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凝视一番,只见画上的肖青璇如同活了般浮现在自己眼前,仿佛看见她含羞带笑与自己嬉闹,又仿佛听见她在自己耳边浅吟低语,他看的呆呆傻傻,轻轻抚摸着青璇的面颊,想笑,鼻中却是哼出一声,一阵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
“青璇,青璇——”他发疯般不停的仰天长呼,跳下桌来就往里面冲去。殿内挂满了秀幔长纱,在昏黄的灯光中美丽异常,轻轻飞舞。他一路寻去,将这大殿找了个遍,却是空空如也,别说是肖青璇,就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青璇,你在哪里?”望着画卷上那美丽如仙的面容,他仰天一叹,眼眶早已湿润。
“就是他,擅闯禁地,快将他拿下了。”一阵乒乓乱响,殿外涌进两队侍卫,将他重重包围了起来。林晚荣似是没有看见般,紧紧盯住那两个小太监,大声道:“青璇在哪里?”
“什么青璇绿旋,是哪里的野杂碎,我们不认识,哎哟——”话音未落,便听啪啪两声翠响,两个小太监腮帮子肿的老高,二人急忙捂住了面颊,惊恐的望着面前这人。
“你敢辱骂我老婆?”林晚荣双手捏的咯吱咯吱作响,脸上肌肉猛烈抽动几下,眼中射出阵阵凶光:“老子杀了你这狗东西。”他满腹怒火之下,早已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一手拧住一个小太监脖子,竟将二人死死提了起来。
冲进来地侍卫们看的呆了一呆,敢在皇宫里这么蛮横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正待冲上去救人,却听外面一声大叫道:“住手,快住手!”
众侍卫回转头去,却见高公公急急忙忙奔了进来,一看见林晚荣的样子,吓得哎哟一声冲上前去:“林大人,林大人,您快住手啊,气着您奴才可担当不起。”
啪啦两声大响,林晚荣将两个小太监扔在了地上,二人气喘吁吁的喘着粗气,脸色吓得煞白,见高平都要在这位大人面前弯腰屈膝,他二人便知道自己今天坏事了。
“高公公,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事吧?”林晚荣阴阴一笑,额角的青筋却是根根暴起。
“哎哟,林大人,您这是从哪说起啊,杂家可不敢当。您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高平急忙谄媚笑道。他是跟在天子身边的人,皇帝对林大人怎么样,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虽说林大人现在官职不高,可那是林大人不想,只要他愿意,取代诚王和徐渭、李泰,成为当朝第一人,那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对这样一位大人物,他哪敢懈怠呢。
“那好,”林大人点点头,脸上满是阴霾,指着那两个小太监道:“这两个王八蛋,敢出言侮辱我老婆,我要求不高,割掉他们舌头就行了。你骂我可以,你要是敢骂我的青璇,你他妈就是找死,找死,找死——”他暴怒之下,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恶狠狠地往两个小太监身上踢去,下手全不留余地。听着两个小太监凄厉的惨嚎,众侍卫面面相觑不敢吱声。皇宫内院是皇帝的家,一个外官,敢在宫内殴打内官,这简直就是欺负到皇帝头上了,再看高公公唯唯诺诺不敢开口地样子,更是匪夷所思。
林晚荣又狠狠踹了几脚,才停了下来,哼道:“我从来不借权势欺负人,但是谁要敢触了我逆鳞,老子有的是手段!高公公,你看着办吧!”
高平一点头,尖声道:“来啊,将这两个冒犯林夫人的狗东西拉下去,割了舌头,再重挫一百大板——林大人,您看这样如何?!”
林晚荣望着画卷上青璇美丽的瞳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两个小太监吓得尖声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里是禁地,奴才只是尽忠职守——”
高平摆了摆手,众侍卫便将两个小太监拉了下去。林晚荣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高公公,你认识这画里的女子么?”
高平往那画上瞅了一眼,仔细的打量一番,良久才摇摇头:“杂家不认识这个女子。”
不认识?林晚荣疑惑的看了高太监一眼,以今时今日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以及和皇帝的关系,高太监绝对不敢在自己面前说谎,难道他真的不认识青璇?这怎么可能呢?青璇作的画,青璇的画像就挂在宫中,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怎么会不认识呢?
“那这里为什么被划为禁地呢?”林晚荣转了话题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自从我十几年前伺候皇上开始,这里已经被列为禁地了,一直无人居住。”高公公恭敬说道:“除了皇上本人外,再无他人来过此处,您手里的这幅画卷我也没见过。”
除了皇帝,便再无他人来过?那青璇亲手所作的画像,论时间不会超过半年,怎么会挂到这里来呢?他思索良久,怎么也找不出原因,看来,只有去向老皇帝要答案了,不会又是像仙儿娘亲那样的一笔孽债吧?
想着有了青璇的踪迹,他紧紧抓住那画卷,心里无比的振奋,急急忙忙向乾清宫走去,口中问高平道:“老爷子,哦,皇上,皇上睡觉了吗?现在。”
“皇上方才已经安歇了。奴才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怕扰乱了主子的安休,才过来看看的,哪知就看到两个小兔崽子冒犯大人您。”高平急急说道。
安歇?安歇也不行,我今天才为他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他也必须得给我解释清楚青璇的事情,要不然我就闹他个鸡飞狗跳。
心里有此想法,正要说话,却听前面传来一声轻轻娇呼:“相公,你怎么还没有安歇?”秦仙儿从乾清宫缓缓走了出来,眼睛哭得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煞是楚楚可怜。
“奴才见过公主。”高青急忙跪下行礼。
秦仙儿淡淡一挥手,走到林晚荣身边,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画卷,眼中闪过一丝奇光,小鼻子里却轻轻的哼了一声:“我道你如何半夜还不安歇,却原来是心里想着那狐媚子,连这画卷也舍不得丢下。”
林晚荣微微一笑,不去答她,反问道:“你和老爷子谈好了么?不会再闹别扭了吧?”
秦仙儿点头嗯了一声,柔顺的抱住他肩膀,缓缓依偎在他肩头,却顺手把那画卷取了过来:“相公,你放心吧,我再也不会和父皇闹别扭了。我误会他老人家这么多年,今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再也不让他一个人孤单。这画我先替你收着吧,以后有机会再看。”
林晚荣心中好笑,这个小醋坛子,说着他父皇的事,却还念念不忘青璇。他未答仙儿的话,却转向高平道:“高公公,你去转告皇上一声,就说我现在要见他。”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妙
“这个——”高平一阵为难道:“公主也知道,皇上他已经安歇了。”见过的官员多了,还数这林大人最牛,别人都是等着皇帝吃饱喝足拉完了才能召见,林大人却是要把皇帝从床上拉起来。
“安歇了也要去。”林晚荣深深一叹:“这件事情哽在我心里,要是不问个清楚,我心里就难以安宁。高公公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担着,皇上要责怪就责怪我。”
给高平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打搅皇帝的清梦,可是见了林大人刚才上演的全武行,他也深知,这位也不是什么好鸟,若是一言不和,说不定也要挨上一顿霸王拳。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让他为难不已。
“相公,你这么深夜还要见父皇,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么?”秦仙儿柔声道。
“是很重要的事情。”林晚荣郑重点点头,在仙儿这小醋坛子面前,他可不能说明是什么事情,要不然,谁知道这丫头会从中捣什么乱。
秦仙儿点了点头,望向高平道:“你去看看父皇睡熟没有,就说我待会儿陪相公过去。”
见霓裳公主发了话,高平无可奈何的领命而去,秦仙儿看了林晚荣一眼,小嘴一撇:“相公,你是不是要问那狐媚子的事情?”
“这个,可以不回答么?”林晚荣嘿嘿一笑,要说仙儿这小妮子,真不是一般的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你要问便问,我还能拦住你不成。早就知道你对那狐媚子旧情难舍了。”秦仙儿嘟着小嘴道。
旧情难舍?我什么时候舍过,这丫头可真会用词!林晚荣哈哈一笑,搂住她小腰道:“你放心吧,我会一根扁担挑水,两边打的平平的。唉,要照顾你们,我也不容易啊。
仙儿甜甜一笑,将搂住他臂膀地小手紧了紧,幽幽叹道:“相公,其实依着我的意思,我只想与你好好过一辈子,再好好孝敬一下父皇,对做什么公主,并不感兴趣。”
“那你怎么改变了主意?”林晚荣奇怪问道。
“师傅说的对。相公你是旷古绝今的人才,要是埋没在民间就太可惜了。我有这样一层身份,父皇又那么宠爱我,只要相公你想做,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你做不成的事情,何况父皇又是那么的中意你。”秦仙儿眼中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坚定的望着他,脸上满是依恋与信赖。
不会是那老爷子又对仙儿说了什么吧?唉,觊觎之心不死。做人不能太出色啊!林晚荣将画卷收起来,搂住仙儿骚骚一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咱们一起努力,生他十几个娃娃,让老爷子每天抱一个,嘿嘿!”
秦仙儿脸色嫣红,躲在他怀里不敢出来,轻轻娇哼:“胡说八道,我娘亲一辈子才生了我一个,我与相公生两个好了。”
两人正摸摸抓抓,却见高平急急匆匆走了出来,望着林晚荣道:“林大人,皇上说他睡下了。”
这话有水平啊,是忽悠我还是忽悠你那?林晚荣嘿嘿一笑:“这是皇上的原话?!”
高平点头道:“是原话。他老人家让我传口谕,说他睡下了,若林大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自行求见。”
刚给他办了事,眨眼就不认人了,这老爷子的脸还翻的真快啊,林晚荣正要拉住了仙儿往里闯,那高平又开口道:“皇上还说,擅闯禁宫之事就不追究了,你若有心,就谨记这三个字——折宝丁!”
折宝丁?!!什么意思?林晚荣狐疑的望了高平一眼:“皇上还说了什么没有?高公公,话可要一次说完那!”
高平苦笑一声,躬身作揖:“大人,皇上的口谕就是这些,我一个字也不敢落下,完完全全地传达给您了。这其中的意思,奴才是什么都不懂的。”
见了高平地脸色,林晚荣知道,老皇帝今夜是不会见自己了,既然他连我擅闯禁地的事情都知道了,那他的口谕自然也是有感而发。只是冷不丁的了出“折宝丁”三个字,这到底怎么解释?莫非跟青璇有关?说的这么含糊,老爷子原来也是个谜语高手啊。
他苦思冥想,却始终参不透这三个字的意思,想来就算硬闯进去见皇帝,以那老头子的性格,该打的哑谜他一样不会说透。今夜见了青璇的讯息,本是兴奋万分,只是想到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哑谜,自己与青璇就算身在咫尺,也无法相逢,心里说不出的郁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夜便在焦虑和冥想中度过了,就连今日在后山遇到东瀛人的事情,也忘了对皇帝说。
第二日一早便去觐见,却被高平愁眉苦脸的拦住了,他四处张望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道:“林大人,您也不是外人,老奴就实话实说了,眼下御医们都在里面候着呢,皇上正在大发雷霆,已经拖出去斩了三个了。”
斩了三个?难道是因为昨日遇刺受的伤?可是仙儿今早就回相国寺去了,她为娘亲结庐的愿望尚未完成,走的时候没听她说起老爷子的病情恶化了啊!想起昨日与徐渭、李泰他们商量的事情,心里有些明悟,这是欲擒故纵法,老爷子也是深谙其中之道啊!
林晚荣想起昨天吩咐宁雨昔办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把话传到没有,心里有些记挂,但想着老皇帝可能知道青璇的行踪,却故意弄些玄虚,实在不够意思,便也懒得去管东瀛人的事情,让他们再刺杀一回好了。
出了宫来,就见徐渭鬼头鬼脑的守在门外,模样甚是诡异。林晚荣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拍拍他肩膀,徐渭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他,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林小兄,你总算出来了。”
什么叫我总算出来了?林大人我又不是进号子,他嘻嘻一笑道:“这话怎么说?徐先生,昨儿个早晨不是还见着的么?”
徐渭将他拉到一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四周警惕的看了几眼,才点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日皇上召见你,直到今日早晨都没有听到你的消息,萧家小姐和夫人都担心你,托我问了好几遍,巧巧小姐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倒是疏忽了,昨天一心想着帮助仙儿父女团聚,后来又遇到魏大叔,见到青璇留下的画卷,又是惊喜,又是失落的,倒没时间想起大小姐和巧巧她们,林晚荣心里有愧,急忙问道:“徐先生,她们都没事吧?!”
“没事!”徐渭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你不知道,现在萧家有宫中侍卫暗中保护,出不了事的。倒是你,昨日去见皇上,颇叫老朽担心了一番啊。”
林晚荣也是精明人,对徐渭话里的意思自然听得明白,昨日皇上遇刺乃是天大的事情,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皇上召林晚荣觐见,非是大吉便是大凶。别人见皇帝,都是盏茶功夫就出来了,偏偏他一天一夜没有影踪,徐渭这样的老滑头,自然能从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林晚荣感激的抱抱拳,脸上神情极其复杂,说起昨日的经历,现在都还感觉心惊肉跳,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老徐能够如此关心,倒还颇有些义气,叫他小小的感动了一下。
“还有一件事情,”徐渭眉头一皱,满面忧容,望他一眼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兄弟你说。”
林晚荣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急忙道:“哎呀,我的徐老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谦虚什么,有话就直说啊。”
徐渭苦涩一笑,摇头道:“不是我不说,是怕说了你沉不住气。你知道李泰大军,再过二十余日就要出发了吧?”
“这个不仅是我,全大华的人都知道了。”林晚荣不耐的摆摆手:“徐老哥,说重点,说重点!”
“李泰的数十万精兵,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大战所需的饷银还未凑齐,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批银饷粮草,数目有三十五万之巨,乃是来自江南。”徐渭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
“江南怎么了?银子凑齐了就是。”林晚荣笑笑说道,他又想起了洛敏在金陵对青楼征税之事,男人的裤腰带松一松,就什么都有了。
“三十五万两银子,是剔除缴给国库的银子之外凑起来的,要押运进京,可是途中——”徐渭摇头一叹。
“出事了?”林晚荣一惊。
徐渭黯然点头:“三十五万两白银,五千精兵护送,却在山东境内发生哗变,一夜之间,三十五万两白银,连带五千人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先见之明
三十五万两白银,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忽悠我吧,三十五万两啊,将近二十吨的重量,哪是那么容易拉走的,你以为是开卡车的?
徐渭见他神色,便知他不信,无奈的摇摇头,苦苦一笑说道:“起初老夫也不相信,但此事乃是山东八百里快马亲自报来,皆是忠诚可靠之人,由不得我们不信。何况,谁会拿这掉脑袋的事情开玩笑?”
见老徐急得脑门子上直冒汗,林晚荣神色渐渐的变了。三十五万两白银不翼而飞,妈的,这是断了李泰大军的粮饷啊,没了这些银子,还跟胡人打个屁啊,直接饿死得了。
江南的税银,林大人的酒楼出力不小,虽然对苛捐杂税颇为不满,但总不能把老百姓的血汗拿去喂贼吧?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向来只有老子抢别人的银子,还没有人敢抢我的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昨儿个怎么还没听说?你禀告皇帝了没有?”林晚荣小心翼翼问道。缺了这三十五万两白银,李泰就得歇着,胡人趁机南下侵入中原,再加上内部的不和谐,大华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只是老皇帝现在身子骨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这个打击?
“事情发生在前天夜间,昨日夜里山东快马才将消息送到,除了山东那边,便只有你知我知了。皇上那边,现在还没有得到机会禀报。”徐渭看他一眼道。
前天夜里?那不就是老皇帝遇刺的前一夜?这边皇帝遇刺,那边粮饷被劫,阴谋,大大的阴谋!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徐为什么不急着禀报皇帝,反而先来和我说?就算银子被抢了,也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副侍郎,在我前面站队的还有几十个呢,何况吏部和银子完全不挨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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