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下似龟非龟,传说中龙胜九子,霸下亦是九子之一。
敖归收回手,那霸下石雕竟兀自颤抖起来,石屑剥落,尘烟迷乱。少时一声龙吟响起,霸下睁开双目,眼里闪过一丝红光,仰头张口,一呼一吸间竟将潭底龙宫中的水流扰乱成涡。
安伯尘愕然,前一刻霸下还是死物,下一刻竟已变成活生生的龙子,气息之庞大,即便未对向安伯尘,也令安伯尘好生难受。
得敖归之命,霸下猛地一跺脚,张口低吼,层层涟漪自库门处荡开,卷散向四面八方。下一刻,库门大开,绚丽的光华从库中射出,盖过万丈龙宫的光辉,扎得安伯尘双目酸痛,难以睁开。好半晌安伯尘方才睁开双眼,打探向库内乍露一角琳琅满目的宝贝,深吸口气,随着敖归走进。
“先挑选秘籍。”
敖归领着安伯尘和司马槿来到左手第三处书架,笑着道。
书架只有四层,每层放置着十来本古拙的书卷,有的完好如初,有的陈旧残破,可都透着神秘而又遥远的气息。五十来本仙家秘籍当前,安伯尘神色莫名,心中暗道若是将这些秘籍全都带回大匡,传遍各个诸侯国,也不知过个几十年,大匡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安伯尘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转眼看向司马槿,就见她踱步于书架边,仔细端详着架上秘籍。
“天地玄黄……为何如此划分?”
司马槿问向敖归。
“本君闲来无事,将各个秘籍逐一翻阅,依照其中威力划分。天者自然最强,黄者最弱。”
敖归答道。
“这么说,这些秘籍龙君都修炼过?”司马槿好奇道。
“怎么可能,本君只修得我东海一脉的功法。这些秘籍有些是祖上所传,有些则是这些年本君收藏得来,平时略一翻阅,不过求个触类旁通罢了。”
司马槿点了点头,目光直接落向最上层的天字号秘籍,认真挑选起来。
天字号秘籍比之其余的秘籍都要古旧许多,大部分不是缺页便是残章,唯独末尾的拿一本保存完好。小心翼翼的抽出秘籍,司马槿看向封面,就见当中写了个“道”字,前后两字饱经风桑,如今已变得模糊难认。
“就这一本吧。”
司马槿将秘籍递给敖归,开口道。
“凡是仙家秘籍至少要有元婴境的元气才能修炼,更何况,天字号的秘籍在所有秘籍中最为难修。而这部是祖上所传,据说是上古时期一名无上强者的后人遗留于东海,连本君也只看了开篇寥寥几行便知难而退……你当真要选它?先前可是说好了,只能带走一本仙家秘籍。”
敖归看向司马槿,语重心长道。
“就要它了。”
司马槿毫不犹豫道。
闻言,敖归点了点头,手捏法诀按上那本秘籍,转眼变出一部崭新的拓本。
犹豫片刻,敖归将拓本放回书架,把旧本递给司马槿,眉宇间竟掠过一丝轻松之色。
司马槿忙着翻阅秘籍,一旁的安伯尘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道莫非这本仙家秘籍中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敖归送出旧本后似乎还暗舒了口气……难不成这本秘籍是从上古强者后人手中偷来的?
见着司马槿一脸欣喜的翻阅秘籍,安伯尘犹豫片刻,并没开口相问。既然是上古强者的后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讨要这秘籍,过了这么久,估摸着也不会再惦记了。
“无邪,去挑你的功法吧。”
小心翼翼的将仙家秘籍收回怀中,司马槿转向安伯尘道。
得到真正的仙人秘籍,她也无需再去争夺九辰君,和她分别的时候也快到了。
看向喜滋滋的司马槿,安伯尘心情复杂,神色莫名,落于司马槿眼中,亦让她颊边笑意微凝。
水波轻漾,随着夜明珠的光晕流转于两人身边,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功法在另一边,二位随我来吧。”
敖归恰到好处的插口道,打破了两人间尴尬的气氛。
秘籍和功法听起来差不多,可实际上却大有不同。秘籍中有功法,可除了功法外亦有其他诸如道法、咒语等等,亦有境界修炼提升之法,相当于大纲。而功法大多只是一门修炼套路,区区数招,未成体系。
安伯尘的想法很简单,仙家秘籍归司马槿,匿身功法为自己所用,至于龙宫所得宝贝则由两人平分。
第104章 龙宫寻宝
龙宫宝库很大,如同棋格一般井然有序。
转过置放秘籍的书架,向右再转七排,三人来到另一处书架前。
“我龙宫所藏的匿身功法都在这里,共计六十九部,当然,大多是身法。”
敖归看向安伯尘,若有所思道。
安伯尘点了点头,扫过功法卷帙,却不知如何挑选。
“龙君大人,不知有哪些功法无需在乎元气高低,以无邪如今的修为便能修炼?”
眼见安伯尘左右为难,司马槿开口问道。
她知道安伯尘讨要匿形功法是为了在琉京保得周全,以免落入离左手中。可安伯尘毕竟只有炎火修为,大多数功法需要合以相应的元气方能施展,龙宫所藏自然不会是那些不入流的功法,想要找出既能让安伯尘修炼,又能匿形的功法怕也实属不易。
果然,敖归眉头皱起,思索片刻,从书架上捡出五本功法,递给安伯尘。
“这几部功法寻常练气期修士便能修炼,可在匿形方面却有些差强人意。”
接过卷轴,安伯尘逐一翻开,就见手头这五部功法大多以身法为主,提纵之术,涉及匿身的少而又少。
和司马槿所想的一样,安伯尘向龙君讨要功法是为了在琉京之局中求得安身立足之本。离左为妖,杀伐初起,安伯尘不想卷入这场杀局,又得寻找出那条龙女,凭他如今这点本事难有作为。若修得一匿形的本事,方能进退自如,从容应变。
“不如选这部,土遁术。”
司马槿拾起一本卷轴,看了眼,朝向安伯尘道。
土遁?
安伯尘扫过那部功法,暗暗摇头。
以离左二人的本事,恐怕区区土遁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
放下卷轴,安伯尘向敖归拱了拱手道:“除此之外,难道再无其他?”
暗叹口气,敖归摇头道:“能隐匿身形的功法虽多,可至少也需金丹境界的修士才能修习,以无邪如今的修为当真不易。”
闻言,安伯尘面露失望,就听敖归接着道:“不过,我倒记得有一部功法能匿形,亦对元气没有太多要求,只不过此功法艰深晦涩,饶是本君看了第一篇也需思索许久。”
“既然如此,还望龙君拿出一观。”司马槿想了想道。
“两位勿急,我话还没说完。”
敖归苦笑着叹了口气:“除了艰深晦涩外,那功法还有以弊病,就是它只有一半……连一半都没,估摸着只有三分之一。”
“只要能匿形,并且能够为我修炼便行。”
安伯尘面色微喜,不假思索道。
他修炼匿形功法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成功脱离出琉京之局,这功法也没多大用处。
见着安伯尘执意不改,龙君摇了摇头,从书架顶层小心翼翼的抽出一部薄薄的书卷。那书卷只有三分之一个指甲盖那么厚,背面残缺不全,似被人有意撕去,而在功法封面上则书着三个篆字鬼影功。
安伯尘接过书卷,翻看粗粗一览,只见三篇,其一匿形,其二隐身,其三瞬移,而那瞬移篇也只有一半,剩下的不知所踪。
能匿藏身形足够了。
安伯尘心中道,朝向敖归拱了拱手:“就选这鬼影功,多谢龙君。”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套功法残缺不全,修炼到一半不到便无以为继,到那时你若再改修其他功法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淡淡一笑,安伯尘再度称谢,将鬼影功递给敖归。
“也罢,你心意已决本君也不再多言,这套功法虽然玄奥,可只剩下一半留在我这也无大用,你且拿去好了。”
说完,敖归一摆袍袖,带着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我龙宫法宝虽多,可大多已生出灵性,只有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化收服。剩下的能让你们带走的也只有这几样。”
说话间,敖归带着安伯尘和司马槿来到宝库深处。
宝库深处所藏的皆是一些光泽黯淡的法宝,元气极浅,也只有区区十来件,大多还是刀剑斧钺。
见状,安伯尘不由有些失望,也知道了为何龙君不假思索便应下他的条件。仙家秘籍即便带走也有拓本,至于法宝,安伯尘和司马槿更是只能炼化一些敖归看不上眼的边角料。如此一来既不亏本,又能令安伯尘履行承诺,这敖归看似和善,一副笑盈盈的面孔,实则老奸巨猾。
转念一想,安伯尘却也了然。
无论救不救那龙女,他都只能呆在琉京,大局铺开,想躲也躲不了。得了一本仙人撰写的匿身功法,对他来说还是赚了。
“那是什么?”
安伯尘正想着心思,就见司马槿皱眉望向一只巴掌大的贝壳,喃喃自语着:“奇怪,那里面怎么察觉不到元气。”
意外的看了眼司马槿,转瞬恢复如初,敖归上前将贝壳掀开,就见里面藏着两串手链,晶莹剔透,似用珠玉打造,浑然一体,看得司马槿再无法移开双眼。
“这宝贝也有来历。”
敖归看向珠链,目光游离,半晌才道:“的确,这并非什么法宝,可它的价值却不比任何一样仙家法宝低。这对珠链是上古之物,由万年蚌仙的内丹所炼,坚不可摧,能避邪,能养神,传说中是上古时期一名至强者和海族公主的定情之物。只可惜,两方世家后来变成宿敌,他们自然也就无法结合,这对珠链尚未经手便被丢弃,流落到我东海,因忌惮那位强者和他背后的世家,遂代为保管,直至今日。”
“那现在呢,他们还要不要?”
司马槿眨着大眼睛,问向敖归。
哂笑一声,敖归摇了摇头:“这些故事都是祖上流传下来,谁知是真是假。天地变革,无数万年过去,过往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即便对于本君来说何尝不是一段传说。”
司马槿抿着双唇,直直盯着那对珠链,看得一旁的安伯尘心觉好笑。
女人都喜欢珠宝首饰,看来司马槿也无法脱俗,不过这样一来,倒令她少了几分孑然于世的气息。
敖归察言观色何尝看不出司马槿的心意,当即一笑道:“与其选那些兵器倒不如带走这珠链。虽无大用,可也能辟邪,若将它拿出来,即便双头蛇恐怕也会顾忌,毕竟这珠链是上古强者所制,多多少少还带着几丝至强者的气息。”
闻言,安伯尘点了点头。
他已有了无邪枪,大半个月来枪不离手,早已习惯,再带回一样兵器却也是浪费,倒不如选这对能辟邪的珠链。一对两条,正好一人一条。
安伯尘接过珠链,宝库之行也就此结束。
传说中的龙宫宝贝虽没获得,不过司马槿得了仙家秘籍,安伯尘亦收获了鬼影功,也算各得所需。
看向正忙着佩戴手链的少年少女,敖归嘴角微翘,有些羡慕,亦有几分侥幸。
真龙皆有藏宝之好,他也如此,龙宫宝贝看似很多,可相比从前鼎盛时期的东海,却如同沧海一粟。因此,即便是练气期的刀枪斧钺敖归也很是不舍,索性有那形同鸡肋的珠链将这两人打发。
关于珠链的来历,敖归并没诓骗安伯尘和司马槿。
的确是祖上所传,出自上古至强者之手,可除了辟邪外,和凡间的珠宝并无多大区别,只不过价值连城罢。敖归不缺金银财宝,他只缺法宝,因此这些珠链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即便有着非凡的来历和传奇的故事,这么多年过去,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再古老的佩饰对于他的复兴大业来说,也没有多大用处。
“粗的你带,细的归我。”
司马槿喜滋滋的帮安伯尘带上手链,随后把玩起她那条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选中这对手链也不外乎如此。可刚带上,司马槿便生出一丝莫名的感觉,就仿佛心底某处被轻轻一撞,紧接着心跳加快。
下意识的,司马槿看向安伯尘。
目光相触,两人同时一怔,这一回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夜明珠光彩动人,普照潭底,涟漪荡漾,波澜游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他们两人。可转眼后,海潮声震耳欲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像是在寂静的潭底,反倒像置身海天尽头,汪洋奔涌之间。海水一阵又一阵的卷向远方,轰击礁崖,传来如歌如泣的回声,似在倾诉着什么。
波澜澎湃,隔断了世间一切纷纷扰扰,安伯尘和司马槿就这样站着,四目相视,心跳同时变得疾快。
“两位,可还想知道那头蛇妖的软肋所在?”
就在安伯尘欲言又止时,敖归的声音传来,打破两人间若有若无的微妙。
海潮退去,烟消云散,一切恢复如初。龙宫宝库中,司马槿面颊微红,低下头,好奇的看向珠链。那一瞬的悸动虽然强行压下,却无法赶走,被她藏于心底深处,不知为何,竟有些刻骨铭心。很是荒谬。
仙人秘籍到手,对于琉京,对于大匡,再没什么好留恋的。
司马槿心中暗道,可又止不住的想要再多看几眼面前的少年。
拳头捏紧,许久,渐渐松开。
第105章 不辞而别(上)
安伯尘自然不知司马槿的心意,或许连司马槿自己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听闻敖归提及蛇妖,安伯尘不再胡思乱想,收敛形色道:“愿闻其详。”
“这头蛇妖天资极高,五百年成精,即便金丹大成的修士借助法宝也极难对付。”
敖归还未说完,安伯尘心头一动,开口问道:“那元婴期的修士又如何?”
关于大匡和洞天福地的境界划分安伯尘已略知一二,这里的练气期相当于炎火,筑基相当于地品,金丹期等同于天品,而元婴期则相当于神师了。琉国没有神师,可安伯尘却认识三名神师以他“无邪上人”的身份。
“元婴期……”
敖归沉吟片刻道:“蛇妖还未去东界时已有元婴期的修为,它前往东界到如今尚不足百年,按理说元气并未完全恢复,不足元婴期。若有元婴期的修士,或许能将它斩杀。”
听得敖归所言,安伯尘心中一喜,离左虽厉害,却也不是大匡神师的对手,这等于又给安伯尘留下一条退路。大不了,到了紧要关头,他神游求助那三名神师,原本已约好腊月初八洞庭湖相会,若到那时还陷于琉京之局,正好去洞庭湖邀请众神师除妖,只不过得要好好编个借口。
还有,敖归似乎不知双头蛇早已不同心,分化作离左二人,到底该不该和他说?
安伯尘正迟疑间,敖归接着说道。
“那条蛇妖左首擅道法,右首擅推衍,寻常元婴修士也难以将它除灭。不过,它却有一处软肋。”
“是什么?”安伯尘急声问道。
“它喜食天雷。”
闻言,安伯尘愕然。
喜食雷电虽然古怪,可怎么也谈不上软肋。
转念又想,安伯尘不禁回忆起厉霖的梦境,那一年两头蛇为厉霖打造两重轮,传授他五雷之法,想必和这个喜好有关,可又似有什么阴谋。
见着安伯尘和司马槿面露疑色,龙君淡淡一笑,开口道:“寻常的天雷是它的饕餮盛宴,可雷分九重,寻常天雷顶多三重,三重往上的天雷即便是元婴期的大妖也无法承受。本君若是施法,足能召唤出六重天雷,它若强吞,则会自损筋肉骨骼,一时半会难以消化,亦难施展道法,只需练气期的修士便能将它斩杀。”
安伯尘心觉古怪,沉吟道:“可是,谁又知道它会不会吞食六重天雷。再者,龙君身处玄德洞天,又无法通过传送法阵前来,如何降天雷?”
敖归笑了笑,慢条斯理道:“这双头蛇虽然天资卓越,极通灵性,可天性中的贪婪即便它修炼成仙也改变不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天雷能助它锻炼筋络骨骼、五脏六腑,天雷精华则是大补,若有六重天雷,即便它明知难以消化也断不会放过。”
“至于本君……”
顿了顿,敖归道:“本君虽无法通过传诵阵到达东界,却能被你召唤出来。当然了,非是本君真身,而是龙魂。”
一直没开口的司马槿思索着道:“难不成还有什么专门的召唤法诀?”
摇了摇头,敖归道:“无需召唤法诀,只需诚心召唤即可。”
眼见两人一脸不解,敖归索性不再隐瞒,一五一十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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