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看着我于什么,是在研究我吗?还是在寻找过去的东西?怎么样,我现在变得好不好,是不是挺有感慨?我知道你是大学生、大文人,挺会感慨的。
她穿着黑色紧身裤,一条性感的腿摇来摇去……如果是夏天,把大白腿露出来,一定是很诱惑人的。
狄小毛禁不住这样想,同时就觉得自己挺猥亵的。
这个女人很会卖弄风情,即使年龄大了,只要不流露出那股子傲慢气,仍具有一种难以拒绝的诱惑力。
当年,她母亲“水蛇腰”就是这样富于魅力,这大概也是一种祖传秘方吧?
正胡思乱想着,然然忽然格格地笑起来:我说你呢,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什么?
不管从哪个方面说,我还比不上你那个又傻又丑的席美丽?你看看她,要腰身没腰身,要脸蛋没脸蛋,要脑瓜没脑瓜,除了有个好老子,几乎什么也没有。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作自受,真奇怪你怎么就看上她了呢?听说你外头装清官,她天天在家里替你收礼,这不是一直把你推到火炕里了?
狄小毛的心在滴血,只好又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算是看透了,一个比一个势利,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为了自己那点小毛小利,什么恶心事也能做出来!那次在村边那六棵大杨树下,你居然做得那么绝,一把推得我腰都扭了,你知道我多么伤心!无非是一个官家闺女,无非是一个县委副书记,狗屁!从那时候起,我就恨死你了,我一天天地哭,一夜夜地誓,这辈子非要混出个名堂来不行!管他是狼是狗,只要能过你,把你小子狠狠地踩在脚下……
这些埋藏了多少年的陈谷烂麻,一旦翻出来依然是那样揪人心肺。狄小毛真不敢相信,女人的仇居然会记得这么深、这么长,执拗得让人无法理喻。他垂头丧气地笑笑:
好哇,现在你终于报仇了!你已经把我踩在脚下了,你胜利了……“看小说,就上·小说阅读网(http://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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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竟是个阉了的鸡
246.原来他竟是个阉了的鸡……
是的!我是胜利了!然然的脸上刚露出一个狞笑,又倏然换上了一副忧郁相:但是,我并不高兴!为了这一天,这些年来,你知道我失去了多少!这些东西,是永远回不来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沉默下来,一双眼变得火辣辣的,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低低地说:
这事我没和人说过,但告诉你无妨。你们都不知道,原来他竟是个阉了的鸡……
什么?
狄小毛的头大了,一时竞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她火辣辣的丹风眼和涨红了的两颊,他很快明白了。怪不得张谦之的第一个老婆要和他离婚,怪不得到华光好几年他都不结婚!
一个如此鲜活、全身上下每个毛孔几乎都透着性感的“一枝花”,几十年来居然就守着这样一个性无能的阉鸡!在这一刻,狄小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也原谅了许多,特别是关于眼前这个依旧蓬蓬勃勃的女人。他不敢再看她的脸,还有那饱满的起起伏伏的胸脯,又凶凶地抽起烟来。一口烟抽得太猛了,直穿心肺,呛得他剧烈地咳嗽。
小屋里响起了啜啜的饮泣声。
有人在门外来回走动,脚步声清晰可辨。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当年我娘是这样,现在我还是这样,这些年我开始信佛了,那里面的道理一辈子也参不透……但我是又恨你,又不恨你。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你说一声,只要你甩掉那个臭官小姐,我还会跟你在一起的!你……你说话呀!
晚了,一切都过去了,你难道忘了我现在的处境?
不晚!不就是丢个官嘛,反正我爸有的是钱,我们干脆回村里去,在老家盖一处房子,欢欢势势地再活几年……
嘿……
狄小毛几乎被她的话逗笑了。
女人哪,不管到了什么年龄,那个精巧的小脑袋里都不知会装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是她们的可爱之处,也是她们的可悲之处。
狄小毛抬起了头,正色地对她说:你回去吧!不要再说了,‘再说就不好了。你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男人又是什么身份,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即使你再恨我几十年,我也要劝告你,不要再胡思乱想的了。非常感谢你来看我,也许今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那一双丹风眼里的火苗熄灭了,两颊的红潮也很快褪尽,又换上了那副让人生厌的傲慢与自得。然然站起来,把扔在床上的风衣重新披好,冷漠地、甚至是轻蔑地看着他:
是呀,我们肯定是不会再见面了,除非都埋到咱们村那两棵大槐树下。我再问一句,关于你这个案子,用不用我和他好好说说情?
谢谢,不用。
好吧,那你就自我保重吧!
不等他再说什么,两条健壮的腿已动了起来,那个不失婀娜的身影很快消失,只留下一串噔噔的高跟鞋击打地板的声音。
狄小毛走到窗前,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回家了,好好看管好我这个老乡!紧接着,一辆挂公安牌照的三点零奥迪缓缓地驶了出去。
当他重新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狄小毛最想见的一个人是杨旭。
从昔日的门庭若市,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平索很少来往的不重要人物,先后来家里看他。而那些天天围着他打转转的,却似乎生怕沾染上什么杨梅大疮或艾滋病,只打来几个言不由衷的电话。胡玉山倒是每天来坐一下,却也行色匆匆,很快就有事走了。直到这时狄小毛才知道,就在他隔离期间,胡玉山也被关起来审问了好些天,只是不清楚这个循规蹈矩的小伙子到底说了些什么。狄小毛心烦意乱,干脆把电话、手机全关掉,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
自打他“出了事”,老丈人就一病不起,急得席美丽天天在医院陪侍。儿子在学校留宿,他也不想把儿子接回来。筱云真的已经出国,此时还远在欧洲。不过不是留学,而是短暂的访问学者,他很奇怪,怎么连陈雪霖也不来看看他。去了一个电活,才’知道随着银行体制的合并改组,陈雪霖被调到天津分行当行长了,这几天正忙着交接工作呢。陷在孤独与痛苦中的狄小毛,到这时才真正体验到什么叫两间余一子,无言独彷徨,什么叫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旭居然会看他来了。
正是傍晚时分,门外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这声音也似乎陌生起来,狄小毛不由得警觉了一下。紧接着,响起一片杂沓的脚步声,清脆的敲门声。狄小毛呆坐着,任那敲门声执拗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才起身开门。
等拉开门,他便愣住了。站在门口的,不仅有杨旭,还有米良田和好几个不认识的人。
怎么,不欢迎我们来?
杨旭已经六七十岁了,声音却依旧朗朗的,让人无法与眼前这个勾偻着背的老头子联系在一起。
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狄小毛只好抬抬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宽大的客厅里又一次热闹起来,几个人进进出出,搬进一大堆东西来,花花绿绿,尽是产于南方的各色珍奇水果。狄小毛既不感谢,也不拒绝,等堆了满满一地,人们都坐下,才淡淡地说:
我想,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如果错了,现在搬出去还来得及。我可告诉你们,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平头百姓了,手头既没有权也没有钱,不会给你们办成任何事了。
哎,看你说的!米良田一身名牌打扮,头也染黑了,胖墩墩的活像个滚地鼠:我们才不管你当不当官呢。省长不省长都扯淡,毕竟咱们一辈子交情了,况且米氏公司能有今天,你也是出过力的。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办公司做生意也好,都得讲个良心,对不对?这也是我们米氏公司的企业文化嘛,对不对?
最后这句活,显然足对他那些部下说的,周围的人便都迎着米良田笑,使劲儿点头。
米良田又摆摆手:田秘书,那个东西呢?
被称为田秘书的一个后生,立刻打开夹在腋下的大皮夹,把一个大红本本毕恭毕敬递给米良田。
米良田又把红本本打开,放到狄小毛面前的茶几上。
聘书:特聘狄小毛为米氏集团总公司顾问。米氏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米良田。
看着那一个个毛笔书写的大字,狄小毛哈哈地笑起来:
顾问?顾上了就问问,顾不上就不问?好好好,不知道有没有工资呀?
当然有的。米良田摇头晃脑,颇有点自鸣得意:月薪两千元,怎么样,还算不错吧?,
不错不错,比我当省长的工资还高呢。狄小毛依旧笑个不休:可是我还是不理解,我现在已是个平头百姓了,可以说一无所有,一个半糟老头子,又没有经过商懂什么企业管理,你们花这么大价钱聘我,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米良田和一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的杨旭对视一下,又笑嘻嘻地说:怎么会亏本呢?我米良田是什么人,是精明的生意人嘛,哪里会做亏本的买卖?告诉你吧,这还是我们杨顾问出的主意呢。你说的很对,你现在的确是一个平头百姓了,但是又绝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官不当了,你那些关系还在嘛,这可是无形资产,价值连城的。再说呢,就把你这个牌子拿出来,也够唬人的。不管走到哪里,原副省长是我们公司顾问,对方不得让个份子?所以,两千块钱不亏,今后我们拉起手来,米氏还要大展的。
可是,我如果拒绝呢?
米良田一愣,随即又笑起来:我相信,你绝不会拒绝的。你想想,下一步你做什么?才五十出头的人,我老头子都快七十了,还飞来飞去闲不住,你就能天天坐下来?而且又不用你做什么,轻轻松松地挣点钱,有什么不好?再说呢,这只是工资嘛,以后干得好还有奖金,你还可以入股,所以我想,你怎么可能拒绝呢?
那么说……我只有答应下来啦?
当然。
好,的确是好事啊。狄小毛拿起那本烫金大聘书,打开又合上,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似乎已没有一点疑问了。特别是杨旭那一双眼睛里,流露出自得与鄙夷交织的复杂意味,又似乎沉浸在对自己出的这个绝妙主意的自我欣赏中。这时,狄小毛突然注意到,旁边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也很面熟,却想不起叫什么来。他定定地看了这人几眼,又独自嘿嘿地笑起来,“啪”地一声把大聘书撂到了茶几上。
这个小胖墩墩忽然说:狄……省长,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什么省长省长,一听这两个字我就烦!狄小毛不高兴地掐掐眉心。
是……是……狄省长。啊,不,老长……这人显然很老实木讷,竞有点结巴起来:你不识得我了?我是刘青呀。
刘青……狄小毛立刻想起来了,便笑嘻嘻地问:你也来看我,真让我意外地感动。你的研究生念完了?
米良田说:人家已经是博士了,是咱们省官场上第一个博士,现在是地区纪检书记了。“看小说,就上·小说阅读网(http://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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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许久不来往的女人
247.一个已许久不来往的女人
刘青似乎也有点不自然: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老长。顺便也告一声,最近咱们地区正查房呢,凡是占两处房的,都要清退。老长将来怎么想的,是住省城还是回咱们地区,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您在雅安不是还占着一套小二楼吗?
你……狄小毛立刻变了脸:好啊,原来你是来逼我退房的?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就是借我一个胆子吧,我怎敢逼老长?不过是官身不由己,只得先打声招呼,好有个准备,现在这风声挺大的。刘青连连赔笑,却绵里藏针,毫不退让。狄小毛再也忍不下去了,立刻恶狠狠地说:我已经离婚了,你还管得着吗?
这话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大家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狄小毛觉得还不解气,又拉开门说:出去!都给我出去!现在,我总算懂得了几个成语,什么叫落井下石,什么叫过河拆桥!离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所有的人都灰灰地站起来,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顷刻间,大家又都恼怒地瞪着刘青。似乎全是他的错。刘青更是万分难堪,脸红得了紫,像一块酱猪肝,一边向外走一边干笑着:那我……先走一步,我还要开会,不能再停留了
米良田等也纷纷和狄小毛道别。狄小毛忽然说:老杨,你停一下,我还有话和你说哩。
那好那好,我也正要和你单独讲一讲哩。
杨旭说着,转身关上了门。
从窗口看去,米良田和刘青不知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刘青一脸苦笑地摇摇头,坐着车先走了。米良田等人也上了车,静静地等着。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凝聚在这一刻了。自从杨旭下了台,他就再也没有和这个老头子单独相处过了。有多少次,他也想向老头子说什么,但又觉得实在无从说起。语言,在许多情况下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也曾一次次反省自问,当时自己到底该不该向老头子难。
其实,事过多少年再想起来,他们当时的争执,当时的不快和龈龉,包括导致杨旭下台的那个颇为轰动的“三陪”事件,都已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而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却不断地凸现出来。就他自己来说,这一生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杨旭,包括他的倔强、他的果断作风.都是在杨旭引导下形成的。有时他也真的疑惑起来,搞不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不知怎的就结束了他们之间长期形成的那种亲密与依赖,而稀里糊涂就最终走向了不可调和的对立面。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那种友谊与真情实在是非常脆弱的,犹如一层极薄的纸,一个指头就可以戳穿……
然而,此刻站在对面了,他的内心里却仍堵着一种东西,使他说不出心里的这许多感慨和想说的话,只能不由自主地冷笑起来:
怎么样,你现在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对不对?
杨旭也冷笑着:是啊,我为什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所谓苍天有眼,不用你说,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狄小毛感到自己的脸在狞笑:我只想问一问,那个给中央写信举报米氏公司倒卖出口指标的,是不是你?
是的。
那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要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是米氏公司的顾问,从那里得到过不少的好处。你写信告我,不是连米氏公司也损害了?
杨旭看一看院里等他的人们:这是当然的。可是,为了实现我的目标,为了把你弄下来,我什么都不会顾忌,何况是一个米氏公司。怎么样,还想问点什么吗?
我明白了……狄小毛垂下头来。
杨旭说: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就再告诉你。你知道那年竞选副省长的时候,米良田怎么就想到到人代会上做广告了?那其实也是我的主意。表面上看起来,那确实是在帮你的忙,但是,如果弄塌了,那立马就是你的一条罪状。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今儿我要是不说,没有人会识出这其中的奥妙来。为了实现我的目的,我可以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慢慢地积蓄,慢慢地等待。如果不是我,加上米良田从中设计,也许张谦之就绝不会有今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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