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是背着在没人的地方,咱俩总要亲亲热热的说一阵子
话。我每次带些玩意儿给她,她也总有物事给我,绣个荷包
啦、做件马甲啦,从来就短不了……”
曹云奇脸色渐渐难看,心道:“哼,还有这门子事,倒瞒






得我好苦。”
陶子安续道:“这次田伯父闭门封剑,我随家父兴兴头头
的赶去,一见青妹,就觉得她容颜憔悴,好似生过了一场大
病。我心中怜惜,背着人安慰,问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她
初时支支吾吾,我寻根究底细问,她却发起怒来,抢白了我
几句,从此不再理我。
“我给她骂得胡涂啦,只有自个儿纳闷。那日酒宴完了,
我在后花园凉亭中撞见了她,只见她一双眼哭得红红的,我
不管什么,就向她陪不是,说道:‘青妹,都是我不好,你就
别生气啦。’哪知她脸一沉,发作道:‘哼,当真是你不好,那
也罢了!偏生是别人不好,我还是死了的干净。’我更加摸不
着头脑,再追问几句,她头一撇就走了。
“我回房睡了一会,越想越是不安,实在不明白什么地方
得罪了她,于是悄悄起来,走到她的房外,在窗上轻轻弹了
三弹。往日我们相约出来会面,总用这三弹指的记号。哪知
这晚我连弹了几次,房中竟是没半点动静。
“隔了半晌,我又轻弹三下,仍是没听到声息。我奇怪起
来,在窗格子上一推,那窗子并没闩住,应手而开,房中黑
漆漆的,没瞧见什么。我急于要跟她说话,就从窗子跳了进
去……”
曹云奇听到此处,满腔醋意从胸口直冲上来,再也不可
抑制,大声喝道:“你半夜三更的,偷入人家闺房,想干什么?”
陶子安正欲反唇相稽,苗若兰的侍婢快嘴琴儿却抢着道:“他
们是未婚夫妇,你又管得着么?”
陶子安向琴儿微一点头,谢她相帮,接着道:“我走到她






床边,隐约见床前放着一对鞋子,当下大着胆子,揭开罗帐,
伸手到被下一摸……”
曹云奇紫胀了脸,待欲喝骂,却见琴儿怒视着自己,话
到口头,又缩了回去。只听陶子安续道:“……触手处似乎是
一个包袱,青妹却不在床上。我更是奇怪,摸一摸那是什么
包袱,手上一凉,似乎是个婴儿,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再仔
细一摸,却不是婴儿是什么?只是全身冰凉,早已死去多时,
看来是把棉被压在孩子身上将他闷死的。”
只听得呛啷一响,苗若兰失手将茶碗摔在地下,脸色苍
白,嘴唇微微发颤。
陶子安道:“各位今日听着觉得可怕,当日我黑暗之中亲
手摸到,更是惊骇无比,险些儿叫出声来。就在此时,房外
脚步声响,有人进来,我忙往床底下一钻。只听那人走到床
边,坐在床沿,嘤嘤啜泣,原来就是青妹。她把死孩子抱在
手里,不住亲他,低声道:‘儿啊,你莫怪娘亲手害了你的小
命,娘心里可比刀割还要痛哪。只是你若活着,娘可活不成
啦。娘真狠心,对不起你。’
“我在床下只听得毛骨悚然,这才明白,原来她不知跟哪
个狗贼私通,生下了孩儿,竟下毒手将孩儿害死。她抱着死
婴哭一阵,亲一阵,终于站起身来,披上一件披风,将婴儿
罩住,走出房去。我待她走出房门,才从床下出来,悄悄跟
在她后面。那时我心里又悲又愤,要查出跟她私通的那狗贼
是谁。
“只见她走到后园,在墙边拿了一把短铲,越墙而出,我
一路远远掇着,见她走了半里多路,到了一处坟场。她拿起






短铲,正要掘地掩埋,忽然数丈外传来铁器与土石相击之声,
深夜之中,竟然另外也有人在掘地。她吃了一惊,急忙蹲下
身子,过了好一阵,弯着腰慢慢爬过去察看。我想必是盗墓
贼在掘坟,当下也跟着过去。只见坟旁一盏灯笼发着淡淡黄
光,照着一个黑影正在掘地。
“我凝目一瞧,这人却不是掘坟,是在坟旁挖个土坑,也
在掩埋什么。我心道:‘这可奇了,难道又有谁在埋私生儿?’
但见那人掘了一阵,从地下捧起一个长长的包裹,果真与一
个婴儿尸身相似。那人将包裹放入坑中,铲土盖土,回过头
来,火光下看得明白,原来此人非别,却是这位周云阳周师
兄。”
周云阳脸上本来就无血色,听陶子安说到这里,更是苍
白。
陶子安接着道:“当时我心下疑云大起:‘难道与青妹私
通的竟是这畜生?怎么他也来掩埋一个死婴?’青妹一见是他,
身子伏得更低,竟不出来与他相会。周师兄将土踏实,又铲
些青草铺在上面,再在草上堆了好多乱石,教人分辨不出,这
才走开。
“周师兄一走远,青妹忙掘了一坑,将死婴埋下,随即搬
开周师兄所放的乱石,要挖掘出来,瞧他埋的是什么物事。我
心想:‘就算你不动手,我也要掘,现下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青妹举起铁铲刚掘得几下,周师兄突然从坟后出来,叫道:
‘青文妹子,你干什么?’原来他心思也真周密,埋下之后假
装走开,过一会却又回来察看。青妹吓了一跳,一松手,铁
铲落在地下,无话可说。






“周师兄冷冷的道:‘青文妹子,你知道我埋什么,我也
知道你埋什么。要瞒呢,大家都瞒;要揭开呢,大家都揭开。’
青妹道:‘好,那么你起个誓。’周师兄当即起个毒誓,青妹
跟着他也起了誓。两人约定了互相隐瞒,一齐回进庄去。
“我瞧两人神情,似乎有什么私情,但又有点不像,看来
青妹那孩子不会是跟周师兄生的,当下悄悄跟在后面,手里
扣了喂毒的暗器,只要两人有丝毫亲昵的神态,有半句教人
听不入耳的说话,我立时将他毙了。
“总算他运气好,两人从坟场回进庄子,始终离得远远的,
一句话也没说。
“青妹回到自己房里,不断抽抽噎噎的低声哭泣。我站在
她的窗下,思前想后,什么都想到了。我想闯进去一刀将她
劈死,想放把火将田家庄烧成白地,想把她的丑事抖将出来
让人人知道,可又想抱着她大哭一场。终于打定了主意:‘眼
下须得不动声色,且待查明奸夫是谁再说。’
“我全身冰冷,回到房中,爹爹兀自好睡,我却独个儿站
着发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阮师叔来叫我,说田伯
父有话跟我说。我心道:‘这话儿来了,且瞧他怎生说?是要
我答应退婚呢,还是欺我不知,送一顶现成的绿头巾给我戴
戴?’阮师叔说夜深不陪我了,叫我自去。我生怕有甚不测,
叫醒了爹爹,请他防备,自己身上带了兵刃暗器,连弓箭也
暗藏在长袍底下。
“到了田伯父房里,见他躺在床上,眼望床顶,呆呆的出
神,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竟没觉察到我进房。我咳嗽一声,叫
道:‘阿爹!’他吃了一惊,将白纸藏入了褥子底下,道:‘啊,






子安,是你。’我心想:‘明明是你叫我来的,却这么装腔作
势。’但瞧他神色,却当真是异常惊恐。他叫我闩上房门,却
又打开窗子,以防有人在窗外偷听,这才颤声说道:‘子安,
我眼下危在旦夕,全凭你救我一命,你得去给我办一件事。’”
曹云奇心中憋了半天,听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戟指
叫遍:“放屁,放屁!我师父是何等功夫,你这小子有什么本
事救他?”
陶子安眼角儿也不向他瞥上一瞥,便似跟前没这个人一
般,向着宝树等人说道:“我听了他这两句话,大是惊疑,忙
道:‘阿爹但有所命,小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田伯父点
点头,从棉被中取出一个长长的、用锦缎包着的包裹,交在
我的手里。道:‘你拿了这东西,连夜赶赴关外,埋在隐蔽无
人之处。若能不让旁人察觉,或可救得我一命。’
“我接过手来,只觉那包裹又沉又硬,似是一件铁器,问
道:‘那是什么东西?有谁要来害你?’田伯父将手挥了几挥,
神色极为疲倦,道:‘你快去,连你爹爹也千万不可告知,再
迟片刻就来不及啦。这包裹千万不得打开。’我不敢再问,转
身出房。刚走到门口,田伯父忽道:‘子安,你袍子底下藏着
什么?’我吓了一跳,心道:‘他眼光好厉害!’只得照实说道:
‘那是兵刃弓箭。今日客人多,小婿怕混进了歹人来,所以特
地防着点儿。’田伯父道:‘好,你精明能干,云奇能学着你
一点儿,那就好了。唉,你把弓箭给我。’
“我从袍底下取出弓箭,递给了他。他抽出一支长箭,看
了几眼,搭在弓上,道:‘你快去吧!’我见了这副模样,心
下到有些惊慌:‘他别要在我背心射上一箭!’装着躬身行礼,






慢慢反退出去,退到房门,这才突然转身。出房门后我回头
一望,只见他将箭头对准窗口,显是防备仇家从窗中进来。
“我回到自己房里,对这事好生犯疑,心想田伯父的神色
之中,始终透着七分惊惶、三分诡秘,可以料定他对我决无
好意。我将这事对爹爹说了,但为了怕惹他生气,青文妹子
的事却瞒着不说。爹爹道:‘先瞧瞧包中是什么东西。’我也
正有此意,两人打开包裹,原来正是这只铁盒。
“爹爹当年亲眼见到田伯父将这只铁盒从胡一刀的遗孤
手中抢来,后来就将天龙门镇门之宝的宝刀放在盒里。爹爹
当时说道:‘这就奇了。’他知道铁盒旁藏有短箭,也知道铁
盒的开启之法,当即依法打开。我爷儿俩一看之下,面面相
觑,说不出话来。原来盒中竟是空无一物。爹爹道:‘那是什
么意思?’
“我早就瞧出不妙,这时更已心中雪亮,知道必是田伯父
陷害我的一条毒计,他将宝刀藏在别处,却将铁盒给我。他
必派人在路上截阻,拿到我后,便诬陷我盗他宝刀,逼我交
出。我交不出刀,他纵不杀我,也必将青妹的婚事退了,好
让她另嫁曹师兄。爹爹不知其中原委,自然瞧不透这毒计。我
不便对爹爹明言,发了半天呆,爷俩儿又商量了半天,不知
如何是好。”
曹云奇大叫:“你害死我师父,偷窃我天龙门至宝,却又
来胡说八道。这套鬼话,连三岁孩儿也瞒骗不过。”陶子安冷
笑道:“田伯父虽已死无对证,我手中却有证据。”曹云奇更
是暴跳如雷,喝道:“证据?什么证据?拿出来大家瞧瞧。”陶
子安道:“到时候我自会拿出来,不用你着忙。各位,这位曹






师兄老是打断我的话头,还不如请他来说。”
宝树冷冷的道:“曹云奇,你妈巴羔子的,你要把老和尚
撞下山去,和尚还没跟你算帐呢!直娘贼,你瞪眼珠粗脖子
干么?”曹云奇心中一寒,不敢再说。
陶子安道:“我知道只要拿着铁盒一出田门,就算没杀身
之祸,也必闹个身败名裂。我道:‘爹,这中间大有古怪,我
把包裹去还给岳父,不能招揽这门子事。’当下将铁盒包回在
锦缎之中,心下琢磨了几句话,要点破他的诡计,大家来个
心照不宣。
“待我捧着包裹赶到田伯父房外,他房中灯光已熄,窗子
房门都已紧闭。我想这件事随时都能闹穿,片刻延挨不得,当
下在窗外叫了几声:‘阿爹,阿爹!’房里却没有应声。我心
下起疑:‘他这等武功,纵在沉睡之中也必立时惊觉,看来是
故意不答。’
“我越想越怕,似觉天龙门的弟子已埋伏在侧,马上就要
一拥而上,逼我交出宝刀。我一面拍门,一面把话说明在先:
‘阿爹!我爹爹要我把包裹还您。我们有要事在身,没能跟您
老办事。这包裹小婿可没打开过。’拍下几下,房中仍是无声
无息。我急了,取出刀子撬开了门闩,推门进去,打火点亮
蜡烛,不由得惊得呆了,只见田伯父已死在床上,胸口插了
一支长箭,那正是我常用的羽箭。我那副弓箭放在他棉被之
上。他脸色惊怖异常,似乎临死之前曾见到什么极可怕的妖
魔鬼怪一般。
“我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眼见门窗紧闭,不知害死
田伯父的凶手怎生进来,下手后又从何处出去?抬头向屋顶






一张,但见屋瓦好好的没半点破碎,那么凶手就不是从屋顶
出入的了。
“我再想查看,忽听得走廊中传来几个人的脚步之声。我
想田伯父死在我的箭下,此时若有人进来,我如何脱得了干
系?忙在被上取过我的弓箭,正要去拔他胸口的羽箭,烛光
下突然见到床上有两件物事,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手一颤,
烛台脱手,烛火立时灭了。
“各位定然猜不到我见了什么东西。原来一样是这柄宝
刀,另一样却是青妹埋在坟中的那个死婴。当时我只道是这
婴儿不甘无辜枉死,竟从坟中钻出来索命,慌乱之下,顺手
抢了宝刀就逃。刚奔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来在田伯父
的褥下一摸,果然摸到了那张白纸。我料到他的死因跟这张
纸一定大有干系,于是塞入怀中,正要伸手再去拔箭,脚步
声近,已有三人走到了门口。我暗叫:‘糟糕!这一下门口被
堵,我陶子安性命休矣!’
“危急之下,眼见无处躲藏,只得往床底下一钻,但听得
那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阮师叔和曹周两位师兄。阮师叔叫
了两声:‘师哥’不听见应声,就命周师兄去点蜡烛来。我想
待会取来烛火,他们见到田伯父枉死,一搜之下,我性命难
保,此刻乘黑,正好冲将出去。
“阮师叔与曹师哥都是高手,我一人自不是他二人之敌,
但出其不意,或能脱身,此时须得当机立断,万万迁延不得,
当下慢慢爬到床边,正要跃出,突然手臂伸将出去,碰到一
人的脸孔,原来床底下已有人比我先到。
“我险些失声惊呼,那人已伸手扣住我的脉门。我暗暗叫






苦,那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别作声,一起出去。’我心中
大喜,就在此时,眼前一亮,周师哥已提了灯笼来到。
“只听得噗的一响,那人发了一枚暗器,将灯笼打灭,跟
着翻手竟来夺我手中的宝刀。我一个打滚,滚出床底,急冲
而出。床底那人追将出来。只听阮师叔叫道:‘好贼子!’挥
掌打出。阮师叔武功极高,料想那人也脱不了身。我急忙奔
回房中,叫了爹爹,连夜逃出田家。
“这件事的经过就是这样。这只铁盒是田伯父亲手交给我
的,他叫我埋在关外,我是依他的遗命而为。天龙门的师叔
师兄们见到田伯父胸上羽箭,自然疑心是我下手害他,这原
是难怪。只可惜我不知床底那人的底细,否则大可找来作个
见证。但就算找不到床下那人,我也知害死田伯父的凶手是
谁。各位请看,这张纸是田伯父见到我时塞在褥子底下的,他
害怕仇家前来相害,弯弓搭箭对准窗口,等的就是此人。可
是此人终于到来,而田伯父也终于逃不出他的毒手。”
他说到这里,从怀里取出一只绣花的锦囊。众人见这锦
囊手工精致,料知是田青文所作,不由得转头去望曹云奇。只
见他恼得眼中如要喷火,心中都是暗暗好笑。陶子安打开锦
囊,摸出一张白纸,要待交给宝树,微一迟疑,却递给了苗
若兰。
那白纸折成一个方胜,苗若兰接过来打开一看,轻轻咦
了一声,只见纸上浓墨写着两行字道:“恭贺田老前辈闭门封
剑,福寿全归。门下侍教晚生胡斐谨拜。”这两行字笔力遒劲,
与左右双童送上山来的拜帖书法一模一样,确是雪山飞狐胡
斐的亲笔。苗若兰拿着白纸的手微微颤动,轻声道:“难道是






他?”
阮士中从苗若兰手中接过白纸一看,道:“这确是胡斐的
笔迹。这样说来,咱们倒是错怪子安了。”他突然回过头来,
望着刘元鹤道:“刘大人,那么你躲在我田师哥床底下干什么?
你是给雪山飞狐卧底来啦,是不是?”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连曹云奇与周云阳也都摸不着
头脑。当晚黑暗之中,那床底人与阮士中交手数合,随即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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