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生
怕两个老丐喝骂出来,揭破了陆无双的秘密,挺剑抢上,叫
道:“来来来,我一个斗你们两个。”陆无双却大为担忧:“傻
蛋不知我师父曾与全真教的道士大小十余战,全真派的武功
有哪一招一式逃得过她的眼去?天下道教派别多着,正乙、大
道、太一,甚么都好冒充,怎地偏偏指明了全真教?”
两个老丐听他说道“全真教门下”五字,都是一惊,齐
声喝道:“你当真是全真派门人?你和那……”
杨过哪容他们提到陆无双,长剑刺出,分攻两人胸口小
腹,正是全真嫡传剑法。两个老丐辈份甚高,决不愿合力斗
他一个后辈,但杨过这一招来得奇快,不得不同时举棒招架。
铁棒刚举,杨过长剑已从铁棒空隙中穿了过去,仍是疾刺二
人胸口。两个老丐万料不到他剑法如此迅捷,急忙后退。杨
过毫不容情,着着进逼,片刻之间,已连刺二九一十八剑,每
一剑都是一分为二,刺出时只有一招,手腕抖处,剑招却分
而为二。这是全真派上乘武功中的“一气化三清”剑术,每
一招均可化为三招,杨过每一剑刺出,两个老丐就倒退三步,
这一十八剑刺过,两个老丐竟然一招也还不了手,一共倒退
了五十四步。玉女心经的武功专用以克制全真派,杨过未练
玉女心经,先练全真武功,只是练得并不精纯,“一气化三
清”是化不来的,“化二清”倒也化得似模似样。
李莫愁见小道士剑法精奇,不禁暗惊,心道:“无怪全真
教名头这等响亮,果然是人才辈出,这人再过十年,我哪里
还能是他对手?看来全真教的掌教,日后定要落在这小道人
身上。”她若跟杨过动手,数招之间便能知他的全真剑法似是
而非,底子其实是古墓派功夫,但外表看来,却是真伪难辨。
杨过从赵志敬处得到全真派功夫的歌诀,此后曾加修习,因
此他的全真派武功却也不是全盘冒充。洪凌波与陆无双自然
更加瞧得神驰目眩。
杨过心想:“我若手下稍缓,让两个老叫化一开口说话,
那就凶多吉少。”这一十八剑刺过,长剑急抖,却已抢到了二
丐身后,又是一剑化为两招刺出。二丐急忙转身招架,杨过
不容他们铁棒与长剑相碰,晃身闪到二丐背后,两丐急忙转
身,杨过又已抢到他们背后。他自知若凭真实功夫,莫说以
一敌二,就是一个化子也抵敌不过,是以回旋急转,一味施
展轻功绕着二丐兜圈。
全真派每个门人武功练到适当火候,就须练这轻功,以
便他日练“天罡北斗阵”时抢位之用。杨过此时步伐虽是全
真派武功,但呼吸运气,使的却是“玉女心经”中的心法。古
墓派轻功乃天下之最,他这一起脚,两名丐帮高手竟然跟随
不上,但见他急奔如电,白光闪处,长剑连刺。若是他当真
要伤二人性命,二十个化子也都杀。二丐身子急转,抡棒防
卫要害,此时已顾不得抵挡来招,只是尽力守护,凭老天爷
的慈悲了。
如此急转了数十圈,二丐已累得头晕眼花,脚步踉跄,眼
见就要晕倒。李莫愁笑道:“喂,丐帮的朋友,我教你们个法
儿,两个人背靠背站着,那就不用转啦。”这一提醒,二丐大
喜,正要依法施为,杨过心想:“不好!给他们这么一来,我
可要输。”当下不再转身移位,一招两式,分刺二丐后心。
二丐只听得背后风声劲急,不及回棒招架,急忙向前迈
了一步,足刚着地,背后剑招便到,大惊之下,只得提气急
奔。哪知杨过的剑尖直如影子一般,不论两人跑得如何迅捷,
剑招始终是在他两人背后晃动。二丐脚步稍慢,背上肌肉就
被剑尖刺得剧痛。二丐心知杨过并无相害之意,否则手上微
一加劲,剑尖上前一尺,刃锋岂不穿胸而过?但脚下始终不
敢有丝毫停留。三人都是发力狂奔,片刻间已奔出两里有余,
将李莫愁等远远抛在后面。
杨过突然足下加劲,抢在二丐前头,笑嘻嘻的道:“慢慢
走啊,小心摔交!”二丐不约而同的双棒齐出。杨过左手一伸,
已抓住一根铁棒,同时右手长剑平着剑刃,搭在另一根铁棒
上向左推挤,左掌张处,两根铁棒一齐握住。二丐惊觉不妙,
急忙运劲里夺。杨过功力不及对方,哪肯与他们硬拚,长剑
顺着铁棒直划下去。二丐若不放手,八根手指立时削断,只
得撒棒后跃,脸上神色极是尴尬,斗是斗不过,就此逃走,却
又未免丢人太甚。
杨过说道:“敝教与贵帮素来交好,两位千万不可信了旁
人挑拨。怨有头,债有主,古墓派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明明在
此,两位何不找她去?”二丐并不识得李莫愁,但素知她的厉
害,听了杨过之言,心中一凛,齐声道:“此话当真?”杨过
道:“我干么相欺?小道也是给这魔头逼得走投无路,这才与
两位动手。”说到此处,双手捧起铁棒,恭恭敬敬的还了二丐,
又道:“那赤练仙子随身携带之物天下闻名,两位难道不知
么?”一个老丐恍然而悟,说道:“啊,是了,她手中拿着拂
尘,花驴上系有金铃。那个穿黄衫的就是她了?”杨过笑道:
“不错,不错。用银弧飞刀伤了贵帮弟子的那个姑娘,就是李
莫愁的弟子……”微一沉吟,又道:“就只怕……不行,不行
……”那声若洪钟的老丐性子甚是急躁,忙问:“怕甚么?”杨
过道:“不行,不行。”那丐急道:“不行甚么?”杨过道:“想
那李莫愁横行天下,江湖上人物个个闻名丧胆,贵帮虽然厉
害,却没一个是她的敌手。既然伤了贵帮朋友的是她弟子,那
也只好罢休。”
那老丐给他激得哇哇大叫,拖起铁棒,说道:“哼,管她
甚么赤练仙子、黑练仙子,今日非去斗斗她不可!”说着就要
往来路奔回。另一个老丐却甚为持重,心想我二人连眼前这
个小道人也斗不过,还去惹那赤练仙子,岂非白白送死?当
下拉住他手臂,道:“也不须急在一时,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向杨过一拱手,说道:“请教道友高姓大名。”杨过笑道:“小
道姓萨,名叫华滋。后会有期。”打个问讯,回头便走。
西丐喃喃自语:“萨华滋,萨华滋?可没听过他的名头,
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居然如此了得……”一丐突然跳了起来,
骂道:“直娘贼,狗厮鸟!”另丐问道:“甚么?”那丐道:“他
名叫萨华滋,那是杀化子啊,给这小贼道骂了还不知道。”两
丐破口大骂,却也不敢回去寻他算帐。
杨过心中暗笑,生怕陆无双有失,急忙回转,只见陆无
双骑在马上,不住向这边张望,显是等得焦急异常。她一见
杨过,脸有喜色,忙催马迎了上来,低声道:“傻蛋,你好,
你撇下我啦。”
杨过一笑,双手横捧长剑,拿剑柄递到洪凌波面前,躬
身行礼,道:“多谢借剑。”洪凌波伸手接过。杨过正要转身,
李莫愁忽道:“且慢。”她见这小道士武艺了得,心想留下此
人,必为他日之患,乘他此时武功不及自己,随手除掉了事。
杨过一听“且慢”二字,已知不妙,当下将长剑又递前
数寸,放在洪凌波手中,随即撒手离剑。洪凌波只得抓住剑
柄,笑道:“小道人,你武功好得很啊。”
李莫愁本欲激他动手,将他一拂尘击毙,但他手中没了
兵刃,自己是何等身分,那是不能用兵刃伤他的了,于是将
拂尘往后领中一插,问道:“你是全真七子哪一个的门下?”
杨过笑道:“我是王重阳的弟子。”他对全真诸道均无好
感,心中没半点尊敬之意,丘处机虽相待不错,但与之共处
时刻甚暂,临别时又给他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固也明白他并
无恶意,心下却总不愤,至于郝大通、赵志敬等,那更是想
起来就咬牙切齿。他在古墓中学练王重阳当年亲手所刻的九
阴真经要诀,若说是他的弟子,勉强也说得上。但照他的年
纪,只能是赵志敬、尹志平辈的徒儿,李莫愁见他武功不弱,
才问他是全真七子哪一个的门人,实已抬举了他。杨过若是
随口答一个丘处机、王处一的名字,李莫愁倒也信了。但他
不肯比杀死孙婆婆的郝大通矮着一辈,便抬出王重阳来。重
阳真人是全真教创教祖师,生平只收七个弟子,武林中众所
周知,这小道人降生之日,重阳真人早已不在人世了。
李莫愁心道:“你这小丑八怪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我是
谁,在我面前胆敢捣鬼。”转念一想:“全真教士哪敢随口拿
祖师爷说笑?又怎敢口称‘王重阳’三字?但他若非全真弟
子,怎地武功招式又明明是全真派的?”
杨过见她脸上虽然仍是笑吟吟地,但眉间微蹙,正自沉
吟,心想自己当日扮了乡童,跟洪凌波闹了好一阵,在古墓
中又和她们师徒数度交手,别给她们在语音举止中瞧出破绽,
事不宜迟,走为上策,举手行了一礼,翻身上马,就要纵马
奔驰。
李莫愁轻飘飘的跃出,拦在他马前,说道:“下来,我有
话问你。”杨过道:“我知道你要问甚么?你要问我,有没见
到一个左腿有些不便的美貌姑娘?可知她带的那本书在哪
里?”李莫愁心中一惊,淡淡的道:“是啊,你真聪明。那本
书在哪里?”杨过道:“适才我和这个师弟在道旁休息,见那
姑娘和三个化子动手。一个化子给那姑娘砍了一刀,但又有
两个化子过来,那姑娘不敌,终于给他们擒住……”
李莫愁素来镇定自若,遇上天大的事也是不动声色,但
想到陆无双既被丐帮所擒,那本《五毒秘传》势必也落入他
们手中,不由得微现焦急之色。
杨过见谎言见效,更加夸大其词:“一个化子从那姑娘怀
里掏出一本甚么书来,那姑娘不肯给,却让那化子打了老大
一个耳括子。”陆无双向他横了一眼,心道:“好傻蛋,你胡
说八道损我,瞧我不收拾你?”杨过明知陆无双心中骇怕,故
意问她道:“师弟,你说这岂不叫人生气?那姑娘给几个化子
又摸手、又摸脚,吃了好大的亏哪,是不是?”陆无双低垂了
头,只得“嗯”了一声。
说到此处,山角后马蹄声响,拥出一队人马,仪仗兵勇,
声势甚盛,原来是一队蒙古官兵。其时金国已灭,淮河以北
尽属蒙古。李莫愁自不将这些官兵放在眼里,但她急欲查知
陆无双的行踪,不想多惹事端,于是避在道旁,只见铁蹄扬
尘,百余名蒙古兵将拥着一个官员疾驰而守。那蒙古官员身
穿锦袍,腰悬弓箭,骑术甚精,脸容虽瞧不清楚,纵马大跑
时的神态却颇为剽悍。
李莫愁待马队过后,举拂尘拂去身上给奔马扬起的灰土。
她拂尘每动一下,陆无双的心就剧跳一下,知道这一拂若非
拂去尘土,而是落在自己头上,势不免立时脑浆迸裂。
李莫愁拂罢尘土,又问:“后来怎样了?”杨过道:“几个
化子掳了那姑娘,向北方去啦。小道路见不平,意欲拦阻,那
两个老叫化就留下来跟我打了一架。”
李莫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很好,多谢你啦。我
姓李名莫愁,江湖上叫我赤练仙子,也有人叫我赤练魔头。你
听见过我的名字么?”杨过摇头道:“我没听见过。姑娘,你
这般美貌,真如天仙下凡一样,怎可称为魔头啊?”李莫愁这
时已三十来岁,但内功深湛,皮肤雪白粉嫩,脸上没一丝皱
纹,望之仍如二十许人。她一生自负美貌,听杨过这般当面
奉承,心下自然乐意,拂尘一摆,道:“你跟我说笑,自称是
王重阳门人,本该好好叫你吃点苦头再死。既然你还会说话,
我就只用这拂尘稍稍教训你一下。”
杨过摇头道:“不成,不成,小道不能平白无端的跟后辈
动手。”李莫愁道:“死到临头,还在说笑。我怎么是你的后
辈啦?”杨过道:“我师父重阳真人,跟你祖师婆婆是同辈,我
岂非长着你一辈?你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我老人家
是不能欺侮你的。”李莫愁浅浅一笑,对洪凌波道:“再将剑
借给他。”杨过摇手道:“不成,不成,我……”他话未说完,
洪凌波已拔剑出鞘,只听擦的一响,手中拿着的只是个剑柄,
剑刃却留在剑鞘之内。她愕然之间,随即醒悟,原来杨过还
剑之时暗中使了手脚,将剑刃捏断,但微微留下几分勉强牵
连,拔剑时稍一用力,当即断截。
李莫愁脸上变色。杨过道:“本来嘛,我是不能跟后辈的
年轻姑娘们动手的,但你既然定要逼我过招,这样罢,我空
手接你拂尘三招。咱们把话说明在先,只过三招,只要你接
得住,我就放你走路。但三招一过,你却不能再跟我纠缠不
清啦。”他知当此情势,不动手是不成的了,但若当真比拚,
自然绝不是她对手,索性老气横秋,装出一派前辈模样,再
以言语挤兑,要她答应只过三招,不能再发第四招,自己反
正是斗她不过,用不用兵刃也是一样,最好她也就此不使那
招数厉害之极的拂尘。
李莫愁岂不明白他的用意,心道:“凭你这小子也接得住
我三招?”说道:“好啊,老前辈,后辈领教啦。”
杨过道:“不敢……”突然间只见黄影晃动,身前身后都
是拂尘的影子。李莫愁这一招“无孔不入”,乃是向敌人周身
百骸进攻,虽是一招,其实千头万绪,一招之中包含了数十
招,竟是同时点他全身各处大穴。她适才见杨过与两丐交手,
剑法精妙,确非庸手,定要在三招之内伤他,倒也不易,是
以一上手就使出生平最得意的“三无三不手”来。
这三下招数是她自创,连小龙女也没见过。杨过突然见
到,吓了一跳。这一招其实是无可抵挡之招,闪得左边,右
边穴道被点,避得前面,后面穴道受伤,只有武功远胜于李
莫愁的高手,以狠招正面扑击,才能逼得她回过拂尘自救。杨
过自然无此功力,情急之下,突然一个筋斗,头下脚上,运
起欧阳锋所授的功夫,经脉逆行,全身穴道尽数封闭,只觉
无数穴道上同时微微一麻,立即无事。他身子急转,倒立着
飞腿踢出。
李莫愁眼见明明已点中他多处穴道,他居然仍能还击,心
中大奇,跟着一招“无所不至”。这一招点的是他周身诸处偏
门穴道。杨过以头撑地,伸出左手,伸指戳向她右膝弯“委
中穴”。李莫愁更惊,急忙避开,“三无三不手”的第三手
“无所不为”立即使出。
这一招不再点穴,专打眼睛、咽喉、小腹、下阴等人身
诸般柔软之处,是以叫作“无所不为”,阴狠毒辣,可说已有
些无赖意味。当她练此毒招之时,哪想得到世上竟有人动武
时会头下脚上,匆忙中一招发出,自是照着平时练得精熟的
部位攻击敌人,这一来,攻眼睛的打中了脚背,攻咽喉的打
中了小腿,攻小腹的打中了大腿,攻下阴的打中了胸膛,攻
其柔虚,逢其坚实,竟然没半点功效。
李莫愁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她一生中见过不少大阵大
仗,武功胜过她的人也曾会过,只是她事先料敌周详,或攻
或守,或击或避,均有成竹在胸,却万料不到这小道士竟有
如此不可思议的功夫,只一呆之下,杨过突然张口,已咬住
了她拂尘的尘尾,一个翻身,直立起来。李莫愁手中一震,竟
被他将拂尘夺了过去。
当年二次华山论剑,欧阳锋逆运经脉,一口咬中黄药师
的手指,险些送了他的性命。盖逆运经脉之时,口唇运气,一
张一合,自然而然会生咬人之意。一人全身诸处之力,均不
及齿力厉害,常人可用牙齿咬碎胡桃,而大力士手力再强,亦
难握破胡桃坚壳。因此杨过内力虽不及李莫愁远甚,但牙齿
一咬住拂尘,竟夺下她用以扬威十余载的兵刃。
这一下变生不测,洪凌波与陆无双同时惊叫,李莫愁虽
然惊讶,却丝毫不惧,双掌轻拍,施展赤练神掌,扑上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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