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的相貌,很普通。
是的
普通。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生的是孔武有力。身高八尺三寸,走起路来,始终挺着腰板,脚下生风。站如松,坐如钟,这黄忠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未来军人的气概。
这就是黄忠?
薰俷带着马真,虽黄忠进了宛县城门。
迎面有庞德公和黄劭走过来,看到董俷没事,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大哥和三弟怎么样了?都安顿好了吗?”
黄劭说:“主公放心,大爷和三爷都被安排在宛城县衙内,秦太守派了专人伺候。刚才马真也给他们看过伤势了,问题不是太大。大爷腿上虽受了伤,可他身板儿结实,这会儿正和三爷在县衙喝酒呢。哦,倒是那个文聘文公子地情况有点严重。”
黄忠身子一颤,“可有郎中看过吗?”
“看过了,只是没什么起色,死气沉沉的。”
薰俷马上开口:“中行,你立刻和老黄去县衙,先去查看一下那位文公子的情况。”
“喏!”
马真随着黄劭离开,董俷刚要劝慰黄忠两句,从庞德公身后窜出一个小孩,一下子就抱住了董俷。是小庞统……这孩子很粘人,特别是对薰俷,更是粘的要命。
薰俷想要抱起庞统,可想到身上都是血污,忙说:“小阿丑,莫抱着我。我身上都是血,脏了你的衣服。”
小庞统却不撒手,“大阿丑,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看盔甲上的血污已经脏了庞统的衣服,庞德公在旁边很无奈的苦笑,薰俷干脆把他抱了起来。
“大阿丑,你真厉害……将来我也要学武,和你一样厉害。”
薰俷吓了一跳,未来地凤雏先生,可别因为我的出现,弃文学武了。连忙笑道:“小阿丑听话,你应该好好跟着你叔叔去学习,而不是和大阿丑一样,只有一身的蛮力。你也看到了,大阿丑的武艺虽然不错,可却挡不住对方的人多。你若将来想帮大阿丑的话,就把你叔叔身上的本事都学会。那可是万人敌,比我强多了。”
“真地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一定好好跟叔叔学,将来帮助大阿丑!”
庞德公在一旁表情复杂,久久不说话。
黄忠倒是在旁边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丑陋的男人,在战场上好似凶神恶煞一样,可这时候,真的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庞统的哥哥。
“庞先生,您受惊了!”
庞德公苦笑一声,“俷公子哪里话,倒是你为了百姓而舍命和反贼相搏,庞某是佩服的紧啊。当初君贡和我说公子高义的时候,我还不信。可现在,庞某却服了。”
薰俷哈哈大笑,“先生,俷不过是生了一身的蛮劲儿,一时蛮性发作,哪有你说地这么好?不过,对决沙场,杀人夺命的事情俷来做;运筹帷幄,保宛县平安,却要依靠庞先生出手了。俷有种预感,只怕真正的战事,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呢。”
庞德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黄忠,庞德公道:“俷公子,你看样子还有事情要做。不如我先回县衙,找老黄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会儿你忙完了,可以去县衙来找我。”
“恭敬不如从命!”
薰俷送走了庞德公,吐了一口浊气。抱着庞统,对黄忠无奈的笑了笑。
“黄将军,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也好!”黄忠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宛县中的各种物资和人员调备,都是有蒯先生负责。蒯先生出身荆襄大族,和秦大人是知交好友,如今担任着宛县长史之职。”
“唔,那蒯先生是什么人?”
黄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董俷。
“黄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黄忠说:“俷公子,忠有一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薰俷奇怪的说:“将军但问无妨,只要我能回答,定会直言相告。”
黄忠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俷公子,黄忠想知道,您和伏波将军一家可有关联?”
118|第九十章 绞肉机(二)
董俷警惕的看着黄忠,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黄忠的双眸却显得格外深幽,无法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董俷很吃惊,这也是自他游历以来,第一次有人询问他和伏波将军的关系。说实话吗?董俷还不知道黄忠的意图。可黄忠也算是他颇为崇拜的一个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话欺骗对方。
黄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说的话,那就算了!”
他说罢,转身向库府走去。薰俷跟在黄忠身后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隐瞒。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荆州南郡延中庐人,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薰俷在看到蒯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这个人好像在评书里出现过,是后来刘表的手下。他有个哥哥还是弟弟,都在效力于刘表,可惜做过什么事情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这兄弟二人对大耳朵很不感冒。
荆州刘表……
薰俷在离开蒯良办公房间的时候,猛然拍手,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这房间里的人不少,战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处理,宛县大小官员进进出出。
薰俷这么一喊,却把蒯良等人都吓了一跳。
黄忠连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请注意仪态。蒯先生办公的时候,不喜喧闹。”
薰俷扭头看,见蒯良果然是面带阴沉之色。
连忙向蒯良道歉说:“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时有些失态,请见谅。”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学于水镜山庄,在荆州小有名气。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这种面目丑陋,举止甚至有些粗鲁地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黄忠亲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会理睬董俷。哪怕薰俷是大将军何进地亲戚,他也一样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经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说什么。
阴沉着脸说:“事情已经办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黄忠拉着董俷匆匆离开库府后,长出一口气道:“俷公子,和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处处小心。士人的规矩多,不似咱们这些人。彼此间无需太在意。以后要注意。”
薰俷连忙点头。拱手道:“谨记黄大哥地教诲。”
在这乱世中,有时候必须要学的圆滑一些。虽然董俷并不喜欢这样做人。课业不得不入乡随俗。顺杆爬,看黄忠不见怪,干脆从黄将军变成了黄大哥。而黄忠也只是一笑,并没有拒绝董俷这个很怪异的称呼。
两人朝县衙走去,在经过一座大宅院地时候,黄忠突然挽住了缰绳。
“俷公子,宛县比不得阳,可是却比河东要复杂的多。你要小心,这家宅院的主人绝不可以得罪,否则就算是你的父亲,一样也保不住你。”
薰俷一怔,抬头看去见朱漆大门紧闭,府门横匾上写着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将军的家?”
黄忠继续催马而行,压低声音说:“大将军的家人虽然大都已经搬去了阳,但是还保留着在本地的祖业。而且大将军的父亲,何老太公不喜欢在阳居住,所以……大将军是个孝子,这在宛县众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气很古怪。”
薰俷说:“俷记下了。”
又走了一会儿,董俷突然询问:“黄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黄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地开心,“本来过几天就是犬子周岁地日子,原本想操办一下。呵呵,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转弯处,俷公子如果有闲情地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县衙门口。
黄忠拱手道:“俷公子,忠还要带人巡视,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杀,想必也已经疲惫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战事,恐怕会很艰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帮助。”
黄忠打马离去,董俷在县衙地台阶上目送黄忠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县衙。
县衙的面积很大,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旷后院,是一个演武场。秦不喜欢练武,可是却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欢练武。据家人说这演武场本来是打算给秦的弟弟准备,如今天下大乱,估计秦的弟弟也不会再来了,故而就让五溪蛮人居住。
薰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韦和沙摩柯,结果这两个人都已经喝的酪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噜。又去看望了一下庞德公,把已经睡着的庞统放在榻上,盖上了毯子,这才回房间里坐下。
很累!
薰俷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疲惫过。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他有着成年人的体魄,可准确的说,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体质并不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拼杀,每
行使用马援留下来的那一套运气之术,虽然能够暂时可过后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疲倦。而且从去年第一场大雪开始,他带着人从豫州杀到青州,从青州杀到徐州,转战几千里,实在太累了。
原以为能在宛县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现在看起来,这似乎又成了一个幻想。
大战即将开始,就如同黄忠所说的那样,以后会更加艰苦,更加的凶险。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在不知不觉中,身边已经聚集了人手。
想当初,三国演义里刘备起家。也不过是靠着关张二人。
自己至少要比刘备强很多。除了典韦和沙摩柯之外,还有黄劭、马真两个帮手。
夜已经很深了……
薰俷把盔甲卸下来,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临洮。他梦到了临洮,梦到了薰家牧场,梦到了奶奶、绿儿还有裴元绍等人。
巨魔士已经训练完毕。自己带着巨魔士纵横西北,抓到了韩遂,砍下了他地脑袋。
这,真是一个美妙地梦!
******
与此同时,距离宛县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县城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张曼成手挽马缰绳,看着四下逃窜的官军,冷笑不停。在他身后,站立着十几个小渠帅,为首地是一个青年。赫然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静的看着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张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帅先是在汝南集结。而后一路杀向南阳,可说得上是势如破竹。一日之间连下三城,官军是望黄巾大旗而逃。根本没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县了!
张曼成笑道:“飞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县,就可以在豫州对阳、颍川地区形成包围地格局。到时候天公将军兵出翼州,我们两下合击,则大汉狗皇帝必死。”
褚燕却显得并不是很开心。
造反时间的提前,使得各地粮草、兵马尚未准备妥当。
虽然说官军目前是节节败退,可褚燕却很清楚,他们至今还没有对阵真正的大汉精锐。
各地郡兵的不堪一击,似乎让张曼成生了轻视之心。
褚燕忧心忡忡,可又无法劝阻。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数十天,都没有发现薰俷的踪迹。
待接到张曼成的通知时,褚燕想要激起荆、扬两地的民变,可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百姓,或者说荆、扬两地的世族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连人影都看不见。江东各地,世族门阀地力量远大于北方各地地世族。
如果无法策动他们,荆、扬之地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锐的发现这两地地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果断带领手下,从荆州撤离。
可这样一来,等于天公将军交给他的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
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随之减弱了许多。如果不是看他还是张牛角地义子,张曼成说不定连褚燕现在这个小渠帅头领的地位也不承认,又怎么可能听取他的意见?
宛县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说:“大帅,宛县自古是南阳重地,城高墙后,更有精兵驻扎。我们现在对宛县用兵,万一久攻不下,而官军从孟津出兵,直插颍川,可就很容易令我们造成两面夹击的局面啊……大帅,此事不可不防。”
张曼成闻听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飞燕说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过飞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颍川对官军袭扰,至少能拖住官军一两个月的时间。同时,我命彭脱、韩忠等人从陈国、阳翟各地向颍川进发,五六万人马,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到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内不能破宛,那我们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内绝对可以攻破宛县。
作为一直跟随张曼成的赵弘、孙夏等渠帅立刻拍起了张曼成的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边上看着,心里更加的忧虑。张叔叔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一探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大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张曼成一皱眉,“什么事不好了?速速报来!”
“傍晚时分,宛县城外发生了一场激战,宛县官军和我部一支人马血战一个时辰,我部全军覆没……卑下暗中打探,发现那支人马,那支人马竟然是……”
探马吞**吐,让张曼成顿时勃然大怒。
“是那支人马?说!”
“好像是>|
“什么?”
张曼成闻听这个消息,不由得吓了一跳。按照计划。李大目应该带人从>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忧虑。
宛县地官军,战斗力会这么强悍吗?李大目手下地黄巾力士不论装备武.
||拨过来多次和外族人交手。
这么精锐的两千人,居然全军覆没?
张曼成身后地渠帅都闭上了嘴巴。没有了先前的乐观表情。
褚燕忍不住开口询问:“宛县方面共出动了多少人马?是步军还是骑军?一一报来。”
“启禀渠帅,宛县刚开始的时候,出动了不足千人地步军,足足鏖战了半个多时辰。卑下看那些人的模样,似乎大都是来自于南方的蛮人……后来又有一将带领一千官军出战,骑军仅有数百人,大部分还是官军,可战斗力显然比不得蛮人。”
褚燕吃惊的问道:“蛮人?你没有看错?”
“虽然他们是官军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来,那绝对是蛮人。武陵山一带的蛮人。”
张曼成突然问道:“五溪蛮人吗?他们怎么会在宛县。而且和官军混在一起?”
“大帅,说起这件事。末将倒是有一件事要禀报。”
“卜己,说!”
那渠帅上前道:“今日我曾遇到几个从文家镇败下来的教众,说昨夜他们在安家镇袭击的时候。遭遇到了官军的反击。其中一个人似乎提到那些官军好像不太一样,其中一个还骑着牛,特别的显眼。另外两个军官,也都是生地面目丑陋狰狞。只是当时末将急于和大帅汇合,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伙人。”
“为什么不早说!”
张曼成正要发怒,突然看到褚燕地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里很恼火:褚燕啊褚燕,你从荆州灰溜溜地过来,是我收留了你。这时候,你居然看我笑话?
“飞燕,你在想什么?”
“啊……大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两个面目丑陋的军官,会不会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荆襄各地,都没有找到他们地线索。如今想来,如果他们是去了武陵山,那我们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里是五溪蛮的地盘,没有我们的人。”
张曼成皱着眉说:“飞燕,如今天公将军既然已经举事,一两个小毛贼不足挂齿。只是……李大目一死,我们在颍川地区就失去了牵制官军的力量。飞燕,你素来多谋,武艺也不错。我想让你领一支人马,前往颍川,以牵制官军,你可愿意?”
褚燕一怔,发现张曼成的脸色不太好。
心里立刻醒悟过来,只怕是张叔叔对我生了误会吧。
也罢,在这里难有我施展拳脚的机会。张叔叔越来越刚愎自用,周围都是一群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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