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仙强撑着念了几段咒语,哆哆嗦嗦地说道:“饶、饶命,大侠快把剑撤了吧……”
紫英一挥手,光剑随即消失,那狐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慕容紫英大声喝道:“念你乃是仙兽,千年修行不易,今日便放你一马,日后若再为恶,我定会散去你的功力,将你打回原形!”
那狐仙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地道:“知、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不敢看众人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见那狐仙灰溜溜地逃远,菱纱兴高采烈,赞道:“小紫英,你好厉害哦!那只臭狐狸被你吓得浑身发抖呢。”
紫英微微苦笑,叹道:“我刚才不过是危言耸听,以防他再度为恶,其实仙兽纳日月之精华,炼成独一无二的内丹护体,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轻易将其打回原形的?”菱纱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我们可算是大开眼界了,想不到小紫英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平时也不教我们~对了,你最后那一招是什么?真是太精彩了!”
紫英脸上神色立转肃然,一字一顿地郑重说道:“这招叫做‘化相真如剑’,乃是琼华派所有修为高深的弟子必习的一招,我习练这招五六年了,也没当真用过几次。今日若不是他妄用幻象之术,引起我心中怒气,倒也不想用这招伤了他——”琼华派向来以修仙为任,派中前辈们曾谆谆叮嘱,不可与仙界同辈为难,故而紫英方才动手之时,多留有余地,若非那狐仙不知知难而退,一味的死缠烂打,倒也不至于被紫英所伤,落得如此下场。
菱纱奇道:“幻象之术?就是刚才那些假狐狸吧。为什么他用这招让你生气?”紫英沉默片刻,黯然叹道:“你们可知,十九年前,本派掌门就是死在这招之下?”
众人大惊,紫英继续说道:“幻象之术乃是施术者分出部分精元,用法力幻化成数个自己的化身,连同真身一起攻敌,令人防不胜防。我派创派之初,弟子降妖除魔时,常遇妖魔用出此招,难以抵挡。派中前辈经过仔细研究,乃创出了这一招‘化相真如’作为克星。须知,幻象与真身在表面上虽然一模一样,但真身为本,幻象为末,真身一破,幻象即灭。‘化相真如剑’便是凭借个人的修为眼力,看出真身,将全身真气化为利剑,直击本体,对手精元分散,必然一击而破。”
菱纱听得入神,问道:“那掌门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呢?”紫英叹了口气,说道:“本派上一代太清掌门,实是一代奇才,琼华派武学在他的领导下得以发扬光大,他自己更是罕见的高手,不说别的,单说这一招‘化相真如’,几百年来都没第二个人比得上。可是想不到这样一代高手,十九年前却死于妖界之主之手,而且对手用的,恰恰就是幻象之术!
这简直就是琼华派的奇耻大辱。从那以后,派中便规定,凡是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弟子,都必须修习这一招‘化相真如’,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妖界再次降临之时,用这招‘化相真如’杀了妖界之主,洗雪十九年前的耻辱!”
他声音肃然,话语中透出深深恨意。天河等人心中一凛,见他沉痛神色,一时却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劝他。忽听见莲宝喜道:“爹爹、爹爹醒了!”
众人心中一松,只见夏元辰睁开双眼,缓缓从地上站起,看见莲宝,惊喜道:“莲宝!你让爹担心死了,有没有怎么样啊?”莲宝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地说着什么。夏元辰紧紧地抱着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眼圈已自红了。
柳梦璃微笑着对他们道:“你们放心,我们已经把狐仙赶跑了,他不会再来害你们了。”夏元辰声音哽咽,谢道:“你们……真是太感谢了!我刚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莲宝了……”
菱纱笑道:“别难过了,嘻嘻,看你这样子,真想不到你还是个山神呢!”夏元辰一愣,呆呆地看着众人:“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紫英叹道:“是狐仙告诉我们的,这些年多亏你了,要不是你暗中相助,这里的人只怕要被狐仙祸害惨了……”菱纱也道:“是啊,我们都听臭狐狸说了,你就是因为帮过许多人,才会被他怨恨的!只可惜,等到真的出事了,那些人都不愿意帮忙……”
夏元辰摇了摇头,轻叹道:“不,不能怪他们,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只不过人力有穷极之时,又怎能斗得过天地鬼神,会心生畏惧也在情理之中。”一边的莲宝拉着夏元辰的衣襟:“爹爹、爹爹。”夏元辰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莲宝,乖。”
柳梦璃看到这温馨一幕,不由感叹道:“夏公子,你女儿真的很依恋你呢,多亏有她,我们才能看穿狐仙的诡计。”
夏元辰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们大概也知道了吧,莲宝她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我只想让她少受些委屈……原本我就打算带她离开即墨,游历五湖四海,但又放不下狐三的事,如今狐三被你们打跑,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多谢各位相助,我这就带莲宝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动身。”
紫英忽然想起三寒器的事,忙问道:“夏公子,我们有一事请教,请问你是否知道光纪寒图这个东西?”
夏元辰微微一惊,问道:“你们为何要找那样东西?光纪寒图其质阴寒,对人并无益处……”天河忙道:“这个……玄霄……”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急道:“哎呀,一下子也说不清楚,反正是要用它来救人的。”
夏元辰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光纪寒图正在我手中,诸位今日救了我和莲宝,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东西就送给你们好了。”
众人大喜过望,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菱纱欢呼雀跃道:“太好了!真是好心有好报!”夏元辰道:“寒舍就在即墨狐仙庙西南,我先回去了,恭候各位到访。”说完轻轻拍了拍莲宝:“莲宝,咱们走了。”忽地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菱纱看得咋舌道:“哇,真是厉害!神仙就是神仙!”紫英点头道:“我们也回去吧。”
众人向山外走去,方要出谷,忽听见远处一个男声怒斥道:“道闰,你好大的胆子,以为和这妖孽躲在这里,我便寻找不到吗?!”
众人一惊,紫英听到“妖孽”二字,眉头陡然皱起,循声赶了过去。只见远处一片花丛中,一个青年男子神色惊慌,全身微微颤抖,仍是张开手臂,拼命护着身后的一个粉衣少妇,那少妇低着头,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似在小声啜泣。两人对面,站着一个横眉立目的道人,面貌却与那青年有几分相似。
菱纱小声问道:“紫英,他们是谁?”紫英略一思索,也低声道:“那青年有些修为,以前应该是某个门派的;那少妇身上有淡淡的妖气,应该就是那道人说的‘妖孽’了;至于那道人,看他的服饰,想必是蜀山仙剑派的弟子,再看他腰间所佩的蜀山派守剑文佩,这种配饰分为紫、青、蓝、绿四等,他佩戴的竟是最高等的紫色,想来他此次下山,必定有极重要的任务无疑……”
又听那道人喝道:“道闰,看来你竟然还是执迷不悟!今日我便将这女妖投入锁妖塔中,令其魂飞魄散!”那名叫道闰的青年脸色惨白,颤声哀求道:“大哥,我求你!道闰这条命是你给的,如今还你,死不足惜!但是求你放过我的妻儿——”
那道人怒喝道:“混帐东西!死到临头,居然还念着这个妖孽!你若再执迷不悟,与这妖孽同流合污,我道臻认得你,手中长剑也不认得你!还不给我快快滚开!”长剑唰地出鞘,直指向他背后的少妇。
道闰仍是一动不动,牢牢地护定妻子,哀声道:“芙萝她是妖也好,是什么也好,都是我的妻子!大哥,你要杀,就杀我吧!”那少妇嘤嘤抽泣:“相公,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和睿儿……”
道臻冷笑一声:“好啊,好一对同命鸳鸯!不争气的东西,就为了这个妖孽,你连师门、连兄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道闰忽地跪倒,向兄长连磕了三个头,悲声道:“大哥,我为一己私欲,起意盗取赤雪流珠丹,自知罪无可赦,能死在你手中,道闰并无怨怼,只求你念在昔日手足之情,放过芙萝和睿儿……”那少妇惨声呼道:“不,相公你不能死!”怀中的婴儿也放声大哭起来。
道臻怒哼一声,又听道闰哀求道:“芙萝她虽是花妖,但从未害过人,前两天有个人被这儿的狐仙施了法,还是芙萝她帮着解了法术;睿儿他尚且年幼,人事不知,更是何辜……还望大哥看在二十年兄弟之情,放过他们,道闰在九泉之下,也感谢大哥的恩德!”
道臻脸色铁青,怒道:“一派胡言!你被这女妖迷得神魂颠倒,连孽种都有了,更处处信她一面之辞!妖若不害人,那爹娘又是如何死的!”
道闰连连顿首,悲声说道:“大哥,人有善恶之分,妖也是一样,芙萝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道闰虽然糊涂,自幼受师父和你教诲,也知道绝不可以不辨是非,芙萝若是心性邪恶,我早已亲手将她斩于剑下!盗取丹药之事,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求你放过他们母子吧……”
道臻怒目圆睁,手中长剑仍不放下。云天河在一旁看得忍不住了,忽然走上前去,大声说道:“等一下!他叫你‘大哥’,你们就是兄弟,兄弟怎么能杀来杀去呢!”
菱纱、紫英和梦璃也走了过来。道臻望了众人一眼,看见紫英,微微一惊,紫英向他拱手施礼,他也回了一礼。菱纱也道:“其他门派的事,我们本来不该插手,可是,他是你的弟弟啊,难道人的性命还比不过一颗丹药?一定要他以死赎罪才肯罢休?”
道臻冷冷地道:“他原本盗丹未成,饶他一命,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这女子出身妖孽,又迷惑我蜀山弟子,却是罪大恶极,饶她不得!”
梦璃摇了摇头,柔声劝道:“他和妖相恋,就算不容于世,只要不害到别人,又算什么大恶,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人和妖纵有仇怨,又何必要生生拆散一对无辜的夫妇……”
道臻哼了一声,脸上冰冷如故,长剑却慢慢垂了下来。梦璃心中一喜,刚想再劝几句,未及出口,道臻长袖一拂,朗声道:“到此为止!此事不须他人置喙!”转过头去,冷冷地对跪着的道闰道:“……起来。”
道闰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大哥,你答应放过芙萝和睿儿了?”
道臻冷冷地道:“站起来!你自小脾气倔强,就算受师父的责骂也多半不肯低头,哼,想不到今日竟会为了一个女妖屈膝!”见道闰讪讪站起,沉声道:“你接好了!”扬手抛了一个盒子过来。
道闰怔怔地接住盒子,那少妇凑过头来,大胆地打开看了一眼,只见盒内一丸丹药晶莹如玉,惊呼道:“这是……赤雪流珠丹!”
道臻冷笑一声:“你当初胆大包天,想要盗取赤雪流珠丹,不就是因为那个孽种天生带毒,唯有此丹药能解?!”转过身去,徐徐说道:“你盗丹未成,逃出门派,师父命我下山捉拿……却也给了我一颗赤雪流珠丹。他老人家吩咐,你若顽抗,则杀无赦,若是仍有悔心,知道自己错了,毕竟师徒一场,便将丹药给你,但你从此被逐出门墙,不再是蜀山弟子!”
道闰如在梦中,喃喃道:“怎么会……赤雪流珠丹……如此贵重之物,师父他老人家怎能作主……”道臻怒喝道:“放肆!师父自是禀明掌门,再交代于我,他为你煞费苦心,你竟然心有怀疑!”
道闰两手颤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过了许久,才确定这不是一场梦,颤声道:“不,大哥……我有愧于你和师父,有愧于其他同门,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许……”道臻厉声打断了他:“住口!不许再喊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今日暂且信你之言,你最好从此隐姓埋名,若敢与这女妖有为恶之举,我定会亲手将你们杀了!”嗤的一声,扯下了一圈衣袖:“割袍断义,你我从此恩断情绝!日后相遇,只当不识!”蓦地扔下衣袖,大步而去。
道闰又羞又惭,向着道臻远去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梦璃轻叹一声:“想不到……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要铲除妖孽,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道闰口中喃喃叹道:“大哥……他从小就很疼我,小时候家中被妖袭击,要不是大哥挡在我面前,自己却受了重伤,我早就没命了……师父也很护着我,我闯了祸,他总是在掌门面前说情开脱……是我、是我欠他们太多太多了……”那少妇喜极而泣,扶他站了起来。两人劫后余生,相顾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菱纱忽然惊道:“咦,紫英呢?他怎么不见了?”她方才见紫英一言不发,脸上神情颇为怪异,心里十分奇怪,只是为此事吸引,不及多问。此刻转头一看,紫英竟已不知道哪里去了。
道臻大步走出谷外,方要御剑离去,忽听背后紫英问道:“你,为何要说谎?”
道臻身形微微一震,转过身来,直视着紫英:“何出此言?”紫英叹道:“素闻赤雪流珠丹乃蜀山至宝,非掌门不可动用,但蜀山如此大派,素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甚至以锁妖塔关押妖物,态度之强硬比起琼华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掌门怎会将如此贵重的丹药用在一个半人半妖的孩子身上?”紧紧地盯着道臻双眼,继续说道:“何况刚才,你说到尊师禀报掌门、取得丹药时,似乎急于掩饰,未免太不自然。”
道臻哼了一声:“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无实据。”紫英道:“不错,但我越想越是心惊,若我所料不差,尊师和你便是私自取走了赤雪流珠丹。你们为了道闰,竟不惜铤而走险?!”
道臻默然良久,微微苦笑道:“……盗取丹药乃是我一人所为,师父并不知情。”
紫英叹道:“果然……你不愿道闰痛苦,所以假意怒斥,再将丹药给他,最后更与他割袍断义,他便不会起疑……”
道臻面色如冰,黯然道:“我并非假意,方才一念之差,我便会杀了那女妖,将道闰带回蜀山。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道闰往后一生都不会再快乐了……”
紫英悠悠叹道:“在你心中,他一人之愿终究胜过了门规道义。”心中五味交集,说不清对他此举是何想法。
道臻仰首望天,长叹道:“道闰很小的时候,我们爹娘便枉死于妖物手中,后来我与他拜入蜀山门下,我发誓遵师门之命,斩妖除魔、守护黎民百姓……可是在更早以前,我也发过誓,要尽我所能照顾这个唯一的弟弟,让他一世幸福。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守住其中一个誓言,便要毁去另一个……”凄凉地摇了摇头,又道:“如今尘埃落定,我心中反而平静下来,剩下的……便是回师门领罪。”
紫英叹道:“盗取了蜀山至宝,会被如何定罪?”道臻微微惨笑,漠然道:“既然大错已成,我听候发落,不作他想。”顿了顿,恳求紫英道:“此事请勿告诉道闰,若说起于私念,也是我的,而非他的,所有罪孽由我一人承担,与他无关。”
紫英沉默不语,许久点了点头,道臻长叹一声:“多谢!”忽地御剑而起,向西南方向飞去,紫英望向他的身影,只觉无比的孤独萧索。身后韩菱纱喊道:“紫英,原来你在这儿,我们可找到你了!”
天河三人走了过来,菱纱看着紫英,问道:“紫英,你怎么了?神色好像怪怪的……刚才,我好像看见道臻从这儿离开,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紫英叹道:“没什么……他只说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要回蜀山复命。”菱纱欣慰道:“哦,那就好,我还以为,这件事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呢,幸好道臻他是真的很疼弟弟,他们的师父心肠也很好……”
紫英叹了口气:“我们去夏公子家吧。”
众人回到即墨,没走几步,只见街头聚集了一大堆人,吵吵闹闹地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两个青年,正是夏元辰一开始拽住求助的那两个人。众人看见天河四人,眼中放光,急忙冲过来问道:“你们、你们真的把狐仙打跑了?!”
天河见他们神情激动,有点忐忑地答道:“是、是啊。”那两个青年大喜,向天河他们鞠了一躬:“恩公!”天河等人吃了一惊,方要答礼。那群人已七嘴八舌地欢呼起来,早上那老者走上前来,感谢道:“恩公,你们有所不知,那狐仙强迫我们每年供奉他,却只会做些阴损的事。大家向他祈祷风平浪静,他就让海上风浪大起,向他祈祷风调雨顺,他就带来大旱,我们都是苦不堪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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