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至少他把剑穗收下了,嘻!”天河一脸不解,问道:“菱纱,你干吗要送师叔那个九龙、九龙什么剑穗啊?”
菱纱白了他一眼:“是‘九龙缚丝剑穗’!笨!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紫英拿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太会对我们凶了,多少总要有点顾忌吧?而且据我观察,小紫英八成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对付他用这招最有效了~我也是想让往后日子好过点嘛。”
梦璃叹道:“但愿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位……那位玄霄前辈,我感觉……他也许是个很可怜的人,我还从来没有感到一个人的灵,像他那样孤单、寂寥,简直像要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冰结了,实在太痛苦了……如果师叔不反对,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多来陪陪他吧。”
天河点了点头:“嗯!”菱纱倦意上来,三人随即各自回屋睡下了。
次日清晨,天河又是睡过了时辰,睁眼一看,只见紫英已生气地站在自己房中,忙道:“师叔,我、我又起晚了?”心想这回可完了。
紫英脸上怒气不减,大声道:“云天河,你一再不上早课,更无悔改之心,今日就罚你去思返谷思过,直至子时方可出来!”
天河见师叔发火,也不敢争辩,讪讪地穿好衣服,刚要出门,忽听身后紫英问道:“你的佩剑上为何沾有杂尘?为何不擦拭干净?”天河回头一看,只见紫英指着墙角放着的望舒剑,挠了挠头道:“哦,这个啊,反正能用就行,一剑射出去射不偏就成了……”
紫英睁大了眼睛,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平日里你如何使用这把剑?”天河答道:“用法很多啊,我想想,嗯,从小打猎都是用这把剑搭在弓上射出去,这把剑很好用的,那些猪啊熊啊的一下子就射死了,然后就用它来剥兽皮,有时候还拿来砍柴,剪发、剃胡子、切肉、削萝卜也靠它,可惜这剑太细太长,不是很好用……师叔?!”
他兴致勃勃地刚说到一半,忽听见紫英喘气声渐转粗重,似乎在强压怒火,抬头一看,只见他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面部肌肉不住跳动,神情极是恼怒,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说下去了,心里暗自叫苦,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惹得师叔如此生气。
紫英重重一掌击在桌面上,桌上的茶杯弹起半尺高:“云、天、河!”天河被这雷霆般的怒喝吓了个哆嗦,只听紫英用气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喝道:“你立刻滚到思返谷思过!立刻!!”天河哪敢再呆下去,掉头就跑了出去。跑出十余步,还能隐隐听见屋子里紫英重重的喘气声。
思返谷是琼华派弟子静心思过的地方,琼华派四季如春,芳菲随处可见,思返谷里却无一花一木,为的是令弟子专心思过,不致心有旁鹜。今日这里静静的只有天河一人,他呆着无事,“思过”又实在思不明白:“不就是起来晚了点,剑上有灰没擦吗?师叔干嘛这么生气……”想着想着,睡意又涌了上来,居然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嘻嘻,居然有人敢在这里睡觉,胆子可真不小~”身旁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天河一个激灵,睁开双眼,只见已是明月高升,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不远处,一个少女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正是璇玑,她身旁的怀朔也是一脸微笑:“云师弟,你醒了?”
璇玑做了个鬼脸道:“睡了那么久,还不该醒?再敢睡小心我告到紫英师叔那里去,让他罚得更重!”天河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璇玑笑道:“看不出来,你入门时间不长,丰功伟绩倒是不少,能被紫英师叔送来思返谷的,你还是第一个呢!我和师兄哪能不来看看?”边说边嘻嘻直笑,搞得天河满脸通红。一旁的怀朔忙打圆场:“璇玑,别闹了。”
天河无奈道:“唉,这里好无聊,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怀朔道:“现在子时已过,依照本门规矩,你可以走了,要不然我和璇玑也不敢来打扰。”璇玑打了个哈欠道:“是啊,看你打盹看得我也困了,不多说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哪天你再被罚来思过,我跟师兄再来看看你还敢不敢睡觉~”刚要走,突然回头一笑:“嘻嘻,菱纱师妹老说你是什么也不懂的野人,今天看来,真是一点不错。”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她年龄小菱纱不少,但依先入门者为大的规矩,她倒算是菱纱、天河他们的师姐,言语间显是十分得意。天河只听得啼笑皆非,见她走远,问怀朔道:“师兄,那个……那个璇玑师姐,你们又在一起了?”
怀朔不禁莞尔道:“什么师兄师姐的,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了。你是说上次夏鸣虫的事啊,璇玑她不知又从哪里听说,紫英师叔不喜欢这些小东西,所以她也不捉了。这几天又开始缠着我找人帮她铸把好剑送给紫英师叔,唉,派里就数紫英师叔铸剑的本领最高,哪用别人送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也该回去了,你多保重,大家改日再见。”笑着和天河告了别。
天河伸了个懒腰,也出了思返谷,方要回房休息,只听见身后一个略带哀愁的声音唤道:“云公子?”
天河回过头来,月光之下,柳梦璃的面容上如同蒙了一层轻纱,一道单薄的身影悄然凝立在这剑舞坪上。
第十四章:相助玄霄
云天河看见梦璃,奇道:“梦璃,你怎么在这儿?菱纱呢?”梦璃道:“我听说云公子被责罚,有点担心,过来看看。本来想和菱纱一起来的,可是她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了哪,只好自己一个人来了。”
天河不觉有些感动,笑道:“呵呵,我没什么的。谢谢你,梦璃。”梦璃点了点头:“没事就好。嗯……”两只玉手指尖轻微交缠,似是有些心事,许久又道:“其实……我来这里,除了看看云公子,还有件事……除了爹娘,云公子算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我心里有些事,想对云公子说……”
天河凝视梦璃的脸庞,见她娥眉微颦,愁容淡淡,幽幽道:“我……我自从听说要和妖界开战,心里总是烦闷得很。我问过师叔,也问过琼华派其他弟子,其实大家都不清楚妖的实力深浅,如果……如果这次大战像十九年前那样惨烈,你、我、菱纱,我们可能都会……”说到这里,语音渐转微弱,默默低下头去。天河安慰道:“梦璃,你不用怕。你放心,师叔的武功那么厉害,还有掌门和一大堆师叔那一辈的高手,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梦璃摇了摇头,微声道:“不,我不是怕死,我怕的是、是……那种感觉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就像脑中有团影子,但却没办法看清是什么……我只是不喜欢看见流血、受伤……不管是人还是妖……”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云公子,记得在女萝岩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人和妖都是一样,不是一定要杀来杀去,你……你到现在还这么想吗?”
天河点点头道:“是啊,我想,人和妖就算长相差很多,也不用一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吧?那样该有多累~不过,我不管妖界和琼华派有什么恩怨,但那些妖怪不能伤害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你和菱纱,你们是除了爹娘以外跟我最亲的人,我早就想好了,我云天河一定要保护你们一生一世,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也都要做到!”
他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脸上带着一种无比自信的神情。此时的天河,大概还不会明白,人世间的事,又有几件能遂人愿……
梦璃脸上一红,感动道:“云公子……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和云公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你和其他很多人都不同,总是那么磊落坦荡……很谢谢云公子要保护我与菱纱一生一世,我听了真的很高兴……只要云公子不嫌弃我,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去很多地方玩……”
天河只觉一股热流不知不觉涌到脸上,张口结舌地说道:“嫌、嫌弃?怎么会呢!梦璃你、你不要这么说……”两眼不自觉地向下望去,竟是不敢再看梦璃的脸,一缕说不清的旖旎思绪在心底涌动,一颗心怦怦乱跳,身体几乎不受自己控制:“我、我这是怎么了?”
梦璃说完这些,心里释然不少,忽见天河窘态,奇道:“咦,云公子,你怎么了?脸红成这样——”天河急忙转过脸去:“哪、哪里有,梦璃,我、我想先走了!”只觉得双腿发颤,站立不稳,慌乱之下,掉头就向自己的房间跑去。梦璃轻叹一声,心事难明。
慕容紫英也微微叹了口气,刚想离去,忽听见背后一个得意的声音笑道:“哈哈~我看有的人就是不坦率,明明担心自己的师侄,却只会在一边偷偷地看。”
紫英没有回头,光凭这说话的声音和语调他也知道身后是谁,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浮尘。韩菱纱见他不说话,有些泄气地道:“喂,明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干嘛不把话讲出来?憋在心里很好受吗?”
紫英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道:“不坦率的人是你吧?”菱纱心里一动,问道:“什么意思?”等了半天,只见紫英沉默依旧,菱纱大感不爽,道:“哎哎哎,怎么搞的,讲话又只讲一半,小紫英你不但是个冰块脸,还是个闷葫芦,总这么严肃干嘛?”
紫英坦然自若,说道:“谨言慎行又何错之有?难道人人都要与你性情相投才好?”菱纱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要是你自己觉得开心,别人才没话好讲。不过,我见你每天守着规矩,眉头却又常常皱起来,可就不明白了。你问问你自己嘛,到底过得快不快活。”
紫英微微闭了闭双目,轻吐一口气,悠然道:“你这话很奇怪,人生数十载,岂能事事都随人所愿?”菱纱笑道:“就因为人生苦短,不过得开心点,难道等到死之前才后悔?”
紫英默然不语,他不愿想这些事情。菱纱却被自己挑起的话题所吸引,顿了顿继续说道:“就说天河吧,有时候我觉得他很胡闹,可又不知不觉羡慕他,说不定就该像他那样,才不算白过了一辈子……”
紫英轻哼一声,说道:“岂有这种道理?他那样不过是目无礼法、肆意妄为罢了。”转眼望着远处月光笼罩下的浩浩山河,朗声道:“我修仙问道,为世间斩妖除魔,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想要的,怎会虚耗一世?又何悔之有?”
菱纱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算了,和你真的说不通呐,你觉得好就好。唉~”
天河回到房中,只见桌面上一道寒光雪亮刺眼,定睛一看,只见望舒剑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剑下压着一张字条:“云天河,宝剑难得,待剑须如待人,再有玷辱,绝不轻饶!慕容紫英亲笔。”一笔一划写得锋芒毕露,看来紫英这次气得不轻。
天河不由苦笑,小心翼翼地收起望舒剑,上床欲睡,头脑里梦璃的温柔话语却此起彼伏,挥之不去。“……和云公子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你和其他很多人都不同,总是那么磊落坦荡……”“……只要云公子不嫌弃我,我们可以一起……一起去很多地方玩……”只觉又是面热如火,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梦璃,就会觉得头晕晕的,话也说得乱七八糟……是不是病了?可是有菱纱在的时候又不会这样……”天河懵懵懂懂地想着,心里对刚才落荒而逃的表现有点后悔,可要他出去找梦璃,却又万万不敢。
但总这么躺在床上睡不着觉,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天河翻来覆去,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悄悄下床开了房门,向禁地方向走去。没走多远,肩头忽被人从后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谁?”
韩菱纱笑嘻嘻地转到他面前,问道:“天河,你是想去那个禁地,想去看玄霄,对不对?”天河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菱纱微笑道:“你都用不着回答,答案都写在脸上了!虽说你这野人平时就一副没烦恼的样子,可是只要一说到去看那个人,你的眉毛眼睛,说不出哪里,总是显得特别开心。”说到这里,心里忽地微微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如此关切起他的神态举动来。
天河点头道:“玄霄他……他是不太一样,我觉得他有点像爹,不过没爹那么凶;又有点像哥哥……唉,我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不知想得对不对……”想了想又道:“反正,我爹娘的事、玄霄被封在冰里的事,我总也放不下……但是我看玄霄好像不想多说,我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菱纱笑道:“难得难得,你这少根筋的家伙居然也会有放不下的事情!对了,你知道吗?今天白天我去借了琼华派的弟子名录来看,都翻遍了也没瞧见你爹、玄霄和你娘的名字,真是太奇怪了!”
天河奇道:“这个地方的人不是很小气吗?怎么你说借就能借来?”菱纱得意道:“这儿的人小气倒是不假,不过也难不倒本姑娘。至于我如何借来的,你就别管了,姑娘我自有办法,嘻嘻。”
天河摸摸脑袋,脸上忽然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睁大了眼睛,张口欲言。菱纱微微一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其实,我也一样放不下,玄霄那种孤单……我能体会,真的太可怜了……”
两人来到禁地,刚走进冰室,只听见冰柱中传来玄霄的叹息声:“云天河,是你?”
天河有些忐忑地道:“是我,是不是……这时候不能来?”玄霄看了看菱纱,欲言又止,良久才道:“无妨,你到这里来,可是有事情想要问我?”
天河点点头,问道:“我想知道,我爹和我娘不是琼华派的弟子吗,他们为什么又离开琼华派了?是他们已经不想做剑仙了吗?”
玄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叹道:“这些前尘往事,你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它们对你真的很重要吗?”天河讪讪地道:“我、我也不清楚,就是心里很记挂,总想弄明白。”
玄霄注视天河许久,见他脸上终有牵挂之意,微叹一声,喟然道:“……你爹性情不羁,门中诸多清规戒律,委实不适于他。至于你娘……唉,她的性子外柔内刚,既已打定主意随你爹下山,便也不会再留……”见天河一脸恍惚之色,叹道:“人各有志,常人修仙半途而止,并不稀奇。你身上的望舒剑与灵光藻玉虽是本门之物,但你娘还在山上时,这两样东西都为她所用,当日她与你爹一同离去,便将它们一并带走了……这里面的因由也不必多提。你这些天能够来此,也算是十九年前定下的宿缘吧。”
菱纱在一旁问道:“那,是不是离开门派的弟子,在名录上就找不到了?”玄霄道:“不错。”两人这才明白过来。
天河望了望冰柱中的玄霄,又问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封在冰中?”话音刚落,冰室里蓦地安静下来,只见玄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既似痛苦,又似无奈,更夹杂着几许悲哀之情,嘴唇微微翕动,许久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天河见他表情,心知自己这一问,必定触及了他心底最深的伤口,不由歉意大生,急忙道:“对、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玄霄黯然道:“不,你无需自责,我不过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罢了。”语气中忽然流露出无比苍凉之意,长叹道:“我是罪有应得,当年我修炼的乃是天下至阳至烈之功,不想一时走火入魔,将派中弟子打成重伤。其他人顾及门规,更念同门之谊,不愿杀我,却也不能放我,于是想出这个冰封的法子,让我静思自省。”
天河和菱纱都是惊诧不已,想到玄霄仅仅因为打伤了个弟子便被冰封在此十九年,不由得为他不平。天河问道:“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能让你出来吗?”玄霄冷哼一声,道:“如今琼华派中,又有几人还记得当年旧事?若等他们想起,放我出来,只怕要等到海枯石烂,也未可知。”
天河急道:“那怎么行?要不然我们去求掌门——”话没说完,玄霄冷冷地打断了他:“夙瑶吗?求她何用?当年——”忽然住口,轻叹道:“这些年来我内息流转不断,如同苦修,这区区寒冰又怎会放在眼里?之所以至今未破冰而出,却是有所顾忌。只因我身中阳炎炽烈,自被冰封,便苦修自创的‘凝冰诀’加以制衡。若是破冰,我自信不会再重蹈覆辙,但为保万无一失,还需三样至阴至寒之物从旁相辅。”
天河问道:“三样至阴至寒之物?它们在哪里呢?”玄霄微微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当年曾有耳闻而已。”天河听了,大为着急道:“那可麻烦了,天下那么大,要是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哪里,就算用御剑来找,也要花上很久,说不定一辈子都找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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