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但把赵云田豫从白狼调回,而且还任命赵云为卢龙塞主将,有先斩后奏之权利,一应物资,都可以任由赵玉来支配。
  赵云这骨子里,是个极具情义的人。如果公孙范还派个人来牵制他,他也就是应付一下了事。可公孙范如此,却是表明了对赵云的无比信任。这让赵云,又怎能不去尽心竭力。
  以至于田豫苦笑道:“只怕如此一来,子龙更别想从辽西脱身了!”
  是的,赵云已经下定了决心,死守卢龙塞,要与这卢龙塞共存亡。站在卢龙城楼上,看着整个要塞都在忙碌着,赵云忍不住,握紧了宝剑的剑柄。
  这一次,他要面对的是吕布!
  自虎牢关外和吕布一战之后,赵云就更加刻苦的修炼。不得不说,他的资质果然非凡。短短数年的光景,他已经尽得举重若轻的奥妙,并且隐隐有进入举轻若重之境界的迹象。数年来,他苦苦等候的,就是能和吕布一战。
  “国让,我守望日楼,你来坐镇卢龙楼!”
  田豫一蹙眉,轻声道:“子龙,你为主将,怎能轻涉险地?还是我来镇守望日楼吧。”
  赵云说:“国让,若说决胜于两军阵前,驰骋于万千兵马之中,你不如我;可是运筹帷幄,坐镇中军,伺机而动……呵呵,我不如你多矣。莫要和我再争,有你坐镇卢龙,我在前方厮杀的也能安心。卢龙楼为重地,云就把一切都拜托与你了!”
  话说到这份上,田豫还能说什么呢?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一天天的过去,赵云抵达卢龙塞的六天,吕布大军杀至关下。
  站在望日楼上,赵云举目向远处眺望。只见旌旗招展,幽州军盔甲鲜明,精神抖擞。赤色大纛,上书大汉卫将军,斗大的‘吕’字,掐金边,走银线,在阳光中闪闪放光。
  一匹嘶风赤兔兽,自门旗下冲出。马上大将,身披黄金唐猊铠,大红色麒麟战袍随风猎猎。掌中一杆方天画戟,头戴紫金束发金冠,稚鸡翎摇摆,端地是人如虎,马如龙,在望日楼下,走马盘旋。
  赵云一眼就认出,那马上将正是吕布。看到吕布,就想起了夏侯兰,就想起了当年在虎牢关下的惨败。也真的是多亏了这些年来的修身养气,随着武艺越发的精湛,这心性也更加沉稳。若是以前,赵云肯定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在此刻,赵云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可笑的想法:端的是天道循环……数年前,我随奋武将军在虎牢关下叫阵,一晃六年,却好像掉了一个个儿,真是有趣。
  望日楼下,吕布厉声喝道:“我乃幽州牧吕布,大军已至,尔等还不立刻献关投降?”
  赵云冷笑回道:“我以为是谁?三姓家奴,也敢妄称州牧,真不知羞耻!”
  这一句话,把个吕布骂的是火冒三丈,戟指赵云道:“无名小卒,休逞口舌之利,可敢与你家温侯一战?”
  “某正有此意!”赵云不怕吕布,上一次虽然败了,可是却没有放弃过和吕布再战一场的愿望。既然吕布叫阵,他又岂会拒绝?当下点齐一千铁甲军,提枪上马冲出了卢龙塞。
  在这里,却不得不提及一件事情。随着董俷双镫的秘密被曹操所识破,这双镫已经渐渐流传开来,几乎整个大汉的骑军武将,马匹上全都定有马掌,配备了双镫。
  赵云胯下马,是一匹白龙驹,却是纯血的大宛良驹。
  要说对赵云,田豫还真的没话说。老田家是雍奴大族,自然也有各种生意往来。田豫出重金,请族人自张掖勾来了宝马银枪,包括赵云身上的荷叶明光甲,也是出自于西域,丝毫不比吕布的装备差。当然,比起赤兔嘶风兽,赵云的白龙驹还是差了一筹。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大汉武将之中,算得上顶级的装备。
  赵云跃马冲出本阵,白龙马摇头摆尾,嘶声厉吼。那赤兔马也不甘示弱,不停地长嘶,前蹄哒哒哒踏踩地面,向白龙马发出了挑战的信号。
  吕布一见赵云,不禁暗自惊奇。公孙范,一守家之犬,为何有如此猛将?到了吕布这个程度,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对手的高低。这个赵云,本事可不弱啊!
  但吕布又是何等高傲之人,勒马喝问:“对面敌将,报上名来。某家方天画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这也是赵云,若换个普通的武将,吕布二话不说,早就冲上前去。如今问赵云的名字,却表明了吕布对赵云的重视。
  自虎牢关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六年。当年刚下山的懵懂小子,如今也已经变得成熟。
  赵云今年二十七,刚进入巅峰状态之中。闻听吕布询问,赵云道:“常山赵子龙,记住你家将军的名字!”
  说话间,挺枪策马,就冲向了吕布。
  吕布也不答话,两脚一颗飞虎蟾,赤兔嘶风兽猛地长身跃起,迎着赵云就扑去。方天画戟本是倒拖,随着赤兔马飞奔而出,吕布挥击劈斩。
  两匹马的速度都十分的惊人,赵云这一枪刺出,却是化作朵朵梨花,枪影重重。
  一个是化繁为简,一个化简为繁。
  枪戟在空中交击的一刹那,二马已经照头。白龙马甩头撞向了赤兔马,赤兔马仰蹄踹向了白龙驹。这人交锋,马也不愿意闲着。
  铛,一声脆响之后,两匹战马长嘶不停。
  赤兔兽噔噔噔退后了几步,而白龙驹则连退了十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赵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臂感到发麻。
  吕布也暗自称奇,心道:这小将居然有如此本领?能接下我一击,只怕不弱于六年前的虢亭侯。
  “小子,好本事!”吕布心生爱才之心,有心想要收降赵云。
  可是赵云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拧枪再次出击。
  赵云的枪法,却是极为怪异,看似招招竭尽全力,可是每每又留下了诡谲后招。吕布若是出全力,却往往击在空处。而赵云的枪,就如同是盘蛇一般,大多数时候总是处于守势,一待吕布的攻势落空,就扑棱一击,恰好击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挡处,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这也就是吕布,换个人早就丢了性命。吕布犹如疾风骤雨地攻击,不管多么凶险,总是会被赵云化解。一个是守,却暗藏杀机;一个是攻,招招夺命。
  这二人打在一起,从正午打到了黄昏。两军的战鼓,都不知道被敲破了多少面,士兵的喊喝声,也是变得嘶哑无力。
  渐渐的,赵云可就支持不住了!
  吕布毕竟是吕布,见惯了大风大浪,其经验比之赵云可就丰富了许多。
  两人又战了十几个回合,吕布突然把方天画戟交到了右手,身体在马上一个侧身,让开赵云的大枪,砰的就攥住了枪杆。而赵云也不慌张,顺势推枪,待二马错蹬的一刹那,猛然抽出肋下的宝剑,刷的向吕布就砍了过去。
  这一剑,端的是神出鬼没。
  吕布猝不及防之下,啊的一声惊叫,撒手松开了大枪,身体往下一个哈腰,森寒的宝剑,斩断了他头顶的束发金冠。
  不过,这一剑斩出之后,赵云胯下的白龙驹也有些支持不住了。前蹄一软,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赵云蓬的就摔在了地上。吕布直起腰,见此情形,大喝一声,也顾不得发髻散乱,挥戟向赵云就刺去。
  打了大半天,赵云也有点撑不住了。
  这么狠狠地摔了一下之后,身体也有些散了。眼见着那方天画戟落下,赵云心中暗叫一声:我命休矣!眼睛闭上,但这心里面,却已经再也没有了什么遗憾。能与恶虎一战,生平足矣!
356|第三二七章 西域二三事(一)
    在赵云落马的一刹那,从辽西军中冲出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膀阔腰圆,却是个步下将。面似锅底一般,一双环眼,络腮胡恰似钢针。身穿牛皮软甲,背负三杆投枪,手里拖着一根一丈多长的青铜棍,鹅蛋粗细,泛着一股子古拙的冷光。 
    “呔,三姓家奴,休伤我家大人!” 
    别看这人没有骑马,跑起来的速度,却丝毫不弱于奔马。 
    奔跑中,一只手从背上抽出投枪,振臂朝着吕布投掷过去,一根,两根,三根…… 
    连珠手法施展出来,却是精湛无比。 
    投枪快如闪电,眨眼间就到了吕布的跟前。 
    吕布只得收回方天画戟,使出三阳开泰的招数,铛铛铛,将三支投枪给拨打一边。 
    趁着功夫,赵云也已经反应过来。 
    一个懒驴打滚,站立起来。 
    而那黑大汉也已经到了吕布的跟前,距离吕布还有四五步,猛然双足用力,腾空跃起。 
    “吃爷爷一棍!” 
    青铜大棍举火烧天,黑大汉这一蹦起来,却足足有五六尺高,就听‘呼’的一声,大棍挂着风声,当头朝吕布就砸了下来。速度奇快,棍子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弓形的残影。 
    吕布忙举起方天画戟招架。 
    铛……唏溜溜…… 
    大棍砸在了方天画戟的戟杆上,发出巨响。 
    绕是赤兔马是汗血宝马,天下难寻。也有些吃不住力,哒哒哒马踏地面,连退数步。 
    吕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两臂好像失去了知觉。 
    这黑厮……好大地力气! 
    没等吕布回过劲儿来,黑大汉却轮圆了大棍,一招秋风扫落叶,口中大喝:“扫马腿!” 
    也就是吕布骑得的是赤兔马,换上一匹普通的战马。肯定会被大棍砸中。 
    赤兔马唏溜溜的暴嘶。前蹄扬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了黑大汉的这一棍。马蹄落地,大汉的青铜大棍却在手中滴溜溜一转,扑棱一个黑虎掏心,爆喝道:“戳心窝!” 
    一棍三招,使得快逾闪电一般,招数与招数之间更是衔接的天衣无缝。 
    把个吕布吓得举起大戟封挡,戟棍撞击。再次发出巨响声。而那黑大汉翻了跟头双足落地,竟再次举起大棍,还是举火烧天式,怒吼道:“再来一次,砸脑袋!” 
    吕布军中,郝萌负责压阵。 
    先是见赵云和吕布打得难分胜负,又见这黑厮把吕布逼得手忙脚乱,心中不由得大惊。 
    “飞熊军。随我冲锋!” 
    萌挺枪。冲出了本阵。 
    另一边,田豫也已经率领辽西军杀出了望日楼,大喝道:“子龙休要慌张。我来了!” 
    那边郝萌已经挺枪杀到。 
    赵云来不及拾起银枪,见郝萌地大枪探过来,一个侧身,探手蓬地攥住了枪杆,手上一用力,同时右手提宝剑干将顺着枪杆就推了过去。要说起来,郝萌不算差。 
    早在并州地时候,能被吕,并且被列入六健将中,武艺相当不错。 
    但若是和赵云比起来,这郝萌可就不是差的一两点了。赵云的剑快,刷的就到了郝萌的面前。萌本能的一闪,手可就松开了大枪。可赵云这一剑却是隐藏后招,到了郝萌的跟前时突然一变,剑口向上斜撩出去,就听噗……啊,血光崩现。 
    干将,是以战国时期铸剑大师干将地名字命名。 
    据说这宝剑本是夫妻合铸,分雌雄两把。雄剑命干将,雌剑叫莫邪,可说是削铁如泥。 
    宝剑本就锋利,加之赵云变招极快。 
    萌一个躲闪不及,惨叫一声之后,**将插进了肚子里,自下往上是开膛破肚。 
    从马上跌下来,摔落在尘埃中。 
    赵云翻身上了郝昭的战马,四五个幽州军就已经冲了过来。 
    虽然不是很趁手,但是在赵云手里,郝萌的大枪却似有了生命一般,扑棱棱若蛟龙出海,枪影过处,冲在最前面的幽州军被挑落马下。两方人马这时候已经战在了一处。 
    另一边,吕布和黑大汉也分出了高下。 
    那黑大汉来来去去就是三招,和吕布打了几个回合后,吕布就已经摸清了他的底细。 
    大戟展开,黑大汉又怎是吕布的对手。 
    幸好这时候赵云杀了过来,与那黑大汉联手抵住了吕布。 
    双方在望日楼下,鏖战了一个时辰之后,鸣金收兵。 
    对辽西军而言,吕布恶虎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听闻吕布杀来的时候,一个个心里很害怕。 
    没成想,自家的主将竟然和吕布打了一个旗鼓相当。 
    有点眼力地都能看出来,若非赵云地坐骑不比赤兔嘶风兽,还真的不好说结果。 
    一时间,辽西军军心振奋。 
    一场平局对辽西军而言,已经是大胜了。 
    虽然赵云心里面清楚,就算他有一匹可以与赤兔马比肩的宝马良驹,再打下去地话,也是略逊色与吕布一筹。不过,回到望日楼后,赵云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本方人马中,居然有一个猛将? 
    命人把黑大汉找来。那黑大汉一开始虽让吕布慌乱了一下子,可后来…… 
    身上裹着白布,嘴里咬着一块干肉,手里拿着一张大饼,站在赵云的面前傻笑。 
    “汉子,你叫甚名字?何方人氏?” 
    赵云对这黑大汉,还真的是没有太大的印象。 
    黑大汉咽下了那块干肉,咧嘴笑道:“大人,我叫 
    是乌桓人。” 
    赵云更奇怪了,“既然是乌桓人。为何会在我的军中?” 
    黑夫说:“我虽是乌桓人,不过……后来被蹋顿卖去辽东鲜卑地时候,被大人救下。” 
    原来,是个奴隶! 
    赵云倒是不甚在意黑夫的身份,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件事。 
    那还是他刚到白狼城的时候,乌桓人掳掠了一批汉民,准备把这些人卖去辽东鲜卑人做奴隶。在运输的途中。被赵云拦截下来。大多数奴隶都走了。不过还是有少数人留在了军中效力。想必这黑夫。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到了赵云的麾下。 
    但赵云还是奇怪……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那些奴隶,可印象中,乌桓人好像都离开了。 
    “黑夫,当时既然我已经放了你,为何不回家呢?” 
    “我……没有家了!” 
    黑夫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之意。 
    “我的家,被蹋顿给毁了。回去乌桓地话,还不是死路一条?而且,大人您管黑夫吃饭穿衣,在白狼城,黑夫过地很开心。只要大人不嫌弃,黑夫愿跟随大人。” 
    田豫在旁边听着,轻轻点头。 
    “子龙,我观黑夫也颇有勇武。不若就留在你帐下当个亲兵吧。” 
    赵云想了想。当下道:“黑夫,你可愿做我地亲卫?” 
    “管吃饱不?” 
    赵云和田豫都笑了,点头说:“这个是当然了。你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那黑夫愿意!” 
    当下,田豫派人给黑夫换衣服。 
    而后和赵云说:“子龙,你今日和吕布一战,虽然是平分秋色,可是就吕布而言,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估计,明日一早,他就会对望日楼展开最凶猛的攻击。” 
    赵云点头,“国让放心,云一息尚存,吕布就休想攻破望日楼!” 
    田豫所推测的一点都不错。 
    吕布长这么大,就算是对董俷,还有在云中被和连袁绍偷袭,都没有今日这般狼狈。 
    那高傲的性情,怎能允许他忍下这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吕布在望日楼下再次叫阵,但是赵云却对他的挑战,丝毫不予理睬。 
    恼羞成怒之下,吕布对卢龙塞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依靠着卢龙塞险要的地形,赵云坚守不出。短短数日,望日楼下,是尸横遍野。 
    吕布损失颇为惨重,使出了许多招数,可是赵云根本就不理睬。 
    一个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喝闷酒,心道:自我出道之后,除了那头暴虎之外,还没有人能让我如此地狼狈。可恨这赵云,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为何此前全不知晓? 
    也难怪,当年在成皋时,吕布已经名扬天下,可赵云还是个无名小卒。 
    虽然有过交手,但吕布又怎可能把赵云记在心中?可战事胶着,只恐天下人耻笑。 
    拿不下卢龙塞,还损了大将郝萌。 
    这一回脸面可是丢大发了…… 
    正闷闷不乐,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田畴押运粮草抵达。 
    吕布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田畴走进了大帐。和吕布行过主从之礼后,问道:“听说主公这里不顺利?” 
    “布实小看了天下英雄,没想到这卢龙塞,也是藏龙卧虎啊。” 
    田畴笑了,“主公,岂不闻胜败乃兵家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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