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这次给朝廷保镖,反给不明不由的扣
在这里。”无尘笑道:“他威震河朔,到咱们江南来,嘿嘿,威风
可就没有了,只好吃点苦头!”
徐天宏心念一动,说道:“我这里有条‘卞庄刺虎’之计,便
是从十弟的念头中化出来的,各位瞧着是否使得?”把计策一
说,众人无不拊掌大笑。无尘连说:“妙计,妙计!”周绮笑着不
住摇头,对徐天宏扁扁嘴。
陈家洛笑道:“周姑娘又在笑七哥不够光明磊落了。不过
对付小人,也不必尽用君子之道。孟大哥,你去跟那威震河朔
说去吧。”
王维扬在齐鲁燕赵之地纵横四十年,无往而不利,哪知一






到江南,就遭此挫折。他大叫大嚷,定要见御林军统领评理。正
自吵闹,室门开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身穿御林军军官服色,
却是孟健雄。
他精明干练不让卫春华,走进室来,漫不为礼,大剌剌地
往椅上一坐,说道:“你就是威震河朔吗?”
王维扬见他傲慢无礼,心中有气,说道:“不错,这外号是
江湖朋友送的,既然福统领听着不顺耳,赶明儿我遍告江湖朋
友,把这外号撤了就是。”孟健雄冷冷的道:“福统领是皇亲国
戚,才不来理你们江湖上这一套呢。”王维扬道:“那么我好好
给朝廷保镖,护送宝物来杭,路上没出一点岔子,干么把我老
头子不明不白的扣在这里?”孟健雄道:“你真的要知道?”王维
扬道:“当然哪!”孟健雄道:“只怕你年纪老了,受不起这个惊
吓。”
王维扬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大不中用,当下潜运内力,伸掌
在桌子角上一拍,木屑纷飞,桌角竟被他拍了下来,怒道:“王
维扬年纪虽老,雄心犹在,上刀山下油锅,皱一皱眉头的不算
好汉。怕甚么惊吓?”
孟健雄道:“王老头儿倒真还有两下子。嘿嘿,江湖上有两
句话,说甚么‘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三枪,莫遇一张。’是
么?”王维扬道:“那是黑道上给我老头子脸上贴金的话。”孟健
雄道:“干么‘老王’要放在‘一张’上面?难道老王的武功本领,
要盖过那位姓张的不成?”
王维扬恍然大悟,霍地站起,跨上一步,大声道:“啊,是火
手判官要伸量老夫斤两来着!我老胡涂啦,没想到这一着。”
孟健雄道:“张大人是我上司,你总知道吧?”王维扬道:






“我知道张大人是在御林军。”孟健雄道:“你认识他老人家
吧?”王维扬道:“我们虽然同在北京,武林一脉,但他是官,我
是民,我久仰他英名,可惜没福气相识。”孟健雄道:“我们张大
人对你的名字,也是听得多了。现在他也在杭州。他说,在北
京的时候,天子脚下,为了一点虚名而伤和气,闹出来不好看,
眼前既然都在外乡,张大人有三件事要和王老英雄相商。只要
你金言一诺,马上就可以出去。”王维扬道:“我是给你们御林
军扣着,有甚么事,还不是凭你们说,何必要我答应?”孟健雄
道:“这些事很容易办哪,老镖头何必动怒?”
王维扬道:“火手判官要我怎样?”孟健雄道:“第一件,请
老镖头把‘威震河朔’的外号撤了。”王维扬道:“哼,第二件
呢?”孟健雄道:“请你把镇远镖局收了。”王维扬怒道:“我这镇
远镖局开了三十多年,没毁在黑道朋友手里,张大人却要我收
山。好!第三件呢?”孟健雄道:“第三件哪,请王老镖头遍请武
林同道,宣告‘宁碰阎王,莫碰老王;宁挨三枪,莫遇一张’这句
话,可得倒过来说。张大人还说,王老头年纪大了,这把紫金八
卦刀已无多大用处,不如献了给御林军。”
王维扬一听,怒气冲天,叫道:“我和张召重无冤无仇,他
何以如此欺人太甚。”孟健雄笑道:“你享名四十年,见好也应
该收了。一山不能藏二虎,难道这道理你也不懂?”王维扬道:
“原来他是要折辱我这老头,好叫他四海扬名。哼,要是我不答
应呢?他是不是把我扣在这里不放?好,我认了命。他假公济
私,只怕难逃天下悠悠之口。”
孟健雄道:“张大人是英雄豪杰,岂肯做这等事?他约你今
日午时,在狮子峰上拳剑相会,要是老王厉害,三个条款不必






再提。否则的话,就请王老镖头答应这三件事。”王维扬道:“就
是这么办,我老头儿四十年的名儿卖在火手判官手里,也不枉
了。”孟健雄道:“张大人说,这件事给皇上知道了可不大稳便。
王老镖头要是敢呢,那就单刀赴会。若是心虚胆怯,要请朋友
助拳帮阵,张大人说也就不必比了。”
王维扬气得哇哇大叫,说道:“我老头儿就是埋骨荒山,也
是单刀双掌,前来领教。”孟健雄道:“那么你写封信,我好带去
回复张大人。”说罢拿过纸墨笔砚。
王维扬气得双手发抖,写了一通短信:
“张召重大人英鉴:你之所言所为,未免欺人太甚。今日午
时,便在狮子峰相会,如我败于你手,由你处置便了。王维扬
启”
他是一介武夫,文理本不甚通,盛怒之下,写得更是草草。
孟健雄一笑,将信收起。
王维扬道:“请教老哥尊姓大名,待会也要领教。”他是连
孟健雄也迁怒在内了。孟健雄道:“我是后生晚辈,贱名不足挂
齿。说过单打独斗,待会我也不去狮子峰。若讲人多,镇远镖
局可不能跟御林军比呢。嘿嘿,嘿嘿!”连声冷笑,转身走出,带
上了门。红花会知道王维扬畏惧官府,不敢擅逃,所以只随便
把门带上,否则凭他一身武功,身上又无铐镣,几扇木门怎关
得他住?
铁琵琶韩文冲那日追马中伏,被扣了起来。这天上午,被
人带到另一间小室中监禁,自忖这番落入红花会之手,只怕再
无幸免,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隔室有人大叫大骂,一听声音,






竟是总镖头王维扬,但听他大骂张召重后生小子,目中无人。
韩文冲大为奇怪,正待叫问,室门开处,进来两人,说道:“请韩
大爷到厅上说话。”
进得厅来,见左边椅上坐着三人,上首红花会总舵主陈家
洛,其次一人白须飘然,一人身材矮小,都是在甘凉道上见过
的。韩文冲羞愧无已,一言不发,作了一揖,坐在椅上。
陈家洛道:“韩大哥,咱们在甘肃一会,不料今日又在此地
相遇。哈哈,可说是十分有缘了。”韩文冲隔了半晌,道:“在下
那时答应从此封刀归隐,可是王总镖头非要我走这一趟镖不
可。一则是却不过朋友之情,再则知道这是公子府上的珍宝,
想来公子不会责怪,所以……”徐天宏厉声道:“韩朋友,咱们
在江湖上讲究的是信义两字,你言而无信,自己瞧着怎么办?”
韩文冲一横心,答道:“我既落入你们之手,还有甚么说的,要
杀要剐……”
陈家洛道:“韩大哥,快别这样说。王总镖头这一次可给张
召重欺侮得狠了。这姓张的狐假虎威!王老英雄威震河朔,从
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说甚么也要斗一斗这火手判官。咱
们武林一脉,大家都很气愤,何况王总镖头还保了舍下的镖,
兄弟可不能袖手不理。韩大哥跟张召重交情怎样?”韩文冲道:
“在北京见过几次,咱们贵贱有别,他又自恃武功高强,不大瞧
得起我们,谈不上甚么交情。”陈家洛道:“照啊,你看看这信。”
把王维扬所写那信递给他看。
韩文冲本想总镖头向来敬畏官府,绝不致和张召重翻脸,
只是他成名已久,性子刚烈,张召重当真仗势欺人,这口气也
是咽不下去,刚才亲耳听得他破口大骂,又见这信,认得是王






维扬的笔迹,再不怀疑,说道:“既然如此,我想见总镖头,商量
一下对付的方策。”陈家洛道:“现在时候不早,这信想请韩大
哥先送去给张召重,回来再见王老英雄如何?”他虽是商量的
口吻,韩文冲也只得答应。
陈家洛高声叫道:“十二哥,你出来。”石双英从内堂出来,
陈家洛给他与韩文冲引见了,道:“这位石兄弟陪你去见张召
重。韩大哥,你不明白张召重如何削了王老英雄的面子,这事
说来话长,现在不及细谈。见了张召重后,你可说这位石兄弟
是贵局镖师,一切由他来说。”韩文冲疑心又起,踌躇不应。陈
家洛道:“韩大哥觉得有甚么不对么?”韩文冲忙道:“没有,我
遵照公子吩咐就是。”
徐天宏知他怀疑,只怕坏事,说道:“请等片刻。”转身入
内,拿了一壶酒一只酒杯出来,斟了酒,送到韩文冲面前,说
道:“刚才小弟言语多有冲撞,这里给韩大哥赔罪,请干此杯,
就算不再见怪。”韩文冲道:“好说,好说。”举杯一饮而尽,说
道:“陈公子,我去了。”陈家洛拱拱手道:“偏劳了。”韩文冲拿
了信,转身下堂。徐天宏突然惊道:“啊哟,不好了!韩大哥,我
弄错啦,刚才那杯酒里有毒。”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韩文冲脸上变色,转过头来。徐天宏
道:“真是对不起,这酒里下了毒,本来是浸暗器用的,下人不
知道拿了给我。刚才我一闻气味才知道。韩大哥已喝了一杯,
糟糕,糟糕,快拿解药来。”一名庄丁道:“解药在东城宅子里。”
徐天宏骂道:“胡涂东西,快骑马去拿。”那庄丁答应了出去。徐
天宏对韩文冲道:“小弟疏忽,实在该死。请韩大哥先送这信
去,只要一切听我们石兄弟的话行事,回来吃了解药,一点没






事。”韩文冲知道他是故意下毒,逼自己就范,如果遵照红花会
吩咐,回来就有解药可服,否则这条命就算送了,向徐天宏狠
狠瞪了一眼,一语不发,转身就走。石双英跟了出去。
等两人走出,周仲英皱眉道:“我瞧韩文冲为人也不是极
坏,宏儿你下毒这一着,做得太不光明。”徐天宏笑道:“义父,
这酒里没有毒。”周仲英道:“没有毒?”徐天宏道:“是呀!”随手
倒了杯酒喝下,笑道:“我怕他在张召重面前坏咱们的事,所以
吓吓他,回头再给他喝一杯酒,他就当没事了。”众人大笑不
已。
张召重接到陈家洛复信,约他在葛岭比武,心头怒气渐
平,他和陈家洛交过几次手,知道十九可以取胜,一雪昨日之
耻,他正坐在文泰来身旁监视,牢门开处,进来一名亲兵,说
道:“张大人,有客。”递上一张名帖。张召重一看,大红帖子上
写的是“威震河朔王维扬顿首”九字,登时有气:“拜客名帖之
上,哪有把自己外号也写上之理?”对那亲兵道:“你去对客人
说,我有公务在身,不能见客。请他留下地址,改日再拜。”那亲
兵去了一会,又道:“客人不肯走,有封信在这里。”张召重拆开
一看,又是生气,又是纳罕,心想自己和这老头儿素无纠葛,为
甚么约我比武?对亲兵道:“你对李军门说,我要会客,请他派
人来替我看守。”
等看守文泰来的四名侍卫来到,张召重换上长袍,来到客
厅。他认识韩文冲,举手招呼,说道:“王总镖头没来么?”韩文
冲道:“张大人,我给你引见,这是咱们镖局子的石镖头。王总
镖头有几句话要他对你说。”张召重把王维扬那信在桌上一






掷,说道:“王总镖头的威名我是久仰的了。我和他素来没有牵
连,怎说得上‘欺人太甚’四个字?恐怕其中有甚么误会,倒要
请两位指教。”
石双英冷冷的道:“王总镖头是武林领袖。武林中出了败
类,不管和他有没有牵连,他都得伸手管上一管。否则叫甚么
威震河朔呢?”张召重大怒,站起身来,说道:“王维扬说我是武
林败类?”石双英板起一张满是疤痕的脸,一言不发,给他来个
默认。张召重怒气更炽,说道:“我甚么地方丢了武林的脸,倒
要领教。”
石双英道:“王总镖头有几件事要问张大人。第一件,咱们
学武之人,不论哪一家哪一派,最痛恨的是欺尊灭长。张大人
是武当派高手,听说不但和同门师兄翻了脸,还想贪功去捉拿
师兄,可有这件事?”张召重怒道:“我们师兄弟的事,用不着外
人来管。”
石双英道:“第二件,咱们在江湖上混,不论白道黑道,官
府绿林,讲究的是信义为先。你和红花会无冤无仇,为了升官
发财,去捉拿奔雷手文泰来,欺骗铁胆庄的小孩,将他害死。你
问心可安?”张召重大怒,说道:“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跟
你们镇远镖局又有甚么干系?”石双英道:“你打不过红花会,
自己逃走,也就是了,何以陷害别人,施用金蝉脱壳之计,叫镇
远镖局顶缸,害得我们死伤了不少镖头伙计?”
张召重和韩文冲都怦然心动:“原来王维扬最气不过的是
这件事。”甘凉道上镇远镖局阎世章、戴永明等人被杀,钱正伦
伤手之事,韩文冲都是知道的,这时忍不住接口道:“张大人这
件事你确是做得不对,也难怪王总镖头生气。”石双英冷冷的






道:“其余的事我们也不问了,这三件事你说怎么办?”说着双
目一翻,凛然生威。
张召重被他如审犯人般问了一通,再也按捺不住,抢上一
步,叫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到太岁头上动土!”当场
就要动武。
石双英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说道:“怎么?威震河朔找你
比武,你怕了不敢,想和我动手是不是?”
张召重喝道:“谁说不敢?他要今天午时在狮子峰分个高
下,不去的不是好汉。”石双英道:“你要是不去,今后也别想在
武林混了。王总镖头说,你如果还有一点骨气,那么就一个人
去,我们镖局子里决不会有第二个人在场。倘若你惊动官府,
调兵遣将,我们是老百姓,可不敢奉陪。”张召重道:“王维扬浪
得虚名,这糟老头子难道我还怕他,用得着甚么帮手?”石双英
道:“我们王总镖头不善说话,待会相见,是拳脚刀枪上见功
夫。你要张口骂人,不妨现在骂个痛快。”张召重是个拙于言辞
之人,给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石双英道:“好,就这样,怕你还得腾点功夫出来操练一下
武艺,料理一些后事。”
张召重双眼冒火,反手一掌,快如闪电。石双英身子急闪,
竟没避开,给他打中左肩,跌出数步。张召重出手迅捷已极,一
掌把石双英打跌,跟着纵了过去,左拳猛击他胸膛。石双英施
展太极拳中的“揽雀尾”,将他这一拳粘至门外。张召重见他也
是内家功夫,怔了一怔。就在这一瞬之间,石双英又退出数步,
喝道:“好,你不敢会王总镖头,那么咱们就在这里见过高下。”
双掌一错,只觉右臂隐隐酸麻,几乎提不起来。张召重喝道:






“你不是我对手。你去对王维扬说,我午时准到。”石双英冷笑
一声,转身就走,韩文冲跟了出去。
当两人口角相争之时,韩文冲总是惦记自己服了毒酒,只
觉混身上下满不舒服,只盼石双英快些说完,好回去服药解
毒,等到两人动手,他已急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好容易赶回
孤山马宅,石双英道:“他答应午时准到。”韩文冲似乎腹痛如
绞,坐倒在椅。徐天宏倒了杯酒,说道:“这是解药,韩大哥喝
吧。”韩文冲忙伸手去接。
周仲英夹手夺过,仰脖子喝了下去。韩文冲愕然不解。周
仲英笑道:“这玩笑开得够了,韩大哥,你压根儿就没喝毒酒,
他是跟你闹着玩的。天宏,快过来赔罪。”徐天宏笑嘻嘻的过来
作了一揖,说道:“请韩大哥不要见怪。”跟着解释明白。韩文冲
虽然不高兴,但怀恨之念已经释然。
孟健雄又进去见王维扬,双手叉腰,气焰嚣张,戟指冷笑,
说道:“张大人答应了,你现在就去吧。喂!张大人不爱别人婆
婆妈妈的。你有甚么话,现在快说。待会在狮子峰,只是拳脚
兵刃上分高下,你多罗唆,张大人是不听的。哀求讨饶,也未必

Prev | Next
Pg.: 1 ...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 92


Back to home | File page

Subscribe | Register | Login |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