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你破羌的人带路,也不可能是如此结果啊?西北方向地形复杂,再过去可就要进了张掖郡……慢着,他去张掖郡干什么?那里是张掖属国,和他董家没有半点关系啊。”
   北宫伯玉苦笑道:“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可是我就觉得,他们难道不累吗?从前夜到现在,整整是两天两夜。这些家伙几乎就没休息,带着我们绕圈子啊。”
   “绕圈子?”
   韩遂一拍手,“那巨魔儿就是带着我们绕圈子……不过,他想去哪儿?”
   一个问题,让韩遂和北宫伯玉都面面相觑。追,还是不追?两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董俷如果在这么继续下去的话,非把他们拖垮不可。
   就在韩遂犹豫不定的时候,又有探马报告,董俷等人在晨间奇袭西海,杀了一百多个老营羌兵后扬长而去。北宫伯玉一听这个可就急了,西海老营,那可是破羌的根儿啊。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走。韩遂有心阻拦,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劝说。
   本能的觉察到,董俷应该不是要打西海。
   这家伙,是妖怪吗?
   怎么会有如此诡诈的手段?韩遂终于醒悟过来,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很大的错误。
   他把对手想的太简单了,他轻敌了!
   若是这巨魔儿回到临洮,那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韩遂不敢去想,呆呆的沉思,甚至不知道那黄先生向他告辞。等他清醒了,黄先生也已经走远了。把个韩遂悔的连连跺脚,心里面更是把董俷的祖宗八代骂了一个遍。
   现在董俷行踪飘忽,万一他逃走了,自己可就是功亏一篑。
   韩遂思路向来是缜密,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开始考虑退路的问题。他带着程银匆匆回到了金城,书写了一分奏章,派人快马送往洛阳,同时加紧对董俷等人的搜索。
   这一夜,无事。
   就在韩遂和北宫伯玉都认为董俷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一份奏报。
   这份奏报,却是烧当老王派人送人前来斥责。
   说是破羌言而无信,擅自攻击烧当领地,并杀死了三百多人,要北宫伯玉交出凶手。
   北宫伯玉彻底懵了,破羌何时攻打了烧当?
   倒是韩遂反应过来了,他一脚踹翻了长案,暴跳如雷道:“那巨魔儿果然是要去积石山,给我点起兵马,追,一定要追上那家伙。他是往积石山方向逃走了!”
   这边韩遂等人点起兵马,刚杀出了金城。没走三十里路,就有破羌人来报:烧当老王起兵八千,攻入了破羌的领地,并且摧毁了三个营地,死伤接近两千人。
   北宫伯玉怒了,“立刻召集兵马,召集兵马……烧当老王辱我太甚,我与他势不两立。”
   “伯玉,冷静一点!”
   北宫伯玉怒道:“文约,我再冷静的话,破羌就被那烧当老贼杀得鸡犬不留了。你帮不帮我?若是帮我,就随我一起回西海点兵,否则,你就呆在你的金城郡吧。”
   说完,北宫伯玉带着人打马扬鞭而去。
   韩遂坐在马背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目光呆滞。
   还是程银发现不太对劲儿,连忙上前推搡,“主公,主公……”
   韩遂一口气顺过来,在马上大叫一声,“巨魔儿,你欺我韩遂太甚!”
   一句话没说完,嗓子一甜,一口血雾喷出,韩遂是当场栽倒在马下,人事不省。
60|第三十七章 再遇裴元绍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董俷带着人马转战西北,从大洋河杀到西海,从西海杀到金城,又从金城绕回积石山,可谓战果丰厚。因姐姐的死,而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得到了些许的舒缓。
   在装扮成破羌官骑袭击烧当羌后,众人又重回破羌领地,而后躲入了积石山。
   清点人数,董俷才发现这三天三夜的奇袭战,令他损失了六十人。其中真正战死的也不过二十多个,而中途掉队的,占据了一大半。
   这也难免,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即便是董俷自己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他甚至认为哪怕再走一步,都有可能从奔跑的马上掉下来。再看看其他人,更是狼狈不堪。好一点的,也就是绿漪和董铁带着的那七个人。他们每次奇袭战时,他们都是负责看管战马和物资,直到最后一场对烧当的奇袭中才加入进去。
   “小铁,在前面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记住一定要隐秘。”
   董铁应了一声,跳下马撒腿就跑。现在已经是在山区,马速无法提起来。董铁的那对飞毛腿在这样的环境中,远远比战马更加管用。董俷等人则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进,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董铁从山梁拐角处风一样的跑过来。
   “主人,往前大约三里路,有一山坳。地形很隐秘,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董俷困的眼皮子打架,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
   “董召,命令大家加快前行,前面有个山坳,我们就在那里休整两天,然后上路。”
   所有人都振奋起来,对于这些三天三夜只在马背上打盹的人来说,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躺下来睡觉的地方,醒来的时候能有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硬的已经难以嚼动的干粮。众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在董铁的带领下很快来到山坳中。
   山坳位于群山环抱,四周有如海般一望无际的松林。
   很安静,也很隐秘。山坳里有几个山洞,还有一条没有冰封的溪水潺潺流动。这里有一个温泉,蒸腾着水雾,把山坳隐藏着一片林海雾气当中,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累得不得了,有的进了山坳后,就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倒地打起了呼噜。
   董俷只好先把这些人抬进山洞,一路上任凭颠簸,也晃不醒他们。
   “董召,你也去睡吧。”
   看大部分人都安排妥当了,董俷对董召说道。
   董召也困的不行,只是他看董俷并不打算休息,忍不住问道:“主公,您不休息吗?”
   “你们先去休息,虽然这里很隐蔽,可毕竟还没有脱离险境。我先不睡了,你去睡吧。”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董俷眼睛一瞪,“这是命令,立刻去休息。咱们还要走很长的路呢。”
   董召感动不已,跟上这样的主公,死也值了。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撑下去了。与其在这里和主公争,还不如赶快休息好,等恢复过来一些元气,顶替主公警戒。董俷看董召走了以后,迈着发木的双腿向山坳外走去。这从马上下来,大腿内测就是一阵钻心的痛。也难怪,在马上跑了三天,腿都磨烂了。幸好四下无人,董俷松了一下裙裤,裹着袍子找了一块避风,但有很隐蔽的山缝里走下,狮鬃兽和象龙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匍匐。
   已经听说了,姐夫在集镇战死。
   虽然早有了心里准备,可还是很不舒服。
   最后一天疯狂的袭击破羌和烧当人的驻地,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虽然和北宫伯并没有说过太多的话,可是却能感受到,姐夫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活不长。
   这三天,对于董俷而言是无比重要的三天。
   从马援遗留下来的兵书战策上学到的东西,第一次灵活的运用。
   想当初伏波将军在西域纵横十几年,从没有过一次败绩。羌人善于骑射,他就用更灵活的战术不断蚕食对方的力量,一直到己方的战斗力绝对超过了对方为止。
   马援用兵很谨慎,这一点董俷能从他留下来的兵法中体会出来。
   可是等到真正运用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里面的奥妙无穷。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种战法和上辈子在山村里听老村长讲述的游击战很相似,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马援在开篇就说过,孙子曰:兵者,诡道也。
   同时他吸取了道家的思想,对孙子兵法中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有更深刻的理解。
   可以说,马援的兵法之中,无不流露出对这句话的赞赏。
   董俷同样的赞赏。如今静下来,他仔细的回忆在过去三天里的行动,进行总结,并寻找行动中的破绽。可惜,他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否则斩杀韩遂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次韩遂吃了亏,下一次他还会上当吗?
   董俷现在可不敢在小觑韩遂。这一次他能打赢,可是下一次呢?这世上,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韩遂此次主要是吃了小看他的亏,但可以肯定,下一次他会把自己摆在同样的高度。这个西凉名士,果然不凡,险些让自己也栽在这西北大地。
   一阵风吹过来,董俷不由自主的用力裹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靠着两匹马的身上,从狮鬃兽和象龙身上传来的热气,让他忍不住眼皮直打架。
   太困了,真的顶不住了!
   董俷知道,他不能睡着。可眼皮子不争气,不自觉的就闭在一起。
   凭着最后一点的清醒,董俷狠狠的抓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的清醒了,睡意也随之驱走。可这样的情况是坚持不久的。董俷咬着牙站起来,在狭小的缝隙中,做起了五禽戏。虎戏振奋,猴戏灵巧,熊戏发力……
   一套五禽戏坐下来,董俷出了一头的汗。
   虚了,身子这三天下来都有点虚了。不过精神好了很多,他不断的重复着,直到从山坳中传来动静,紧跟着传来了绿漪和董铁的说话声。
   董俷那根绷得已经要断掉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坐下来,靠着两匹马,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会睁开眼。
   ******
   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黎明。太阳升起,阳光折射水雾,产生出七彩的光亮。整个山坳被这七彩雾气所包围,就如同是一个充满了神秘,带着仙韵的魔幻世界。
   山缝外,董铁为他站岗。
   董俷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酸痛的要死。他走出来,叫醒了董铁,带着两匹马往山坳里走。
   “我睡了多久?”
   “主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啊。”
   “怪不得肚子这么饿。”董俷揉着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况如何?”
   “昨天马嵩带人溜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烧当和破羌已经打起来了。”
   “马嵩?马嵩是谁?”
   “你忘记了?就是随北宫玉袭击我们军营,后来被您俘虏,待咱们去集镇的家伙。”
   董俷一拍额头,“哦,想起来了……这些日子忙着绕圈子,快把这家伙给忘记了。怎么,打了这么多场的仗,那家伙居然还没有死?我记得,他好像不怎么样啊。”
   董铁笑道:“主人,马嵩一直和我们在看管物资和马匹,就连最后一场战斗,也只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加入。呵呵,他机灵的很呢,绿儿姐姐说他是个大滑头。”
   这滑头一词,也是董俷无意中说出来的,如今已经被绿漪等人广泛应用。
   董俷点点头:“倒是个聪明人。小铁,你要记住,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你跟他学着点,别总喜欢冲在前面……对了,烧当和破羌打起来,韩遂没有制止?”
   “想阻止来着,可是他生病了……现在昨天正午,烧当和破羌第一次交锋。听说烧当人吃了一点亏。不过破羌的伤亡也不少,两边似乎有点急红了眼的架势。”
   “打吧,让他们打!”
   董俷心里却在想:从韩遂的行动来看,他是要造反。可现在烧当和破羌打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不行,我要立刻回家,说不定黄巾之乱已经开始了。
   不免有些得意,至少从目前的状况看,西凉还生不出大乱来。
   从山坳中传来了一阵香味,令董俷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询问,脚步加快,跑向了篝火处。
   绿漪熬了一锅肉汤,正笑盈盈的等着董俷。
   就这样,在山里待了三天,所有人都恢复了精神。
   三天之中,董俷不断的派人打探消息。烧当和破羌彻底撕破了脸,更从河谷撤回了人马,准备加入双方的战斗。不仅如此,整个西北因为董俷绕的这个大圈子,都乱成了一团。部落和部落之间不再相互信任,彼此猜忌,并有小规模冲突。
   “河谷的敌人撤了?”
   董俷倒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从河谷进入白马羌。
   可是他忍住了。
   在他看来,现在还不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不着急,不着急!”
   董俷强忍住撤离的冲动,耐心的劝说道:“再等等,只怕韩遂现在已经醒悟过,知道我们要绕过积石山走。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一定会出面阻止双方的战斗。到时候他们会在烧当的领地中追杀我们,大洋河一线必然会放松警惕。”
   “您是说,我们还从河谷走?”
   “正是如此,虚虚实实……嘿嘿,韩遂不会不知道烧当人撤军的消息。他一定会带着人盯住河谷出口。我们现在出去,会中了他们的圈套。等过些日子,烧当和破羌的战斗全面打起来了,韩遂一定会出来的。现在,我们和他比的是耐性。”
   说完这番话,董俷发现周围居然没有人吭声。
   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众人,发现大家都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主公,您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我……”
   董俷知道,他表现的太过分了。当下哈哈大笑两声,岔开话题道:“我们在这里看戏,看戏。”
   “什么叫做看戏?戏,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戏,就好像跳舞一样,好像女人跳舞一样。女人跳舞大家都喜欢看的,是不是啊?看戏,和看女人跳舞是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哈哈哈哈。”
   不小心,有说漏了嘴。
   忘记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戏曲这一说法。
   绿漪疑惑的看着董俷,这个少爷啊,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你去问他吧,他就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解释。反正,从认识他开始,就觉得他有点古怪。
   正如董俷猜测的那样,烧当和破羌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过了新年。
   韩遂在河谷苦等了很久,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出面阻止双方的争斗,在鄂陵湖领域搜索董俷等人的踪迹。他估计,董俷等人应该已经处于烧当领地的中心位置,只要双方停战,凭烧当老王的一句话,董俷这些人插翅难逃,此时出击正合适。
   ******
   就在韩遂出面收拾残局的时候,董俷也得到了消息。
   他立刻命令众人行动,从积石山中横穿过去,自大洋河附近的出口流了出来。
   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太多的阻拦。金城郡兵大都被韩遂带走,用以震慑烧当和破羌双方。
   沿着大洋河一路直上,董俷一行人畅通无阻,在正月十五的早晨,抵达河谷。
   河谷是一个地形很险要的峡谷,两边丛林密布,即便是几千人藏于山峦中也无人知晓。
   董俷骑在象龙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穿过前面的峡谷,我们就安全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彩。是啊,终于安全了。
   回想过去的一段时间,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把大半个西凉闹翻了天,等将来老了,和儿孙说起来,也会有谈资。但是董俷却没有露出笑容,他走在最后面,当他进入峡谷的一刹那,忍不住回头向金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细长的眸中寒光隐现。
   韩遂,这是咱们的第一次交锋!
   你等着,用不了太久,我一定会回来。那时候,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位西凉名士的高明吧。
   想到这里,他提刀在峡谷一边的峭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他年我若回此地,定叫金城变血海。
   看上去诗不是诗,赋不是赋。
   可却足以表明董俷的决心。他纵马追上的众人,穿过长长的峡谷。
   眼见着就要出了河谷山口的时候,突然一声铜锣响,从两边山坡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一个个手执弓箭,在阳光下明晃晃,亮闪闪,杀气逼人。
   董俷大吃一惊,难道韩遂在这里有埋伏?
   正慌乱中,从山坡上冲下了一骑,远远的就甩蹬下马,扑通跪在了地上。
   “前面马上,可是主公?”
   董俷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失声叫道:“伯侯……你还活着?”
61|第三十八章 中原无战事(一)
    从山坡上,冲下来了一匹白马。 
    马上端坐一名女将,年纪大约在十七八的模样,一身亮银甲,手提亮银枪,头上插着一根白色的稚鸡翎,雪白的披风迎风猎猎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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