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御剑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的月色中。
天河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娇娇的声音急道:“紫英师叔,等等我嘛!”两人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急匆匆地赶来,她一身月白色道服,衣服式样与刚才那少年并无二致,显是同一门派。她眼见那少年御剑飞走,甚是生气:“唉,真是的,又没追上!”
又听见一个男声从后传来:“璇玑,你慢点……”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也赶了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汗水:“璇玑,咱们别追了……”璇玑看见他,气得直跺脚,嗔道:“怀~朔~师~兄,要不是你慢慢吞吞,我们怎么可能把紫英师叔追丢了!”
怀朔解释道:“璇玑,你忘了,你我之前收妖时不慎中了禁咒,四十八个时辰内无法施展御剑之术,光凭两条腿,如何追得上师叔啊?何况师叔他本次下山,也是有正事要办,你这样一味跟着,又算什么?”
璇玑一脸任性:“我不管,我就喜欢跟着他!你陪我去陈州,师叔说过要去陈州察看那里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我们去了就能遇到他!现在就去!”怀朔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都依你。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待御剑术恢复之后,关山万里也不过瞬息而至,又何必急在一时呢?”璇玑喜道:“嘻,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随即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怀朔摇了摇头:“这小师妹,真是……唉……”看来他平日甚是容让这小师妹,璇玑怕是叫他惯坏了,在外面也是如此,全然不顾长幼规矩,只是由着自己性子来,怀朔也拿她没有办法。
怀朔看见天河和菱紗,走上前来,微微一拱手:“抱歉,惊扰二位。”
菱紗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哪、哪里,是我们该道谢才对。要不是刚才那位剑……剑仙前辈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已经进了妖怪的肚子。”怀朔笑道:“哈哈,师叔的年纪其实与你们相仿,我还虚长他几岁,不过剑术进境却是望尘莫及的。师叔他最是嫉恶如仇,适才想必也是举手之劳,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云天河想起刚才除妖的情景,不禁赞道:“他那一招……用几把剑同时砍中妖怪,真是厉害!”怀朔微微一笑:“师叔已臻‘以气成剑’之境,剑气收发,有形而无质,区区几只小妖,自然应付自如。如今这附近妖气已除,二位尽可安心。”望了一眼璇玑,见她就要跑远,拱了拱手道:“相逢自是有缘,二位气质不凡,不知不觉便与你们多说了几句。我也该去追我那小师妹了,告辞!”随即快步赶上,随璇玑一起离去。
目送二人走远,菱紗一副恍然的样子:“哎,真不敢相信,我刚才是在和剑仙说话耶!”
天河奇道:“他们、他们就是剑仙?”菱紗点点头:“刚才的情况你也看清楚了吧?尤其是那个‘师叔’,不但一下就打倒难缠的妖怪,还治好了我的腿伤,修仙的时日肯定不短。”想了想,又道:“他们说要去陈州,不如我们也赶去那里碰碰运气,那个怀朔看起来很好讲话,要是肯收你我入剑仙门下,就再好不过了!”
菱紗高兴地说完这些,过了一会,见天河仍是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由气道:“喂,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倒是回一句啊!”天河怔了怔,问道:“菱纱,为什么只有一开始那人是用飞的,其他两个都用走的?还有,要怎么样才能站在剑上飞?”菱紗笑道:“嘻嘻,那个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御剑术,修仙之人几乎都会。”
天河喜道:“真的吗?那我也要修仙!学会御剑术之后,如果想去山里打猎吃烤肉,‘嗖’的一下就到了,那可多方便!而且还可以像老鹰一样从空中往下看,这样就很容易发现山猪啦,哈哈!”
菱紗暗自摇头:“三句话不离山猪,这人真是‘嗜猪成性’,上次要用仙术烤猪吃,这次又……”天河还在自顾自地说:“这么好玩的事,爹以前怎么都不告诉我!……爹……咦?不对呀……”突然醒悟:“菱纱,那几个人衣服上的花纹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菱紗一开始没当回事:“别说笑了,你又没什么见识,虽说那个图案是挺特别的——咦?等等!快把那块古玉拿出来,墓室里的那个!”天河拿出古玉,两人一看,上面的图案与怀朔、璇玑衣服背面的图案竟一模一样!天河吃了一惊:“这、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认识我爹和我娘?”
菱紗想了想,摇摇头:“也不一定吧,要是你爹娘在山上隐居好多年,以年纪来算,不太可能和他们认识,不过说不定你爹娘和这个修仙门派有什么关系呢。”心中暗喜:“看来我估计的没错,这野人的爹应该是剑仙,真是太好了!”随即说道:“这样吧,我知道寿阳城有条近路可以去陈州,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天河奇道:“近路?是什么?”菱紗神秘的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河不由赞道:“菱纱,你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明白,真厉害!”菱紗得意道:“哼哼,山里你是山大王,下山后还是多听我的为好。”眼看时间已近三更,道:“行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回到火堆旁躺下,但都是一肚子心事,谁也睡不着。就这样沉默良久,忽听菱紗说道:“喂,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我让你先逃,你动作要快点,少像今天这样,婆婆妈妈的。”
天河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女孩子!”菱紗气道:“可笑!打不过你留下来一样打不过,你又没什么江湖经验,乖乖听我的才对。这样,至少以后还有报仇的机会。”
天河急道:“但是,就算报了仇,已经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吧?”菱紗叹道:“当然呐,又不是僵尸。所以才说人命宝贵,又何必多拖累一个人呢?”
天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丢下你,我就是做不到!”
菱紗叹了口气:“你……简直太傻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叹息之余,突然感到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融化开来,脸上也飞起了红霞。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和天河,在命运的道路上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这样的夜晚,恐怕也会是两人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菱紗醒了过来,感到身上又累又饿,心想昨夜一场激战,实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刚想起身,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不由抬眼望去。
只见天河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面对云天青的牌位和刚点好的香炉,低声祷告:“爹……孩儿、孩儿对不起你和娘,昨天……墓室毁了……可是,孩儿没想到,你留给我的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一百只大山猪加起来大概也没它厉害……都是孩儿的错,和菱纱无关……爹你说过的,用剑不能心浮气躁,孩儿那时却心里慌张,控制不住力道……爹,你要罚就罚吧……不过……你要是有其他事,晚一天,不不,晚几天再来也没关系……”
菱紗心里好笑,这野人天不怕地不怕,昨晚面对那么多妖怪,也没露出丝毫惧色,想不到却对过世的父亲怕到如此地步,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过去拍了拍他:“喂,大清早的,就给你爹上香啊?”
天河点点头:“爹说过的,早晚三柱香,我可不能忘了。”祷告完毕,心里轻松了不少:“呵呵,老爹看到我这么听他的话,说不定就晚几天来找我算帐了,你瞧他昨晚就没来。”
菱紗忍住笑:“是啊,他老人家大概有别的事在忙吧。”
天河从熄灭的木材堆上拿过一根树枝,上面串着什么东西,递给菱紗道:“菱紗,你饿了吧?这是我昨天夜里烤的,留了一串给你,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菱紗定睛一看,吓得退了一步:“呀!这……黑黑的,这不是蜻蜓吗?!”天河恍然道:“原来这东西叫‘青亭’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名字。烤过以后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说着又递到了菱紗身前。菱紗急忙躲开:“不要不要,快拿开啦!你、你这野人,这东西看起来好恶心,怎么能吃?”
天河奇道:“都烤熟了,有什么不能吃的?”菱紗连连摇头:“跟你这野人说不清,反正一般人不可能吃那种东西的!”
天河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是,你自己明明说过的,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别挑三捡四……你不吃,我自己吃啰?不能浪费。”
菱紗气道:“少废话,气都被你气饱了!”话虽这么说,腹中着实饥饿,道:“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去寿阳城,马上!”说着就向大路走了过去。天河急道:“哎,你等一等!我不能把我爹,哦不,不能把爹的牌位丢在这里啊!”急忙收好灵位和香炉,跟着菱紗的背影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大城的城门前,城墙上高悬一匾,赫然题着“寿阳”二字。
寿阳本是春秋时楚国的重镇之一,楚国强盛之时,这里人口众多、贸易发达,乃是当时中国南部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后来秦盛楚衰,天下一统,秦始皇破坏各诸侯国的名城大都,寿阳也未能幸免,几乎被夷为平地。秦亡之后,各代帝王又重新在此筑城建市,寿阳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到了唐时,已成为南方的一座大城。
天河自小在山上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城市,惊道:“好大的门、好多的房子!”
菱紗笑道:“野人,见识到了吧。”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忙道:“走,先去客栈找点吃的,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天河一脸奇怪的表情,莫名其妙:“喂,怎么啦?”
天河怪道:“你、你刚才好像说过,被我气都气饱了,怎么又饿了?”
菱紗想不到这野人连话都听不明白,气得要死:“你!傻瓜!气话也当真!”见天河一脸懵懂,暗怒:“哼,遇上你算我倒霉……”索性不理天河,自己向客栈走了过去。
天河也跟了过去,看见客栈旁边放着一个酒坛,抽了抽鼻子,不禁道:“咦,什么味儿?好香啊。”
菱紗望了天河一眼,惊道:“香?我说,你该不会是个酒鬼吧?!”见天河一脸不明白,解释道:“这个坛子先前装过一种叫作‘酒’的东西,和水差不多吧。但它可不是个好东西,喝下去会头晕乱说话,说不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祸事呢!所以酒是少碰,不,别碰的为好!”
天河吃了一惊:“真的?原来‘酒’是个坏东西,可这味道,实在很香……”仍是一脸陶醉的表情。
菱紗暗想:“不妙,这家伙有做酒鬼的潜质,闻到酒味就这么兴奋,要是让他知道客栈里卖酒……”连忙说道:“这样吧,我看既然要赶路去陈州,也不用住店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想起太平村的事,又连连嘱咐道:“别乱跑,也别多管闲事哦!还有别乱拿东西、别乱帮别人忙!”
天河连连点头:“好、好!”菱紗仍是不太安心地低声嘀咕:“唉,好好好,就怕最后又不好了……”虽然如此,也只好一个人进了客栈。天河听了菱紗的话,不敢再到处乱走,只得围着客栈四周转悠。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客栈门口的一块木板上,贴着一张少女的画像,旁边还写着若干文字。天河不认识字,只觉这画像上的少女眉眼清秀,面带调皮之情,长相竟与菱紗一般无二,连眉眼间那股活泼机灵的神气也与真人一模一样。整幅画像画得惟妙惟肖,就似一个丹青高手当面写生一般。天河越看越是惊奇,忍不住伸手把画像撕了下来。
忽听得旁边一个声音问道:“小兄弟!你既然揭了告示,可是见过画上之人?”只见两名官差来到天河面前,一人盘问天河,一人紧张地注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天河不明白“告示”是什么,懵懂问道:“这是你的?不能拿?还是……要钱?”发问的那个官差正色道:“莫要说笑,你可知画上此人现在何处?”
天河不明所以,随口答道:“哦,她刚进客栈了……没想到她跟我爹一样有名……”
那官差吃了一惊,忙对另一人道:“快!你马上禀报裴捕头!”那人应了一声,急忙跑开了。那官差转过身来,对天河道:“小兄弟不须害怕,那贼人虽然狡猾,也挡不住人多势众!你今日举报有功,官府必有重谢!”
天河仍是不明白:“重谢?什么意思?”身后突然传来韩菱紗的声音:“天河,我们走吧!”原来她已买足了干粮和饮水,急着去陈州找怀朔一行,便欲带天河离开。
那官差看见韩菱紗,怒道:“大胆贼人,果然是你!”
菱紗见了官差,先是一惊,听他说话如此无礼,也是怒道:“什么贼?你居然说我是‘贼’?!可恶!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像‘贼’!”
那官差怒道:“女贼还敢狡辩!旁边这位小兄弟已揭了通缉告示,我在此守着,果然等到你来!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菱紗一听,原来又是云天河惹的祸,不由得火冒三丈:“云、天、河!”嗓音尖锐,显是恼怒已极。天河见菱紗发火,慌了手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纸上有你的脸,我撕下来想让你看看,画得挺不错的……”
菱紗气得鼻子都歪了:“笨笨笨,笨死啦!自从遇到你这野人以后,我的火气比以前大了好多!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对天河一天来惹下的无数麻烦产生的火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菱紗这边还没发泄完,忽听另一名官差喝道:“裴捕头到!将犯人拿下!”只见一名一身红衣的捕快走了过来,他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神色干练,步伐沉稳,一看就是武功不低,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菱紗一见他服色,便知他就是这帮官差的首领,心想这下不好,恐怕要有一场恶斗,左手暗暗握住了剑柄,右手却偷偷地拿出了“烟水还魂”,心想若抵敌不过,也只有一跑了之了。
那裴捕头看了菱紗一眼,刚要上前,目光扫及天河,突然一愣,喝道:“且慢!”自怀中取出一幅画像,仔细看了看,又端详了天河一会,开口问道:“请问小兄弟姓谁名甚,哪里人氏?”
天河如实回答:“我叫云天河,刚从山上下来。”
裴捕头喜道:“果然是云公子,裴剑代我家大人请云公子去府上一叙,请一定赏脸。”言辞恳切,语气和蔼,场上的气氛顿时一松。菱紗也暗自松了口气,见天河一脸不明白,解释道:“嗯,说好懂一点,就是他的老大想请你去他家玩。”
裴剑点点头:“我家大人姓柳,正是寿阳县令。大人与云家颇有渊源,叮嘱我留意云家人的行踪,若是公子不肯前去,裴剑受罚事小,大人多年的夙愿却难了却了。”
天河见他神色甚是期盼,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懂了,大人就是老大,我不去你就要挨骂,那我去总行了吧?总不能害你。”
裴剑喜道:“多谢云公子!云公子,我家大人的府邸就是寿阳北城门附近的柳府,请随我来。”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天河跟着他刚要离开。却见裴剑转过身去,对菱紗说道:“对不住,这位姑娘还是请和诸位官差回衙门一趟,最后若是查清冤枉了你,自会还你公道。”
菱紗急道:“什么?有没有搞错?我和他是一起的,哪有他吃大鱼大肉,我吃牢饭的道理!”裴剑正色道:“对不起,姑娘和那通缉要犯实在相像,官府办案宁枉勿纵,还请见谅。”说完一挥手,两旁的官差就要上前带走菱紗。
天河听到“衙门”二字,登时大急,纵身挡在菱紗面前,大声道:“不行!菱纱不想跟你们去,谁也不许强迫她!她说去牙门是要杀头的!”
两旁官差均是一怒:“大胆!敢这样对裴捕头讲话,你待如何?!”
天河也怒道:“我呆如何?……呆又怎样?反正,你们先不仁,我也可以不义!”菱紗刚才还甚是恼怒,听到天河这句话,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天河急道:“菱纱你笑什么?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不然你我两条命就搁这儿了!”
菱紗强忍笑意,心里一阵温暖:“哎,这家伙真是傻得可爱,突然觉得他顺眼多了。”四周捕快不知如何是好,眼望裴剑。裴剑略一沉吟,喝道:“都住手,不得对云公子无礼!”
菱紗心知天河与县令一家关系不浅,自己当不会太受为难,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捕头大人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一点情理都不通,真没办法,我跟你们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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