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蒹葭瞪了他一眼。
陈二狗只觉着她一笑一颦一恼一怒都别有风情,没什么大反应,李晟却大叫一声,狂奔而走,跟见到修行千年的妖怪一样。
“难道我长得很抽象?”换了顶鸭舌帽的曹蒹葭自嘲道。
陈二狗只顾着低头,貌似还在思考方才一败再败的棋局。
曹蒹葭也不打扰这位手下败将,自顾自哼着一曲京剧。
终于,最细节有一种天生敏锐感的她察觉到这个陈二狗虽然低头,眼神却一直隐蔽地瞥向她的两条修长大腿,从他那个角度观赏貌似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曹蒹葭从不穿太妖冶的服饰,只是再妖孽的良家妇女都拗不过这么被近观亵渎,恼羞成怒的曹蒹葭强忍住把这个一辈子都修炼不成良民的家伙一记过肩摔砸晕的冲动,轻轻做了一个深呼吸,猛然做了个《本能》中女主角的经典诱人姿势。
蛊惑人心到了极致。
没个心理准备的陈二狗顿时鼻血如泉水般潺潺流淌,一发不可收拾。
23|第023章 玩鹰
曹蒹葭假如放在古代兴许就是褒姒那类不可理喻的尤物,她故意对对陈二狗的窘态故意视而不见,岔开话题问道:“会玩鹰吗?”
陈二狗总算从香艳的震惊中恢复神智,对眼前这位女人保持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道:“这些年陆陆续续熬过六七只鹰隼,富贵喜欢鹰,现在手上还在玩的有一只松子,很小,但在富贵手上有些时候一天能抓七八十只麻雀,还有一只兔鹰,听名字你就知道这畜生是做什么的,逮兔子一爪一个狠,富贵那只性子野,到手的兔子没一只肚肠是完整的。”
曹蒹葭那次去张家寨大山弓猎的时候没见到鹰,她里也有两三个人有这个嗜好,只不过玩得不是很地道,曹蒹葭脑海中可以想象兔鹰站立于大个子陈富贵手臂上的惊艳姿势,心底她其实不喜欢这个深藏不露心机和他的体型成正比的魁梧汉子,或者说是心存忌讳,同属一类人,会自然而然地排斥。
陈二狗坐在小板凳上口若悬河,“和富贵不一样,我从小就比较喜欢隼,因为喜欢看它们翱翔和俯冲,你也知道在大山树林抓猎物得用鹰,到了平原就得游隼,后者速度快,不是我吹牛,我那只灰背隼灵性得很,还有只兔虎,也就是母的猎隼,快到3斤的上品,和我那只黑豺一起配合抓兔子几乎就没失手,经验再丰富的老野兔见着它们也得乖乖就范。”
曹蒹葭不需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陈二狗那张神采焕发的脸庞,他那张原本与生俱来病怏怏的脸庞会绽放出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神色,曹蒹葭欣赏这个时候的陈二狗,这对兄弟,一个鹰,一个隼,难道说这就是天生的宿命吗?曹蒹葭随口问道:“二狗,见过海东青吗?也有人称它矛隼。”
陈二狗摇头道:“听村子里辈分最老的那些个老人说过张家寨祖辈打猎都在左手臂上架一只海东青,到了今天,就几乎没它的踪影了,富贵曾经说思_路中文他见过一次,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富贵的最大愿望就是自己熬一只海东青,我也不知道他既然不喜欢隼,要抓海东青做什么。
曹蒹葭靠着藤椅,笑道:“连康熙皇帝都说‘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这类神禽,谁不想要,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你听听,多有气势,这样的稀罕东西谁不想要,北京当下玩鹰的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一辈从紫禁城学了不少把式的养鹰人,都奢望能瞧几眼这海东青,你要是能搞到一只,我敢说肯出大价钱的人蜂拥而来。”
陈二狗试探性问道:“那要不我回长白山碰碰运气?我和富贵逮鹰抓隼在行,指不定就走了狗屎运。”
曹蒹葭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意态闲适,道:“海东青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小心被丢进监狱,下一次可别指望我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撑死了就是隔个一年半载地去偶尔探望下你。”
陈二狗抬起头,轻声道:“你想要一只海东青?”
曹蒹葭靠着藤椅微微摇晃的身体不露痕迹微顿了片刻,若无其事道:“你要真能抓得到,我就敢要。”
陈二狗傻笑道:“有好处不?”
曹蒹葭莞尔笑道:“只要不是以身相许的勾当,一般来说你想得出,我都办得到。”
陈二狗在棋盘上玩起了叠棋子的游戏,沉默不语。
曹蒹葭理了一下头绪,仿佛在演讲一般语速缓慢道:“我爷爷说清朝末页是玩鹰的鼎盛,王公贵族、贵胄子弟们都费尽心机搜罗佳种鹰隼,到了民国紫禁城里王府里的太监都被遣散到民间,宫里的玩法才流传到民间,只不过到了今天,偶尔会玩的老家伙们没钱也没那命去玩了,玩得起的却不会玩,我估计你和富贵的玩法都是野路子,二狗,你如果真有想法,我可以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是我爷爷的旧交,快九十岁的年纪,还是走路生风,和孙大爷一样都是隐居市井的高人,他四十多年前给某位元勋专门捕鹰,脾气臭得很,说要把手艺带进棺材。”
陈二狗专注叠着象棋,不以为然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凭什么让老人家青眼相加。”
曹蒹葭笑骂道:“好你个陈二狗,你就真想拜见老人他还不一定见你呢,还跟我摆架子,你这人真不靠谱。”
陈二狗继续埋头摆弄那堆棋子,努了努嘴撇开那个话题,道:“你如果有时间,我倒是可以帮你折腾一只燕松,这东西紫色胸脯,红眸子,灰脊背,燕子尾,漂亮的紧,就是难抓。以前村子里有人玩燕松就用白绸掂在身下露出双朱砂眼睛,紫胸脯搭上剪刀尾巴,煞是好看,跟一水灵娘们一样标致,这燕松花点心思还是搞得到的,比那海东青靠谱得多,后者就真是可遇不可求了。”
曹蒹葭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晓得玩鹰有很多门道,也觉得有只鹰隼很惬意,可真要自己伺候它可能受不了。”
陈二狗小心翼翼盯着棋盘上已经摇摇晃晃的棋堆,道:“当然不轻松,光是熬鹰,就得一天24小时候着,在张家寨往常都是我白天12个钟头,富贵晚上12个钟头,跟伺候祖宗一样对着他,我不知道城里人玩鹰是怎么个玩法,但我觉得一只鹰或者隼要既有灵气又有野性,就得去深山或者大平原上放飞,你还得掰命跟着它跑,体力活,你一个女人怎么玩得出火候。”
曹蒹葭狠狠瞪着他,却发现这犊子只顾着摆放棋子,根本不理会她的眼神,等她即将恢复平稳心境的前一秒,陈二狗抬头嘿嘿笑道:“我没瞧不思_路中文起女人的意思,只不过体力活,你确实比不上我,我脑子没你好使唤,总不能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否则抬不起头,给俺们东北爷们丢人丢大了。
曹蒹葭眯起眼睛,她这个神情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提高警惕,典型的笑里藏刀,笑道:“真的?”
陈二狗很狡猾地保持沉默,暗示自己这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站起来。”
曹蒹葭从藤椅上起身,俯视陈二狗,一脸狐狸奸诈笑意地提出一个奇怪要求。陈二狗抬头,装傻犯愣,半天就是没动静。无可奈何的曹蒹葭笑骂道:“你怕什么,我一个体力活比不得你的小女人还能吃了你?还是爷们吗?”
话说到这份上,陈二狗只得站起身,满是忐忑,琢磨着这个女人到底要唱哪一出。
“过来点。”曹蒹葭微笑道,站到陈二狗身旁,那个欲语还休的烟视媚行,妖媚得简直就能让得道高僧都犯戒,还是处男的陈二狗哪里经得起这种**裸的诱惑,再说站近点也能仔细观察她的玲珑曲线不是,虽说如此,陈二狗还是一点一点挪动,在最后关头还保持着小心谨慎,不愧是张家寨长期斗争中崛起的头号刁民。
“再过来点。”
曹蒹葭继续挑逗着快到崩溃边缘的陈二狗的最后一丝脆弱底线。
感慨老天终于开眼的陈二狗矜持道:“我们进屋,这里人多,我害羞。”
曹蒹葭猛然转身,双膝微曲,背贴陈二狗,两只手抓住这满脑子**思想的牲口一条胳膊,一拎一甩,可怜的陈二狗便在空中无比夸张地旋转了一圈,被一记干脆利落的过肩摔砸到地上,扬起一阵灰尘,索性曹蒹葭手上力道有所保留,否则按照这架势陈二狗非得在地铺上躺个把星期。
“有些体力活,你其实真还比不得我。”
曹蒹葭拍拍手,轻笑道:“放心,这事情我不会说出去,你也别怕在阿梅饭馆那点形象会毁于一旦。对了,我也不指望你帮我养只燕松,鹞子或者鸽虎都可以,但如果你真有本事抓到只燕松,我就能帮你弄到一副天津乔家不常见的金鱼眼。”
这娘们伸了个懒腰,径直离开梧桐树。
某人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欲哭无泪。
24|第024章 难念的经
陈二狗在张家寨修炼了二十来年的道行尚且降伏不了曹蒹葭这只来历不明的妖孽,那就更别提李唯这种涉世未深的孩子,接下来几天偶然擦肩而过式的交锋中,曹蒹葭都看似漫不经心地一笑置之,暗流涌动,看得一旁老气横秋的李晟暗中啧啧称奇,从中受益匪浅,他看曹蒹葭的眼神也愈发敬畏,兴许越是孩子,由于没有太多经验禁锢思维,就越能看出一个城府者的腹黑程度,李晟几乎每次见到曹蒹葭都是绕道而行,仿佛这小崽子心目中的她无异于洪水猛兽,不知道他见识曹蒹葭那记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后是不是会更心怀恐惧。
这一个周内曹蒹葭就是骑着自行车在上海逛荡,偶尔会喊上陈二狗,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地早出晚归,仅仅是在阿梅饭馆吃顿夜宵,原先一直明目张胆勾搭陈二狗的老板娘也收敛许多,她看曹蒹葭的眼神也越来越暧昧,就跟婆婆看媳妇一般,至于老板和张胜利这类有贼心没贼胆的牲口到后来根本连亵渎之心都灰飞烟灭,那位习惯戴鸭舌帽黑框眼镜的娘们实在是浑身上下透着股阴森森的气焰,即使微笑,也让张胜利这种市井小民毛骨悚然,陈二狗趁这段空隙把一本李宗吾的《厚黑学》啃了大半,如饥似渴,几个晚上挑灯夜读,圈圈点点写写划划,光是书摘就填满了一本笔记本,看累了就出门找机会看能不能逮只鹰隼,不过上海这种城市要逮到鸽子还算容易,别说燕松,就是鹞子都没个踪影,这一大座象征文明巅峰的国际化都市,钢铁森林,何来鹰隼的立足之地?
“想不想打猎?”曹蒹葭一天风尘仆仆回到阿梅饭馆,询问陪她吃饭的陈二狗。
“没地方,手上也没玩意啊,你总不能让我去拿弹弓射别人饲养的家鸽吧?那是李晟那兔崽子才会干的事情。”陈二狗苦笑道。
“狗犊子,弹弓是你帮我做的,别老忘我身上泼脏水,打鸟还不是你教我的。”蹲在楼梯口啃饭的李晟抗议道。
“当然不会是上海市区,警备区有枪有车,你只要带上你自己就行。”曹蒹葭平静道。
“警备区?”陈二狗立即心生警惕。
“上海警备区,我哥有朋友在里面,有点小权,我说了你和富贵的英勇事迹,有些人不信,再说你在这里呆了半年多,也该出去透透气。”曹蒹(电 脑阅读思^路^中文葭笑道。
“上海警备区是什么?跟上次抓我的派出所哪个大?”陈二狗提出一个个很乡土的问题。
“比派出所大点。”曹蒹葭微笑道,那双会说话的眸子隐藏着一抹促狭。
“别来这套,说,到底有多大,你可别给我下套,我在山里下套的水平你是没见识过,富贵都甘拜下风,所以你别想阴我。”吃一堑长一智的陈二狗在被这娘们一记过肩摔过就时刻提防着,他跟张家寨村民斗争中都还会甩一巴掌给一颗红枣吃,这娘们倒好,连红枣都不给,最近钻研博大精深的《厚黑学》,让陈二狗整个人都沉浸在阴谋论中,更何况他总觉得曹蒹葭这妞邪乎,根本就不是正统意义上那类良家妇女或者大家闺秀的类型。
曹蒹葭做出一副思考人生的姿态。
陈二狗嘀咕道:“再说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了那里,最后被一群有钱人和当官的当猴子观赏,我憋屈得慌。”
曹蒹葭皱眉,素来云淡风轻的她第一次在陈二狗露出真正恼怒的神色,道:“陈浮生,你觉得我在把你当猴子玩?”
陈二狗猛然抬头,这是曹蒹葭第一次喊他名字,一个很生疏到孤僻的称呼,心神一震,陈二狗看到那张不悦的脱俗容颜,即使生气,也一样别具风韵,陈二狗这一刻自己都觉得原本应该惊慌失措,但他却出奇地心境平和,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时间再多,也不至于玩我,我一个黑龙江偏僻农村土生土长的升斗小民,哪里值得你花心思戏弄,我有那个自知之明。”
曹蒹葭皱眉愈甚,盯着陈二狗,脸色阴晴不定。
“生气了?”陈二狗笑道。
曹蒹葭沉默,吃完饭她便离开阿梅饭馆,回到房间在紫竹藤椅上躺了半个钟头,等到她起身来到窗口,看到那棵梧桐树下那个犊子对着棋盘叠棋子,依旧穿着那双手工缝制的棉布鞋,剃了个一看就知道花钱没超过十块的别扭平头,怎么看都摆脱不了乡下人的俗气,本来心有不快的曹蒹葭看到这副模样的家伙,无缘无故就噗哧一笑,趴在窗口,悄悄远望着他摆弄那些棋子,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他的肩膀,曹蒹葭托着腮帮,突然看到陈二狗这厮朝他这个方向毫无征兆地露出个富贵招牌式的憨笑,让曹蒹葭措手不及地缩回头,躺回藤椅,像个被人发现行踪的小贼。
曹蒹葭继续她的骑车旅行,陈二狗也不好意思赖在小房间,继续开始给老板娘做牛做马的生活,给李唯补课,接送李晟,经受大美女王语嫣的精神折磨,有空就去废纸收购站淘宝,每次去都能拎回一叠生僻冷门的书籍,只不过就是偶尔其中会隐蔽夹有一两本类似《茶余饭后》这类性启蒙杂志,本来陈二狗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只是一次鬼鬼电脑 阅读思^路^中文祟祟回到楼道,刚巧碰到拖着自行车一脸倦容回来的曹蒹葭,结果这眼睛比苍鹰还毒的娘们一眼就瞥见了其中的猫腻,她伸出两个纤细手指,一下子便抽出一本封面火爆的《茶余饭后》精华版,然后一本一本没收所有少儿不宜的杂志,将这些宝贝一股脑丢进楼外的垃圾桶,陈二狗刚生出等下偷偷拿回来的念头,她便说了一句:“你要真想看,我带你去画院看真人裸体模特,都是曲线迷人的美人,看不看?
陈二狗大义凛然道:“打死不看。”
曹蒹葭心满意足地飘然远去,留下捶胸顿足心疼不已的陈二狗。
最终结果就是陈二狗指使张胜利去偷回了那几本旨在希望解放中国人民性思想的杂志,然后张胜利当晚就火急火燎地冲去了几条街外的一家粉红发廊,在某个下垂得厉害的发廊女身上耸动了五六分钟就败下阵来,花了八十块钱草草了事。
这犊子春光满面地提着裤裆回到小房间,看到一脸平静阅读一本厚书的陈二狗,不禁纳闷问道:“二狗,你没个火气?”
靠着墙读一本《哲学史讲演录》的陈二狗平静道:“还好。”
张胜利躺到钢丝小床上,回味着在发廊内的翻云覆雨,啧啧道:“等你上过女人开过荤,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得住了,这东西就跟吸毒一样,不能有第一次。对了,你看什么东西?”
陈二狗随口道:“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
张胜利头痛道:“黑啥?啥鸟玩意。”
陈二狗笑道:“反正不是你裤裆里那只小鸟。”
张胜利躺在床上,仰视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二狗,其实说真的,叔挺佩服你的,当初你没考上大学,张家寨都把你当罪人看待,恨不得把你踩在脚下再吐上几口口水,我承认,那就是眼红,小地方的人就这德行,见不得别人出息,一有人掉下来就一起看笑话,我以前也不待见你,你这娃太护着陈家人,有些时候就跟条疯狗一样,哪个人没被你咬过?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你也敢拼命,我们又怕又恨,其实心底也服你,只不过嘴巴上不承认。到了上海你也半年多了,我是看着你攒钱的,我算省的了,不抽烟不喝酒,就是实在忍不住了偶尔去路边理发店找个娘们打几炮泻泻火,你比我还省啊,鞋子不买,衣服不买,连刷牙的牙膏每次都只挤一丁点儿,按辈分你确实得喊我一声三叔,我今天就充一次大爷说说你这个侄子,你惦念着你娘你哥,这我不说什么,可你不能这么亏待你自己啊,我想嫂子她也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大半夜的为了省点电跑到路灯下去看书到天亮,上个厕所也捧本书,你说你又不参加高考,看书也不用这么急吧?我知道,你二狗和我们这群没读过书没啥文化的粗人不一样,但大道理我也懂,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身子从小就不好,身体垮了,人生地不熟的你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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