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多想,他忙道:“将军,末将明白了,眼下宛城空虚,咱们是否要趁势发兵北上,全取南阳,在中原狠狠的插上一枚钉子。”
甘宁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合。
南阳一郡虽属荆州,但与中原的联系却更为紧密,此地北接洛阳,东临许都,西走武关可通关中,而这三片地方,乃是名符其实的中原腹地。
这也就是说,只要颜良占据了南阳,就可以轻松的对中原腹地发起攻击。
颜良是凭着先知先觉,所以才认识到南阳的重要性,而甘宁能任几点提醒,就领悟到这一步,当真是难能可贵。
颜良心觉欣慰,却微微笑道:“宛城我是一定要取的,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众人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茫然,都想不通眼下除了取宛城,扩大地盘之外,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颜良的目光遥望向北方,目光渐渐变得冷峻起来,朗声道:“传本将之令,全军准备,本将要克日兵发许都。”
三天后,颜良率领着五千精锐步骑,踏上了北向许都的道路。
为了防止刘表从后捣乱,颜良留下了许攸、文聘、伊籍、满宠以及刘辟,率一万之众守新野,只带了甘宁和周仓两员猛将随征。
颜良之所以只带五千兵就敢兵进许都,却因他并非想夺城,只是想趁乱浑水摸鱼,捞上一笔。
以他的判断,官渡之役曹操一旦兵败,许都势必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必定有不少文臣武将,因为形势混乱四散逃奔,而这些人才正是颜良所短缺的,正好借以收为己用。
由荆州北攻许都,从宛城发兵,沿大道进兵是最理想的路线。
而为了达到出奇不意,兵贵神速的效果,颜良选择了由新野向东,过比阳城后再折往北上,走山路直插许都之南。
根据司闻曹原先的情报,曹操为防刘表由这条路线袭许都,沿途曾布署了相当数量的兵马,但颜良此行却一帆风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曹军的抵抗越是微弱,颜良就越是预感到官渡方面曹操的势危,于是他传令下去,叫全军加快行军。
颜良知道,他必须抢在袁绍夺取许都前赶到,否则就将捞不到半点渔利。
几天之后的清晨,翻越最后一道山梁,颜良和他的五千步骑,终于进入了平原地带。
许都,就在正北一百里外。
正当颜良喘口气,打算稍适休整时,一骑斥候绝尘而来。
“禀将军,袁绍大军已攻破曹军主营,官渡曹军各营已全线崩溃。”
听闻此言,在场诸军微微变色。
颜良屁股还没坐下,就腾的直起了身。
他目光遥望北方,神色凝重,口中道:“没想到曹操败的这么快,不能再等了,传令全军停止休息,即刻向许都加速前行。”
######
许都以北。
大道之上,数不清的士卒在狼狈狂奔。
一面面残破的“曹”字大旗,不断的被遗弃,被仓皇而逃的士卒践踏在脚下。
兵败如山倒。
身裹红袍的曹操,在许褚等亲军的保护下,匆匆疾奔着。
跟随在左右的,还有张辽、徐晃、于禁诸将,以及荀攸、郭嘉等谋士,所率之军,不过数千而已,其余官渡前线的文武部众,尽在那场全线溃败中失散。
奔行之中,曹操回望官渡方向,但见冲天的大火依然熊熊而作,袁军那震天的喊杀声,似乎依然在耳边回荡。
“苦战整整一年,终究还是挡不住袁绍,莫非果真是天要亡我曹操不成?”
心痛欲碎之下,曹操勒住了坐骑。
左右也纷纷停了下来。
一身浴血的张辽拨马上前,大声道:“丞相,袁绍追兵还在后面,前面不远就是许都了,为何却要停下。”
曹操苦笑了一声,叹息道:“数万精锐之师灰飞湮灭,就算逃回许都,不也是死路一条。”
素来自信的曹操,头一次说出这样绝望的话来。
左右文武,无不黯然垂首。
曹操环视了一眼众属下,眼眶中打转着苦涩的热泪,长叹一声。
“诸位都是当世英才,曹某实不忍诸位陪曹某走上绝路,眼下袁绍还没追到,诸位若想自寻一条明路就去吧。”
曹操言语之中,充满了伤感。
听闻此言,诸将不禁潸然泪下,亲军统领许褚慨然道:“我等誓死追随丞相,纵死无悔。”
“誓死追随丞相,纵死无悔!”
左右文武,齐声附合,尽皆神情激荡。
听得众属下的慨然之词,曹操欣慰了不少,脸上的伤感却仍有增无减。
纵然这些部下对他不离不弃,但如今官渡失败,大势已去,自己又能如何呢。
正当迷茫无路时,前方尘土飞扬,一队兵马匆匆而来,斥候来报,言是尚书令荀彧护送着汉帝刘协,以及曹操的家眷赶到。
听得荀彧到了,曹操情绪稍稍安稳,急是催马上前相见。
当曹操看到那位须发皆白,一身儒雅之气的第一谋士时,偏黑的脸上顿时涌起丝丝愧色。
“文若啊,我让你望了,官渡这一仗,还是败了。”曹操言语中充满了无奈。
荀彧却微微拱手,淡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输了一仗,丞相何必灰心丧气。”
他言语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有一丁点大势已去的绝望感。
荀彧的沉稳,让曹操渐渐重燃起了勇气,不禁问道:“眼下官渡已失,许都势不可守,文若莫非还有回天之计不成?”
“袁绍虽胜,但其内部纷争重重,就算他暂得中原,早晚也会分崩离析,丞相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重整旗鼓,以待袁家内乱,然后东山再起。”
荀彧手捋白须,不紧不慢的说道。
“中原若失,这重整旗鼓又从何说起。”曹操神色渐振,却仍怀疑虑。
荀彧笑了笑,手指遥指西面,“为今之计,丞相当奉汉帝西迁关中,仿效汉高祖旧事,待时机成熟,再举兵出关,必可一举荡平中原。”
听闻“西迁关中”四个字,在场众人为之一震。
曹操的心中着实也兴奋了一下,但随即却忧虑道:“关中残破,且马韩等西凉诸侯林立,这些人名义上归附朝廷,实际上却并未真心归顺,如此形势,立足都难,又如何抵御袁绍的进攻。”
曹操这一番话也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众人纷纷点头。
“丞相多虑了,那些西凉诸侯们最忌惮的就是袁绍,他们害怕袁绍攻取中原后会威胁到他们,就算不全力支持丞相抵御袁绍,也不会阻止丞相进入关中。”
说话之人,正是郭嘉。
“只要丞相能顺利退入关中,对西凉诸侯晓以利害,善加招抚,再凭借关中四塞之固,必能挡住袁绍的进攻。况且官渡鏖兵十月之久,袁军也已是强弩之末,袁绍又是好谋无断之人,短时间内未必会急于发兵西进,丞相只要能争得些许喘息时机,何愁没有翻盘的机会。”
听罢郭嘉一席话,曹操脸上的忧虑已烟销云散,那熄灭的斗志,又重新燃起。
70|第七十章 怪 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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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良纵马提刀,率领着他的一千神行骑望北飞奔。
举目远望,许都城的轮廓已渐渐清晰,望南的原野上,到处是逃难的百姓。
颜良随便抓了几人一盘问,得知许都现下已一片混乱,军队似乎已放弃了守备,护送着达官贵人们纷纷向西而去。
“向西而去?莫非曹操打算退守关中,东山再起不成?”。
颜良奇了一刻,嘴角随即掠过一丝笑意。
曹操此举,正如他所料。
他深知曹操有不屈之志,当年兖州陈宫造反,只余下三城时,曹操都没有放弃,更何况是现在。
而且颜良也不希望曹操一败到底,只要曹操能成功退守关中,就可以对袁绍形成一定的牵制,那样的话,对自己也将有利。
得知了许都的混乱,颜良遂叫兵马加快前行。
奔行不多时,许都城已近在眼前。
正当这时,忽见一支几百人的兵马从城中而出,望南疾奔而来。
此时曹操既已下达退守关中的命令,老百姓可以四散而逃,军队却理应尽望西门而出,这南面却又为何会出现一支兵马?
颜良也不管这支兵马是何目的,现下他只想抢在袁绍在之前,在许都城大捞一笔,任何阻挡他之人,只有一个下场:
杀!
一声暴喝,颜良纵马挥刀而出,身后一千神行骑喊杀而出。
大道上逃难的百姓,如受惊的羊群一般四散而溃,颜良之军无所阻挡,如闪电一般杀至。
那几百曹军瞧见南边出现一支军队时,还只道是从南线赶来增援许都的友军,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当那一面“颜”字的大旗印入眼帘时,他们才赫然惊觉,颜良的军队竟然已杀至许都腹地来。
顷刻之间,几百曹军便陷入了混乱。
颜良一马当先,长刀扇扫而出,只听“噗”的一声,当先一员敌将被拦腰斩成两截。
铁蹄如飞,所过之处一命不留。
一千神行骑,便如最锋利的一柄利矛,轻易的将敌军贯穿。
嚎声四起,惨声大作,刀锋无情的斩敌惶溃的敌人,只杀得血肉横飞。
又是一刀舞过,颜良充血的眼眸中,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上半空。
温热的鲜血洒满了征袍,杀至兴起的颜良,狰狞之极,只令左右敌人为之丧胆,纷纷鼠窜。
血雾之中,却有一员虎熊之士手舞大刀,疯狂的向着颜良杀来。
旁人对颜良这杀神是避之不及,此时却有一名敌人不知死活,敢主动上门求死,实在是令颜良意外。
透过血雾,颜良举目一瞥,却见那敌将健壮如牛,一脸的黄髯与钢丝无异,形容颇有几分胡风。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大冬天的,此人竟然赤着半个膀子,浑然不怕寒冷。
“有意思,曹军中还有此等异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颜良没有一丝惧色,长刀擎起,挟着怒涛般的劲力扇扫而去。
那杀来的敌将咆哮如雷,手中大刀不避不挡,亦呼啸而至。
吭~~
两刀相击,一声雷鸣般的激鸣。
颜良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灌入身体,竟是搅得他血气翻滚,握刀的手掌竟也隐隐发麻。
此人的力量,竟比关羽那前三刀还猛!
颜良心中惊异时,那敌将又一刀当头劈至,颜良不及多想,举刀向上一挡。
又是一声撞击巨响,那大力如泰山压顶般下来,竟把颜良逼得双臂屈下,运起生平气力才勉强撑住。
自从白马之役与关羽交手之后,颜良与多名高手过招,还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压力。
颜良的脑海迅速翻动,实是想不起曹营之中,有哪一员用刀的名将,竟会有此等蛮牛般的力量。
惊奇之下,颜良虚晃一招,错马掠过。
回身时,颜良厉声道:“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来将报上姓名?”
“老子乃是西凉胡车儿,你是何人?”那赤膀之将喉咙如滚珠般蠕动,报上了自家姓名。
听到“胡车儿”这三个字时,颜良心中的狐疑顿时烟销云散。
这胡车儿乃北地枪王张绣部将,身负怪力,号称“力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是个名符其实的怪胎。
当年曹操征张绣时,正是胡车儿把曹操贴身爱将典韦灌醉,并盗取其双戟,才使典韦死于宛城之战。
官渡之战前张绣归顺了曹操,或许是曹操欣赏胡车儿勇力,将他从张绣的麾下调到许都军中任职,此人方才会出现在这里。
“怪不得这厮的力量如此惊人,原来是胡车儿。”
颜良心中释疑,便朗声道:“本将乃颜良,胡车儿,曹操已败,你何不投归于我麾下。”
胡车儿虽没什么将才,但跟周仓一样都勇武过人,收其做一名亲军护卫倒也未尝不可,况且此人还身负怪能,将来也许还有用处。
胡车儿一听颜良之名,狰狞的脸色不禁一变,那惊疑的表情,似乎无法相信颜良竟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只惊异了一瞬,胡车儿的脸上又重归狰狞。
“老子才不管你是颜良还是颜丑,别挡老子的路,快闪开。”胡车儿扯着嗓门大叫道。
这个胡车儿果然深有胡风,言辞极是粗鲁。
颜良却长刀一横,冷笑道:“想从此路过,先问问本将手中的刀答不答应吧。”
胡车儿闻言大怒,如一头发怒的野狼一般,舞着大刀就冲了上来。
明晃晃的大刀,挟着千斤的怪力,再度劈至。
颜良心知这胡车儿怪力惊人,自己若跟他在力量上较劲,必会落下风。
眼见敌刀呼啸而至,颜良拨马一闪,巧妙的避了开来,长刀顺势反扫而出。
胡车儿一刀劈空,急又嘶吼着回刀,怪力挟着猎猎风声斜向击出。
颜良眼急手快,却也不与他硬拼,刀势在半路上忽然一变,又斜斩向胡车儿的肩膀。
胡车儿几番劈空,不禁更怒,当真似疯了一般,左一刀左一刀,不惜气力的向颜良狂斩而去。
面对着这发疯的猛兽,颜良却在暗笑。
几番交手他已探明胡车儿的武艺,此人的力量之猛虽是当世无双,但刀法却稀松平常的紧,整体的武艺也就与文聘相差无几。
颜良却是身法敏捷,刀法变化多端,避实就虚,偏不与他硬拼硬。
数十合后,胡车儿已被玩弄得狂躁不安,刀法上的破绽顿露。
颜良瞅得空隙,尽起生平之力,长刀如电光般反射拍出,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那刀背狠狠的拍在了胡车儿的背上。
颜良的力量虽比不得胡车儿这等怪胎,但也非同常人,这重重一击下去,胡车儿张口便喷出一股血箭,诺大的身躯更是坐立不稳,竟生生的被从马上拍飞出去。
嗵!
胡车儿那铁塔般的身躯,重重的跌落在了血地上。
71|第七十一章 王佐之士
落地的胡车儿,吃了一嘴的泥巴,赤膀也沾满了血泥。 旁人若是被拍到口吐鲜血,只怕早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胡车儿在地上滚了几滚,却跟没事似的,两下就爬了起来。
“真是个怪胎……”
颜良暗中称奇,刀锋一指,喝道:“把这蛮牛给拿下,本将要活的。”
号令一下,十几名骑士翻身下马,一窝蜂的便扑了上去。
胡车儿失了兵刃,又受了内伤,但那一身的蛮力依然可怕,赤手空拳的左冲右突,竟将冲上来的士卒逐个放倒。
他那一双拳手跟铁锤似的,每一拳下去都能听到“咔咔”的骨头碎裂声,只片刻之间,周围便被他放倒了一大圈的人。
看着躺倒在地嚎叫的士卒,再看看那些虎虎生威的蛮汉,颜良越发起了兴趣,想要看看这厮究竟能撑多久。
“谁能放倒这厮,本将有重赏。”颜良大声道。
一听有重赏,这些虎狼健儿们血性更起,更多的人喊叫着扑了上来。
颜良则怀抱着大刀,饶有兴趣的观赏起这场以一挑百的徒手搏斗。
其实也是因为颜良要捉活的,故他的士卒们不敢用兵器,不然纵使胡车儿蛮力过人,也挡不住四面八方而来刀枪。
几番相搏后,地面上已有二三十人被胡车儿放倒,他这时狂用蛮力,不禁也气喘吁吁起来。
周围的士卒们趁此时机,十几号人一拥而上,那个抱腿,这个勒胳膊,如胶布一般把胡车儿全身缠了个结实。
“终于抓住这厮了,快拿绳索来把他绑了。”
那十几人奋力的拖住胡车儿,其余人则赶紧从马上卸了绳索。
看到这里,颜良的兴致渐消,心道胡车儿到底也是血肉之躯,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被裹到脸红脖子粗的胡车儿,突然间一声怒吼,全身的肌肉暴涨,愤起全力往开一撑。
阵阵嚎叫声中,那些围裹的士卒,竟如炸开了泥巴一般,四面八方的被弹飞出去。
见得此景,颜良心中不禁大奇,却没想到此人蛮力之强,竟到了如此地步。
“好吧,也让你闹够了,给本将消停消停吧。”
颜良被激怒了,双腿一夹马腹,如电光般射了出去。
正自威风的胡车儿感知背后有马袭来,急是回身,却已为时已晚。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颜良长刀的刀背,如风而至,再次磕在了他的后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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