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眼见得只是个配军,-牢城营犯罪的囚徒。”知府道:“量这个
配军做得甚么!”黄文炳道:“相公!不可小觑了他!恰相公所言尊府恩相家书说小儿谣
言,正应在本人身上。”知府道:“何以见得?”黄文炳:“耗国因家木,’耗散国家钱粮
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明明是个‘宋’字。第二句,‘刀兵点水工,’兴起刀兵
之人,‘水’边着个‘工’字,明是个‘江’字。这个人姓宋,名江,又作下反诗,明是天
数,万民有福!”知府又问道:“何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黄文炳答道:“或
是六六之年,或六六之数。‘播乱在山东,’今郓城县正是山东地方。这四句谣言已都应
了。”佑府又道:“不知此间有这个人么?”黄文炳又回道:“因夜来问那酒保时,说道这
人是前日写下了去。这个不难;只取牢城营文册一查,便见有无。”佑府道:“通判高见极
明。”便唤从人于库内取过牢城营里文册簿来看。当时从人于库内取至文册。蔡九知府亲自
简看,见后面果有五月间新配到囚徒一名,郓城县宋江。黄文炳看了,道:“正是应谣言的
人,非同小可!如是迟缓,诚恐走透了消息;可急差人捕获,下在牢里,却作商议。”佑府
道:“言之极当。”随即升厅,叫唤两院押牢节级过来。厅下戴宗声喏知府道:“你与我带
了做公的,快下牢城营里捉浔阳楼吟反诗的犯人郓城县宋江来,不可时刻违误!”戴宗听
罢,了一惊,心里只叫得“苦,苦;”随即出府来,点了众节级牢子,都教“各去家里取了
各人器械,来我下处间壁城隍庙里取齐。”戴宗分付了、众自归家去。戴宗却自作起“神行
法,”先来到牢城营里,迳入抄事房,推开门,看时,宋江正在房里。见戴宗入来,慌忙迎
接,便道:“我前日入城来,那里不寻遍;因贤弟不在,独自无聊,自寸浔阳楼上饮了一瓶
酒。这两日迷迷不好.正在这里害酒。”戴宗道:“哥哥!你前日却写下甚言语在楼上?”
宋江道:“醉后狂言,谁个记得。”戴宗道:“却知府唤我当厅发落,叫多带从人捉浔阳楼
上题反诗的犯人郓城宋江正身赴官。兄弟了一惊,先去稳住众做公的在城隍庙等候;如今我
特先报你知。哥哥!却是怎地好?如何解救?”宋江听罢,搔首不知痒处,只叫得苦,“我
今番必是死也!”戴宗道:“我教仁兄一着解手,未知如何?如今小弟不敢耽搁,回去便和
人来捉你。你可披乱头发,把尿屎泼在地上,就倒在里面,诈作疯魔。我和众人来时,你便
口里胡言乱语,只做失心疯,我便好自去替你回复知府。”宋江道:“感谢贤弟指教1万望
维持则个!”戴宗慌忙别了宋江,回到城里,迳来城隍庙,唤了众做公的,一直奔入牢城营
里来,假意喝问:“那个是新配来的宋江?”牌头引众人到抄事房里。只见宋江披散头发,
倒在尿屎坑里滚,见了戴宗和做公的人来,便说道:“你们是甚么鸟人!”戴宗假意大喝一
声:”捉拿这厮!”宋江白着眼,却乱打将来;口里乱道:“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吏人教
我领十万天兵来杀你江州人。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与我一颗金印,重八百余
斤,杀你这般鸟!”众做公的道:“原来是个失心疯的汉子!我们拿他去何用?”戴宗道:
“说得是。我们且去回话。要拿时,再来。”众人跟了戴宗,回到州衙里。蔡九知府在厅上
专等回话。戴宗和众做公的在厅下回复知府道:“原来这宋江是个失心疯的人,尿屎秽污全
不顾,口里胡言乱语,浑身臭粪不可当;因此不敢拿来。”蔡九知府正待要问缘故时,黄文
炳耳在屏风背后转将出来,对知府道:“休信这话。本人做的诗词,写的笔迹,不是有疯症
的人。其中有诈,好歹只顾拿来。-便走不动,扛也扛将来。”蔡九知府道:“通判说得
是。”便发落戴宗:“你们不拣恁地,只与我拿得来。”戴宗领了钧旨,只叫得苦;再将带
了众人下牢城营里来,对宋江道:“仁兄,事不谐矣!兄长只得去走一遭。”便把一个大竹
箩扛了宋江,直抬到江州府里当厅歇下。知府道:“拿过这厮来!”众做公的把宋江押在阶
下。宋江那里肯跪,睁着眼,见了蔡九知府,道:“你是甚么鸟,敢来问我!我是玉皇大帝
的女婿!丈人教我引十万天兵来杀你江州人。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有一颗
印,重八百余斤!你也快躲了!不寺我教你们都死!”蔡九知府看了,没做理会处。黄文炳
对知府道:“且唤本营差拨并牌头来,问这人来时有疯,近日却疯。若是来时疯,便是真症
候;若是近日疯,必是诈疯。”知府道:“言之极当。”便差人唤到管营差拨。问他两个
时,那里敢隐瞒,只得直说道:“这人来时不见有疯病,敢只是近日举发此症。”知府听了
大怒,唤过牢子狱卒,把宋江捆翻,一连打上五十下;打得宋江一佛出芯,二佛涅盘,皮开
肉绽,鲜血淋漓。戴宗看了,只叫得苦,又没做道理救他处。宋江初时也胡言乱语;次后拷
打不过,只得招道:“自不合一时酒后误写反诗,别无主意。”蔡九知府明取了招状,将一
面二十五斤死囚枷枷了,推放大牢里收禁。宋江打得两腿走不动,当厅钉了,直押赴死囚牢
里来。却得戴宗一力维持,分付了众小牢子,都教好觑此人。戴宗自安排饭食供给宋江;不
在话下再说蔡九知府退厅,邀请黄文炳到后堂,再谢道:“若非通判高明远见,下官险些儿
被这厮瞒过了。”黄文炳又道:“相公在上,此事也不宜迟;只好急急修一封书,便差人星
夜上京师,报与尊府恩相佑道,显得相公干了这件国家大事。就一发禀道:若要活的,便着
一辆陷车解上京;如不要活的,死防路途走失,就于本处斩首号令,以除大害。便是今上
得,佑必。”蔡九佑府道:“通判所言有理;下官即日也要使人回家,书上就荐通判之功,
使家尊面奏天子,早早升授富贵城池,去享荣华。”黄文炳称谢道:“小生终身皆依托门
下,自当衔环衔鞍之报。”黄文炳就撺掇蔡九知府写了家书,印上图书。黄文炳问道:“相
公,差那个心腹人去?”知府道:“本州自有个两院节级,唤做戴宗,会使‘神行法,’一
日能行八百里路最好。”蔡九知府就后堂置酒管待了黄文炳。次日,相辞知府,自回无为军
去了。且说蔡九知府安排两封信笼,打点了金珠宝贝玩好之物,上面都贴了封皮;次日早
辰,唤过戴宗到后堂,嘱付道:“我有这般礼物,一封家书,要送上东京太师府里去,庆贺
我父亲六月十五日生辰。日期将近,只有你能干去得。你休辞辛苦,可与我星夜去走一遭。
讨了回书便转来、我自重重的赏你。你的程途都在我心上。我已料着你神行的日期,专等你
回报。切不可沿途耽搁,有误事情。”戴宗听了,不敢不依,只得领了家书信笼,便拜辞了
知府,挑回下处安顿了;却来牢里对宋江说道:“哥哥放心。知府差我上京师去,只旬日之
间便回。就太师府里使些见识,解教哥哥的事。每日饭食,我自分付在李逵身上,委着他安
排送来,不教有缺。仁兄且宽心守耐几日。”宋江道:“望烦贤弟救宋江一命则个!”戴宗
唤过李逵当面分付道:“你哥哥误题了反诗,在这里官司,未知如何。我如今又差往东京
去,早晚便回。哥哥饭食,朝暮全靠着你看觑他则个。”李逵应道:“吟了反诗打甚么鸟
紧!万千谋反的倒做了大官!你自放心东京去,牢里谁敢奈何他!好便好!不好,我使老大
斧头砍他娘!”戴宗临行,又嘱付道:“兄弟小心,不要贪酒,失误了哥哥饮食。休得出去
撞醉了,饿着哥哥。”李逵道:“哥哥你自放心去。若是这等疑忌时,兄弟从今日就断了
酒,待你回来却开!早晚只在牢里服侍宋江哥哥,有何不可!戴宗听了,大哥道:“兄
弟.若得如此发心,坚意守看哥哥,更好。”当日作别自去了。李逵真个不酒,早晚只在牢
里服等宋江,寸步不离。不说李逵自看觑宋江。且说戴宗回到下处,换了腿膝护,八搭麻
鞋,穿杏黄衫,整了搭膊,腰里插了宣牌,换了巾帻,便袋里藏了书信盘,,挑上两个信
笼,出到城外,!身边出四个甲马,取数陌金纸烧送了,过了一宿。次日早起来,了酒食,
离了客店,又拴上四个甲马,挑起信笼,放开脚步便行。端的是耳边风雨之声,脚不点地。
路上略些素饭素点心又走。看看日暮,戴宗早歇了,又投客店宿歇一夜。次日,起个五更,
赶早凉行;拴上甲马,挑上信笼又走。约行过了三二百里,已是已牌时分,不见一个干净酒
店。此时正是六月初旬天气,蒸得汗雨淋,满身蒸,又怕中了暑,气。正饥渴之际,早望见
前面树林首一座傍水临湖酒肆。戴宗捻指间走到跟前,看时,干干净净,有二十副座头,尽
是红油桌凳,一带都是槛窗。戴宗挑着信笼,入到里面,拣一副稳便座头,歇下信笼,解下
腰里膊,脱下杏黄衫,喷口水,晒在窗栏上。戴宗坐下。只见个酒保来问道:“酒便不要
多,与我做口饭来。”酒保又道:“我这里卖酒饭;又有馒头,粉汤。”戴宗道:“我却不
荤腥。有甚素汤下饭?”酒保道:“加料麻辣豆腐,如何?”戴宗道:“最好,最好。”酒
保去不多时,一碗豆腐,放两碟菜蔬,连筛三大碗酒来。戴宗正饥,又渴,一下把酒和豆腐
都了。却待讨饭,只见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就边便倒。酒保叫道:“倒了!”只见店里走
出一个人来。便是梁山泊旱地忽律朱贵,说道:“且把信笼将入去,先搜那身边有甚东
西。”使有两个火家去他身上搜看。只见便袋里搜出一个纸包,包着一封书,取过来递与朱
头领。朱贵拆开,却是一封家书;见封皮上面写道:“平安家信,百拜奉上父亲大人膝下。
男蔡德章谨封。”朱贵使拆开,从头看去,见上面写道:“见今拿得应谣言题反诗山东宋
江,监收在牢一节,听侯施行。....”朱贵看罢,惊得呆了,半做声不得。火家正把戴
宗扛起来,背入杀人作房里去开剥,只见头边溜下搭膊,上挂着朱红绿漆宣牌。朱贵拿起来
看时,上面雕着银字,道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宗。”朱贵看了,道:“且不要动手!
我常听得军师说,这江州有个神行太保戴宗,是他至爱相识,莫非正是此人?如何倒送书去
害宋江?言一段书却又天幸撞在我手里!”叫;“火家,且与我把解药救醒他来,问个虚实
缘由。”当时火家把水调了解药,扶起来灌将下去。须臾之间,只见戴宗舒眉展眼,便起
来。却见朱贵拆开家书在手里,戴宗便喝道:“你是甚人?好大胆,却把蒙汗药麻翻了我!
如今又把太师府书信擅开,拆了封皮,却该甚罪?”朱贵笑道:“这封鸟书,打甚么要紧
急!休说拆开了太师府书札,俺这里兀自要和大未皇帝做个对头的!”戴宗听了大惊,便问
道:“好汉,你却是谁?愿求大名。”朱贵答道:“俺是梁山泊好汉旱地忽律朱贵。”戴宗
道:“既是梁山泊头领时,定然认得吴学究先生?”朱贵道:“吴学究是俺大寨里军师,执
掌兵权。足下如何认得他?”戴宗道“他和小可至爱相识。”朱贵道:“兄长莫非是军师常
说的江州神行太保戴院长么?”戴宗道:“小可便是。”朱贵又问道:“前者,宋公明断配
江州,经过山寨,吴军师曾寄一封书与足下,如今却缘何倒去害宋三郎性命?”戴宗道:
“宋公明和我又是至爱兄弟。他如今为吟了反诗,救他不得。我如今正要往京师寻门路救
他。如何肯害他性命!”朱贵道:“你不信,请看蔡九知府的来信。”戴宗看了,自一惊;
却把吴学究初寄的书与宋公相会的话,并宋江在浔阳楼醉后误题反诗一事,备细说了一遍。
朱贵道:“既然如此,戴院长亲到山寨里与众头领商议良策,可救宋公明性命。”朱贵慌忙
叫备分例酒食,管待了戴宗;便向水亭上,觑着对港,放了一枝号箭。响箭到处,早有小喽
罗摇过船来。朱贵便同戴宗带了信笼下船,到金沙滩上岸,引至大寨。吴用见报,连忙下关
迎接;见了戴宗,叙礼道:“间别久矣!今日甚风吹得到此?且请到大寨里来。”与众头领
相见了。朱贵说起戴宗来的缘故,“如今宋公明见监在彼。”晁盖听得,慌忙请戴院长坐
地,备问宋三郎官司为甚么事起。戴宗却把宋江吟反诗的事一一说了。晁盖听了大惊,便要
起请众头领,点了人马,下山去打江州,救取宋三郎上山。吴用谏道:“哥哥,不可造次。
江州离此间路远,军马去时,诚恐因而惹祸。‘打草惊蛇,’倒宋公明性命。此一件事,不
可力敌,只可智取。吴用不才,略施小计,只在戴院长身上,定要救宋三郎性命。”晁盖
道:“愿闻军师妙计,”吴学究道:“如今蔡九知府却差院长送书上东京去,讨太师回报,
只这封书上,将计就计,写一封假回书,教院长回去。书上只说教‘把犯人宋江切不可施
行;便须密切差的当人员,解赴东京问了详细,定行处决示众,断绝重谣。’等他解来此间
经过,我这里自差人下山夺了。此计如何?”晁盖道:“倘若不从这里过时,却不误了大
事?”公孙胜便道:“这个何难!我们自着人去远近探听,遮莫从那里过,务要等着,好歹
夺了。-只怕不能彀他解来。”晁盖道:“好却是好,只是没人会写蔡京笔迹。”吴学究
道:“吴用已思量心里了。如今天下盛行四家字体。-是苏东坡,黄鲁直,米元章,蔡京四
家字体。苏,黄,,米蔡,宋朝四绝。小生曾和济州城里一个秀才相识。那人姓萧,名让;
因他会写诸家字体,人都唤他做圣手书生;又会使,弄棒,舞刀,轮刀。吴用知他写得蔡京
笔述。不若央及戴院长就到他家,赚道泰安州岳庙里要写道碑文,先送五十两银于在此,作
安家之资,便要他来。随后却使人赚了他老小上山,就教本人入夥,如何?”晁盖道:“书
有他写便好了,也须要使个图书印记。”吴学究又道:“小生再有个相识,亦思量在肚里
了。这人也是中原一绝,见在济州城里居住。本身姓金,双名大坚,开得好石碑文,剔得好
图书玉石印记,亦会棒打。因为他雕得好玉石,人都称他做玉臂匠。也把五十两银去,就赚
他来锡碑文。到半路上,却也如此行便了。这两个人山寨里亦有用他处。”晁盖道:“妙
哉!”当日且安排筵宴,管待戴宗,就晚歇了。次日,早饭罢,烦请戴院长打扮做太保模
样,将了一二百两银子,拴上甲马便下山;把船渡过金沙滩上岸,拽开脚步,奔到济州来。
没两个时辰,早到城里,寻问圣手书生萧让住处。有人指道:“只在州衙东首文庙前居
住。”戴宗径到门首,咳嗽一声,问道:“萧先生有么?”只见一个秀才从里面来,见了戴
宗,却不认得,便问道:“太保何处?有甚见教?”戴宗施礼罢,说道:“小可是泰安州岳
庙里打供太保;今为本庙重修五岳楼,本州上户要刻道碑文,特地教小可白银五十两作安家
之资,请秀才便移尊步同到庙里作文则个。选定了日期,不可迟滞。”萧让道:“小生只会
作文及书丹,别无甚用,如要立碑,还用刻字匠作。”戴宗道:“小可再有五十两白银,就
要请玉臂匠金大坚刻石。检定了好日。万指引,寻了同行。”萧让得了五十两银子,便和戴
宗同来寻请金大坚。正行过文庙,只见萧让把手指道:“前面那个来的便是玉臂匠金大
坚。”当下萧让唤住金大坚,教与戴宗相见,具说泰安州岳庙里重修五岳楼,众上户要立道
碑文碣石之事,”这太保特地各五十两银子,来请我和你两个去。”金大坚五十两银子,作
安家之资;又说道:”阴阳人已拣定了日期,请二位今日便烦动身。”萧让道:“天气暄
热,今日便动身,也行不多路,前面赶不上宿头。只是来日起个五更.挨旦出去。”金大
坚:“正是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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