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刻意向皇上隐瞒,实在是此事体大,一个不小心,便要有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啊。何况,这件事又是发生在山东——”
“山东?山东怎么了?”林晚荣奇怪道。
“这事出在山东,出在济宁。”徐渭微微一叹,满脸的茫然。
“济宁?你是说洛凝?哦,不是,是洛敏?”林晚荣一下子跳了起来,同时心里暗自惭愧,为什么老子每次首先想起的就是女人,其次,才是正事呢?
“是洛敏还是洛凝都无所谓了。”徐渭苦笑道:“在济宁境内出了事,又是三十五万两银子的大案,若你是皇上。你会怎么办?”
林晚荣心里打了个冷战,摊上这事,没得说,老洛小洛都完蛋。可怜我的凝儿小宝贝,还没来得及享受人间最快乐的事,就要香消玉殒,不行,绝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想到这里,他才明白,老徐顶着压力暂不上报,那是在为洛敏争取时间,是在救洛敏全家的命。
“现在你明白了?”徐渭的笑容里满是苦涩,他在帮洛敏不假,代价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
林晚荣竖起大拇指,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讲义气!老徐,你够哥们,我代我老丈人谢谢你了。”
“我与洛兄相交多年,现在他遇到难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再说了,现在不是什么谢不谢的问题,关键是怎么追回银子。”徐渭摇摇头,长嘘口气:“遇上这事,洛兄远在济宁,老朽身边无一个可商量之人,唯有林小兄你了。小兄弟你博学多才,智计百出,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今天一早便在这里等你了。”
老徐的马屁功夫都上来了,林晚荣点点头道:“徐先生,我又不在现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遥控断案啊。不过,我林某人平时喜欢糊弄,关键时候绝不忽悠,洛凝是我女朋友,洛敏是我老丈人,老丈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能找到银子还好,若是找不到,我林某人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凝儿一家——徐先生,到时候找你借个十万八万的,你可不要吝啬啊。”
徐渭一阵愕然,林小兄的嘴巴真大,开口就是十万八万,别说是我,就算是皇上老爷子,要一下子拿出十万,那也绝非易事。不过像林小兄这样的敛财高手,又是酒楼又是香水的,身家数十万是不成问题的。
林晚荣笑着打了个哈哈,与老徐胡侃一通,释放了一下心中的压力。凝儿要救,家财也不能丢,否则,老子以后怎么养活这么些老婆啊?为什么每次都要遇到两难的事,做男人,真他妈不容易。
“林小兄,你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徐渭愁眉不展的说道。他是户部尚书,如果这三十五万两银子真的寻不回来,筹备饷银的任务还是要死死压到他头上,反正是跑不了的。
“眼下这事,我们也慌不得。徐大人,下面就要委屈一下你了。”林晚荣满面正色说道。
徐渭疑惑不解的看他一眼:“委屈,如何委屈?!!”
林晚荣牙一咬,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就进宫去,将事实如实向皇上禀报,一字一句,老老实实,什么都别落下。”不管老皇帝刚才是真的在斩人还是玩虚的,估计听了徐渭的消息,不真斩两个,那是绝对不会消火的,但愿他能撑得住。
徐渭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林小兄说要委屈我了,这不是一般的委屈,是要命的啊。皇上昨日受了重伤,今日又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到底会出现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林小兄,我现在禀报了皇上,那洛兄他——”徐渭脸色苦闷问道。
你想瞒,你瞒得住老爷子吗?他是八爪鱼,触角无数,什么东西能瞒住他?林大人摇摇头苦笑道:“徐先生,你跟随皇上多年,你觉得皇上这个人怎么样?”
徐渭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策士,对皇帝知之甚深,闻言微微一叹,简简单单四个字概括:“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说的好。徐先生,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连昨夜你与苏姐姐缠绵了几次,皇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相信吗?”林晚荣嘻笑着说,脸上却满是正经之色。
徐渭老脸一红,再一细想,脸色却是黯然下来:“我明白小兄弟的意思了,皇上耳目无数,这件事是绝对瞒不过他的。既如此,老朽就向皇上如实禀报好了,若皇上真的要立斩洛老弟,我就算舍了这一身性命,也要救洛老弟一家。”
林晚荣摆摆手,缓缓踱了两步,才转身道:“先不要说的这么光棍,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你去禀告皇帝老爷子,就说我林三打了包票,二十天之内,一定把银子寻回来。”
“二十天?这个是不是太晚了点?”徐渭疑惑的看他一眼说:“过二十多天,李泰大军都要出发了。”
靠,这老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跟皇帝说二十天,他就会准我二十天吗?这个就是市场上买菜,若他只压缩我一半的时间,那就是上天的恩赐了。
徐渭哦了一声,终于明白了过来,继而道:“可是,若是在规定的期限内寻不回来呢?”
“寻不回来?”林晚荣苦笑着摸了下鼻子:“老实说,后果我还没想过。最差的也就是我砸锅卖铁,唉,我好久没数我们家的银票了,也没看巧巧记的帐了,不知道最近的收入是正还是负。他妈的,我官职太小,没人给我送礼,要不然,三十五万两银子还不是轻轻松松?徐大人,你要是不想我找你借银子的话,你就跟皇上说,让他升我的官,我只贪三十五万两,别的就不要了!”
老徐哈哈大笑,与林小兄一番话下来,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世间已无任何难事可以难倒他们。
“那就这样说定了,老朽这就进宫去。哦,对了,林小兄,你何不与我一起进宫,凭皇上对你的赏识,没准可以多延迟一段时间?”徐渭信心满满,似乎凭他在皇帝跟前的面子,一说一个准。
林大人嘿嘿笑道:“你以为我傻啊,去见皇帝等着挨骂的事情也干?”
徐渭一愣,好小子,这不是骂我嘛,见怪不怪,也懒得与他计较了,便笑道:“那你做什么去?”
“我的事情很重要。”林大人满脸郑重之色,喃喃说道:“我去看看杜修元练兵练的怎么样了——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真太他妈有先见之明了!仙子啊,我的好宝贝,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看杜修元练兵?这也算是正经事?什么先见之明,什么仙子,搞不明白林小兄在说什么,徐渭摇摇头,大步一迈,进宫面圣去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玩术与忍术
昨日李泰临走之时交给林晚荣一万精兵,眼下便驻扎在相国寺的山脚下。李泰知道杜修元等人是林晚荣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山东攻打白莲教,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便特意将杜修元所部留下供林晚荣差遣。放在昨日辰时,林大人定然还会讥笑李泰老头多此一举,唯有到了这时候,才能体会出大华上将军处事的独到与老辣。
急匆匆赶到相国寺山下,还没走近营帐,就听有声音惊喜叫道:“林将军?那不是林将军么?弟兄们,林将军回来了,林将军回来了。”
林晚荣放眼望去,却是几张熟面孔,依稀记得这几人是自己在滁州统兵时,杜修元从杭州带来的秀才兵,如今也个个出落的彪悍勇猛,颇像北方的儿郎了。
杜修元手下人马,是以当日在微山湖畔血战白莲的班底组建的,前几天在校场演兵之时,林大人再展神威,一举击败苏慕白,更是人人亲见。一听说林将军回来,众人早已围了上来问好。林晚荣嘻嘻笑着,与众人打过招呼,许震急急匆匆从营帐里赶出来,大声道:“林将军,你可来了!”
林晚荣一点头,笑着道:“许震,你们昨日收到我托人带的信了么?”
“收到了,收到了。”许震连连点头,不解道:“将军,你是从哪里寻的那么个小孩送信?才四五岁的样子,若不是杜大哥认得你的字迹,我们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小孩?林晚荣疑惑的看了许震一眼:“你小子眼睛花了吧,那明明是一个天香国色的大美女,哪里来的小孩?”
“不会啊!”许震连连摇头:“不仅是我,营中还有许多兄弟都看到了,哪里是什么美女,就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难道是仙子姐姐的私生子?林大人脸上泛起一丝龌龊淫笑。不管是谁送的,只要信及时到了杜修元手中就好:“那我吩咐你们的事情,办了没有?!”
许震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开始见到那信,我们也不太拿的准,但是杜大哥说,林将军办事向来神秘莫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让我带了三千个兄弟到后山你信中指明的位置搜索。另一方面,故意装作不小心,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于是,就有人抓住了缺口,悄悄溜了出去?”林晚荣嘿嘿一笑,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许震满面笑容道:“那是自然了,抓人不容易,要放他们逃走那还不简单的紧?昨夜趁着天黑,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们的包围中溜了出去,杜大哥带了些精干的兄弟,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去了。”
杜修元这人精明干练,办事让人放心,林晚荣点点头。这边皇帝遇刺,那边饷银被劫,若说这两件事没有牵连,打死我也不信。只要缀上了那帮东瀛人,顺着藤子,我就不信摸不到瓜。
“将军,你让我们放走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许震奇怪地问道,他与东瀛人没有打过照面,自然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
“是一群图谋我大华的杂碎。”林晚荣嘿嘿一笑:“杜大哥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
许震欣然应是,从营中牵出两匹快马,二人登鞍,疾使而去,方向却是直奔城中。林晚荣眉头一皱,莫非那些东瀛人藏匿在城中?这些家伙倒是深谙兵法之道。
快马入了城中,许震却偏偏往那人口密集的西城而去,大街两边酒楼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一派热闹繁荣景象。
“就是那里了。”许震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处宅子,轻轻说道。
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前面是一排居家的小院,许震指的是正中那一家,门楼不高,春联还挂在梁上,两扇大门紧紧闭合,听不见里面的声音。林晚荣四处望了一眼,却见四周行人熙熙攘攘,看不出任何异常。如果那些东瀛人真的就躲在这院子里的话,那外面一定会留下警戒哨的,也不知道杜修元隐藏在哪里?
“将军,我们上楼喝两杯吧。”许震嘻嘻一笑,指着身边一座酒楼道。这酒楼四五层来高,正对着那小院,生意甚是兴隆,林晚荣头脑里一道亮光闪过,杜修元选的这地方不错。
二人上了楼,许震也不要酒保招呼,直奔顶楼的雅间而去,轻轻敲了两下门,杜修元拉开门栓,欣喜道:“林将军,你来了?”
“辛苦你了,杜大哥。”林晚荣呵呵一笑,三人推门而入。只见这雅间里面摆设甚是简单,窗户却正对着对面那小院。
“如何了,杜大哥?”见那院子里一片沉寂,连个人影都没有,林晚荣眉头一皱,轻声问道。
“我们昨夜乔装打扮,跟踪他们而来,亲眼见着他们进了院子里。弟兄们轮流在前后门处把守,一直没有见着他们出来。那院子我也打听过了,是前几天才转手的,前任主人回山西养老去了。”杜修元将大概情形讲了一遍,他为人谨慎,并未发现对方有人在周围警戒,就连这酒楼上的雅座,杜修元也是不断的换人换房,绝不会打草惊蛇。
“有没有在院子里见过他们?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们?”林晚荣急忙问道。
杜修元摇摇头:“都没有见着。这群人进去了之后,就像死在了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没有见过炊烟?或者,见他们上茅房?”
杜修元连连摇头,林晚荣忍不住眉头一皱,这与他设想的情形相差甚远,妈的,莫非这群东瀛人是木头做的,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用,永远窝在屋子里?
“林将军,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昨夜我们跟踪的时候,见他们布阵严密,警惕性颇高,看起来似乎是久经战阵的。”杜修元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许震也盯住了林将军,这话题他早问过一遍了,只不过林将军绕开未答。
林晚荣微微一叹:“是东瀛人!”
“东瀛人?!”杜修元和许震同时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会到我们大华来。”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们的目的很高尚吧,传播文化,互通有无,没准是到大华来朝拜的。”林将军戏谑笑道。
“倭人与我大华互通有无?林将军说笑了。他们那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地儿,连五谷杂粮都长不全,拿什么与我大华互通有无?”杜修元摇头哼了一声:“我有数位知交好友在福州、马尾的水师,据他们所讲,东瀛贼寇屡屡犯我东南沿海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倭寇之患,隐隐直追北方的胡人,若是不妥善处置,只怕会遗患无穷。”
杜大哥果然不愧为读兵书的,看法独到,眼光深远。东瀛地处岛国,资源匮乏,天灾不断,向陆地发展,是他们永远不会熄灭的幻想。林晚荣眼光灼灼的看了杜修元一眼,正色道:“杜大哥,你听我一句,给你那些水师的朋友报个信,若是倭寇来了,就一定要狠狠的打,不要讲什么道德仁义,该杀该砍,一个也别放过,一定要打出我大华的士气和威风。”
“好。”杜修元一拍手,大声道:“我明日就给戚贤弟修书,只要倭寇再来犯,就一定要迎头痛击,为我大华长长威风。”
林晚荣微微一笑,许震瞅了对面的小院一眼,担忧的道:“我听说东瀛人奸诈贪婪,他们躲在这里面这么久还没出来,会不会是已经挖好了地道跑了?”
“这种可能性不大。”林晚荣沉默一阵,摇摇头道:“方才杜大哥已经说了,这房子是刚刚才转手,就算想挖地道,也决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完成。而且此地身处闹市,人多眼杂,又是四合院,挖地道很容易就被发觉。东瀛人来京城不过数日时间,决不可能事事都准备周全。”
“那眼下我们怎么办呢?”许震着急说道。
林晚荣哈哈一笑:“东瀛有个法门,叫做忍术,顾名思义,就是一定要忍。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不动,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观察外面动静的时候,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拍拍屁股走人。”
许震点头小声道:“忍术?那我们也忍!”
“我们忍个屁啊,该吃该喝,该玩该闹,一样也别落下。”林将军笑道:“我这个法门,叫做玩术,是专门克制忍术的。”
许震呵呵一笑,眼光落在对面门前,愣了一下,旋即惊喜的低声道:“将军,有人来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前卫的想法
杜修元和林晚荣急忙向前望去,只见那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左顾右盼一番,便抓起门环轻轻拍门。
“接头的来了。”许震和杜修元同时神情一震,回头望着林晚荣,向他请示,要不要立刻动手。
“再看看吧。”林晚荣淡淡摇头:“这事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杜大哥,若你要与这些东瀛人接头,会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过来吗?”
“不会,最起码要先试探一番。”杜修元猛地一下醒悟过来:“林将军,你是说,这只是试探?难道这来的,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大鱼哪有那么容易上钩。”林晚荣嘿嘿一笑:“再等等吧,好吃的留给最后。”
说话间,那老头拍门良久,屋内一直没有动静,他疑惑的看了大门一眼,转身往回走去。许震和杜修元顿时紧张起来,说试探,那始终是猜想,若这人就是正主,就这样放他走了,岂不是功败垂成?
林晚荣缓缓摇头,轻轻道:“再看看。”话音未落,那老头已走到拐角处,胡同里突然闪出一人拉住他,对他嘀咕了几句,一锭银子扔过来,那老头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林晚荣长长的吁了口气,妈的,果然是狡兔三窟,还好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杜修元和许震也是一阵惊异,林将军真是神机妙算,要是方才就冲上去,只怕正主早就望风而逃了。他二人敬佩的望了林将军一眼,论起斗智,还真没见过谁能敌的过林将军呢。
胡同里钻出一人,却是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看那模样,似乎是哪家大户地师爷。他三步一停留,五步一回首,不断的四处张望着,警惕性甚高。见到周围并无异动,才小心翼翼的跺到门前,背转身拉动门环长叩三下,又短叩了两下,静待了一会儿,那大门哗啦一声打开,师爷模样的中年人回头迅速张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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