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年前义珍蓉就开始给楚天红写信,并称她“表姨”,几经努力,楚天红终于答应在她毕业后帮忙安排一份工作。

  今天表姨没按时接站,义蓉珍才落到了这结果。由于从小丧母,义珍蓉比一般女孩子更坚强。她知道到了这一步,只有冷静下来寻机脱险。广州仲秋的太阳十分毒辣,将水泥屋烤得像火炉,两人感觉就像是在蒸笼里。她们自带的水很快就喝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干渴、饥饿伴着恐惧,无情地摧残着两位女孩。

  太阳西坠,夜幕降临。屋外终于有了脚步声,接着便是钥匙开锁的声音。

  “不好意思,两位小姐久等了,”阿德手里提着个塑料袋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他说:“我给你们带来了盒饭,吃完后我们一起去见楚总。”

  两份盒饭和两听饮料摆在桌子上十分诱人,两位咕咕咽着口水却没有吃。

  义珍蓉直视着阿德问道:“你是什么人?把我们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阿德一愣,继而狡猾地反问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呢?”

  “你是黑社会分子,想把我们卖到地下妓院去!”万红娟愤怒地把话说穿。

  “你很聪明,算你猜对了!”阿德突然拉下面孔,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就乖乖地听话——先把这些东西吃下去!”

  “不吃!”义珍蓉和万红娟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你们怀疑饭里有麻醉药,是这样吗?”

  “既然你自己说穿了,我就没必要回答你。”义珍蓉说。

  “别自作聪明了,我的小姐,这回你猜错了。”阿德冷笑道,“饭里没有麻醉药!给你们饭吃,是因为还要赶很远的路,不想让你们饿死在路上。”

  万红娟一惊,用家乡话低声对义珍蓉说:“他们要把我们卖到香港、澳门的妓院去呢。”

  “有这种可能。”义珍蓉点头说。

  万红娟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哽咽道:“听说卖到那里做‘鸡’的人,经常要被变态佬折腾,就算不死,也难有好身子回来的。”

  听不懂两个小女孩在嘀咕什么,阿德有些烦了,吼道:“饭都在这里,吃不吃由你们!跟你们明说了,关在这屋里根本没有必要往食物里下药,要摆布你们,我有的是办法!”说完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尝了几口饭,又灌了几口饮料。

  义珍蓉此时才敢相信饭和饮料没有问题,朝万红娟使了个眼色,便拿起饭盒吃了起来。

  因为肚子实在太饿,万红娟也跟着吃了起来。

  吃完饭,两人恢复了体力,寻思着怎样冲出房间,也就在这时,万红娟发现阿德带领七八名打手守在屋外!阿德似乎也看出了二位的心思,奸笑几声,阴阳怪气道:“晚上蚊子多,帮你们驱驱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蚊香的东西用打火机点燃,悬在房梁上,然后把门反锁上出去了。

  这种东西奇香无比,初闻之下令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两人很快就感到有点不对劲了,浑身像浸了水的面筋一样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

  义珍蓉、万红娟眼睁睁地看着阿德及同伙七手八脚把她俩装进两口带出气孔的大皮箱,然后抬上停在屋外的本田面的,再然后便是一片膝黑,初时还能感觉到车辆驶过闹市的喧哗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 汪洋中的海盗船

  大手笔文化公司经理黄眉剑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他不常在办公室,他来到这里必定有重要事情,每天按时上下班的只有办公室小姐郭继。

  这天早晨黄眉剑又来到了办公室,郭小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来,张开好看的樱桃小嘴汇报工作:“经理,货都齐了,总共163件,阿德问什么时候可以发货。”

  “知道了,今天我要会见一位重要客人,下去吧。”

  “是,经理。”郭小姐把文件夹放在黄眉剑身前,说,“这是昨天的报纸,出现的寻人启事一共32则。”

  郭小姐走后,黄眉剑并没有急着看报,他捋了捋长头发,按动了一个暗钮,一扇壁门便自动启开,里间走出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他就是“大手笔”的客户黄元霸。

  黄元霸在黄眉剑的对面坐定,壁门正好又自动合闭好了。

  “什么要事值得黄叔亲自来中国内地?”黄眉剑与黄元霸显然十分熟悉,见面就直奔主题,连客套都省了。

  “你这边最近有异常情况吗?”黄元霸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又怎么啦?”

  “问题大着呢,很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黄元霸说,“自从王海文事件发生之后,我就预感到大陆警方会采取大行动。可事实上几年过去,一直风平浪静,这很不符合常情。”

  “你是说警方准备对我们采取行动?”

  “不是‘准备’,而是已经——这表像是最可怕的,说不定某一天我们还在梦中,就已经做了阶下囚。”黄元霸说。

  “黄叔,也许是我们多疑了,因为事到今天我们也不敢肯定那位火化了的‘王海文’的真实身份。”

  “就是这个问题最让人头痛,”黄元霸叹了口气,说:“这件事不到把最后谜底揭开,我们仍然一刻不能放松。”

  “我一直没有放松。”黄眉剑说,“前些日子我的手下还去到遂宁暗查。”

  “有结果吗?”

  “还是同样的结果——王海文自从新千年春节后外出,一直杳无音信——也就是说那位火化了的王海文的真实身份还是一个谜。”

  “是啊,警方做手脚太容易了,他们可以随意封锁一位车祸死亡者的消息,然后让一名特警冒充这位死者……这还是疑点之一,现在想起来,发生在王海文身上的疑点真是太多了。”黄元霸用忧郁的眼神看着黄眉剑,两人不约而同把话题转到了那件事情上……

  黄元霸犯罪集团由于作恶太多,自知迟早会引起警方注意,因此,他们来个未雨绸缪,特地从国外购进了一套先进的仪器设备,对出境的每一件“货”进行检测,以防止警方派员卧底。

  新千年元宵过后的某一天,黄眉剑的手下在广州猪德检测一批“新货”时,其中有一个人在除去皮带扣、商标牌等所有金属物体后,仍然警报不断……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高度重视。阿德认为很有可能是跟踪器,黄眉剑也认同这种看法。黄眉剑知道,植入人体内的跟踪器除非把人火化,否则它会一直处于工作状态。

  也有人认为不必为此大惊小怪,人体内或外伤或误食等因素而残留金属物件的情况也常有发生。

  远在境外的黄元霸知道后做出指示:凡事要作最坏的想,立即火化那位身份为“王海文”的打工仔,取出金属物件带回基地进行详细研究。

  黄元霸的指示与黄眉剑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把处于昏迷状态的“王海文”就近带到天堂医院,并用麻醉剂控制了太平间工作人员,顺利地让“王海文”代替太平间一具即将火化的尸体拉往火葬场。他们得知,那具将要火化的尸体叫王应堂,四川内江人。

  按照黄眉剑的计划,他们在王应堂的亲属返回四川时把骨灰弄到手,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到手的骨灰里没有金属物质!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是王应堂亲属取错了骨灰;二是警方从中做了手脚……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问题就比估计的还在严重——也就是说警方已经打入他们的“基地”!

  黄元霸、黄眉剑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战。沉默良久,黄眉剑才如梦初醒般问道:“黄叔,这批货还发吗?”

  黄元霸片刻后才点头说:“还是发吧。”

  “还有,黄叔原定的是162件货,这次我们发给你的是163件。”

  “这多余的一件是怎么多出来的?”黄元霸的眼睛里闪出幽光。

  “是这样的,黄叔特定的一件货货源相当奇缺,到站后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伴。我的工作人员对她的身份进行了调查和核对,确认无误才敢收下的,不过现在要处理也来得及。”

  “那就一起发吧,万一有问题到了基地再说。”

  “好的,今晚上我就要阿德发货。”黄眉剑说。

  义珍蓉醒来的时候,只感到整个天地都在摇晃,她睁开眼,发现万红娟躺在一旁还没有醒来。身旁有一个很小的窗口,外面是万丈波涛,义珍蓉顿时明白自己置身在一条船上。

  万红娟被义珍蓉推醒后,第一句话就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这是海上,黑社会分子要把我们运到境外卖给地下妓院。”义珍蓉提醒说。

  万红娟终于恢复了记忆,哭道:“是不是从此以后我们就回不去了?”

  义珍蓉说:“不知道,听天由命吧。”万红娟说:“我真的好悔,我怎么就要出来打工呢?你劝都劝不住。”

  “这个时候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义珍蓉话未说完,突然一阵恶心,就大吐特吐起来,最后连胆汁都吐干了,心里仍百爪乱抓般难受。她知道,她晕船了,紧接着万红娟也吐了起来……

  原以为香港离大陆不远,要不了多久船就会靠岸,可是直到她们适应了海上的环境不再晕船,船仍没有半点要靠岸的意思。接下来是肚子憋得难受,义珍蓉、万红娟叫嚷着要上厕所,稍后走过来一位黑道分子,他从窗口递进两只一次便盒,并恶狠狠地说:“到了这里就没有谁娇贵,能将就已经不错了!”

  解了内急马上又是肚饿,可这次凭你怎样叫喊都无人理睬。

  大约到了中午时分,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两听罐头和两瓶矿泉水从窗口扔了进来。义珍蓉、万红娟已经顾不了太多,强烈的饥饿驱使她们哪怕是毒药也要吃下去先做个饱死鬼。

  以后每到固定的时间,窗口都扔进来同样的东西。这一点点食物根本谈不上吃饱,可见黑帮分子目的很明确——只要她们能维持生命不饿死在船上就可以了。

  第四天中午,熟悉的脚步声又来到了窗外,但这次没有食物递进来,黑帮分子粗着嗓子吼叫:“快出来,到甲板上透风去!”

  “咔嚓”一声,反锁的舱门打开了。

  囚禁了四、五天,义珍蓉、万红娟终于能够与外面的蓝天、白云“亲密接触”,虽然不知道今后的命运如何,但这一份属于自己的短暂快乐还是要尽情享受。

  这条船有很大,在一片叱骂声中,所有被掳来的人陆陆续续被赶出了小舱,黑压压在甲板上站满一大片,义珍蓉粗略一数,竟有百六、七十人之多!

  义珍蓉意外发现,被掳来的人并非全是漂亮女孩,男女都有,獐头鼠目者亦大有人在,若仔细观察,好多人竟有可能是流浪汉……由此看来,这条船的目的地不一定是境外地下妓院,那么,这个黑社会组织要把这么多人掳出境外干些什么呢?

  “站好,站好!不许说话!”有人拿着一个半导体话筒喊话,义珍蓉、万红娟一眼认出喊话的家伙正是阿德。看着这个恶魔,两人把满腔仇恨埋在心底。

  船上的黑帮分子不到20人,平时都做渔民打扮,但此刻凶相毕露,都全副武装,为首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打手们都恭恭敬敬叫他黄叔。

  打手多数是中国人,但也有一部分外国人,他们都听从黄元霸的指挥。

  黄元霸站在众人前面,与身边随从交头接耳,然后干咳一声,说:“各位安静,都给我听清楚——现在向你们宣布规矩。凡在这条船上的人都得听从我的命令!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不该问的不要乱问,总之知道得太多不会有好处!如果你们能做到像一头猪一样没有复杂的思维,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还有谁没有听明白的吗?”

  人群里一片鸦雀无声,只有两个长得十分帅气的男孩在一番窃窃私语之后,其中一个站出来大胆问道:“我们来之前你们负责招聘的说,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这承诺还算数吗?”

  “我们从来是一诺千金,从不出尔反尔。”黄元霸说。

  “可是你们把我们当成猪仔一样囚禁,我认为这就不平等。”男孩说。

  “平等是有前提的,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让你们暂时失去自由,我认为这是最平等的体现。”黄元霸解释说。

  “知情权是平等合作中必不可缺的部分,所以我想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儿?”帅男孩胆子越来越大。

  黄元霸扬了扬眉毛,几个打手一拥而上,将帅男孩按倒在地,他的同伴喊叫着冲上来救人,却被另两名打手架住。

  黄元霸用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扫视人群,从阿德手里拿过半导体,清了清嗓子说:“这位年轻人不懂事,违犯了我刚才宣布的规矩,所以我要惩罚他。这段海域是南海有名的‘鲨鱼之家’,可爱的海洋宝贝们已经饿极了,每次我们经过这里都得送点礼物,这次也不能例外。”

  大家这才注意到,船的周围果然游戈了数十条凶悍无比的鲨鱼,有的还把头抬出水面。

  帅男孩被扔到了水里,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拼命游向船边,但他的扑腾声很快暴露了自己,几条觅食的鲨鱼同时扑向他,经过一番争夺,帅男孩终于从水面消失,只留下一层殷红的血水漂浮在那里……这一幕把船上的人看得毛骨悚然。黄元霸面无表情,又开始训话:“还有谁愿意做鲨鱼的美食?没关系,就算你们都愿意,我也会成全——这世界什么都缺惟独不缺人!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听话,到了目的地表现好的都有奖励!”

  众人目瞪口呆,被两名打手架着的帅男孩痴痴地望着同伴消失的地方。黄元霸把半导体还给阿德走近男孩,用手托着他的下巴,说:“你长得比你那位同伴还帅,要不要留在这里和他做伴?”

  “不、不、不,我、我听话……”男孩惊恐地说。

  “你很聪明,好吧,只要听话,我们保证会遵守承诺。”黄元霸说。

  众人又被赶回小舱,这一次义珍蓉和万红娟失散了,与义珍蓉同住一个小舱的竟是那位同伴喂了鲨鱼的帅哥!

  与这么帅气的男孩同处一室,义珍蓉感受到了本能的享心悦目,但女孩特有的矜持,使她不主动招呼。帅男孩也许是习惯了异性的恭维和取悦,他也不主动搭理。两人就这样僵持,随后这一天的食物送来了,比从前几天都要丰盛,甚至还有一小碗绿油油的蔬菜汤。

  帅男孩率先吃完,他好像根本就没有与义珍蓉搭讪的念头,竟面朝里躺下睡觉去了,这让义珍蓉十分失望。

  义珍蓉估计帅男孩根本就睡不着,因为在这条船上的人谁都关心自己的命运,想着到达目的地后黄元霸将会怎样处置他们。义珍蓉也在设想各种可能性,惟独摈弃了把他们卖给地下妓院这一项。她渴望与男孩交流,除了排解寂寞,也想从他的口里得到一些信息。

  船不急不缓地航行在不知名的海域,义珍蓉寂寞得难受,几次要与男孩说话却又找不到借口,无意中她摸到一样东西,竟像是得到“宝贝”似的兴奋不已。

  义珍蓉的“宝贝”是在广州火车站上买的报纸——《羊城晚报》,万红娟也买了一份《广州报》带在身上。义珍蓉想不到这份报纸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喂,先生,看报吗?”义珍蓉见帅男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次,但仍不见回音。她自讨没趣,现在好在有了“宝贝”陪她解闷。

  义珍蓉从报纸的第一版读到最后一版,连广告都读得津津有味。当读到中缝,上面的“寻人启事”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寻彭炎冰,男,27岁,身高1.72米,会粤语、英语、普通话,于2006年元月13日从医院出走一直未归。任何人士如能提供可靠消息,如成功寻获彭炎冰,可获酬金港币200万元。本广告有效日期至2006年12月30日。有消息者,请即于139XXXXXXXX彭先生联系。

  义珍蓉一口气读下去,仅《羊城晚报》一天刊登的“寻人启事”和“认尸启示”就有十数条!她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和万红娟在一起,相信《广州日报》上这类信息将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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