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林国余也没有别的办法。到达九宫山下,林国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向朱雀仙子说道:“朱雀姐姐,你还记不记的当年有一个杜子虚道长,在南京城也出现过,他应该是九宫山的吧?”
    朱雀仙子回想了一下,林国余和杜子虚打的交道较多,先有杜子虚上茅山,与陈亦冰商量救永慧等人,在半路遇袭,被林国余和紫菀搭救;后来又有杜子虚在南京城的酒馆里,遇到了川岛百惠子,因此被捉。这几次林国余是都在场的,尤其对杜子虚当年给川岛百惠子测字这一节,杜子虚也给林国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朱雀仙子与杜子虚的见面,只局限于在众多英雄的合力下,救出了一干江湖人等之时,那时在数百人中,朱雀仙子对杜子虚并未加以留意,只不过是匆匆的一瞥。林国余如今问了起来,朱雀仙子回忆了好半晌,才想起了那个貌不惊人,而且才也同样毫不出众的杜子虚。
    朱雀仙子点头说道:“好像当年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难道你想上山去见一见他?”
    林国余说道:“当年我对这位道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至少不象现在的少林武当这一般人一样,满脑子里都是名利,都是打着驱赶日寇的名号,干着排除异己的勾当。咱们现在已经到了九宫山了,不如上去拜访他一番,你看怎么样?”
    朱雀仙子笑道:“林弟弟,你要知道从你嘴里冒出‘印象不错’这四个字有多难。好吧,既然你这么推崇这位杜老道,我就和你一同上山,我再看看这个杜老道是何允人也,竟然从我林弟弟的嘴里能冒出一个‘好’字。”
    林国余尴尬的笑了。朱雀仙子十分的了解他,而且她说的不错。以林国余的个,要说出佩服某某人,这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刘基也未必能够让林国余说出“佩服”来,这个在江湖人声名不显的杜老道能被林国余称做“印象不错”如果他知道的话,恐怕会感觉到莫大的殊荣吧?
    两人到了九宫山下,禹王庙前。
    禹王庙的声望比不了武当少林,也比不了龙虎,茅山、衡山也都在禹王庙之上。若不是曾经九宫山诞生出来了一个功震千古,以自己的双脚走出了九洲,基本奠定了中华版图的至贤大圣,恐怕也不会有人记的九宫山这三个字,而九宫派更是无名,几乎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基本上就是不入流的门派。
    林国余和紫菀到达了庙门,只见庙内冷冷清清,并无人上香拜神。院子里也是乱柴、纸片堆了一地,哪里能看出还是一个江湖门派的影子?就算比起阿伦阿剖的土匪窝都十分的不如。
    林国余站在禹庙外面喊道:“杜道长可在不在?故友来访。”
    连喊了数声,始终不见庙内有人应声。朱雀仙子看了林国余一眼,低声说道:“林弟弟,看来你的声名还是不够,假若你是少林方丈,只用一招少林狮子吼,恐怕那个杜老道一定屁颠屁颠的跑出来迎接你。”
    林国余说道:“以我与杜道长的交往,我倒看杜道长并不象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兴许是最近禹王里庙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所以杜道长现在无暇分身吧。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庙里,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记这院子里成了这样子?”
    朱雀仙子指着庙门说道:“你看这庙门还开着,不如咱们先进去,看看有没有值事的小道士,问一问杜老道在不在,即使是他不在的话也没有关系,反正咱们此行根本也并非是为着杜老道而来。”
    二人走向庙门,庙门是半开着的,林国余和朱雀仙子推开了半扇庙门,只感觉到一股灰尘扑面落下,二人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也不知道这庙有多少时间没有打扫过了,灰尘竟然好久都没有落尽,朱雀仙子皱着眉头,林国余也受不了这呛味,停在门口。
    朱雀仙子道:“算了,现在这庙成了这样子,肯定是连一个执事的道人都没有,林弟弟,咱们也不必在这里找了,我看还是干脆下山,做别的事情吧。”
    林国余正要点头和朱雀仙子一回下山,却听到庙内有人嘀咕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扰爷爷睡觉?”
    林国余和朱雀仙子都愣住了,这庙里原来是有人在的?那为什么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声,而且听这人的口气,似乎十分的不善,好象并非是修道的道士,倒好象是一个地痞无赖的口气一样,二人正在吃惊,听到庙里传来了鞋底拖擦地面的声音,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重重的传了过来,紧接着庙门一响,一人从庙里晃晃悠悠的走来。
    这人身高约有一米七左右,头上梳着道髻,身上穿着一身的道袍,看打扮是一个全真道士,可是两眼迷离,眼仁微微泛出一丝红色,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没有把的破茶壶,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条鸡腿正在啃,而看他的脸上,灰垢遮面,已经看不出有多大的年纪,倒是下巴上也已经有了一些胡须,这样推算起来年龄应该不是很大,估计也就在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身材单薄,走路沉重,丝毫不象是练过功夫的人。
    一面摇摇晃晃的走着,一面轻声的嘀咕:“都不让爷睡个安稳觉,爷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到了庙门口,这人一扶庙门,庙门一晃,林国余和朱雀仙子先前没有抖落的尘土倒都被这人给抖落,一时间烟尘弥漫,林国余和朱雀仙子不由得又后退了几步。这个全真道士倒不显什么,灰尘落了他满头满脸,全真道士只把脖子一晃,仍然拿起破壶,对准了嘴巴,一口灌了下去,然后不自主的一张嘴,打了一个咯。林国余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不由得又退了一步。
    
571|第571章大水偏冲龙王庙1
  朱雀仙子更是捂住了嘴巴和鼻子。
    让林国余和朱雀仙子感觉到最奇怪的便是,这人明明是一身全真教的打扮,可是一手拿酒,一手拿肉。要知道,全真教是昔日王重阳所创,创教伊始,便定了五荤三厌,并且不准道士在家伙居,也便是不准道士结婚。而这个道士竟然明目张胆的食肉、饮酒,这可是犯了大戒!
    即使是象张习镇、陈亦冰他们这样的正一道士,可以喝酒,可以吃肉,但是那也是有限度的,在神象面前,在法事当中,也是绝对不可以粘酒腥的,更别提是全真道教,若是这种事情放在武当,被驱逐出门墙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林国余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想到的是:“禹王庙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有别的门派捣乱,一举将九宫派给挑了?否则的话,怎么会全庙无人,只有这么一个小道士?”
    那名小道士只管抖了抖头上的土,却不管身上,又走了几步。门口有几步台阶,这个小道士没有留神,脚下一空,从台阶上滑了下来,一头扑向了林国余。林国余还不想让他摔伤,手一递,这名道士扶住了林国余的手,最终没有摔倒,站在了当地,那人眯着醉眼,看了林国余一眼,一把推开了林国余扶住他的手,说道:“不用你扶我,爷哪里用的着人扶,尤其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
    说话间,拿出鸡腿来,啃了一口。
    林国余眼睛一瞪,想发作,但却忍了下来,这个全真道士未必比自己大,但是现在林国余毕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身体,他以自己的身体来推算年龄,自然便得出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屁孩儿的结论。
    朱雀仙子朝着林国余一笑,那意思仿佛是说:“怎么样,我刚才说你声名不够吧,现在只出来这么一个根本不通什么功夫的小道士,便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
    小道士咀嚼着这块肉,将它吞了下去,又仰脖子,喝了一口酒,才向林国余说道:“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
    眯着眼睛看了朱雀仙子许久,才说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母子两个,你是他妈妈,你是她儿子,对不对?我算一算啊……”
    小道士说着,掐起手指,煞有介事般的算了一算,才又继续说道:“我已经算出来了。肯定是你家的孩子从小体弱多病,你打听到我们禹王庙的大禹神十分的灵验,所以前来求神保佑,对不对?”
    朱雀仙子仍然微笑着看着林国余,那意思不言自明,是说:“现在可好了。你平白无故的便成了我的儿子,看你以后怎么叫我?”
    林国余刚想出言纠正,那个小道士已经将烧鸡交到了另一只手里,腾出了这只手向怀里伸,一面一面说道:“噫?哪儿去了?怎么不见了呢?”
    林国余和朱雀仙子不明白他在找什么,这个小道士了许久,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回过身去,着门,又摇摇晃晃的往回走,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地上。
    小道士一面看着地面,做出找东西的样子,一面念叨道:“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呢?”
    说着,竟然跪倒了下去,身子伏在地面上,照着桌子下面钻了进去,上半身全都钻了进去,在里面了好久,才叫道:“啊,原来在这里,总算是找到了。”
    说话间,又爬了出来,两手撑着供桌站了起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香。
    小道士又摇摇摆摆的向外走去,走到了屋外,手里举着这一根香,说道:“你们肯定是来上香的,对不对?诺,这里便有一枝香,这枝香已经在大禹王的象前供奉了数年,是香中的极品,只要这一根香点下去,无论许什么愿都会实现的。”
    林国余接过了香,小道士向旁边一闪,将门口让给了林国余,只是林国余来此却并非是为了来上香,而是想找到杜子虚老道,拿着香,向小道士问道:“这位道长,请问原来禹王庙有一位叫杜子虚的道长,他现在可以庙中?”
    小道士白了林国余一眼,说道:“已经不在了!”
    林国余不是十分明白这个道士的话,说道:“请问道长,你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是杜道长外出了,还是其它的什么意思?”
    小道士说道:“这你都不明白?哦,我明白了,你年纪太小了,你妈还没有教给你这意思。我说我师父不在了,意思就是说,他已经,上西天了,无常了,亡故了,完事大吉了,吹灯拔蜡了,嗝儿屁了,嗝儿屁着凉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国余一惊,说道:“杜道长好象还不到六十岁,正值春秋鼎盛,怎么会突然亡故?”
    小道士又白了林国余一眼,说道:“他怎么就不能死?他又不是神仙?”
    林国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杜道长是怎么去世的?”
    小道士说道:“喝凉水噎死,放屁崩死,作梦吓死,走路摔死,怎么死的有什么关系吗?”
    朱雀仙子摇了摇头,拉过林国余道:“杜老道既然不在了,这里咱们也别呆了。咱们下山吧。”
    林国余看了看手里的香,说道:“既然来了,先给大禹王上一炷香再走也不迟。”
    朱雀仙子见林国余这么说,也不拦他,林国余也决定不再理这个小道士,走进了禹王庙。
    禹王庙供奉的唯一的神像便是大禹王。原来大禹王是手提大铲,身边有一背负九宫的赑屃,相传大禹治水时,有神龟出洛河,其背有文,九文近头,一文近尾,三文近左肋,七文近右肋,四文近左肩,二文近右肩,六文近右足,八文近左足,五文在背中,其位九,象九宫,中五又象太极,中一文又象一气;其形方,方象地。此九宫格又称为洛书。
    而今这禹王庙里的大禹王,身边仍然有这只赑屃,但是无论是大禹王还是赑屃,身上都布满了灰尘。禹王像本来就塑造了大禹王为民治水,风尘仆仆,而今又粘满了灰尘,说起来倒与这大禹王的意境有些贴切,但是无论怎么看,这位大圣此时的形象都有些过于寒酸了。林国余叹了一口气,心道:也不知道这位大禹王有多久没有受香火供奉了,难道从杜道长仙逝之后,禹王庙被他的这个徒弟接手,便从此断了香火,沦落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林国余还是恭恭敬敬的点燃了香,跪拜在禹王像前,跪了几跪,然后站了起来,向小道士拱手道:“这位道长,多有打扰了。在下告辞了。”
    林国余不想多呆,往门外走去,岂料那小道士便一直在他的身后,见林国余要走,小道士拦住了林国余,仍然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拎着烧鸡,向林国余说道:“慢着,小家伙,哪里能上了香就走了?”
    林国余问道:“上了香不走,我还留着干什么?”
    小道士一笑,说道:“罢了。我看你年轻,也不懂这些事情,如果你年纪大了一些,我想我可能都懒地理你。香是已经上完了,但是你的香火钱留下了吗?俗话说的好,借花献佛,难道你就要借香献禹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林国余的确也知道这道理,在人家的庙、寺院里上了香,总要往功德箱里投一些钱,小道士这么说,倒也不为过,林国余解释道:“刚才我看到禹王像前没有功德箱,所以到忘记了。”
    说着,拿出了一块大洋,放在了桌子上,又要往外走。
    小道士仍然拦在林国余的面前,不肯退让,林国余皱眉道:“道长,香火钱我已经捐了,你还想做什么?”
    小道士指了指林国余,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块钱,说道:“这钱不对!”
    林国余说道:“不对,有什么不对?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银元,不是外面已经贬值的纸币。”
    小道士说道:“你捐出来的是银元,这当然没有错,我也当然认识银元。我并不是说你捐的这钱不对,而是钱的数额不对。”
    一块银元并不算少,而这小道士竟然说数额不对,林国余仰起头,和这小道士相对视,问道:“你说数值不对,那么按你们禹王庙的规矩,要多少钱合适?”
    小道士伸开一只手,在林国余的面前晃了晃,说道:“至少要这么多。我们禹王庙的大禹王十分的灵验,这个已经是最低的数额了。”
    林国余眉头一挑,说道:“你说五块大洋?”
    小道士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没错,五银,银元,而不是纸币。”
    林国余登时火冒了起来。五块银元,说来轻松,按当时的生活来说,一个普通的农户一年的净收入都没有五块大洋。按中国十六制计算,一枚银币是七钱二分银子,小道士张嘴便要五块大洋,也便是三两半的银子,这绝对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林国余身上的确带着钱,可是他却不可能把这钱这么平白无故的捐在禹王庙。如果换做一般募捐,比如遇到郭媛以及在登封的那几次,林国余会毫不犹豫的捐出来,本来他见过了天王陵,见过了梁王陵里的奇珍异宝,并不会把这点钱当做一回事,但是眼下的这个小道士摆明了把他当冤大头来宰,这让林国余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林国余说道:“五块银元?小道长,你知道五块银元可以买多少香吗?我估计甚至可以在你们禹王庙里点上一年不灭吧?”
    小道士伸着手道:“这我不管。烧香许愿自然要纳香火钱,这是从来不变的道理。你要是赚贵,大可以不烧香,但是现在你已经把香给烧了,就要老老实实的把烧火钱给捐出来。”
    林国余道:“我要是不给交这五块大洋呢?”
    小道士说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只能让你在禹王庙里多住些日子了。”
    林国余道:“哦,看起来你是要动手了?”
    小道士竟然直言不讳地说道:“可以这么说吧。只要我站在这里,你就别想在这里出去。”
    小道士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拦住林国余的身形。林国余几乎被小道士给气乐了,他现在总算是闹明白了为什么禹王庙会成现在这样子。即使是杜子虚仙逝,禹王庙在这附近应该仍然有一定的声望,不至于总不会有人来上香,更不会搞的整个庙里就象是垃圾场一样。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小道士,或许他是怕香客们捐的钱少,不够他买酒吃肉,所以才会把上香标价。这肯定会把附近的百姓们给吓走。而同理,百姓们来的越少,小道士便越没有买酒吃肉的钱,越是没有钱,或许他越会提高价格,以至于恶循环……
    
572|第572章大水偏冲龙王庙2
  林国余不禁又想起了一个成语,叫做“杀鸡取卵”很明显,小道士所取的便是这一招,也许他并不想做一个真正的道士,也许他想着赚钱还俗娶老婆,但是无论如何,他这样已经和抢劫没有任何的区别。从来上香捐香火钱都是讲求心意,从这一方面来讲,捐一个铜板和捐一千大洋在功德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拦路抢劫的林国余见的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抢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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