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似乎世间万物都在恶性循环,比如你今天擦过屁股的纸扔在了卫生间的纸篓,第二天到了垃圾站,过了几天又集中到废品站,然后又被卖到造纸厂,造出劣质餐巾纸,卖给小饭馆当餐巾纸,然后你正好到那个小饭馆吃饭,用了那张含有你排泄物元素的餐巾纸擦嘴。
这就是恶性循环。
2.
翠翠的手很粗糙,并且带着废纸的霉味,这种味道总是让我联想到“酸秀才”这个词,但是我并不讨厌。
我喜欢一边让她的酸秀才手滑过我的身体,一边在卫生纸上写字。
在卫生纸上写字,字凹凸分明的立体感,能够激发我的思维。
翠翠的手握住我。
我在卫生纸上写道:如果我的工厂里的卫生纸能够吊死人,或者翠翠用工厂里的卫生纸上吊死了,那么我的工厂一定会声明鹊起吧?
我笑笑,在这行字上打了个很大的叉叉,黑造纸厂,出名了可不好。
我把那片写了字的卫生纸撕下来,擦了擦湿漉漉的身体,提起裤子,把那卫生纸揉做一团甩进废纸篓,心情莫名地烦躁:“翠翠,以后别让你的孩子来厂子里了,影响不好。”
翠翠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憨厚而无辜地说:“孩子上个星期就寄养在姥姥家了,不会再来了。”
“那今天在废纸堆里的不是你的小孩?”我心里知道不是,可还是不甘心。
“你是怎么了?”翠翠有些担心地望着我,女人都是这样,一旦把身体给了你,她就觉得有义务和责任去关心你的一切,“今天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废纸堆里。”
我皱起眉头,摆摆手,翠翠识趣地从我办公室出去。
上批的卫生纸生产出来后,我就给工人放了假,只留了翠翠在这里看守库房,库存越压越多,如果找不到销路,只好先停产了。
我出了办公室,叮嘱翠翠看管好工厂,如果有人来询问进货,让他们直接电话我。
阳光透过灰尘照到我的脸上,我看到一个小孩站在墙下的阴凉里,愣愣地望着我,眼睛里藏着某种情绪,某种渴望,或者某种秘密,总之让人感觉有某种诡异。
虽然我没有看清那天在垃圾堆里的小孩,但是直觉告诉我,就是他!
没错,就是他!
那个小孩,干干净净地站在墙的背影里,似乎明了你的一切,似乎明了这世间的一切,这比大白天看到青面獠牙的恶鬼更加恐怖,我不由打了哆嗦。
小孩就一直站在那里。
我就一直站在这里。
终于,小孩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消失在阴影里。
我脸上的肌肉跳动着,我确信我没有看走眼。
3、
翠翠死了。
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我回到工厂的时候,看到库房的门大开着,经过漂白的卫生纸缠绕在库房的横梁上,就像三尺白凌。
翠翠用工厂的卫生纸上吊死了。
我站在库房门口,突然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一丝风吹进来,翠翠的尸体晃了一下,卫生纸断了,尸体重重地落在地上,横梁上的卫生纸随风飘荡,那是天使翅膀的颜色。
报案么?谁会相信卫生纸可以吊死人?
我生产的卫生纸,真的可以吊死人?
我猛然想起什么,冲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出废纸篓,捡出那团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撕开,没错,里面写着:“如果我的工厂里的卫生纸能够吊死人,或者翠翠用工厂里的卫生纸上吊死了,那么我的工厂一定会声明鹊起吧?”这行字上面还有个大叉叉。
也就是说,我在这卷卫生纸上写的字变成了现实!
怎么会?只是巧合吧?
不能留下这页有罪证嫌疑卫生纸!
我简单思考了一下,反锁了工厂的大门,打开机器,找来锯条,把翠翠的尸体分解成小块,在熬浆锅里煮了,然后放入碎纸机,连同那片预告死亡的卫生纸。
在我潜意识中,我总觉得,整个事件,有哪里不对劲儿,奇怪的小孩,在卫生纸上的随写的死亡预告,以及翠翠以不可能实现的方式上吊自杀,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处理尸体是个体力活儿,我扯下横梁上的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血,看了看废纸堆,一个可怕的念头闪入了我的大脑,那个诡异的小孩当时在废纸堆找什么?
或者,那个诡异的小孩要找的东西,已经进了碎纸机?变成了卫生纸?
看来,这批卫生纸得赶快脱手才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疲惫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心里一团乱麻,拿出昨天那卷卫生纸,用圆珠笔在上面胡乱画着纷杂的线条。
“那批货,应该不会有人买吧?”
我在纸上写道。
刚刚写完这行字,手机响了。
“是YY卫生纸厂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说,心跳砰砰加快。
“你们那里还有存货吗?”
“有!”我站了起来。
“有多少?”对方问。
“你要多少?”我反问。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对方鉴定地说。
“好!什么时候提货?”
“明天!我到你厂里。”对方挂了电话。
我握着电话,木然着望着卫生纸的那行字。
这,绝对不是偶然,或者,偶然中存在着必然。
我写翠翠用卫生纸吊死,然后翠翠真的被卫生纸吊死了,我写卫生纸不会有人要,而刚刚落笔,卫生纸反而一售而空……
到底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我皱起眉头,心头一个激灵!是了,那个关于翠翠死亡的卫生纸字条上,我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意思就是翠翠不可能会被卫生纸吊死,结果,翠翠被吊死了。
难道?
难道在这卷卫生纸上写的事情,会以相反的方式,实现吗?
我颤抖着拿起笔,在另外一页卫生纸上写道:“天上不会掉下100块!”
笔锋刚落,一只老鼠从旧式的房顶上落下来,嘴里叼着一个破旧的手帕包裹,老鼠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丢下手帕包裹一溜烟不见了,我弯腰轻轻捡起,里面,零零散散地,放了100元。
而这手帕,是翠翠的。她习惯像那些老大妈一样,把钱包在手帕里。
或许,这真的只是巧合,是否巧合,就看明天那个买家是否会真的买走全部的卫生纸了。
4.
翌日,我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一步三晃地来到工厂。
工厂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尤其是小腿,简直像一根竹竿那么细。
瘦小男人穿着肥大的羽绒服,带着一顶黑色帽子,灰白格子的围巾把脸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
那眼睛似曾相识,不过我却想不出究竟在哪里相识。
“你是……要进货的人?”我问。
男人点点头。
我打开工厂的锁,带他来到库房。
库房了堆积了半个屋子的库存,很少有人会进这么多的货,于是我不放心地问他:“你都要要吗?”
“这是所有的吗?”男人的声音很细,有很重的鼻音,似乎是感冒了,怪不得捂这么严实。
“是,所有的。”我说。
男人向旁边的废纸堆望了望,说道:“我全买了,包括这些废纸。钱给你,我的货车马上就到。”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就给了我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装着2倍的钱。
男人离开后不到10分钟,就来了一辆大卡车,下来几个男人,拉走了男人买下的所有的东西。
有钱了!
我心里稍稍松口气,不过疑惑却更加浓重了,连那些废纸都买下吗?
为什么?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起了那双眼睛!
是!是那个诡异的小孩的眼睛。
我心事重重地坐到办公室,打开那卷卫生纸,要写什么?
写了以后,就会按照相反的方向实现吗?
那么写什么?
买彩票不会中100万?
我不会成为万人迷的大帅哥?
我不会永远不死。
“我不会永远不死”我在卫生纸上写道。
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办公室的门,怯怯地开了,一个小孩的脑袋探进来。
“那个……我妈在吗?”小孩小声问,现在的我,对小孩特别敏感,我紧张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孩,还好,不是他。
“谁是你妈?”我问。
“刘翠翠。”他说。
她死了,但是我不能那么说,“她几天前早就回去了!而且,你不是她的孩子吧?她儿子我见过。”我说。
“弟弟去姥姥家了,我是哥哥。我妈妈好几天没回家了……”小孩的眼睛闪出一丝焦虑。
“那跟我没关系!”我想赶紧打发这个孩子走。
“可是,我妈妈说,她就在这里看守库房。”小孩执着得说道。
“你没看见库房已经空了吗?刚才清了库,你妈妈就走了!”我有些不耐烦了。
“叔叔……”小孩坚定地望着我,说道,“你刚才明明说,她几天前就回去了……而且……”
小孩指了指我的办公桌,办公桌上放着翠翠的手帕钱包,“那是我妈妈的……”
我腾地站起来,慢慢走向这个孩子!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怯怯得后退几步,退到门外。
“你妈妈自杀死了,如果我说你妈妈用卫生纸上吊死了,你会相信吗?”
小孩嘴唇颤抖着嘴唇,说到:“怎、怎、怎么会?卫生纸怎么会吊死人……”
“哼哼!”我一把把小孩拽到办公室,繁琐上门,右手卡住他稚嫩的脖子,左手抓起那卷卫生纸,有些歇斯底里地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连一个小孩都不会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那样!没有错!”我的手狠狠地用力,小孩的脸被憋成猪肝色。
“你……你杀了我妈妈……抢了她的钱……”
“随你怎么说吧!”我揪出那卷卫生纸的一端,“现在,我也要用这卷卫生纸勒死你,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我也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小孩的手挣扎着,抓住卫生纸,不过却无力撕扯,指甲穿透卫生纸。
这个时候,他笑了。
5.
那个小孩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
我突然觉得,有些天昏地暗,心脏越跳越慢。
我无力地松开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我死了。
小孩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捡起地上的卫生纸,看了看。
被他指甲穿透的地方,正好是个“不”字。
于是,那行字,就变成了“我会永远不死”。
所以,我死了。
小孩站起来,对着门口说:“这应该是最后一卷了,你个马虎鬼!”
门口,买卫生纸的男人走进来,摘掉围巾,脱掉高跷,正是我之前看到过的那个诡异的小孩。
“谢谢你,总算全部回收了!”那男孩笑着。
“以后记得,不要再随意把天书弄丢了!做为一名命运,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冒充催催儿子的小孩很老成地说。
“还好,天书到了人间,会照着人类相反的愿望去实现。”诡异小孩不好意思地笑笑。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存在命运地的。
那本命运天书掉落到我工厂,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他们书写我们的命运,可是,谁又在书写命运的命运呢?
那个小小的命运掉落了天书,又是谁的安排?是更大的,命运的安排吗?
不可说……不可说……
【完】
欣与欣寻
1.
欣寻有一张受欢迎的娃娃脸,眼睛很大很卡通,里面留宿着几颗小星星,因此,没有人能够抵挡欣寻楚楚可怜而又无辜清澈的眼神。
我说了,没有人能够抵挡这种眼神。
欣寻拍拍手,鼓起腮帮子向上吹了口气,留海很默契地向上飘了飘。
欣寻踢了踢地上男人的尸体,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很酷的尸体的照片,照片有两种用途,首先这是完成委托的凭证,拿给雇主就可以得到剩下的佣金,另外呢,这些照片还可以卖给那些专门收集尸体照片的变态富翁,这亦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欣寻蹲下来,很认真的在尸体的额头上划上了HXX三个字母,这是欣寻的标记,次日报纸头版头条会为杀手HXX做广告,这才是杀手们喜欢留下标记的原因。
欣寻是个杀手。
2.
古惑片的编剧和导演大抵都是弱智的,杀手从来不穿皮衣带墨镜的。
比如欣寻,从来都是冒牌的耐克或者没有牌子的休闲装,看上去像个邻家小妹,青春可爱。欣寻的朋友小肥则似乎永远买不到合适的衣服,衬衣的第二颗扣子和第四颗扣子总是不系,而其实他并不肥。
欣寻的另外一个朋友小R说,做人别太张扬,做杀手更不能太张扬。
欣寻是个杀手,欣寻的两个朋友也是杀手,而其实,欣寻有三个朋友。
欣寻的另外一个朋友是HXX。
3.
天桥上坐着一个小孩,伸出脏兮兮的手,不过却无人问津,这个社会其实每个人都是乞丐,只不过乞讨的方式和对象不同而已。
乞丐很少施舍给乞丐,所以小孩今天的进帐十分不乐观。
小孩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把烟头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踩,愤愤地向小孩走过来,一把拎起小孩的领子,又踢又打:“蠢货!没用的东西,生你干嘛?吃白饭的蠢蛋,笨蛋!”
小孩哭着,大叫:“爸爸,我明天一定很努力很努力地要钱!”
男人还是疯了一样地踢打,小孩嘶哑着声音:“坏爸爸,坏爸爸,去死!去死!”
欣寻决定做一次赔钱的买卖,她雇佣她自己杀一个人。
4.
第二天那个小孩没有再来天桥乞讨,欣寻露出率真的微笑――小孩终于摆脱魔爪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天桥上,一对行乞的老人说:
――今天早点收工,去看看那孩子吧。
――真是可怜,他爸爸虽然暴戾,毕竟是爸爸,为了卧病的妈妈,爸爸去打劫,小孩来要饭
――是啊,这下可惨了,他爸爸被人杀死了,妈妈一急之下不愿意拖累孩子也喝农药死了。
――一夜之间成了孤儿,还真是悲惨。
当欣寻看到上吊而死的乞丐小孩时,第一次为杀人而感到内疚。
世界并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千万不要自以为是的帮助别人。
5.
欣寻一个人住,她的梦想是做一个世界级的赛车手,不做生意的时候,欣寻就泡在跑跑卡丁车里,虽然她总是跑第8。
欣寻喜欢吃水煮鱼又油又浓的辣汁,然后把人的胸脯肉煮进去,白嫩嫩的肉片泡在红艳艳的汁里,这种感觉总让欣寻胃口大开。
欣寻擦了擦嘴角的辣椒油,上网查了查自己的银行帐号。
再做上几笔大买卖,就可以到法国去参加赛车手的培训了,并且还可以买一辆自己梦想很久的红色赛车,像闪电麦昆那种。
欣寻的E-MAIL里有两封新邮件,一封是一个出手大方的老主顾发来的,这个老主顾的在e-mail里的昵称是“虎打武松”。
虎打武松是个变态的有钱人,欣寻的大部分尸体照片就是卖给他,以前都是欣寻卖什么他买什么,不过这次他却主动提出了要求,希望要一个女孩尸体的照片,要求是裸体,腹部要打开,露出子宫的模样。
欣寻沉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到医院偷一具女孩的尸体。
第二封邮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自称“爱茉莉”。
看了这封邮件,欣寻鼠标从电脑桌上跳下来,悬在桌子下面颤悠悠地晃动。
爱茉莉以高于常规价格10倍的钱,要杀HXX,第一笔款已经打入了欣寻的帐户。
欣寻颤抖着拿起鼠标,查看了自己的银行帐户,果然有新帐打入。
6.
Infact!
事实上,世界上并没有HXX这个人。
HXX只是欣寻一个温暖的梦里的温暖卡片。
欣寻总是做那个梦,梦到从碧蓝碧蓝的天空中,飘下一个淡黄色的卡片,卡片上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落款是HXX。
欣寻是个孤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每次做这个梦的第二天,她都会给自己过一次生日。
HXX是欣寻的生日天使。
而现在,这个叫做爱茉莉的人,要以天价,让欣寻杀死自己的生日天使。
没有杀手能杀死梦里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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