻足,不知这一家中,到底有什么喜事,可以开心成这样。
就这样,短短的十几天在弹指间过去,大楚国首富,济州盐商行会会长,谢远之的六十三岁生辰到了。
楚国首富做寿,竟惊动了整个济州城。
漫天的鞭炮整整响了三天,各处街道上,高挂红灯,寿字悬空,地上或铺红毡,或洒鲜花,虽是深秋将尽,谢府门前整条街,居然满路鲜花,姚黄魏紫,花瓣铺地一寸余深。更不提来往车马如龙,男子金鞍银佩,女子水晶凤辇,逶迤排开,不见首尾。
路边便是捧炉执壶的侍儿丫鬟都清秀可人,皆有中上之色。到了入夜时分,满路金灯、银灯、琉璃灯、翡翠灯,全都亮起来,七彩光华连成一道亘天长虹。
热闹繁华至于极处,也唯有这富甲天下的济州城才有如此盛景。
容若那辆放在家里好久没用,气派得吓死人的马车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一路上招招摇摇来到谢府。
经过这道鲜花长街时,楚韵如轻启车窗,微风徐来,花瓣翻飞,只感染衣处半月犹香,不由笑道:“这是哪个的主意,做寿时竟铺了满地鲜花。”
“还有哪个,自然是谢老那最是顽皮可爱的小孙女,谢醒思的亲妹子,谁也拿她没办法的谢大小姐谢瑶晶出的好主意。她是女儿心性爱花爱草,谁又敢拂了她的意。”坐在马车上的萧遥悠然解释。
马车上,除了服侍的凝香和侍月,也只有他们三个和性德了。
司马芸娘不爱俗套应酬,不愿凑这样的热闹,萧遥也不勉强。萧远忙于逸乐,才不管这等闲事,容若正怕他当众惹事,求之不得。所以他们一行三人,加上性德就这么乘着马车来了。
马车在宾客如云,热闹非凡的谢府前停下,纵然来的客人都是显贵,车马俱不同凡响,但容若这辆大马车还是扎眼到极点。
容若一下车,见四面八方投来的都是关注的目光,不免得意洋洋。就在最得意时,听得一声马嘶响起,拉车的四匹马竟都不安了起来,或前后踱步,或扬蹄乱嘶,乱做一团。
负责赶马的苏良和赵仪拚命安抚了好一阵子,才让四匹马平静下来。
容若讶异地向马嘶传来处望去,却见一旁系马停车之处,有一匹马,缰绳并没有绑住,自由自在地来回闲踱几步,毫不为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流所影响。马身通体雪白,找不到一根杂毛,皮毛光滑得简直可以反映阳光了。
楚韵如低声道:“好漂亮的马啊!”
“我看这是马王,所以叫一声,就把咱们的马给吓坏了,亏它们以前还是宫里的御马呢!真是丢尽了大楚王室的脸。”容若低声嘟哝着。
楚韵如着迷地走近,伸手想要摸摸白马。
谁知白马一低头,恶狠狠撞过来,吓得楚韵如忙缩手后退。
“我的月华可是有灵性的,你要敢碰它就试试看。”清脆好听却带着恶意的声音传来。
容若举目望去,竟是红衣艳丽,眉眼夺目的柳非烟正恶狠狠盯着自己,身旁站着她的兄长柳飞星。
萧遥笑道:“早就听说柳先生的知交一个月前从北地而来,带来一匹罕世神马作为礼物,想来就是这匹月华了。”
容若见马儿吓着了楚韵如,心中不悦,哼了一声:“这马虽好,我们倒也未必稀罕,只是就想摸摸罢了,还拿什么架子,也不过就是一匹马。”
柳非烟冷笑一声:“月华是马中之王,怎么会随便让人摸,你要能让它乖乖给你摸一摸,我就把它送给你。”
容若当即道:“好,一言为定。”
他负着手,慢慢走到月华面前,把这匹马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眼神就似屠夫对着砧板上的猪,研究从哪里下刀一般,就算是马中之王,被人这样看半天,居然也不安地低嘶起来。
容若这才慢条斯理开口:“红烧马肉,清蒸马骨,酱爆马蹄,醋熘马耳朵……”
他初时说着,大家还愣了愣,到后来才明白,这家伙,居然在威胁一匹马。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随着他一道道菜名报下去,本来趾高气扬的月华,竟然垂下了马脑袋,缩起了马脖子。
容若慢慢伸出手,慢慢抚上月华的身体,轻抚那月光般美丽的毛皮,月华居然一声也没吭,一下也没动。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楚韵如也忍不住伸手来摸月华。
容若悠悠然对柳非烟一笑:“柳姑娘一诺千金,这匹马现在是我的了。”
“你休想,月华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柳非烟脸色发白,贝齿咬着红唇,刷的亮出柳叶刀,就要扑过来,新仇旧恨一起算。
柳飞星一把抓住妹妹:“非烟,别胡闹,你忘了爹答应了谢老伯,此事再不追究。更何况,今日是谢伯伯大寿,你怎好在谢府外动手。”
“可是,我不能没有月华。”柳非烟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非烟。”随着一声呼唤,一个白衣人影不知从何处跃落,出现在柳非烟身旁。白衣颀长,眉目英朗,正是当日在永安镇与柳非烟同行,被容若迷烟弄晕的年轻人。
柳非烟一把抓住他:“修远,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个当初害你的坏蛋,他现在还想抢走我的月华。”
何修远面露苦笑,对着容若一抱拳:“这位公子请了,以前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不要介意,非烟年轻任性,说话不知轻重,但这月华实是她心爱之物,还请公子高抬贵手,不要夺去。”
楚韵如笑答:“公子海量包容,不计旧嫌,我等又岂敢夺人所爱。”
容若在一边低声嘀咕:“可是你喜欢这匹马啊!”
楚韵如回眸冲他笑道:“我还喜欢月影湖啊!莫非你要把整个月影湖都搬回家藏起来,只给我瞧?”
这句话说得容若和萧遥都笑了起来。
何修远拱手称谢,柳非烟虽然怨恨难舒,不过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击掌声忽然响起:“这才是君子气度,坦荡胸怀,非烟,现在知道你谢伯伯夸奖人家不是虚言吧!”
柳非烟气急道:“爹,你不帮我,居然还帮他们。”
说话的人大步走近,身材极是高大,腰板挺直,长髯垂胸,凤目苍眉,虽是五旬老者,面色却红润若少年,正是苍道盟之主柳清扬。
容若上下打量他,心中暗想:“这人长得怎么那么像关二爷,只要在现实里,随便找个地方一坐,搞不好就有人要来拜他了。”
萧遥见他现身,倒也不敢太轻狂,上前来见礼。
谢家既请萧遥做贵客,明显对萧遥本来的身份心中有数,其他济州几大势力的主脑,大多也心知肚明,萧遥虽已不是王爷,毕竟还是王子,有他在谢家,谢家的生意,在官路上、私道上,都少了不少障碍,其他人也不敢轻忽萧遥。
纵是柳清扬也即刻还礼:“听说萧公子与容公子私交甚笃,有时间,便也请容公子多多与我苍道盟亲近吧!来,咱们一同进去便是。”说着一伸双臂,竟是一手拉一个,大步入内,反倒把他自己的儿女抛在脑后了。
柳飞星闷声不语,柳非烟恨恨跺足,何修远连声相劝,楚韵如却觉有趣好笑,几个人也就这样先先后后进了谢府。
谢府偌大的庭园早就摆了数也数不清的酒席,坐满了形形色色的来客。他们这一行人身份自是不同,谢醒思亲自迎出来,领着他们直入三门,又过了四五个摆满酒席的厅堂,看到谢远之亲自立在厅门相迎,直把他们迎进最靠里,只招待亲朋近友、济州城顶尖人物的花厅。
外面酒席连绵,里头竟只摆了五桌,但桌上每一个人的名字说出来,都有让济州城晃三晃的分量。
谢远之笑道:“你来迟了,方才苏姑娘当众献舞祝寿,风华绝代,这等眼福,你可错过了。”一边说,一边伸手引众人入座。
凝香、侍月静立在旁边服侍,苏良、赵仪懒得在旁边当下人,又知道里头没他们的位置,就信步出了厅。大厅外有无数桌酒席,无数贵客,不少人身材剽悍,气势凶狠,大多对他们怒目而视,两个少年也半步不退地瞪回去。
他们年纪小,精力足,这段日子也爱四处游玩。济州城不少门派,不少世家,不少大少爷,为着搏柳大小姐青眼,自都落力十足地派人向得罪柳小姐的人挑战。
两人几乎没有一天不打架的,十几天打下来,满济州不知和多少人结了仇,不过,功夫却还真磨练得一日千里,有几回过招时,差点连楚韵如都败给了他们。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非身在谢远之的寿宴,无人敢造次,只怕马上就要打得天昏地暗了。
外头是喜气洋洋中剑拔弩张,里头却是和气融融里暗潮汹涌了。
谢远之一个个给人做介绍。
柳清扬一家人自不必说,柳清扬的表现大见宗师气度,一双儿女却是从头到尾,恶狠狠瞪定容若,试问被人四只眼睛这么狠瞪着,谁还舒服得起来?
何修远的身份倒出人意料,他竟是在济州颇有势力的神武镖局少局主。因为镖局主人何夫人生病不能来,由他代为贺寿。
何修远身份居然这样不凡,神武镖局这样在济州数得上字号的一股势力,主持人原来是个女子,本身已经够让容若吃惊了。
谢远之下一个介绍的人,更叫容若嘴巴张得足以放下一个酒杯。
那人长得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整个一圆圆的大商贾,否则怎会与谢远之这超级商人亲近呢!
谁知谢远之一张口就说:“这位是日月堂的东主,明若离,明先生。”
日月堂,超级杀手集团主人,明若离,超级好听、有气质的名字,居然就是这个胖乎乎像个弥勒佛的中年人。
容若张口结舌,别人客套成一团,他却连招呼都忘了打。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每一个初见明若离的人被吓呆的表情,所以谁也没介意容若的失礼,谢远之又拉着他介绍下一位。
济州知府陆道静,不必介绍容若也认识,二人点点头,客套几句也就罢了。
下一位是济州茶商会长赵远程,还有盐商行会的副会长姚诚天,长得还比较正常,都是标准商人相貌,既没有谢远之的风范,也不像明若离那么夸张。
其他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容若都点着头,说几句少年英才的闲话,却也只是场面应和,显然只当容若是从京城来的暴发户,并不怎么看得起。
陆道静找了机会到容若席上来敬酒,笑道:“小儿前些日子曾得罪公子,下官几番想亲往赔礼,又恐惊扰公子清静,此次机会难得,就此给公子敬酒赔罪。”
容若忙站起来:“大人,你是一地父母官,如此屈尊纡贵,我怎么当得起?”
“公子帮过下官一个大忙,怎么会当不起?”
“有吗?我何时曾为大人效过力?”
“王公子在济州停留数日,肆意妄为,惊扰百姓,轻薄女子,颇为令人头疼,只是他出身尊贵,下官又不得不应酬。前些日子王公子游湖受挫,回府后大发雷霆,力逼着要本官发兵捉人,好不容易劝得他暂时息火,下官尚在烦恼,他第二天就立刻告辞,回了京城,还我全府一个清净,想来必是公子当日在湖中教训之故了。”
容若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只不过是在那带出宫的一大堆印信中,随便找了个大一点、吓人一点、威风一点的,让侍月晚上拿去,到王大公子面前晃了晃而已。
此时面对陆道静别具深意的眼神,他只笑道:“想来是他天良顿悟,在下怎敢居功。”
陆道静微笑不语,同他碰了碰杯就走开了。
又听得环佩声响,却是刚才献过舞的苏意娘,换了盛妆出来施礼拜寿,一眼看到容若与性德在座,震了一震,行过礼后,便徐步过来,明眸婉转,带着无限幽怨情怀,望向性德。
这样的眼神,足以叫任何男人屈服,可是性德却像无感无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容若叹气,还记得湖中初见,这女子清眸倦眼,绝世风姿,清逸出尘,却因为爱上了个无情的男人,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他还以为苏意娘要过来对性德说话,谁知伊人却在他面前盈盈一礼,亲手执壶斟酒,双手递来:“意娘前次多有得罪,今日赔礼,请公子宽谅。”
容若就算以前有些气,现在也早消散了,哪里忍心让美人受窘,忙笑道:“些许小事,姑娘怎么还记在心上。”说着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
旁人初时还并不怎么看重容若,甚至认为他没有资格在内厅落座,但先后见济州父母官和济州第一名妓都把别人抛开,先来敬他,可见与他交情都不凡,便都另眼相看起来,暗中思忖他到底有什么来历,可以让谢远之、陆道静、苏意娘都这般待他。
于是这些人便也一个个过来敬酒套交情,就连同桌的柳清扬多少也受冷落,气得柳非烟银牙暗咬,柳飞星脸色发青,反是柳清扬一直抚须微笑,眼神总在容若身上转动,充满了探索的意味。
第十章 幻梦之论
容若被敬得头昏脑涨,七荤八素,楚韵如看得心疼,但眼前这等局面她以前也不曾碰到过,又不能翻脸,又不能动武,只能乾看着。
性德则根本是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只要不危及容若的性命,别的事,他通通不理会。唯一有本事替容若解围的萧遥,却坏心眼地袖手旁观,就等着看容若酒醉出丑。
就在容若危急时刻,有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叔叔伯伯,今儿到底是谁的大寿,怎么没人敬我爷爷,倒敬起他来了?”声音清脆好听,语气清爽干脆,有一双纤手甚至伸过来,东一晃,西一闪,已抢过了七八个酒杯,往席上一抛。
说话的是个翠色衣衫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长得清丽可爱。因为年纪太小,说出的话犹带稚气,就算有些不客气,谁也不好意思和个大孩子计较,大家哈哈一笑,便都散开了。
容若心中暗想:“这必是谢远之的孙女,谢瑶晶了。”
他正要开口道谢,谢瑶晶已偏头看着他:“你就是爷爷、哥哥常提起的容若吗?萧大哥听说也天天往你那跑,我几次想去玩,萧大哥和哥哥都不肯,这回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容若笑道:“逸园的大门永远为谢小姐打开,不知道这等谢礼,小姐喜欢不喜欢?”
谢瑶晶笑得眉眼生光:“你真是个聪明人,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复又望向萧遥,眸中露出异样的光芒:“萧大哥,不用你带,我也能去他家玩,这回瞧你怎么甩下我不管?”
傻子也可以看得出她眉眼间的倾慕,声音里的热情。
萧遥相貌英俊,气度洒脱,文才出众,风流倜傥,又是个所有女子梦中难求的痴情种,女儿家一缕情丝结在他身上,倒也不是稀奇事。
稀奇的是,素来与女子谈笑无忌的萧遥,居然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正经得不像是他自己,肃然说:“小姐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与萧某人何干?”
谢瑶晶恨恨瞪他一眼,一跺足,转身到了谢远之身旁,低低说几句,指向萧遥这一边,不知在告什么状。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