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历彪收拾了行装,并带上一些倒斗的必要工具,带着连星和大魁,和搬山老祖、关玉门一起,一行五人,踏上了西行峨眉的道路。

临走之前,连星去看了看那两只巨枭,它们已经长大,都有一人多高。

连星和大魁常常带着两只巨枭去谷外的山林中捕猎。那两只巨枭双翅展开,足足有两丈来宽,寻常七八百斤的野猪都是一叼即起。

连星摸摸黑白双枭的头,轻轻道:“我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你们。”

那只白枭似有灵性,叼住他的衣袖不放。

连星蹲下身来,抱了抱那只白枭,依依不舍地离去。

那只白枭在后面“啊”的一声怪叫,似在送行连星。

历四婶也一路送出梯云谷。连星和大魁纵马而行,驰出几十丈远,回头一看,历四婶还站在谷口。

一行五人纵马急行,向西而去。刚刚行出十余里地,只听天上“啊啊”的怪叫声,听来甚是熟悉。

连星和大魁抬头一看,只见那两只巨枭不知何时,已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双枭在天空不住盘旋飞舞。

二人大喜,想不到这黑白双枭如此恋主。有了这双枭随行,一路上也少了几分寂寞。

连星和大魁初次离开梯云谷,事事都感到新鲜和好奇,一路之上,总是行在前头。这一路上的青山绿水,奇峰怪石倒也消解了他心中不少的郁郁之气。

这日,正行之间,只听后面马蹄声响,一匹马疾驰而过。

那匹马浑身火炭一般,奔行如风,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马上人的面目,只能依稀看出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大魁年少气盛,一声吆喝,催动自己那匹坐骑,急追而去。连星怕大魁有何闪失,也在后面,衔尾而行。

那匹红马转眼间不见踪影。连星追上大魁,只听大魁连连咒骂:“什么破马,明天就把你宰了吃肉。”

连星和大魁并骑而行,笑道:“这就叫一山更比一山高,一马更比一马强。好端端的逞什么强啊。”

大魁摇摇头,道:“不行,咱们男人岂能输给女人。”

此时已在江西境内,二人控马徐行,等后面三人跟上才一齐往前赶路。行不多时,已经到了一家镇上。这座小镇名叫广丰,面积不大,只有那么稀稀落落的几百户人家。

小镇上只有一家较大的客店,五人决定到那家客店打尖休息。

大魁眼尖,一眼就看见那家客店门口拴着那匹全身火炭般的红马。

连星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五人来到楼上,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大魁目光四处逡巡,终于看见那个白衣女子独自坐在一个桌前,面前桌子上放着一个狭长的盒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衣白如雪,露在袖外的一截手腕也是皎白如雪,而脸上的神情更是冷如冰雪。

在她面前放着一碗面条,那少女正斯斯文文地吃着。

大魁跃跃欲试,想上前去搭讪,历彪瞪了他一眼,意思叫他不要多事。

连星低声道:“你没听四婶说过吗,这出外行走,三种人惹不得。”

大魁道:“哪三种?”

连星道:“第一是僧,第二是道,第三就是这独往独来的单身女人惹不得。”

二人低声说话,那白衣女子吃着吃着,忽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一双美目狠狠瞪了连星一眼,看情形似乎听见了刚才二人的低声谈话。

连星装作并不知情,低头吃饭。

搬山老祖看那少女面容似乎有些熟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低声对历彪道:“我看这小孩怎么有点面熟。”

历彪道:“师父或许认得这女孩的师长也未可知。”正说着,楼下一阵大乱,十多个彪形大汉手拿棍棒刀枪,闯了上来。

一个干枯黑瘦的汉子指着那白衣少女,对为首一个虬髯大汉道:“五哥,就是这个臭丫头,把老六打伤了。”

那虬髯大汉一双豹眼一扫楼上的客人,大声道:“各位,今天是我们卸甲寨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各位千万不要趟这趟浑水。”

搬山老祖低声对历彪和关玉门道:“这铁破碑的手下越来越不成器了,铁破碑也不管管。”

那虬髯大汉大步走到那白衣少女跟前,大马金刀地在桌子对面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那个白衣少女。

那白衣少女也冷冷地看着他。

过了片刻,那虬髯大汉大声道:“就是你把我们卸甲寨的余老六打得卧床不起?”

那白衣少女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虬髯大汉怒道:“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

那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从来不跟死人说话。”

虬髯大汉大怒,站了起来,喝道:“你说谁是死人?”

那白衣少女这次却是紧闭双唇,更是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虬髯大汉怒发如狂,伸手往桌子上拍去。

这边大魁早已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连星对他使了使眼色,叫他少安毋躁,先看看情况再说。

说也奇怪,那虬髯大汉这一掌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去。

那个瘦子一推虬髯大汉的肩膀,道:“五哥。”那意思是说,你到底打还是不打?

谁知那瘦子一推虬髯大汉的肩膀,那虬髯大汉竟然“扑通”一声,俯伏在地。

瘦子大吃一惊,伸手翻过虬髯大汉的身体,只见虬髯大汉面色发黑,呼吸停顿,已然死去。

第十五章 白衣少女

一众彪形大汉一阵骚乱,瘦子失声道:“她……她又把五哥害死了。”

那白衣少女站起身来,拿起那个狭长的盒子,迈步往楼下走去。

那一众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拦住白衣少女的道路。

那白衣少女眼皮都不抬一下,静静地道:“都给我闪开。”话语中有一股少女极少有的霸气。

那瘦子大声道:“大家抄家伙,一起上,我就不信她能有三头六臂。”

那白衣少女微垂的双目中忽然有一股厉光一闪,再不言语,迈步便行。

连星低声对大魁道:“这帮人要倒霉。”

大魁奇道:“何以见得?”

连星低声道:“你自己看。”

三个彪形大汉挥刀一拦,道:“哪里去!”

那白衣少女直如未觉,昂首前行。三个彪形大汉三柄鬼头刀夹着劲风,迎头劈落。

忽听“啊啊啊”三声惨呼,那三个大汉手中鬼头刀直飞出去,“哧”的一声,直插入屋顶的木板之中,余势未衰,鬼头刀在屋顶不住颤动。

一众彪形大汉谁也没有看见那白衣少女如何出手,那三个大汉已是面容漆黑,死于非命。

这一下将其余人等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不住哆嗦,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少女走下楼去,再也无人敢拦上一下。

过得片刻,众彪形大汉抬起那四个死者的尸体,一拥下楼,匆忙而去。

楼上出了人命,楼上的客人一个个都不敢多耽,也作鸟兽散去。

搬山老祖皱了皱眉,道:“这女娃子的手段也太辣了些。”

关玉门道:“不过这女孩子下毒的手段也委实可惊可怖,无声无息,致人死命。”

历彪对连星和大魁道:“下次遇到这个女孩子,可千万小心。这女孩子周身是毒,防不胜防,千万不能招惹于她。”

大魁伸了伸舌头,心道:幸好刚才没有上前搭讪,否则这个少女一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思之不寒而栗。转过头来,只见连星冲他直眨眼。

众人已经无心再吃,草草收拾,结账下楼。走到楼下,只见那匹红马早已离去。

众人上马继续前行,连星问道:“师祖,这卸甲寨又是什么门派?”

搬山师祖历开山望着远方天际的白云,悠悠道:“卸甲寨和咱们搬山派渊源甚深,也属于倒斗的四大门派之一。卸岭力士和咱们搬山道人亦有所不同,介于绿林和倒斗两种营生之间,有墓的时候挖坟掘墓,找不着墓地的时候,卸甲寨主便传下甲牌,啸聚山林劫取财物,一向人多势众,行事肆无忌惮。

“这卸甲寨主姓铁名破碑,今年已五十余岁,膝下无儿无女,武功亦颇了得,只是此人生平好色无度,久而久之,武功自然打了折扣。寨中帮众弟子众多,然尽多乌合之众,又不加约束,以致近来在江湖上声名越来越狼藉。”

大魁道:“那铁破碑为什么不管管呢?”

关玉门笑道:“铁破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有十三个姨太太,哪有时间理会别的事情?家里那十几个女人就够他忙的了。”

行至日暮时分,只见前面一个高坡。那两只巨枭飞得快,飞到高坡上面,似乎发现了什么,“啊啊”怪叫。

五人纵马驰了上去,到了高坡上,都是一惊:只见高坡下面数十丈外黑压压的约莫有四五百人围在一起,各持兵刃,围成一个圆圈,圈中一个白衣女子盘膝坐在地上。

五人定神一看,那女子正是中午在客店所遇到的骑红马的白衣少女。

那匹火炭般的小红马却不在身边。

大魁气愤道:“这么多人围一个女孩子,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师祖,咱们上前打他娘的?”

历开山没有说话,凝神观看。

历彪道:“这些人都是卸甲寨的。”

关玉门道:“这么多人,大魁你能打倒几个?”

大魁脸一红道:“能打几个是几个,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大魁看看连星道:“是不是,连星?”

连星目光闪动,慢慢道:“或许,用不着咱们帮忙。”

搬山老祖点点头,道:“连星说得对,你们看。”一指那白衣少女。

关玉门、历彪、大魁凝神观看,只见那个白衣少女盘膝坐在地上,面朝东方,面前点着一盏小小的炉鼎,寻常鼎为三足,这只小鼎却为四足,鼎上似乎绘有花纹,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只见那只小鼎正自袅袅飘出一缕淡绿的香烟,烟气凝而不散,笔直上升。

忽然四个大汉跃众而出,各挺长棍,棍梢一摆,分别从四个方向向那白衣少女恶狠狠地砸了下去。

白衣少女依旧纹丝不动。

坡上搬山派五人也不禁对这白衣少女暗自佩服。

高坡下数百名卸甲寨的帮众也都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衣少女。

这次卸甲寨的江西分舵龙猛堂倾巢而出,是因为接连四个香主折在这白衣少女的手中,死得不明不白。龙猛堂主大为震怒,不知这白衣少女是何路数,竟然如此大胆,在本堂的地盘上连杀四人。

龙猛堂主传下号令,四处找寻那白衣少女的下落,终于在半路上追到那白衣少女,四下一圈,将那白衣少女围了起来。

那白衣少女看到数百名彪形大汉围着自己,也不惊慌,跃下马来。一拍马背,那匹小红马忽然腾空而起,从众人头顶飞了过去,向远处奔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然后那白衣少女盘膝坐在地上,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四足方鼎,也不见她做何动作,片刻功夫,那四足小鼎竟然冒出一缕淡绿的香烟,烟气缭绕。

龙猛堂主大气,想不到这白衣少女如此胆大,竟在众人围攻之下,好整以暇地燃起香来。

一挥手,四个彪形大汉提棍扑上。

眼见那白衣少女就要香消玉殒在这四个彪形大汉的长棍下。

众目睽睽之下,奇变陡生,只见那少女身上忽然飞出四条黑蛇,黑蛇疾如闪电,在四个彪形大汉的咽喉各咬一口,然后迅即飞回,影踪不见。

那四个彪形大汉晃了一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长棍还紧紧握在手中,已然满面发黑,立时毙命。

数百人一阵骚乱,龙猛堂主双眉皱起,想不到这白衣少女浑身是毒,一时倒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一个瘦子道:“大哥,咱们用暗器,离远了招呼她。料这臭丫头的毒蛇再毒,也无法飞出十丈之外。”

龙猛堂主正欲点头,忽听远远的一阵异响,那声音诡异之极。又听后面一个卸甲寨的帮众一声惊呼,道:“不好,有蛇!”

龙猛堂主眉头一皱,心道:有蛇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后面一个帮众跑过来,满脸恐怖之色:“后面全是……”

龙猛堂主喝道:“全是什么?”

那帮众颤声道:“全是蛇……”

第十六章 赶尸

龙猛堂主转身看去,浑身毛发尽皆倒竖:只见远远的无数条蛇游了过来。

黑的、白的、黄的、花的……五颜六色,夕阳余晖下,无数条蛇掩杀而至,那情景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群蛇向前一冲,顿时将卸甲寨的帮众和那白衣少女分开。

数千条青蛇在白衣少女面前一立,将那白衣少女护卫起来。另有数千条蛇将卸甲寨的帮众慢慢包围起来,远处还有无数条蛇缓缓爬过来。

群蛇爬来之时,身处高坡上瞭望的搬山派五人就已发觉,立时下马,将所有马匹围成一个圆圈。历彪和关玉门掏出随身带的一个口袋,从那袋子中掏出两包黄粉,历彪自左而右,关玉门自右而左,慢慢撒成一个圆圈,将搬山派五人和那五匹马都围在其中。

那药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药气。

大魁皱皱眉,问连星:“这是什么药粉?这么难闻。”

连星道:“这是雄黄,专门克制蛇的。”果然,那些蛇一游到雄黄药粉画出的圆圈跟前,就急忙远远地绕了过去,不敢靠近半步。

群蛇越聚越多,将卸甲寨的数百名帮众围了个水泄不通。

卸甲寨的帮众看着群蛇蠕蠕而动,心中不禁都是发毛。龙猛堂主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群蛇往里慢慢游动,越逼越近。一名帮众看得心中发毛,忍不住用手中单刀一挑跟前的那条蛇,那条蛇忽地一个转弯,闪电般扑了过来。群蛇一拥而上,只见万头攒动,跟着就是惨呼声此起彼伏。过得一炷香的工夫,惨呼声终于停止,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无数个尸体,数百名卸甲寨帮众无一幸免,尽皆毙命于群蛇之口。

高坡上搬山派五人也是瞧得心惊胆颤。

斜阳如血,照着高坡下一具具尸体,显得惨烈异常。而那数万条蛇在下面蠕动,也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那白衣少女微抬双目,一双眼睛缓缓地从卸甲寨的数百名帮众尸体上一一掠过。然后,一声呼哨,小红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那些护卫在白衣少女跟前的青蛇忽地往两边一分,让出一条路来。

那白衣少女拿起地上的四足小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一跃上马,绝尘而去。临去之时,还回过头来,朝这边高坡上的五人看了看。

众人只觉得身上一寒,似乎那白衣少女的眼神如冰如雪,有形有质。

过了片刻,那坡下群蛇失了控制,慢慢地四散而去。

待得群蛇走得干干净净,天色已经黑了。

关玉门摇了摇头,道:“这女孩子小小年纪,手段也未免太毒了些。”

连星目光闪动,道:“这也怪不得她,那些卸甲寨的帮众哪一个不是要致她于死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置人于死,人岂俯首就戮?”

历彪点点头,道:“不错,是这帮人先要杀那女孩子,也怪不得她。”

大魁道:“咱们快走吧,闻了半天这雄黄粉的味,闻得我都饿了。”

众人都不禁莞尔,策马来到前面镇上。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继续往前赶路。一路向西,经鹰潭、南昌、永修、武宁,再过了九宫山,就到了湖北境内。这一路行来倒甚是平静,再也没有看见那骑小红马的白衣少女。

一路上有那两只巨枭为伴,连星和大魁倒也少了许多寂寞。五人说说笑笑,缓缓行来。第五天终于穿过湖北,来到四川的马武。

连星听着川人满嘴“格老子、龟儿子”地乱骂,倒多了不少新鲜之感。

前面大路上忽然有一列行人引起了连星和大魁的注意。

只见前面那队行人,约莫有三十多个,都穿着一样衣装,一个个神情木然,双目下垂,面无表情,一路向西而去。后面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乡下汉子,乡下汉子穿着一双麻鞋,脸上坑坑洼洼,都是麻坑,鼻子更是大得出奇。

那乡下汉子走在后面,不时地驱赶着走出队伍的行人。

那队伍中的行人一言不发,默默前行。

大魁看着好奇,悄声问历彪:“爹,这是什么路数,怎么古里古怪的?”

历彪低声道:“这是赶尸的。”

大魁奇道:“大白天的就有赶尸的?”

历彪也在奇怪,这赶尸之风传自湘西,都是白天休息,夜间赶路,从来没有在青天白日下赶尸行走的,今天竟碰上了这等白天赶尸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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