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仁师有叮咛道。
　　 “是。”方孝达和左权齐声应答。
　　 ……
　　 陇西道大总管薛仁贵望着四周惨烈的战场，看着潮水般一拨拨涌上来的吐蕃军队，泪水黯然而下。
　　 从松州进吐蕃的近两个月来，他与吐蕃人多次交战，先是在牦牛河他亲率两万骑军长途奔涉突袭吐蕃人，杀敌近万；退回松州补给后再战积石山，拦住增援的一股敌军，兵围多玛城，斩首近两万。但所带兵丁中只有三万骑军，其余都是步军，转战速度缓慢，横渡诺矣江时，遭遇吐蕃人布置的牦牛阵，先期过河的兵丁折损过万，幸亏切达罗所率后军依靠辎重车辆扎稳阵脚，才将前军接引出来。
　　 本想重整军队与吐蕃人再战，却被吐蕃人的大军将他们合围在大非川这里了。
　　 “杀啊！”喊杀声直上云霄，吐蕃人杀气腾腾从四面冲锋过来。
　　 “射！射！给我提起精神，狠狠回击他们。”薛仁贵不断大喊。
　　 但一切都挽救不了败局，高原病使唐军大部分将士身体虚弱，根本没有气力作战，而反观适应高原气候的吐蕃人却是越战越勇。因为这个高原反应掉队的兵丁数量不断加大，唐军二出松州时，还有十七万人，经过诺矣江一战，阵亡万人，伤员超过万人，再加上体弱不支，护送队，大军只剩下十二万人了。
　　 “薛将军，咱集中兵力突围吧！再不走，谁也走不了！”切达罗在他旁边劝说道。
　　 “陛下信任我，委以我重任，没想到却有此败，我无能啊！”薛仁贵痛心地说。
　　 “大人不用自责。按照职方司的情报，吐蕃有六十万兵丁，估计围住咱们的最少有四十万，咱还是先冲出去，找机会再战。”
　　 “杀，杀，杀……”随着吐蕃人手举刀枪不断进攻，唐军防御大营已经出现了几个缺口，虚弱的唐军兵将们四处奔跑，拼命地堵着口子。
　　 “十几年前，李林龙还是紫薇堂监时与我聊天，谈起文成公主出嫁一事，他说道：‘文成公主出嫁，陪送那么多有手艺的匠人，此举会让吐蕃实力大为增强，贻害无穷，大唐以后与吐蕃作战难了！现在看来他说的是对的，你看，吐蕃人武器多么精良，铠甲、兵刃、兵制、战法，无一不仿照我大唐而来，用我大唐精华武装起来的军队打败我大唐军队，这不是一个笑话吗？”薛仁贵看着武装精良、训练有素的吐蕃人感慨万千。
　　 “实际上，大部分器械是由剑南道的各关口走私出去的。”切达罗心中如此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切达罗，我带一万骑兵，向北突围，打出大旗，吐蕃人肯定用重兵围杀，而你带剩下的人向东去鄯城。能多带一个回去就多带一个。”
　　 “还是我向北吧，你是主将呀。”切达罗劝道。
　　 “正因为我是主将，我才要掩护，战死总比蹲大牢强。我要是死了，告诉李林龙，照顾好我儿子。”
　　 他的战马奔驰起来，身后是近万名骑兵随着飘动的“薛”字大旗，向北拼命杀去……
　　 唐军大营犹如汪洋中的孤岛，这万名骑兵则如从孤岛漂出的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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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第四十章 大唐风暴（一）
　　丢掉已经空了的箭壶，擦了擦遮住眼睛凝固的血迹，望着几里外的黑影，那是尾随的吐蕃大军的，薛仁贵又看了看剩余的唐军骑军，咬咬牙道：“整队，往东再冲一下。”
　　 亲从校尉死死地拉住薛仁贵坐骑的缰绳，哭着喊：“大将军，这都杀进杀出三趟了，就这么点兄弟了，再不走就没人了，咱奔凉州吧。”
　　 “三儿，大队人马都是步军，能不能冲出来还不知道，我们拖住的敌军多一些，他们的机会就大一些，兄弟们，你们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跟大将军冲进去！”
　　 “能战的不到二千人了，咱不能再冲了，保着大将军去凉州！”
　　 ……
　　 “加急廷报！”一组驿使挥着廷报，纵马从长安大街上飞驰而过。
　　 一柱香后。
　　 “闪开，闪开，加急廷报！”又一组驿使高喊着冲进城门，纵马奔向皇宫方向。
　　 “肯定是前方吃紧，这是今天第四队送紧急军情的了！”一名削瘦老者对翘脚观看驿使背影的路人们说道。
　　 “内廷有消息说，跟吐蕃作战，咱大军被围了，一对十呀，十万人逃回来不到三万人，没有一个是囫囵个的！薛大将军至今下落不明。”一名书生小声对周围人说道。
　　 “真的？有准吗？”旁边路人吃惊地纷纷问道。
　　 “我家一个亲戚是殿中省的主事，他昨天回来说的。据说现在宫里乱成粥了，皇上和皇后都几夜不眠了；还听说，吐蕃人得胜后，分路进攻，很快杀奔咱长安来了。现在各地可战之兵都在边境作战，兵部无兵可用呀。”秀才叹道。
　　 “这还了得，快收拾东西到江南避一避吧！兵灾呀！兵灾呀！”有一商人模样的脸都白了，拼命地挤出人群，看样子准备即刻跑路了。
　　 “唉！想想当年，李绩、程知节、苏定方，拿出一个都是英雄。这个梁尚书官是做大了，胆气没了。”书生摇头晃尾地接着说道。
　　 “说那些远的干什么？要是李林龙大帅没离开，那些宵小蛮夷哪个不服服帖帖，提提辅国大将军的威名，估计都得吓尿裤子。只要圣上下旨让辅国大将军挂帅出征，那些蛮夷还不远避四方？”
　　 “那是，剿突厥、收西域；灭半岛；平倭奴。仗仗打的漂亮，给咱大唐争气，你再看看现在这些个将军一大堆，都是酒囊饭袋，打一仗败一仗，今天丢了这，明天丢了哪；今天死几万，明天折几十万，朝廷的家底让他们快挥霍光了！唉！真是憋气呀！”削瘦老者感慨万千。
　　 “是啊，是啊，李林龙治理地方更有一套。听说没有，李林龙当过官的地方，百姓都富的流油。我们家族的一支，本来穷的一年都见不到肉星，为了十几贯的搬迁费，就去了西域，现在呢？回家来探亲，走路都腆着肚子，腰里的银子花啦啦地响。人家说，西域的官府鼓励经商，分给大量土地，这些还不算，房屋、看病、孩子入学堂都是州府给掏钱。地多赋税少，你说挣的钱可尽花，能不富吗？说实在的，我这里要不是有老人，早去西域了。唉！现在交通断绝去不了了！”肥胖的路人也感慨万分。
　　 “乱说，辽东才是富呢。今年年初我去过辽东。原来那里各族杂居，总是兵乱，现在都安静的很，为什么？日子过的都滋润，天天在家数铜板，哪有时间吵架呀！大都督朱斯搞的那套就是李林龙教的，官府收的税，用来修路建屋办学堂，百姓生活能不好吗？当时看了辽东，我就想搬那里居住，可是辽东的人嫌弃咱没手艺，没功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不要我，让我去平壤，说平壤大都护府治下的地方更好，但最好的莫过于东平郡国了，那里就跟仙界似的。”一商贾打扮的人也随声符合。
　　 “官府把钱都还给百姓了，他们吃什么，那些兵怎么养活？不可轻信，不可轻信！”书生摇头不止。
　　 “有什么不信的？人家官府大大小小的官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因战功都分有上千垧土地，本身都很富的，敢贪墨的，李林龙早就给喀嚓了。换了你，是现在这样做个富家翁，还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搜刮？官府臃员少，州府里二十多人，县衙十多人，人员少，开支就少。那些地方都实行联保，保丁到处游动，随时检查路引，盗匪早都被吓跑了。保丁是百姓组成不给工钱的，叫义务联防。整个营州大都督府管辖那么多州县，全部需养活的官员衙役据说只有六百多人，几十万人口，养活六百多人能养活不起吗？至于军队实行的都是屯田制，粮食自己养活自己，兵饷由州府出，比关内各地的兵饷高出一倍还多，但当兵时只给零用钱，其余的折合成地钱，退役下来分给土地，当三年兵下来可以得到大约三十多垧好地，这也是银子呀！”商贾应道。
　　 “办法好啊！只是可惜，朝廷不会让李林龙回来了！听说是他那套不入朝廷里达官的眼。”削瘦老者叹息道。
　　 “哼，总不能等着被吐蕃人围了京城再想办法吧？”商贾冷笑。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要打仗了还在这胡扯。”一妇人倒掉手中的脏水，不满地冲着人群喊着
　　 “天暗暗、地阴阴，万里河山风云变；西南狼、东北虎，吃了大人吃小孩；百姓哭、贵人跑，十里长安血淋淋；英雄悲，剑出鞘，离岛渡海保社稷；战群魔、斩妖孽，丹心一片为大唐……”一群孩子从他们身边蹦跳着边唱边走过。
　　 闲聊的大人们听着阵阵悦耳的童音，脸色纷纷变了，有人惊呼道：“这童谣以前听过吗？是不是上天不满，降厄运惩罚谁呀？这长安真要有兵祸了，快搬家！”
　　 书生也应声道：“你没听到孩子们唱的是：英雄悲，剑出鞘，离岛渡海保社稷。看来这个英雄是指的李林龙啊！”
　　 其他人连声符合道：“指的一定是他。”
　　 ……
　　 皇城里的确很混乱。
　　 这些天来高宗被一道道紧急军情奏报闹的吃不香、睡不好，脑袋成天昏沉沉的，没办法，政务处理全推给武媚娘，他自己坐在边上，只是听着皇后的处理意见，很少给予纠正。
　　 此时的武皇后也是非常憔悴，往日的悠闲和沉稳，被一道比一道危险的军情奏报给洗涤的荡然无存。
　　 “大非川兵败后，吐蕃兵分两路，一路奔松州，一路意欲围凉州，而两州防守兵力都不多，很难挡住他们几十万大军的进攻！各位爱卿，该怎么阻挡吐蕃人的进攻？”她焦虑地催问道。
　　 众大臣也很焦虑，大非川之战，虽然敌我损失相当，但吐蕃是倾国之力要咬大唐一口，而朝廷面临的局面是，无可用之兵，无可用着将。
　　 兵部尚书梁建方出班道：“松州尚有切达罗的残兵三万，臣愿领军驻防松州阻挡此路人马；至于凉州方面，汴州武遥勇已经进驻，臣再保举庆州都督陈涣然，他手下有一万精锐骑兵，人数虽少，却深得当年苍鹰军精训之髓，况且他本人跟随李林龙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排军指挥当有一套，可以在西州方面与吐蕃人一战。”
　　 武媚娘听了很欣喜，刚想下旨，刑部尚书狄仁杰应声道：“此议有欠妥当之处。进攻松州的是吐蕃大将噶尔钦陵，此人精通兵法，很难对付，况且他手下有三十万大军，我方仓促筹集军马，能够调集附近州郡人马，也只不过十余万，以十万阻挡三十万，战况不容乐观。进攻凉州的是吐蕃大将呼伦吐率领的十万军队，但开路先锋确是我朝叛将刘审礼，此人对我军战法布防颇为熟悉，陈涣然与他都是苍鹰军旧将，论计谋陈涣然恐不如他，用陈涣然阻挡刘审礼这路十万吐蕃人，凶险也！”
　　 群臣听了，都纷纷点头，可谁有提不出补充来。
　　 “不如让左卫大将军杨雪带领几卫兵马去驻守凉州，她跟随李林龙时间也很长，可担当此任！”一大臣出班建议道。
　　 “绝对不可！京畿之地现有兵力不到十万，前方战况如此凶险，把京师兵力抽调一空，万一哪个方向大败，吐蕃人必然直取京师，而京师无可御之敌，这不等同于敞开大门让人家占领京师吗？”大理寺周兴出班阻挡道。
　　 “对，对，对，万万不可。”身家都在京师的众大臣惟恐京师不保，自己财富化为灰烬，纷纷出言阻止。
　　 武媚娘见群臣吵闹半天，没有头绪，恼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怎么办？快点出个象样主意！”
　　 礼部侍郎犹犹豫豫出班，吞**吐说道：“臣昨天在街上听到在京师流传的一首童谣，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警示的破解之法，请皇后娘娘与诸位大臣都品一品！”
　　 武媚娘见他半天不说，不耐烦道：“快说！”
　　 他清了清嗓子，背诵童谣道：“天暗暗、地阴阴，万里河山风云变；西南狼、东北虎，吃了大人吃小孩；百姓哭、贵人跑，十里长安血淋淋；英雄悲，剑出鞘，离岛渡海保社稷；战群魔、斩妖孽，丹心一片为大唐……”
　　 童谣一背完，群臣都窃窃私语起来，有的人说道：“这首童谣我也听说了，市井之间，无稽之谈而已。”
　　 另有人道：“这个童谣分明说的是李林龙嘛！只有他在海岛。”
　　 武媚娘何等聪慧，她相信李林龙有这个能力，不过，她对所谓的上天示警并不做真，她甚至怀疑是李林龙一系的人编造的这个童谣，目的是让李林龙回到大唐。可是，他要回来，这不是前门驱虎，后面引狼呢？
　　 “臣有一本正要上奏皇后娘娘！”一声沙哑地声音说道。
　　 武媚娘寻声望去，惊讶地发现一向白天睡眠，晚间起来观测星空的司天监李淳风竟然上朝来了，而且还主动奏本。
　　 她对李淳风反感很大，原因就是李淳风当年对高宗说过武氏将会夺取天下的话，导致她受尽磨难。想起这些她就恨，不过，她也知道李淳风知天文地理，对天象推测很准，这个奇异本领她很欣赏，这也是李淳风能够活到今天，不被她杀掉的原因。
　　 “李爱卿啊！有什么本，奏吧！”她发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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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第四十章 大唐风暴（二）
　　李淳风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武媚娘，朗声说道：“臣观天象最近变化多端，恐有异动。”
　　 他的这句话，调足了群臣的好奇心。那个朝代，对于天道，没有不相信的，李淳风与其师袁天罡并列为大唐两个奇人，合著的《推背图》更是预测学中翘楚之书。他有如此之言，群臣都竖起耳朵等待下文。
　　 武媚娘闻听此言，心里也一紧。按她的性格，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但李淳风预测本领享益朝野，也不能不让她有所触动。
　　 “臣近期连续观测，发现帝星昏暗，而四边妖星璀璨，这是大凶之兆……”李淳风刚说到此处，就听到一声断喝：“大胆妖臣李淳风，你危言耸听，诋毁我万世大唐，该当何罪？”吼叫的是大理寺卿周兴。
　　 群臣也反应过味来，纷纷出言呵斥。为表忠心，有人甚至不顾体面，张牙舞爪地想过去撕打李淳风。
　　 李淳风对周围的变化视若无睹，眼睛仍然是望向二圣。
　　 武媚娘摆手示意群臣安静下来，一指李淳风，威严地喝道：“说！”
　　 李淳风傲然直立，继续说道：“臣见天象如此奇异变化，自然心中不安，连忙又卜几卦，卦卦凶险，让臣不敢不奏！然卦虽凶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群臣听到有一线生机，个个瞪直了眼睛，性急的都恨不能吃了这个慢吞吞的人。
　　 李淳风却停顿了，半响才慢条斯理说道：“臣请陛下和皇后让其余一干人等退下，以免因泄露天机，反遭更加叵测的天谴。且也担心知道人太多，而使破解之法不能生效也！”
　　 群臣个个失望，武皇后不管大家情绪，挥手撵道：“全退下！”
　　 群臣悻悻地走了出去，太监、宫女、侍卫也都缓缓退出，金銮殿的大门关上了。
　　 “爱卿说吧！”武媚娘强忍住心中的急噪问道。
　　 “帝星旁边另有一伴星，日夜正在茁壮成长，将对帝星起永恒的辅佐作用。臣以为，这伴星指的当是皇后娘娘。而伴星的东方遥遥有一颗将星，虽隐隐生辉，却相隔太远，这颗将星应是天赐予我朝的保驾星。臣于此有不解之处，如是保驾之星，按理不应远离陛下与娘娘，现不知为何却远在东方。臣以为假如此星能够守候陛下与娘娘，则群妖不足为患！上为星象所示。臣另又卜一卦，发现此将星因被无能生妒之人中伤，逍遥在外，此为君臣离合之兆，这也才有群妖胆敢枉生作乱。”李淳风详悉解说道。
　　 武媚娘听到这里，心中自然明白将星指的是谁。她知道李淳风肯定不是紫薇一派的人，所以心动了，开始将信将疑了。许久，才对李淳风说道：“你退下吧！此事不要外传！”
　　 ……
　　 早朝散了，李淳风被一群大臣追问着：“李大人，你到底对皇后说的什么？”
　　 李淳风一边应道：“天机不可泄露。”一边扒开众人，夺路向外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