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乘风在边上不动声色的旁听,这一席话听下来,心里便忍不住直呼这萧敬厉害,其实按他的想法来看,刘瑾刚刚入宫,说有多跋扈那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只是言语上有少许的冒犯而已,什么污秽之词,又或者是要挟和张狂,这肯定是萧敬的夸大之词,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挨打的地方是司礼监,司礼监上下全都是萧敬的人,萧敬说刘瑾说了什么错话做了什么错事那那就板上钉了钉,若是要找人证,只怕司礼监上下的太监全部都会站在萧敬一边。至于刘瑾,他只有一张口,说再多有什么用?就算皇上信他,可是别人相信吗?
   而站在萧敬的立场,皇上突然要他给中旨加印,而且这份中旨以萧敬的眼力绝对能看出是针对着内阁去的,他若是痛痛快快的加了印,那么内阁那边肯定会不满,萧敬显然想和内阁维持这蜜月期,借此来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不理会内阁的感受。
   可要是不加印呢?若是不加印,这便是抗旨不尊,这个罪名萧敬也承担不起,他心里知道,现在新朝新气象,不知多少人心思活络的想要赶走自己取而代之,若是这个时候让人抓住把柄,皇上那边一旦龙颜震怒,他也没法交代。
   所以萧敬才演出了这么一幕把戏,一方面,他非常痛快的给陛下的中旨加了印,另一方面,他找了个由头,毫不犹豫的收拾了刘瑾一顿,给中旨加印这是他向皇上表示自己对新君的遵从,皇上这边自然不会怪罪,而把这刘瑾一打,不但给刘瑾一个下马威,让这刘瑾能够识相,同时也是给内阁和朝廷放出一个暗号,他萧敬是不想加这个印的,这是事到临头才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打了人,在内阁看来分明是一份投名状,既成全了皇上,又表明了司礼监与内阁一致的立场,于是皇上的中旨加佣喜了,内阁雾里看花,却也能体谅到萧敬的难处,同时萧敬杖打刘瑾,也能感受到萧敬与内阁一致的决心,自然也会满意。
   这里头最不满意的多半就是刘瑾,刘瑾被萧敬狠狠栽赃了一把,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一顿痛打,既让他吃了教训,又让萧敬在宫里立了威,灰头土脸,如丧家之犬。
   而得益最大的就是萧敬了,新君登基,萧敬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有了动摇,刘瑾这些人虎视眈眈,宫中一些人也顿感不妙,可是萧敬这么一顿打,却是重新把威信树立了起来,别以为是皇上的人就可以无法无天,这宫里照样还是姓萧的,便是皇上的近侍,照样打的就是你。
   萧敬历经数朝,能有今日也绝不只是单靠对历代先帝忠心耿耿这么简单,若是连这点手腕都没有,如何治理那数千各怀心思的太监?
   柳乘风此时此刻,对萧敬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家伙治理东厂虽然未必有声有色,可是论起做人和整人,绝对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单靠这一次的手腕也难怪他能在宫中做不倒翁。
   朱厚照那满腹的责怪之词,顿时无处发泄,萧敬说的没有错,刘瑾打着他的名义四处顶撞别人,坏的确实是他这做皇帝的名声,新君登基,总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萧敬这么做,确实是无法指责,甚至站在朱厚照的立场,应当褒奖一番才是。
   不过褒奖一番,朱厚照又觉得心有不甘,一时沉默不言,似乎开始思量起如何处置这件事了。欢迎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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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第八百六十六章:腥风血雨
  朱厚照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也极少来做一个裁决者,所以这个时候他一时无所适从,抛去他这皇帝的身份,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新丧了父亲的孤儿,此时六神无主之下,便不免将目光落在柳乘风身上了,朱厚照对人是有依赖的,别看有时候顽劣,可是真要遇到了事,自然就不免想到了柳乘风。
   柳乘风又好气又好笑,其实这件事他心里清楚,这是萧敬玩的把戏,不过这戏法玩的很不错,恰到好处,所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非难于他,毕竟人家是先帝留下来的老人,又是秉笔太监,刘瑾不过是个小伴伴,当着萧敬的面出言不逊,无论这事儿是不是确有其事,萧敬责罚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萧敬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这意思就是说为了皇上着想,莫说是打个小太监,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话说到这份上,把脸皮撕下来为刘瑾去讨公道肯定是不成的,莫说外朝的大臣们听到这事肯定要炸开锅,便是太后那边也说不过去。
   当然,柳乘风之所以不偏不倚,并非是萧敬这个人于他有什么私交,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信中本能的对刘瑾有一种厌恶感,在柳乘风眼里,萧敬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人的好坏是相对而论的,和刘瑾一比,这萧敬便是显得正直了许多。让柳乘风为刘瑾去讨取什么公道。门儿都没有。
   柳乘风心里甚至邪恶的想,打了才好。打了之后教他记滋训,让他不要得意忘形。这大太监和小太监的关系就和婆媳的关系一样,大家都是女儿家,嫁过了门,刚开始呢日夜都要受婆婆的气,可等到自己做了婆婆,说不准更加变本加厉。小太监资历浅。本当就是个大太监欺负的,别看这些人现在可怜,等他们一朝得志,将来是样子也只有天知道。
   他想了想。微笑道:“陛下的声誉要紧,萧公公做得对,刘瑾虽然挨了打,听着都怪可怜,可是他自己也说,他愿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现在他为了挽回陛下的清誉挨一顿打又算什么?倒是萧公公处处为皇上着想,教人佩服。”
   在朱厚照身边,柳乘风的话往往用处很大,萧敬听了柳乘风的话。不禁朝柳乘风点了点头。
   先帝都已经归于五行了,而柳乘风又即将要就藩,两个人争了这么多年,现在也都各自疲惫不堪,萧敬当然还记得柳乘风给过他的难堪,可是从心底里,他对柳乘风还是很佩服的,双方暂时没有利益冲突,柳乘风一番话又有向他萧敬示好的意思。萧敬自然要有几分感激的样子表现出来。
   朱厚照气已经消了,听了柳乘风也只有点头,道:“罢了,这事儿谁都不怪,都是自家人闹出来的误会,往后刘伴伴几个,你们司礼监就算要惩治也需先报知给朕,他们毕竟是朕的人,不得擅自做主。”
   萧敬借坡下驴的道:“奴婢犯了规矩,实在万死,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件事只能告一段落,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一顿打固然是巩固了萧敬的地位,同时也是萧敬抛给内阁的橄榄枝,可是这仇却不免要结下了,萧敬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和人结仇的,除非有极厉害的利益冲突,不过打了这刘瑾,萧敬倒是一点后悔之心都没有,若说从前他最大的敌人是柳乘风,那么接下来,他的敌人就是刘瑾了,刘瑾深得上宠,现在他随侍的太子做了皇帝,可是他的地位却没有提升,这个人想必早已急不可耐的想要替代自己了。
   他见这里无事,便告辞了出去,柳乘风敲也想去看看宫里暂住的太康公主,于是也向朱厚照告辞,从宫中出来,萧敬却是叫住柳乘风,道:“楚王殿下好意,老奴谢过。”
   如今已经贵为藩王,萧敬在他面前也不得不自称是老奴了。
   柳乘风朝萧敬淡淡一笑,既不热络也不刻意的冷落的道:“言谢不敢当,只是恪尽职守、就事论事而已。”
   萧敬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老奴有些时候,真是羡慕楚王。”
   柳乘风心里腹诽着想,我是男人,你是太监,你做太监的本身就有缺陷,不羡慕我难道还羡慕刘瑾吗?
   不过他当然体会到了萧敬的心思,道:“本王有什么好羡慕的,大家都是混事而已,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萧敬苦叹道:“说都是这么说,可是楚王迟早要去就藩,可是老奴却回家还得留在这是非窝里,在这宫里头步步惊心,不知有多少虎狼环伺着老奴,说到底,还是老奴活的太长了,若是死的早些,索性陪先帝一道归天,也不至现在还要掺杂进这些是非里去。哎……”
   萧敬重重叹了口气。
   柳乘风这时候突然明白萧敬的心情了,一个斗争过一辈子的人,只是想要安享晚年,可是在人生的最后一年,斗争反而加剧,这个垂垂老矣的太监,想必吃饭和睡觉时都从来没有安生过,他是否独坐在某处时,总是能感觉到有无数双的眼睛,正带着贪婪和狠戾的窥视着自己,这种生活状态,让人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可是他想要善终,就必须争下去,没有其他路可走,到了他这个身份,一旦从云端上落下来,最后落下的只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历来人只能往高处走,走的越高,就越有摔落悬崖的危险。
   其实柳乘风敕封为藩王,又何尝不是皇上怜惜他,害怕柳乘风最后落到像萧敬这样的下场,想到这里,柳乘风不禁唏嘘,看向萧敬的眼神也不禁多了几分同情,原本他只是想随意和萧敬寒暄几句,可是现在却认真的道:“萧公公想在新朝站稳脚跟,岂不知上宠的重要,现在那刘瑾日夜陪伴皇上,这份情谊非是他人可比,在皇上眼里,刘瑾便是他的至亲至信之人,公公想要善终,又何必要得罪于他?若换做是本王,定会尽量与刘瑾避免冲突,慢慢的靠近皇上,让皇上觉得自己不可或缺,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萧敬却是摇头,他抬起头,此时正是黄昏,日头渐渐垂下,霞光万丈,萧敬浑浊的眼眸中映射着霞光,他干瘪的嘴唇微微抿了抿,随即道:“殿下说的有道理,若殿下是老奴,或许会这般做,可是殿下不要忘了,老奴已经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去侍奉先帝,比上宠,老奴便是卯足了劲能比得过那刘瑾吗?既然如此,倒不如和内阁多亲近一些,现在内阁辅政,只要内阁不倒,老奴多半还能保全自己,就算什么时候皇上亲政了,老奴多半已经化作枯骨了,老奴这么做,并非是心怀不忠,只是为自己多做打算而已。”
   他一番话发自肺腑,可谓是至诚的言辞,当着柳乘风的面,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从某种意义来说,萧敬对柳乘风的德行还是较为放心的,这个人虽然和他争锋相对,可是无论怎么说,却从来没有悄悄进过谗言,厂卫之间只是在擂台上较量,柳乘风也从没有在幕后捣什么鬼。
   柳乘风也总算明白了萧敬的意思,他年纪大了,所以目光只能往浅里来看,暂时来说内阁只要还在辅政,自己就不必怕什么,所以与内阁走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至于那些以后的事,萧敬确实是不必想的太长远了,他的年纪摆在这里,还能有多少活头,所以靠拢内阁是眼下他最佳的选择,至于死后的事,萧敬可想不了这么多。
   柳乘风不禁点头,虽然他明明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内阁将和司礼监同气连枝,所有的旨意都将出自内阁,而朱厚照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压制,可是柳乘风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一笑,道:“萧公公一席话很是有趣,不过京师里的事再过不了多久就和本王无关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萧公公自己的打算,本王只是希望萧公公能好自为之。”
   萧敬颌首点头,幽幽一叹,黯然的道:“王爷能远离是非,实在是万幸,若是老奴所料不差的话,再过不了多久京师就要腥风血雨了。”
   柳乘风道:“京师的事,本王自会随时关注,无论如何腥风血雨,只要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即可。”
   萧敬点点头,二人随即分道扬镳,可是萧敬方才的那一番话却还留在柳乘风的脑海里,他心里明白,一场争权夺利的把戏又要上演,前朝的臣子们不会甘愿交出权柄,而皇上身边的新贵们想必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抢夺了,这场游戏对柳乘风来说没有谁是胜利者,游戏才只是刚刚开始,他至多只能关注,而绝不会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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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9|第八百六十七章:求死还是求活
  因为楚王和太康公主都暂住在宫中,不过这一对夫妻在宫中却是不能同住一室的,太康公主住在坤宁宫里头,而柳乘风只能在正心殿附近暂住,双方隔着的殿宇无数,走小半时辰才能到,宫里照顾柳乘风的是皇上的伴伴张永,张永给柳乘风的印象还不错,平时素来寡言少语,做起事来还算有板有眼。
   朱厚照身边的伴伴之中,性格各不相同,刘瑾嘴巴最甜,高凤最会取巧,谷大用最是专横,而这张永算是最厚道的一个了。
   而且柳乘风知道,这些伴伴也是拉帮结派的,刘瑾因为最受皇上宠幸,所以伴伴中马永成、丘聚都以他马首是瞻,谷大用脾气大,素来和刘瑾凑不到一块,倒是和罗祥、魏彬说的上一些话,唯独这个张永素来沉默寡言,在伴伴中素来受白眼,若不是皇上和他关系还可以,只怕早被人打发走了。
   就这么一个人,柳乘风待他也可以,此时柳乘风刚从太康公主那边回来准备就寝,张永为柳乘风收拾好了被铺,柳乘风则在外室里吃了些糕点,张永蹑手蹑脚的道:“殿下,可以就寝了。”
   柳乘风颌首点头,微笑:“辛苦,辛苦。”
   张永摇头,道:“伺候王爷是奴婢的福分,谈不上辛苦,若是无事,奴婢就告辞了,待会儿还要去探望刘瑾呢。”
   刘瑾被人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养伤。张永和他算是同僚,不管平时关系怎么样,可是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得。
   柳乘风突然问张永,道:“怎么,刘瑾挨了打,想必你们这些人都很义愤吧。”
   张永呆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风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张永想了想,道:“刘瑾现在仗着帝宠,自然跋扈了一些。不过司礼监打人,也确实有些张狂。不过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刘瑾多半是巴不得挨这顿打呢。”
   “是吗?”柳乘风微微笑道:“这又是为何?”
   张永道:“司礼监虽然是把人打了。可是想想看,这一次随陛下入宫的这些人中都几十个人,大家本来从东宫到紫禁城里,心里未免有些忐忑,若是这个时候,萧公公笼络咱们这些人,进行分化,他刘瑾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伴在皇上身边的又不只是个刘瑾,大家轮流当值。他刘瑾就是再如何在陛下面前编排,可是也总有人说司礼监的好话不是。可是现在刘瑾挨了这顿打,恰好把所有人都打醒了,眼下这局面,大家反而团结一心起来。奴婢只听说谷大用和刘瑾素来不对付,双方势同水火,可是这一次刘瑾挨了打,他是第一个去探望的,自此之后,咱们东宫这些人和司礼监只能是势不两立了。”
   柳乘风也断没有想到张永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眼睛不禁眯起,笑了笑道:“张公公的打算呢?”
   张永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无非是随波逐流而已,萧公公今日能打刘瑾,明日就能打谷大用,后日便能打奴婢,奴婢便是不和刘瑾厮混一起也不成了。”
   柳乘风也没说什么,道:“好罢,你去探望刘瑾,本王也歇下了。”
   张永行了个礼,蹑手蹑脚的要离开。
   柳乘风突然想起什么,道:“是了,还有一件事。”
   张永停住脚步,躬身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安排?”
   柳乘风语气平淡的道:“你上次交给我的那些银子,我已帮你投去廉州了,廉州那边获益最高的生意就是武器作坊,你那一千五百两银子,本王又给你凑了个总数,合计两千两全部投进了廉州作坊局,相信过不了多久,这笔银子就能翻个几番,南洋那边只怕未来也不太平,只要不太平,就有你的财发,还有你在宫外的那个弟弟,本王也给了他点本金,让他到廉州去做些买卖,前程谈不上有多大,可是只要不出错,将来捧个金饭碗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必挂念什么,安心在这里做事吧。这年头,做官没什么好的,有钱才是真的,做了官要担心受怕,说不定谁出了事还要受牵连呢。”
   张永满是感激涕零的道:“殿下垂爱之心,奴婢万死难以报答。”柳乘风挥挥手,道:“你走吧,感激的话少说,皇上身边这边伴伴里,本王其实最看好的就是你,投机取巧、谗言媚上的人是不能长久的,你记着本王的话,当年的王振是何等权势滔天,最后是什么下场?所以像你这般踏实做事才是长久之道,你记着这句话,将来对你受用无穷。”
   张永又行了个礼,心里已明白了柳乘风的意思,默默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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